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七章 不倫之戀(萬更) 文 / 彤萱
老外度假的時候懶洋洋地,做起事來卻雷厲風行。很快,萊昂一個電話就打到了牛處長辦公室。
「你好。」
牛處長正在談重要的事情,冷不防電話響起,卻飄過來一串洋文。他愣了一下,總算是當年做翻譯的功底沒有丟,聽明白了:「是萊昂先生?你好你好,我也正有事想要找你。」
牛處長也是第一線成長起來的人,知道跟外國人說話要不卑不亢,同時也不能轉彎抹角。萊昂一愣道:「什麼事?」
「那個,我不是派了兩個手下來,給你這次考察做翻譯的嗎?其中一個叫雲靜敏的,因為我這邊臨時有重要任務,所以想調她回來。到時候我會再派一個人給你接替她的位置的,真是非常抱歉。」
牛處長的話,真是正中萊昂下懷。他高高興興一口答應:「可以的,沒問題。你儘管調她回去好了。」
牛處長也很高興:「萊昂先生,真是非常抱歉,也非常感謝你的配合。新派過來的翻譯名叫趙紅,是我的得力助手。希望她能夠令你滿意。」他想起萊昂身邊還有一個穆曉雲,隨口問:「對了,那位小穆工作表現如何啊?」
牛處長看重的,是有家境有背景,看起來和林若彤還私交不淺的雲靜敏,對穆曉雲真是順便問一問而已。萊昂卻一下子來了勁,說:「小穆非常有潛力,認真工作,專業能力也出眾,不久的將來會成大器呢。」
領導都愛聽別人誇獎自己下屬的,儘管穆曉雲不如雲靜敏這樣討人喜歡,牛處長還是呵呵大笑,掛了電話。
牛處長掛了電話後,抬頭對站在他面前的雲靜敏說:「事情已經說定了。萊昂那邊沒有問題,我讓紅姐代替你,把你接替回外事處來。」
雲靜敏大喜過望,笑靨如花地深深鞠躬:「真是太謝謝領導了!」
牛處長故意板起臉:「你先不用謝我。如果這次五一文藝晚會搞得不好,我可是不答應的。」
「牛伯伯你放心好啦。」林若彤在旁邊用一貫的嬌嗲語氣說,「靜敏可厲害呢。在培訓中心的迎新晚會上身兼兩職,又是主持人,又是主演。你問問他們那一屆出來的學員,誰不對那次晚會翹大拇指?」
外交部培訓班結業之後,錄取的學員大概有三分之一,不過他們都是隨機分配到各省的外事處的,留在本省的人不多。不多,不代表沒有,而且那一場迎新晚會還邀請了軍區部隊的人去,所造成的轟動效果早就名聲在外,牛處長也略有耳聞。
現在,每年一度省政府內部的五一勞動節晚會要開始籌備了,牛處長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林若彤就推薦了雲靜敏。
那場晚會有視頻流傳出來,儘管只是一些手機偷拍的片段,雲靜敏是主持,而且口若懸河出口成章,牛處長是看到了的——或者是他自以為看清楚了的。天上掉下來個大餡餅不吃,現成的人才不用,那可真是天打雷劈的事!
雲靜敏下午回來送文件,正遇上林若彤和牛處長說這件事。
林若彤自己不是當事人,所有傳聞都是從邱明芬口中聽得的一鱗半爪。剛好雲靜敏這個當事人回來了,兩下裡一對證,雲靜敏馬上意識到這是逃脫苦差事的機會,不但如此,還能夠獲得領導賞識,她又怎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一番自吹自擂外加灌**湯,牛處長就拍胸脯答應了調她回來。
——雲靜敏恰巧「忘記」了跟牛處長說,其實穆曉雲,才是籌備那屆迎新晚會的最大功臣,主力成員。
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萊昂也正好存了踢走雲靜敏的心思,如此這般,牛處長和老外人在兩地,情發一心,一拍即合,三言兩語就說成了。
「不過,也是處長你厲害啊,幾句話就把萊昂說通了。」
眼見事情有了轉機,雲靜敏自然不會吝嗇馬屁。
牛處長也不會說出萊昂的本意,只是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摸著後腦勺表面謙虛實則吹噓:「老外嘛,說話做事其實還是講理的。只要掌握說話技巧就好了,你們年輕人還要修煉、修煉啊呵呵呵……」
雲靜敏和牛處長一吹一捧,林若彤表面上笑著,心裡卻開始後悔了。
她剛才只不過過來串門,隨口跟牛處長說說以顯示自己消息靈通,連培訓中心裡的事情都知道而已。誰想到雲靜敏會突然回來,誰想到她還這麼會見風使舵,順著桿子往上爬就想辦法回到外事處裡來?
