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認清 文 / 曳水
剛剛回到母親的府裡，我便要母親帶我去找了柳眉。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屋子裡繡花，模樣安靜祥和。似乎她依舊是將軍夫人，衛青依舊愛她護她。與我在來的路上，想像的樣子全然不同。
「娘娘！」我站在門口，渾身一顫。她知道了？柳眉笑著放下手中的針線，走過來將我的手牽著。「娘娘還是喜歡涼手，怎麼都不多披件披風？」我看了看身後的母親，詢問是否是她告訴了柳眉我的身份。母親卻搖了搖頭，我被柳眉牽著進去了，母親將房門給我們關上。她還得去陪劉徹，與我們待著自是不好。
「你怎麼知道的？」我看了看她，柳眉其實也在老了，她應該有快四十了吧？真真的是歲月催人老，尤其是在女人的臉上，是最容易看到年老的痕跡的。柳眉看著我，嘴角的笑容有一種溫柔祥和的感覺。她理了理我褶皺的領子，對待我，一如從前。
「娘娘，我從小伺候你到大。我對你怕是比竇太主對你還熟悉，你哪怕是變成了灰我都認得啊。」看著柳眉，恍然是在與自己的阿姐說話。她溫暖憐愛，但是又經歷了風霜雨雪。柳眉的手伸到了我的耳後，指甲輕輕的點在那裡。「娘娘這裡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因為長在頭髮根，若不是經常給娘娘梳頭的人，是斷不會發現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伸手摸了摸柳眉的指甲所在的地方。我倒是一直都不知道，我那裡竟然會有痣。「我一直都不知道，還以為把你瞞住了。」
柳眉笑著看我。「第一次你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便見著了。只是。一直不敢來認你。」
我有吸了口氣，「擔心衛子夫懷疑？」柳眉點點頭，其實她做的已經很好了，真是可笑了我，還一直以為她沒有認出我來，心裡還有淡淡的失落。原來，她只是在以她的方式保護我。
「昨日我被衛青休棄的之後，竇太主便派了人來接我。竇太主已經許久不管宮中的事了。能夠這麼及時的就知道的，除了你，我實在是想不出其他人。」柳眉看起來雲淡風輕，但是眼底的傷，到底沒能瞞住我。我將她緊緊的抱住，想要給她一點力量。在這個時代，一個女子被丈夫休棄，那是一件多麼大的恥辱？平陽！也實在是霸道，分明知道衛青的糟糠妻在，為了自己的正室地位。竟然連落腳處都不願意給柳眉。
「衛青不像是無情無義之人，他難道沒有安排你的後半生？」我實在是想不通。就算平陽這個公主再是高高在上，現在的衛青連劉徹都會退讓三分，怎麼可能連柳眉的住所都安排不好？
柳眉笑了笑，淡淡的歎一口氣。「將軍都安排好了的，只是我與他畢竟是多年夫妻。他又是以『無後』的名義將我休了的，我還有什麼臉面賴著他呢？」我一直都知道柳眉有些驕傲，但是卻沒有想到她已經驕傲到了這個地步。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如果沒有衛青的庇護，如果我沒有提前要人將她接來這裡。那麼她以後的生活又多艱難？這個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柳眉，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你願意伺候我就伺候，不願意伺候就陪我住著，就當是陪著我解悶。」這是我的真心話，這麼多年，我早已經習慣了有柳眉在身邊的日子。她的命運是出乎我的意料的，這讓我未免有些感傷歷史。
歷史上的衛青在娶平陽之前，是有妻子的。只是他的妻子並沒有在歷史有什麼痕跡。就連最後到底是怎麼回事都沒有人知道。柳眉，她是我陳阿嬌的婢女。衛青到底也是在這個時代的影響力太大了，就連捨棄糟糠妻，迎娶長公主這回事，都能沒有被傳下來。這也足以證明，這個時代的女子，是多麼的不受重視。
「回去伺候你吧，這世上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是我放不下的，也只有你了。」柳眉這樣說，我感動的泣不成聲。我是要多好命，這輩子才能遇到這樣的姐妹？
我帶著柳眉回宮了，劉徹幾乎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衛青，很好！」劉徹看了看柳眉，只淡淡的說了這幾個字。
我和柳眉相互看了看，兩個人都不能理解劉徹這話是什麼意思。
轉眼間，秋過冬至，宮門外的鑼鼓聲喧天的響。柳眉在屋子裡陪著我煮茶，小綠興沖沖服兒跑進來。
「夫人，今兒平陽公主大婚，那場面可真是十里紅妝，氣派得很。」小綠的臉紅撲撲的，我下意識的就看了眼柳眉，她倒是平靜。
