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父離 文 / 曳水
太醫來檢查了,說是父親的傷算不得嚴重。只是要小心照料,別讓傷口感染了就好。母親因此事徹底傷了心,到底也不願意照料父親。我只是因著心中愧疚,倒是經常往父親的院子跑。
母親言明了要父親養好了傷就滾回封地,父親沉默以對。我日夜與父親在一起,只是不願意與他說話。眼看著父親的傷口慢慢癒合,我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
「嬌兒……」父親再次喊住了正要回房間的我。「再陪父親一會吧!」我從沒有聽到過父親如此落寞的對我說過話,那聲音,就像是在祈求一般。
我終是狠不下心,重新坐回他的床邊。
「嬌兒,轉眼間,你也長大了!懂事了!」父親歎了口氣,想要伸手摸我的頭,卻被我故意躲過。他歎了口氣,收回了手。
「你啊,性子與你母親實在太像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我像母親的性子,總好過像你這般三心二意的性子!」我直接的頂撞父親,父親只看著我愣了神。轉瞬有些落寞的笑笑。
「嬌兒,我沒有對不起你的母親!」我並不知道父親會與我說到此事,我直直的看著他。八年,不過八年,他已經衰老了!兩鬢開始出現斑白,眼神也不再如初見那般炯炯有神。
「父親,這話你怕是不該對我說吧?」我看著我那略顯悲傷的父親,心中倒是有些酸意。
父親搖了搖頭,「你母親那性子,怎麼聽得下去?就像是十三年前她要我做她的夫婿,我便必得做她的夫婿一般,我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所以,你現在的舉動就是要報復母親嗎?聯合外人來欺負我和母親?」
我對於父親的話很是不滿,如此說來倒是母親逼迫的了。
父親卻眼中含淚,「我怎麼會報復你母親呢?我怎麼會聯合外人來欺負你們母女?你們就是我的命根子啊,我情願我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罪過和苦難也不願意你們承受半分的!」父親有些激動,他幾乎自床上坐了起來。
「嬌兒,你不明白。當年我初見你母親便動了心,她是那樣的高貴美麗,氣質出眾。只一眼,我便深陷其中。對於栗姬,我不過是因為心中愧疚,才一直隱忍。卻哪裡知道會給你們母女造成這樣大的傷害?」父親苦笑出聲,「當初是我移情別戀,我自是心中不安。你母親心善,將她獻給了皇帝。卻是哪裡知道,竟會引來栗姬如此的仇恨?」
聽著父親的話,我幾乎可以明白一個大概。我這回倒是不再與他頂嘴了!
「嬌兒,父親這一輩子,只是在遇著了你母親才知道什麼是愛情。只是父親太過優柔寡斷,才會讓你母親與父親越走越遠!」父親拉過我的手,一臉的悲傷。「嬌兒啊,以後你長大了,萬不可再尋個像父親這般的人。有愛說不得,不愛也說不得!」
我定定的看著我的父親,忽然覺得他當真過得好辛苦。一邊是心中有愧之人,一邊是自己的愛人,他當真兩邊都不能得罪。
「父親」我撲倒父親的腿上!
「哎!」也許是我許久沒有喚父親了,此時他顯得有些激動。伸手摸著我的頭,有些欣慰的歎了口氣。
「父親,去和母親解釋吧,母親會理解的!」我這般說著,但是卻沒有得到父親的回答。回應我的只是他的輕歎聲。
父親開始可以下床了,這一日,我便想著將他帶到母親的院子去,與母親好生的聊聊天!
「姐姐,這樣做好嗎?」王夫人的聲音傳到我和父親的耳中,我們倒是不管許多,直接往門口走去。
「有何不好的?你我不過閒話家常,我那弟弟我太瞭解,只要不是胡言亂語,他便不會生氣的!」母親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乾脆利落。
「如此,妹妹聽姐姐的便是!」
「哼,這一次,我定要她栗姬在我弟弟的心目中一落千丈!」
母親的話清晰的傳入剛剛走到門口的父親和我的耳中,我明顯感覺到父親渾身一顫。
「館陶,你又想要做什麼?」
我就知道,事情糟糕了!父親竟不顧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便直接衝進屋內!
「我要做什麼,侯爺管得著嗎?」
「你,你怎麼變得這樣詭計多端?」父親氣的指著母親的鼻尖!
母親卻一把打下父親的手,「我詭計多端?哼,你那是沒有看到你那舊**的心腸歹毒!」
我暗叫不妙,連忙跑到兩人中間!
「父親,父親,快別和母親吵了。我們今日來,不是為了道歉和好來的嗎?」
我抓住父親的衣袖,卻被父親一甩!
「什麼道歉和好?我來這裡就是一個錯誤!讓我一次一次看清你這個母親的毒蠍心腸!」
父親轉身便走,母親卻依舊不肯收口!「好你個陳午,你個狗奴才,竟敢辱罵本宮!你給本宮等著!」
我父親頭也不回的離開,母親站在原地,胸口不停的起伏。
我不知所謂的站在屋子中間,想不通為什麼事情又變成了這個樣子。分明和父親說的好好的,為什麼又成了這樣?
「姐姐,若是沒事的話。妹妹就先回去了!」王夫人上前,我母親這才回了神。
「那妹妹就回去按計劃行事!」
「妹妹聽姐姐的!」王夫人對著母親微微施禮,轉而看著我。「嬌兒,你許久都沒有來漪蘭殿了,可要與我去玩玩?」
我僵硬的搖搖頭!
「不用了,謝謝王夫人的好意!」
王夫人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疏遠,倒是有些尷尬。「那你,便好生陪陪你母親!」
我不再理會她,心裡一片迷茫。
父親走了,拖著還沒有好全的傷口離開了。我想要去送他,卻被母親拉著,不住踏出長門園一步!母親冷冷的看著父親緩慢的步子,一臉高傲的昂著頭。對我說:
「嬌兒,從今往後,你再沒有父親了!」
我聽著這話,垂下了眼。一滴眼淚落下地板上,散成許多顆水珠。父親,父親……
母親在父親走的當晚喝的爛醉如泥,一個人趴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就著月光一杯又一杯的飲酒。一直沉悶著,不論我如何與她說話,她也不曾開口。只是看著我或笑或哭,繼而又將酒飲入腹中。
我一直以為母親是痛恨父親的,所以才會這般苦悶不堪。可是等我和柳眉將她往床上抬的時候,才聽見她一直在喚著父親的名。直到多年以後我自己有了愛的人,才驚覺,當時的母親,是愛慘了父親,才會將自己的情感隱藏的那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