雲靜敏的任務,應該是呆在穆曉雲身邊,把那個賤人拉去死才是。
不過現在木已成舟,林若彤再改口唱反調,也太不合適了。她笑呵呵地冷眼盯著雲靜敏,心想就讓你得意這幾天,我林若彤有辦法捧你上來,自然就能夠繼續把你調出去。
雲靜敏,你的任務應該是除掉穆曉雲,而不是和我林若彤一起,成為大家的寵兒。
雲靜敏現在有沒有成為大家的寵兒還尚未有定論,不過林默很想見到她,倒是真的。
所以在晚上的宴會上,政府要員濟濟一堂,名媛貴婦爭奇鬥艷,萊昂身邊卻沒有帶著雲靜敏做翻譯,林默實在很詫異。
「萊昂,你不需要翻譯啦?」
「私人宴會,她們都是外事處的人,我就不浪費她們的加班費了。我的中文能聽不會說,也還湊合。」萊昂腳傷沒好,還不能跳舞,興致卻很高,一直樂呵呵地盯著舞池,他大概還不知道在政府部門加班,加班費是非常有「彈性」的。
林默心底猛地一沉,一陣空空落落地。
「默,怎麼不去跳舞?」萊昂盯著舞池上,和孫正華翩翩起舞的邱明芬,「尊夫人真是一位出眾的美人。」
「再漂亮的面孔,看多了也是這麼回事。我這把年紀了,只想找人說說知心話。」林默歎氣道。
另一邊,林若彤纏著孫景煬,孫景煬卻滿臉落寞。
林默心說最近孫家這小子表現不太正常啊,以前都穿花蝴蝶似的,現在卻變成了苦行僧。就算是他老子娘都在,也不至於素成這樣,禮貌上也得邀請兩個女孩兒跳舞吧。
這邊林默盯著孫景煬,那邊萊昂聽了他的話直點頭,大有贊同之感:「如果終身伴侶和自己沒有共同語言,那是非常痛苦的。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不結婚的原因。」
「不結婚,可你兒子多大了?有十歲了吧。」
「別提了,和米蘭達結婚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而和她離婚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萊昂抱著腦袋,「我愛她,問題是她的腦子裡只有香奈兒本季最新發佈的時裝。」
「你還可以離婚。」
林默苦笑道,有時候他還真羨慕萊昂,憑著出色的才華走遍世界受人尊敬,卻又不像他們那樣被社會名望所拖累,愛就愛了,不愛就分了。不像他們這些商界鉅子,所謂的上流社會,即使身邊人多麼語言乏味面目可僧,都只能廝守到老。
不過羨慕歸羨慕,林默是絕對不會過萊昂那種生活的,他也習慣了窮奢極侈,揮金如土。每天不看看自己的資產列表,他就睡不著覺。
萊昂錯愕地把手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盯著林默,「默,離婚!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你今天怎麼了!」
林默這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他連忙掩飾道:「什麼,不是你說起我才說的嗎。我可不會離婚,我甚至不會愛上別的女人。」他笑道,「我老了,愛情,是屬於年輕人的事。」
那邊,孫景煬到底抵不住林若彤的糾纏,挽著她往舞池裡走去。穿著雪白真絲鑲碎鑽珍珠禮服裙的林若彤,在高大英俊的孫景煬身邊,開心地笑得像個洋娃娃。
俊男美女,青梅竹馬,真是絕世佳偶。
林默看著小兒女養眼的一幕,也露出會心的微笑。
孫家小子最近忙於市政工程和海外投資,身挑大樑的男人畢竟跟那些紈褲公子不能相提並論,少一些時間哄女孩子歡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像他,全球各地的飛,每天為工作忙忙碌碌,甚少在家,不也是盡職盡責地養了邱明芬二十多年嗎?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林家和孫家的家長都沒有留意到,正在舞池裡翩翩起舞的孫景煬,眼神渙散,完全是下意識地動作。
曉雲……為什麼不是你……
懷中林若彤的笑臉,漸漸被夢中那個端莊幹練的美人所取代。
好久沒見她了。
