正文 第十章 文 / 望春風

    陳寧殊的班級剛結課，又沒有到期末考試，所以在媽媽的軟磨硬泡下陪她逛商場。

    1月初還是寒冬，商場的暖風很足，陳寧殊有些熱，臉頰微紅。

    對於一向穿帆布牛仔褲的陳寧殊來說，逛街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看著媽媽逛得很開心，她也只能無聊的抽空刷刷微博微信。

    媽媽在試一件黑色大衣，樣子中規中矩，屬於怎麼穿都不會難看的類型。

    陳寧殊猶豫半天，還是走到媽媽旁邊，「我有些熱，下樓去吃點冰淇淋，等一下上來。」

    「這麼冷的天？你說你熱？你把大衣脫了就好了啊。」媽媽還在後面喊著，陳寧殊卻快步離開了。

    一周前安靜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的痕跡並沒有下去。

    第一次，陳寧殊討厭自己的皮膚是如此的白皙，原來太白有時候也會成為一個缺點。

    冰淇淋店的人不算少，儘管是冬季，但是因為旁邊樓上太熱的緣故，很多情侶都選擇到一樓降溫。

    陳寧殊剛坐到臨窗的沙發上，安靜就走過來坐到了她對面。

    這個女人穿著黑色的一字型毛衣，外面是一件駝色斗篷，黑色的修身皮褲和一雙駝色細高跟。

    雖然是亞洲人，但是白皙的皮膚一點沒有因為穿著駝色而襯得發黃，把歐美人才能夠駕馭的駝色穿得很好看。

    再配上170的身高，完全一副看秀的打扮，會讓很多女明星羨慕吧。

    但是這個時候並不是欣賞安靜穿衣服多好看的時候。

    「不介意我坐這裡吧？」雖然是詢問的口吻，卻已經坐了下來。

    陳寧殊起身離開，卻被對面的安靜擋住了去路。

    「這麼多位置，不必非要和我擠在一張桌子前，何況我在等人。」陳寧殊不帶任何感□□彩的說著。

    安靜依舊是禮貌的微笑，「可是我喜歡這裡的風景，我想要坐在這裡。」

    陳寧殊皺了皺眉，這個女人什麼意思，又來招惹我做什麼。

    「君子不奪人所好，我更要把這個位置讓給您了。」陳寧殊很少用「您」這個尊稱，如果對同輩份的人說出這個字，證明她在生氣。

    安靜看出來她並不想搭理自己，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胳膊一直擋在陳寧殊身前，「陳小姐，我不介意陪你一起等你的朋友，並且，我也很樂意和她交個朋友。」

    「我介意。」陳寧殊的眉頭依舊皺著。

    「這樣皺眉久了，容易長皺紋。」

    「謝謝關心。但是與你無關。」陳寧殊向左挪了一步，拉開了安靜的距離。

    安靜笑著跟上一步。

    陳寧殊的聲音變得很冷，「我不認識你，請你和我保持安全距離，至少一米。」

    安靜的手張開，放在了距離陳寧殊三十公分的地方，「你好，我叫安靜，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陳寧殊的氣憤並不全是因為安靜，也因為自己的懦弱。

    眼前的這個女人給自己造成了這樣的傷痛，卻能夠這麼風輕雲淡的和自己說話，而自己甚至連送她一個巴掌的勇氣都沒有。

    「我不想跟你交朋友，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始終不曾稱呼這人，也沒有回應她伸出的右手。

    「沒關係，只要我想和你做朋友就可以了，我們遲早會做朋友。」

    陳寧殊討厭這個女人一直微笑的樣子，很欠揍。

    「永遠不會，請你讓開，不要再騷擾我。」

    安靜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女士手錶，「看著我的手錶。」

    「為什麼要看著你的手錶？」

    「看一分鐘就好。」安靜沒有回答她。

    陳寧殊不知道她在搞什麼花樣，可是這樣的對話又讓她有些熟悉。

    兩人默默的看著安靜手上的女士手錶，秒針終於從1跳到了12。

    「好了，我要走了。」陳寧殊又要離開。

    安靜的手卻沒有放下。

    「2014年1月12日11點35分，你跟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得那一分鐘，由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一個事實，你不容否認的，因為已經過去了。」安靜帶著笑意的雙眼望著陳寧殊。