「夫人，小綠是想去湊熱鬧了。」柳眉現在來了我這，因為年紀大，大家又都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也明白衛將軍為了平陽休棄她的事情，因著柳眉的年紀大了，大家便都喚她柳姑姑。在這裡倒也頗受敬重。
「柳姑姑，」小綠被柳眉點破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瞟了柳眉一眼。
我也笑了笑，「好了好了，今兒公主大婚。待會陛下也會過來接我出宮，你們就放假一天，你和小翠也借口出宮添置我需要的東西。出去玩玩吧。」
「呵呵，諾！多謝夫人！」小綠心性活潑，一見自己的心願得逞，就高興得很。又轉向柳眉，「謝謝柳姑姑。」
小綠蹦蹦跳跳的走了，留下我和柳眉在屋子，兩個人相視一笑。「今日，你就在宮裡待著可好？」我不願意柳眉去看見衛青娶親的場面，那樣無疑是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柳眉笑了笑，「夫人，我沒得事。」
「你懷了孕，本就噁心。這樣陪我出去，未免不好。」是的，柳眉有孕，這件事，柳眉求我瞞了下來。我的話似乎是提醒了柳眉，這個孩子，她並不打算讓衛青知道。所以就算來了漪蘭殿月餘，她也只是安分守己的待在殿裡，從未出去過。
柳眉有些為難的摸了摸肚子，那裡面是一個已經有兩個月的小生命。她說，如果被衛青知道了，衛
家是一定會想盡辦法奪回去的。所以，就算是給自己一個念想她也希望把這個孩子自己帶著。
我很佩服這樣的柳眉，這樣的母親是偉大的。
「那，夫人就小心些。聽說衛皇后一早就出宮了，怕是到時候會為難你。」柳眉有些憂心忡忡，在她的印象中衛子夫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算計我。
我笑了笑，「今日是她促成的，她弟弟的婚禮。且不說到時候許多的達官貴人都會去，就說到時候陛下一直在我身邊，她還能如何為難我？」不論如何，衛子夫還是要給她的弟弟弟妹，還有陛下一個面子吧？
「如此甚好，總之你萬事小心。」
我歎了口氣，柳眉就是這個樣子。分明自己已經難受的要死了，卻總還是在擔心我。
劉徹今日下朝很早，畢竟是大司馬大將軍的婚禮。又是自己的小舅子，那些官員急著去巴結衛青，劉徹自己也不能不做足了表面功夫。
我一身白衣，站在宮門口等他。他將我扶上了馬車，「阿嬌姐，你以前極喜歡紅色的。怎麼現在，都沒有見過你穿紅色？」劉徹私下依舊是這樣叫我，我不答應，但是也沒有否定。
「這人的喜好又不是一成不變的，穿多了紅色，心境一變。自然就沒得多少心思穿紅色了，」我這樣說著，劉徹輕輕的將我抱在懷裡。
「柳眉，她知道你嗎？」
對於劉徹忽然問出這話，我未免有些奇怪。「知道，她第一眼就認出我了。」
劉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第一眼也覺得應該是你，但是總是不確定。阿嬌姐，你的模樣，真的讓我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了，變老的只有我，而你一如從前。」
劉徹摸著我的臉，「是嗎？陛下應該知道我為何一如從前吧？」我不相信，當年派楚服去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劉徹會不知道楚服手裡有的東西。
「楚服，從來沒有告訴我，他找到了長生藥。」劉徹似乎有些不甘心，我腦海裡忽然冒出來的念頭將我嚇的不輕。劉徹，不會是……？我立馬阻止了我腦海中的想法，無論如何，我現在的敵人是衛子夫，不能亂想劉徹。
「楚服是沒喲找到長生藥，這只是楚服臨死的時候給我的一顆返老還童的藥丸罷了。只有返老還童的功效，沒有長生不老之效。」我故意將話題直接引到這上面來，我一定要知道劉徹的心思，一定不能再一次被他設計了。
「返老還童，那你還有嗎？」劉徹的話一問出口，我的心裡就涼了半截。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
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沒有了，楚服死的時候，連藥瓶都給我了。瓶子裡，就只有這麼一顆。」我有些冷漠的說，劉徹似乎輕輕歎了口氣，我看著他，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劉徹這幅模樣，讓我瞬間便覺得好笑。原來，這麼些日子以來，他的那些深情厚誼，又是別有所圖？
最開始的楚服消失，看到我的時候的欣喜若狂，再到現在的張騫出塞！劉徹啊劉徹，我恨只恨自己的心智不堅定，之前竟然會被你迷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