曉雲,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第二天上班時,見到紅姐取代了雲靜敏前來,穆曉雲有些詫異。
「雲靜敏被調去準備五一晚會了,處長就派了我來頂她。」紅姐笑笑說,「聽說這兩天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在幹活?可以啊。」
穆曉雲謙虛笑道:「哪裡,硬著頭皮完成任務而已。」
穆曉雲的遭遇,被陳錦州知道了。
看不過眼她一個人做兩人份工作的陳錦州,又「很不小心」地透露給外事處翻譯室別的人知道。
學語言的人大多比較健談,也就是比較嘴碎,新人新是非,雲靜敏又被牛處長單獨點名調了去準備五一晚會,領了奉旨不辦公的肥差。結果用不了一天工夫,這些八卦就飛滿了整個外事處院子。
紅姐是個老翻譯,去年剛從中央調回地方裡來,不是說得罪了哪位,是她老人家太偉大,老公工作調動回來了,她那時候只差一步就要被選進總理的翻譯隊伍裡去,卻硬是放棄了那份高薪厚職,回到s省裡來。
儘管如此,三十出頭的她現在正是當打之年,聽說每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啦新年致辭啦但凡需要翻譯的地方,紅姐都是當仁不讓的第一選擇。
牛處長這次派她出來,某種意義上說,是殺雞用牛刀,不過正好給了穆曉雲長見識的機會。
果然,紅姐一出場就氣派不凡,大概那股曾經服務過國家領導人的氣場仍然跟著她,就連嚴重性別歧視患者萊昂都被紅姐鎮住了,絲毫沒有表現出第一天那種刁難和不合作的態度。
前三天他們已經走完了大劇院工地,剩下兩天就是在城裡各處走訪一下,參加一些行業裡的見面討論交流會議。
這些交流會議,講話更多,因為場合正式了,措辭也更需要注意。紅姐游刃有餘駕輕就熟,萊昂每句話吐出來不過三秒鐘,相應的中文就在紅姐嘴巴裡吐出來;等到中方發言人說完話後,紅酒又把它們翻譯成流利的英文。
而且,穆曉雲心算了一下,紅姐的翻譯準確率,竟然達到了驚人的85,以上。
要知道,因為語言語種本身的結構不一樣,而且很多人說話會運用俚語俗語,英國口音和美國口音不一樣,印度口音和德國口音比起來更大為不同,至於中文方言,也是五花八門,所以翻譯要達到完全百分之一百的一致是不可能的——四川話的「龜兒子」,廣東話的「叼那星」,揚州話的「辣塊媽媽」,要翻譯成英語,該怎麼翻譯?
同聲傳譯因為要求翻譯要快,時間要短,一般國家級別的同聲傳譯,達到80,以上,也就算過關了。85,,那是非常罕見。
聽說還要達到90,以上的,秦卿說過,那些屬於極個別語言天才,而且只能短時間爆發達到,超過三個小時以上這人非口吐白沫不可。
段數啊,這就是段數。
穆曉雲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邊凝神留意著紅姐的工作,一邊甘當助手做著各式補充說明。過了一會兒紅姐乏了,她就自動自覺地替補上去,繼續翻譯接下來的話。
如此這般,師徒二人,拍檔起來竟然十分有默契。
等到建築院的會議開完,各人散去,萊昂看了紅姐和穆曉雲一眼,笑道:「紅,穆,你們很有默契,都很專業,非常棒!」
要知道,這人三天前還是個動不動就要穆曉云「滾回美容院去」的沙文豬,如今卻對著兩個嬌小的女人豎大拇指,情形罕見程度,看帕特那張大下巴差點掉落摔碎的表情就知道了。
紅姐和穆曉雲相視一笑,謙虛著送走萊昂。
「好了——下班!」
今天算是穆曉雲這個星期以來工作最舒心的一天,她伸著懶腰就收拾東西,紅姐歎道:「曉雲你這孩子,還真看得開。」
穆曉雲聽出紅姐話裡有話,愕然回頭說:「什麼看得開?」
「雲靜敏就這樣消極怠工,你也能忍得住。應該早回單位反映,跟牛處長說啊。」紅姐是真心覺得穆曉雲笨,「以後有這種暗虧可不要吃了。出來工作可不是在學校裡,沒有同學那麼好心,會為你打抱不平的,自己的權益,你得自己維護。」
穆曉雲嘿嘿一笑,沒有說什麼。
這種道理她當然懂,問題是,面對明顯已經受過林若彤打招呼,而且本身就看好雲靜敏的牛處長,她再告黑狀,會得了什麼好去?