    陳寧殊終於想起這樣的對話為何如此熟悉，原來是王家衛的《阿飛正傳》。

    「用電影台詞搭訕女生會不會太俗氣？我沒空陪你演戲，再見。」陳寧殊皺著眉，一抬手打掉了擋住自己去路的胳膊，大步離開了冰淇淋店。

    安靜看著有些微紅的手腕，卻露出牙齒，笑了起來。

    第二天，陳寧殊在圖書館門口又見到了安靜。

    今天她換了一身衣服。

    長款淺灰色薄呢子大衣外披著一件有些厚度的繭型藏藍色大衣，黑色的長髮依舊散落在肩上，一條深灰色打底褲，一雙黑色靴子。

    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陳寧殊心一沉，轉身想要回圖書館。

    安靜沒有料到她的舉動，她快跑了幾步，把大衣披在了只穿了一件短款皮衣的陳寧殊身上，「一分鐘朋友，小心著涼。」

    陳寧殊對上她微笑的臉，「對不起，我不冷，我也不認識你。更何況，我沒有和精神分裂者做朋友的想法。」

    「哦？怎麼說？」

    「電影和現實始終是兩回事。」陳寧殊盡量克制著自己想要打安靜一巴掌的衝動，此刻的她比昨天還要憤怒。

    「陳小姐，你有聽過一句話嗎？戲如人生，人生如戲。」安靜還是那副欠揍的微笑。

    這一次，陳寧殊選擇回擊她，「安小姐，你可能經常做這種事情，在酒吧遇到一個女孩，保持一段曖昧不明的情人關係，過一段時間換一個獵物。但是抱歉，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生，你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那晚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畢竟我喝醉了，你對我做了那樣的事，我的反抗不夠激烈，可能讓你誤認為是我的默許。原本我想讓這件事過去，但是你這兩日的表現讓我現在很後悔，我想如果當時能夠把你踢成半身不遂，或許就可以拯救更多無辜的少男少女，也能讓你知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含義。」

    陳寧殊進圖書館前還對著身後的安靜說了一句話，「最後一句忠告，用電影台詞搭訕真的很low，也顯得你很沒品，如果真的喜歡一個女孩，不如真誠一點，少說點這些有的沒的。當然，我並不認為你這樣做是喜歡我，其實你只是想通過認識我來逃避內心的譴責，如果你還有良心的話。」

    陳寧殊走進圖書館已經有一陣了，安靜拿著陳寧殊還給她的衣服還站在原地，外面慢慢飄起了雪。

    雪還在慢慢飄著，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陳寧殊看完了一本小說，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卻看到安靜還站在原地。

    她不禁愣住了。

    安靜的唇凍得有些發紫，仍舊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原本就很白皙的臉頰凍得泛紅。

    陳寧殊沒有理安靜，經過安靜身旁的時候說了句，「我已經出來，你不必再等，回去吧，不用再來找我了。」

    當陳寧殊的身影漸漸遠去，安靜才穿上她的繭型大衣，因為站得太久而有些麻木的雙腿和凍僵的雙腳慢慢的邁出了一小步。

    第三天陳寧殊並沒有見到安靜。

    第四天陳寧殊也沒有見到安靜。

    就在她以為安靜不會再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時候，安靜又出現了。

    陳寧殊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連續兩三天的雪讓地面有些滑。

    她裹緊了大衣，手放大衣兩側的口袋裡，縮著肩膀，肩膀上依舊是雙肩帆布書包。

    平日的陳寧殊是不會出現縮著肩膀的樣子的，但是因為現在的溫度真的太低，她不得已才以這個姿勢走出了門口。

    因為低著頭，她走到距離安靜一米的地方才發現了安靜的存在。

    「不是說不用來了嗎，你我從來都毫無關係，那天你救了我，晚上又那樣對我，也算扯平。」也許是因為安靜的做法多少讓陳寧殊有些感動，所以她今天的憤怒少了很多。

    因為晚上太黑，圖書館前的路燈距離兩人站的地方又有點遠，陳寧殊看不清安靜的表情。

    「你說的對，我用電影台詞和你搭訕確實很low。然後我想說的是，」安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那晚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很抱歉，我知道這個抱歉對給你造成的傷害來說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可以說是於事無補，但是我依舊想道歉，無論你接不接受。最後，我想說的是，我很想彌補我犯下的過錯，我並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雖然我和別人也發生過那樣的事，但是」

    陳寧殊本來還認真的聽著安靜說話，慢慢聽了進去，可是聽到她的這一句話時，莫名的就很煩躁，「對於你的私生活，我不感興趣，你的道歉我已收到，現在我們再無關係，再見。」

    陳寧殊就要離開時，安靜拉住了她的手。

    「但是我卻從未像現在一樣後悔過。」

    陳寧殊不知道竟然為什麼停下了腳步。

    「開始，我確實是想彌補我的過錯，想通過做朋友來緩解對自己的譴責，但是……三天前你見我以後，我突然發現，我見你並不單單是為了彌補我的過錯。」

    陳寧殊能感覺到安靜的手冰涼，看她的樣子似乎穿的並不少，一件羽絨服就已經說明一切，難得，這樣的女人還肯穿羽絨服這種沒有時尚感的衣服。

    但是如果她的手似乎已經凍僵，這只能說明，她站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