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言論 文 / 曳水

    月夜之下，我坐在院子中想著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母親晚間被應姑奶喚去了長樂宮，小舅和劉彘在一旁陪著我。劉彘乖順的坐在我的身邊，牽著我的左手把玩。我抽了兩次抽不回來，只得任由他去了。

    小舅手中的茶杯已經見底，我給彘兒指了指，他連忙機靈的添上。

    「小舅，今日之事，你究竟意欲何為？」我並不覺得小舅會如此衝動，再是嫡親的哥哥，他也該明白，身為皇帝的劉啟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眾位恭維。他今日此舉，無非就是在惹怒於他！

    小舅看著我笑了笑，「鬼機靈的丫頭，小小年紀便會猜小舅的心思了？」

    我嘟著嘴，不滿的看著他，「哼，我小雖小，但是我卻知道君王一怒，血流成河。我至少還是惜著我這小命的，哪裡像你這個大人，衝動莽撞的頂撞聖上，於你有何益處？」

    我心中不快，小舅今日著實把我嚇著了。小舅聽了我這話，竟久久的看著我，那眼裡滿是訝異。我一時間被他看得滲人，倒是不知該如何再開口。

    「嬌嬌，你在堂邑國過得不好麼？」小舅忽然問出這樣的話，我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小舅，你在說什麼呢？」

    「那你到皇宮來是否有人將你欺得厲害了？」小舅依舊看著我，那雙月亮一般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滿是好奇。

    我皺了皺眉，「小舅，你到底想說些什麼？我在堂邑國乃堂邑獨一無二的翁主，我父親母親寵我得很，就是我那世子哥哥也得讓我三分。在這宮裡，外祖母將我捧在手心，就是皇后舅母也待我極為客氣。哪裡有像你說的那般不堪？」

    小舅這才點了點頭，「小舅聽說，曾經劉榮太子害過你？」

    我點點頭，「不過那都過去了，他害我也沒害成。只是讓我背了個頑劣的罪名，那時我還小，現在眾人說不定都忘了呢。」

    「那件事對你當真沒有陰影？」小舅頗有些奇怪的看著我，我更是眉頭深皺，下一刻卻又一雙小手撫上了我的額頭。

    「阿嬌姐，不許皺眉！」劉彘說話有一種自成的大氣感，我當時一直當他是小，事後才覺得那是劉彘自小便形成的一種佔有慾。

    我只是將劉彘的手拿下，看著小舅。「小舅，你到底想說什麼？」

    「嬌嬌，知道小舅為什麼第一眼便如此喜愛你嗎？」

    「為什麼」

    我也是極為奇怪的，我們初見，他便對我頗為鍾愛。外祖母曾說，他就是對他自己的孩兒也不曾這般上心過。

    「就是你這憂愁壓抑的模樣，讓你小舅我瞬間便起了護你之心。」小舅踱步到我的面前，伸手摸著我的臉。

    「嬌嬌，你不過七八歲的小童，阿姐又極為寵愛於你，你這心裡的憂傷到底是如何而來的？你這早熟的性子，雖與你母親有幾分相像。但是你母親一向驕傲自信，你卻讓小舅覺得，除了在宮外那段日子，你在這宮裡隨時都充滿了憂鬱壓抑」

    小舅的話，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總不能告訴他，我知道我的未來，我知道他的未來，我知道我們這裡所有人的未來。但是我就是無能為力，不知道能做什麼改變吧？

    「小舅，你想多了。」我笑了笑，盡量想要放鬆一點。

    誰知小舅卻歎了口氣，「嬌嬌，你連一個笑都這般勉強。」

    我面部停滯半刻，我在想，我的小舅也許就是我在這裡的一個異數吧？他可以那麼輕易的便看透我的心，那麼直接而帶著無盡的心疼。

    「嬌嬌，小舅從來沒有心疼一個人像心疼你這般。你讓小舅的心，很疼。」我看著面前的小舅，忽然覺得面前這個人，當真是那個平日灑脫俊逸的梁孝王嗎？

    小舅轉過身，「今日小舅此舉，不過是因著知道性命無礙，才會如此的。嬌嬌往後大可不必擔憂。今日即可提醒皇帝，又可緩解我母親與阿姐之間的矛盾。更可順便一解你受的委屈。倒是一箭三雕之事。」

    我長舒一口氣，小舅這次的一箭三雕，怕是就此會與皇帝產生隔閡了！

    「好生休息，小舅明日再來看你！」

    「小舅慢走！」

    「皇叔慢走！」

    劉彘見小舅要走了，剛剛昏昏欲睡的模樣，此時倒是變得極有精神。

    我笑笑，這劉彘倒才是個真正的滑頭。

    「怎麼你皇叔走了，你的精神忽然便好了？」我拉著劉彘慢慢往屋子裡面走，這幾日劉彘倒是貼我貼的緊，他母親如何也把他帶不走，便在我的屋裡給他放了張小床，由他睡。

    「皇叔與阿嬌姐的話，彘兒插不上嘴，自然會昏昏欲睡。皇叔走了，阿嬌姐就可與彘兒說話了，彘兒自然來了精神了。」劉彘的話說的理所當然，我搖頭笑笑。

    我與劉彘進了屋，便叫柳眉去備熱水。劉彘一直在我這裡，極為乖巧，從不做我不喜他做之事。我想著今日，他見他父皇之舉，又想著往後的他，便開口問了兩句。

    「彘兒覺著，你父皇今日之舉如何？」

    劉彘低著頭，略微一想。答了兩句話，倒是讓我對他往後對我，對其他夫人的態度有了一個解釋的原因。

    「我若為父皇，定不會獨寵**一人，亦萬不會屈居一個女人之下！」如今的劉彘，不過四歲，卻有了這番說辭。

    「彘兒，你怎麼

    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蜷腿坐在席上，劉彘歪著身體躺在我的腿上，扯著我的頭髮把玩。

    「我見多了母親傷心之時，這還不就是父皇獨寵栗姬之過？我往後是萬萬不會如此的，若是不能均澤眾人，那麼我定會只娶一人，細心護著。」我有些想笑，劉彘小小年紀卻已經想到娶親之事了，我戳了戳他的額頭。

    「小孩子皮毛都沒有長好，便想著娶親了？那你說的屈居一個女人之下為何意？」

    劉彘看著我，大大的眼睛，閃得很。

    「自然是皇祖母啊，她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卻把持著我大漢朝政。讓我父皇堂堂一國之君，還得受她脅迫。這於情於理都極為失序！」

    我萬萬沒有想到，小小的劉彘，卻已懂了這麼多！

    「彘兒，今日這些話，往後可萬萬不能再說了。明白嗎？」

    我嚴肅的看著劉彘，這便是今後的大漢天子嗎？從小便見多了宮廷之事，倒是比我這個穿越重生的還來的早熟。

    劉彘點點頭，「這話，我只在心裡想著。就是母親我也未曾說過的，之事阿嬌姐問起，彘兒才說！」

    「以後若是有他人問起，你也不可再說這些，知道嗎？」

    劉彘裂開嘴笑，看著我的眼睛，鄭重的應下來。

    我摸著劉彘的頭髮，想著梁王劉武。他可以看穿我，那麼他看穿了劉彘嗎？也許沒有吧？劉彘掩藏的實在太好，如果不是今日他說起，我怕是都還當他不諳世事。哪裡像我，藏不住心事。我歎了口氣，也許我不該如此悲觀的，至少現在的我還頗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