只有等,韜光養晦,等雲靜敏自己露出馬腳來,失去牛處長的歡心,她才好落井下石。
儘管紅姐是一片好心,穆曉雲也沒打算讓她知道自己的真正打算,就讓紅姐以為自己是個笨丫頭吧,這樣日後大家都好相處。
她支吾答應著,拐開了話題:「對了紅姐,你上午的時候說五一晚會,是什麼來的啊?」
「咳,就是咱們政府的內部文娛晚會唄,例行節目了,屬於政治任務。每年都由一個部門統籌,然後每個部門出一個節目。今年輪到咱們外事處做統籌,原本我們這裡都是耍嘴皮子的,出差又多,你看辦公室裡長年就沒幾個人的,牛處長正著急上火呢。結果雲靜敏一來,人家還是參加過培訓中心那場迎新晚會的,這不,牛處長馬上就委以重任了。」
這時兩人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紅姐邊往門外走邊說:「你坐哪路公交車回去?我老公正好在這附近開會,要開車來接我,我捎你一段吧。對了,曉雲你也是培訓中心出來的吧,雲靜敏真的參加過迎新晚會嗎?」
「好啊。」穆曉雲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了紅姐的好意,「是參加過沒錯——」
「果然那些視頻是真的啊。」看紅姐失望的樣子,她倒希望視頻是假的,這樣雲靜敏就沒有出風頭的機會了。
「可是,牛處長怎麼知道我們培訓中心的事呢?還有視頻?」
雲靜敏一向善於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抓住機會往上爬,穆曉雲對她的自我吹噓是一點都不奇怪。奇怪的是培訓中心那場晚會,儘管同學們直到結業之前都還津津樂道回味不已,穆曉雲也只以為是大家極度缺乏娛樂生活所以抓住說個沒完沒了而已。
但是,怎麼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卻反而越傳越遠?
「曉雲你自己還不知道啊?那天咱們大院很多領導都去了啊,領導們帶著秘書去了,領導坐在台下不好隨意亂動,秘書們卻都是年輕人,拍了好多視頻回來呢。你別說,還真不錯,一點看不出是業餘水平,還有袁麗在唱歌。」
穆曉雲忽然臉色變得靛藍碧綠:「袁麗……該不會放到網上去吧?」
「這哪能,大家還是知道分寸的,內部看看玩玩就好了。雲靜敏就是那次的主持人吧?她還演了一個節目。牛處長覺得她多才多藝,這次就委以重任啦。」
紅姐眼看鐵證如山,也就只好接受現實了。
穆曉雲默不作聲地跟著紅姐穿過建築院的院子,建築院裡最不缺建築師,這座大院也經過大家的精心設計,佈局合理氣勢恢宏,門前一片大空地,視野開闊。這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四月末的天氣,氣溫已經很高,夕陽染血,穆曉雲和紅姐並肩穿過空地,紅姐老公的黑色奧迪就停在建築院門口。
一直等到上了車,穆曉雲還是悶悶地。
雲靜敏要被派去籌辦五一晚會嗎?
有了迎新晚會的珠玉在前,現在這個五一晚會,處長領導寄予這麼大的希望,可是沒有了依伊,沒有凌司彥,沒有了小三兒,沒有了陳錦州和穆曉雲……雲靜敏想一個人弄到培訓中心那樣的效果?
