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神醫谷 文 / 寧容暄
聽了阿九的話,紀恆一時猶豫,沒出聲。
「就讓景兒和阿九陪你一起去吧。」谷主道:「你一個人去,我還不放心呢。」
紀恆摸摸鼻子,苦笑:「谷主,我早就過了衝動的年齡了。」
「紀叔叔跟神醫谷是有什麼恩怨嗎?」阿九不解的問。
「都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紀恆擺擺手,「不提也罷。」
谷主瞥他一眼,說:「瞞什麼瞞,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說著,谷主想了想,三兩句把事情說解釋了,「紀恆的祖輩當年就是出自神醫谷,只是被小人誣陷成了叛徒,最後在卻憂谷安家了。大概十年前吧,紀恆出谷闖蕩,遇上了一個小姑娘……」
「咳咳!」紀恆使勁乾咳,表情無比尷尬。
阿九眨眨眼,嘀咕道:「那個姑娘該不會是神醫谷的?然後紀叔叔喜歡上人家了?」
「……」紀恆抬手拍了下她的頭,惱羞成怒道:「小孩子別亂說話!」
阿九:「……」看這反應……一目瞭然啊。
「阿九猜的沒錯,那小姑娘的確的神醫谷的,而且在神醫谷的身份還不低,是神醫谷谷主的女兒,她和紀恆算是兩情相悅,不過後來……」谷主搖搖頭,「她還是跟紀恆分開了。」
阿九蹙眉道:「為什麼?是因為她覺得紀叔叔的祖輩是神醫谷的叛徒嗎?」
「也沒什麼,」紀恆摸摸她的頭,表情黯淡了幾分,但語氣卻是輕描淡寫:「當初她爹在神醫谷公開為她招親,雖然讓我去參加,但卻有個前提,必須在所有神醫谷的人面前承認我祖父錯了……」
紀恆頓了頓,才道:「當年我也是年少氣盛,一時憤怒說了些重話,她就回了神醫谷,自那之後,我再沒有見過她。」
「子不言父過,更何況,紀恆的祖父根本就沒錯,那個要求未免太過分了。」谷主歎道。
「過了這麼多年,我以為她早就成親嫁人了,沒想到……」紀恆頗為無奈,略帶悵然的笑了笑:「沒想到時至今日,竟然收到了她成親的請柬,我原想,相隔十年,也不必再去勾起她不好的回憶,誰知還是得走這一遭。」
往事如煙滅,早已說不清誰是誰非,如今再回想起來,也不過只餘嗟歎。
阿九默然,她看紀恆的模樣,分明是還惦記著當初的情誼,年少輕狂,風花雪月策馬相伴江湖,最好的年華,最好的記憶……哪有那麼容易輕易忘卻?
書堂內有片刻的安靜,還是楚陌景打破了沉寂:「如果紀叔叔與神醫谷有舊怨,那他們怎會願意贈予七星花?」
「這倒沒事,為師恰好認識神醫谷的大長老,你們備好賀禮,以卻憂谷的名義前去道喜,再私下去見大長老,將來意告知,他必定會把七星花給你們的。」谷主笑道。
楚陌景微微頷首:「時日不多,既如此,我們應即刻動身。」話畢,他拔出牆壁之上的雙闕劍,回劍入鞘,轉頭詢問紀恆的意思。
紀恆點頭表示贊同,而後偏頭看向窗外,無聲而歎。
午後的陽光平和溫暖,天空一碧如洗,白雲之下,馬蹄濺起塵埃。
沒走多遠,身後又有一人騎著馬追來,阿九在楚陌景身前冒出頭來,驚訝道:「周爺爺,你怎麼來了?」
「谷主不放心,讓我來陪你們走一趟,」老乞丐在馬背上哈哈大笑,「阿九,你看這一行可熟不熟悉?」
阿九立時抿唇而笑,她當然熟悉,當然她被帶進卻憂谷,身邊陪伴著的也是同樣的人,所以對於紀恆和老乞丐,她總覺得比旁的長輩親近些。
「走吧。」
策馬奔騰在青山綠水之間,浮雲在眼前一一掠過,再嗅一口草木清香,實在是難得的暢快事。
快馬加鞭兩日,四人終於風塵僕僕的感到了神醫谷。
阿九抬眼打量著周圍,神醫谷與卻憂谷完全不同,她覺得與其叫神醫谷,倒不如叫神醫世家更合適。因為神醫谷一眼看去,最顯眼的就是一個高大,佔地極廣的主屋,擋住了其後的地方,也擋住了外人探查的視線。
紅綢緞帶,燈籠高懸,一派喜氣洋洋。
紀恆翻身下馬,看了半響,神色有些微妙的複雜,老乞丐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許是因為神醫谷喜事將近,為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外邊有不少人在巡查,他們四人剛牽著馬走了幾步,就有一個青年迎了上來,抱拳見禮:「各位遠道而來辛苦了,不知是哪方的朋友?」
紀恆上前一步,笑著回禮,隨即遞上請柬:「我們是卻憂谷的人,應邀前來賀喜。」
青年翻開請柬一看,表情微變,立即做了個手勢:「請跟我來。」
於是四人便跟著他一路往裡走,但他們一行有老有小,又有楚陌景這般容姿過分出眾的少年,是以來往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瞧上幾眼。