恐怕,牛處長只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
尤其是,沒有了袁麗,也沒有了……
一個人的笑臉,浮現在穆曉雲腦海。
陽光般細膩金黃的膚色,一根一根精神矗立的烏黑頭髮,眉若刀裁,鼻似懸膽,宛如黑玉的眼眸裡,神色深邃變幻,水光瀲灩,一如深湖。
……沒有了秦卿。
秦卿回到帝都以後,一開始還發了幾條信息過來,往後,就杳無音訊。
據說,是又回到部隊裡去了,被切斷了一切往外聯繫的方式。
說來也很奇怪,明明那晚被他緊緊抱在懷裡說再見的時候,穆曉雲心中是很痛的。事到如今,分別大半個月了,她不光沒有再感到那夜一樣的痛,甚至失憶了一樣,再沒有一次想起這個人。
日子如水流過,秦卿彷如她記憶中的空白,被有意抽取,有意遺忘。
要不是紅姐這醍醐灌頂的一句「晚會」,被理智拋棄掉的那些記憶,還沉在穆曉雲心海深處的角落,無人打撈,無處安放。
可是現在,沒有秦卿的現在,窗外景色倒退,下班的人潮洶湧流向公交站地鐵口,綠化帶上春花開放,一團團的夾竹桃花奼紫嫣紅,花前灑淚臨寒食,醉裡回頭問夕陽,可是,秦卿,秦卿你又在哪裡?
紅姐在前面副駕駛座接電話,依依哦哦了幾聲後,說:「她現在就在我身邊呢,我跟她說一聲就好了。」
掛了電話,紅姐回頭,滿臉興奮:「曉雲,明兒晚上有節目了。林若彤家裡舉辦舞會給萊昂送行,邀請我們外事處全體人員去參加。」
「這樣的好事?」紅姐的老公是個企業的中層領導,為人清爽幹練,「老婆,你有適合的衣服嗎?要不要晚上去挑條裙子?」
要不怎麼說二十四孝老公呢,看著紅姐興奮雀躍宛若小女孩的模樣,穆曉雲感歎不已,簡直就是老婆肚子裡的蛔蟲啊,難怪紅姐甘心為了這個男人從帝都回到基層。
嗯,陳錦州鍛煉十年,應該也會變成這副樣子。
既然人家兩口子要去逛街談戀愛,穆曉雲也就識相地不當電燈泡了。正好這時候經過省政府大院門口,她想起還要回去放點東西,就讓紅姐老公停了車,自己走下車來。
公務員下班早,政府大院裡黑燈瞎火地,只有零星幾間辦公室裡還亮著燈光,不知道是哪個苦命的同僚在辛苦拚殺。
這大院裡樹高草密,又有了年頭,到了晚上陰森森地,饒是穆曉雲膽子大,也忍不住背脊毛毛地。快快回辦公室放好東西,四下無人,穆曉雲遲疑了一下,拿出手機來撥打了那個遠在帝都的電話號碼。
這段時間,她和袁麗一直保持電話聯絡,袁麗很關心她的工作和學習,知道她進了外事處後,更鼓勵她「好好努力」。
可是,穆曉雲一直沒有跟她說過,自己的感情生活。儘管袁麗也問過,但是都被她支吾過去了。要是現在忽然問起秦卿,袁麗會不會多心?
前一世高攀豪門鬧得不可開交,這一世,穆曉雲真不願意再以草根之身,邁入不相等的高等門第了。
「曉雲,怎麼這麼早打電話來了?」
最近首長都在帝都,袁麗就閒在家裡。穆曉雲主動打電話給她她很高興,穆曉雲估計,自己恐怕是唯一一個跟袁麗說話又沒有利益關係的人的原因。
高處不勝寒啊,不勝寒。
「是的。這兩天被派到外面工作,今天剛忙完。」穆曉雲和袁麗拉了幾句家常,袁麗忽然說:「你今天打電話給我有事吧?」
這國家副主席的夫人,就是不一樣。
如果是依伊或者自己老媽,就只會想到有人聊天好高興,袁麗卻猜到穆曉雲肯定是有事要問自己。
聽見電話那邊良久沒有聲音,袁麗笑道:「想要乾媽幫忙?我跟你說,基層工作可是要踏實做起的,不能一步登天。不然你爬得越高,跌得越慘。」
「不是這個。嗯,乾媽,是這樣的,我想問問,秦卿……秦長官,到哪裡去了?」
輪到袁麗沉默了。
果然,那是一個自己不能涉足的世界嗎?