青年不由加快了腳步,眼見他帶的路越來越偏僻,老乞丐狐疑的道:「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這……實不相瞞,這是我們谷主交代的,若是卻憂谷的人前來,便先領到偏院,他會親自過來相見。」青年苦笑著拱手,「還請各位見諒。」
「偏院?」阿九蹙眉,指著另一個方向道:「我方才看到來客都是被領到那邊
去的,為何偏偏要把我們隔開?」
青年乾笑,卻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好道:「在下只是按照吩咐行事……」
「我明白了。」紀恆突然打斷他,臉上有幾分瞭然,語氣不明的說道:「他是在防我呢!」
阿九奇怪道:「若是他怕您鬧事,就不該送請柬給您啊?既然送了請柬,又何必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在她話音剛落的一瞬間,耳旁倏地傳來「嗖」地聲音,楚陌景眉眼一沉,身形閃到她旁邊,抬手夾住了一顆彈丸,隨即他對著彈丸襲來的方向回擲而去,只聽一道驚叫聲響起,一個矮小的人影直直地從樹上掉了下來。
「哎喲,好疼!」那人影抬起頭,竟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但她卻是一身男裝打扮,活像個假小子。
阿九蹙眉問:「你是誰?平白無故的為何偷襲我?」
那小姑娘還沒回答,領路的青年已經慌忙跑過去扶起她,「二小姐,你沒事吧?」
「走開!」小姑娘甩開他,氣沖沖的走過來,橫了阿九一眼:「你才小人之心呢!你背後中傷我爹,我為何就不能教訓你?」
「還有你……」她又轉向楚陌景,剛欲指責,卻看清了楚陌景的樣貌,忽然呆住了,脫口道:「你真好看啊……」
阿九一把推開她,惡狠狠的道:「不准看我師兄!」
那小姑娘也是個壞脾氣的,當下大怒,出手就朝阿九的臉頰扇去,阿九冷哼一聲,抓著她的手,腳下橫掃,轉瞬繞到了她的身後,撇著她的手臂,壓得她動彈不得,「想打我,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哎?使不得,使不得!」領路的青年急道:「這位可是我們谷裡的二小姐,快鬆手啊!」
「有種報上名來,我沈如伊絕不會放過你!」
阿九撇撇嘴,紀恆乾咳一聲:「阿九,放開她吧。」
「看在紀叔叔的面上,暫且饒了你!」阿九鬆了手,「我叫寧九卿,你想要找回場子儘管來!」
楚陌景看了阿九一眼,阿九眨了眨眼,默默的別過臉去。
沈如伊氣得跺腳,捂著手臂跑走了。
「唉,二小姐一定是去找谷主了,你們……」領路青年欲言又止。
「那正好,想必我們很快就能見到你們谷主了。」老乞丐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快些帶路吧。」
青年搖搖頭,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麼了,領著他們走入一處偏院,,而後便拱手告辭了。
卻憂谷,後山之上,彎彎曲曲的籐蔓饒了門前幾圈,深深淺淺的綠意交錯,散發著蓬勃生機。
「……下了十幾盤棋了,你也該說點什麼了吧?」
「你都一把年紀了還來操這份心,我看你還是省省吧,免得你腳一蹬丟下三個徒弟被人惦記,到時候你去了黃泉路上都不安寧!」
「……滾!」
枯骨老人看了看谷主那張毫無衰老痕跡的面容,嘿嘿一笑,「打從卻憂谷建立,我就知道,它總有一天會分崩離析……有些事情藏不住,有些事情強求不得,這些道理,你應該看得比我清楚。」
谷主一拍桌子,冷笑道:「我清楚個鬼!」
枯骨老人低低一歎,緩緩道:「你那三個徒弟都不尋常,阿景我就不說了,你我心知肚明。少陵這小子啊,命極好也極壞,他注定一生波折不斷,寡親緣苦情緣,但總有一天……唉,看他自己怎麼選擇了。至於阿九丫頭,她是個變數,是好是壞我也看不分明。你心疼徒弟我知道,但與其一味擔心,不如去相信他們。」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看,」枯骨老人指著外面的天空,「我們就像這天邊的夕陽,看著紅火光鮮,其實已經快落下了,而他們就像接替而升的朝陽,光芒萬丈。」
谷主沉默半響,淡淡道:「按你這話,我就什麼都不管,坐著等死?」
「我只送你一句話,」枯骨老人道:「靜觀其變。」
谷主站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枯骨老人看著他的背影,聲音沙啞:「你的一生都被困在這裡……無越,我看著都苦。」
谷主身形微顫,轉眼便沒了蹤影。
雲霞滿天,夕陽無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