「乾媽,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的,只不過大家都很想念他……五一假期要到了,說是要聚會一下,就派了我當這個代表。」
穆曉雲信口胡扯,也不知道袁麗相信不相信。
袁麗呵呵笑起來:「我知道你們感情很好。」
穆曉雲心撲通一跳。
「只是,這個問題,乾媽也沒法回答你……」袁麗遺憾地說,「因為他回到帝都後只在這裡逗留了短短三天,連我也沒能見著他。接著他就到怒江去了。具體去了哪一塊,去做什麼,誰都不知道。」
「這……」
穆曉雲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國家副主席夫人辦不到的事。她定格在電話旁,變成了塑像。袁麗笑道:「不要把我幹媽我的能力想得太大……畢竟秦卿是屬於軍隊裡的……你知道,那塊地方,我也不能多問。不過我確保他平安無事就是了。」
掛了電話,穆曉雲失魂落魄地走出門去。
春風溫暖而濕潤,樹香濃烈,然而,熱鬧於己無關。
……
有些事有些人,就會這樣,一旦想不起來的時候就若無其事,而一旦想起來了,就彷如跗骨之俎,怎麼甩,也甩不掉。眉間心上,似有若無,絲絲縷縷,一如春風煩惱無邊。
秦卿的影子如影隨形,連第二天的林府宴會,穆曉雲也無精打采。
萊昂工作完成,今晚顯得極為放鬆。外事處個個都是假洋鬼子,在這種西式舞會的場合也如魚得水。
整個晚上,衣香鬢影,舞姿撩人,氣氛極好。
穆曉雲拿著一杯香檳,只跟紅姐、陳錦州等人談笑。這個地方是林若彤的主場,她務必要保持低調、再低調。
這樣才能保全自己。
「那邊那位,就是林太太了嗎?」
那邊廂,紅姐在跟馬大姐嘀嘀咕咕,紅姐今天穿了一身火紅,端的是風韻無邊,難得的是馬大姐那種大媽級的人物,居然穿了一身唐裝馬褂長裙,看起來像舊上海灘那些小富之家包租婆,跟平時完全成了兩個人。
「是啊是啊,你沒見她挽著的那個男人嗎,就是林默。」
「天啊,她多少歲了?40?45?看起來好年輕!」
邱明芬是一襲濃紫禮服裙,低胸裹臂,做工繁複,裙擺上綴滿了碎鑽。她挽起高高的髮髻,沒有多餘發誓,耳邊垂著兩枚紅光熠熠的耳環,脖子上一掛大紅寶項鏈,是與耳環成套的。
那套紅寶石的切割工藝極其精湛,最小的拇指大小,最大的一顆足有鴿子蛋大,鋪在邱明芬雪白的胸脯上,分外耀眼。
邱明芬選這套禮服,就是為了突出這套紅寶石首飾,她和林若彤一樣有著標準的瓜子臉,眼眸如水,舉手投足卻又比稚氣未脫的林若彤多了無邊高貴。儼然是今晚宴會上最耀眼的明星。
自詡保養有方的紅姐大受打擊,這四十歲的人了,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馬大姐安慰她說:「人家身家過千億,用的是什麼保養品?咱們平頭老百姓,沒法比的。」
「那是那是。」
說著說著,八卦的風向又投向林默:「那位就是林總了,看起來也比實際上要年輕嘛。」
「而且很謙虛好說話的一個人。難得啊,現在的富豪這樣和藹可親的很少啦。」
林默正和林若彤、雲靜敏說話。
也許是因為他們一家都不待見穆曉雲,林默壓根就沒往這個方向走過來過,由得紅姐和馬大姐帶著穆曉雲自顧自yy。
和萊昂跳了一支舞,萊昂戀戀不捨地還要再跳一支。穆曉雲推拒了他的好意,拉了紅姐來頂上,自己覺得氣悶就想到外面走走。
有個經典惡俗情節是啥來著?
就是舞會散心的時候,往往是八卦出狀況的時候……
林默見到在外面伸懶腰的雲靜敏,關切地說:「小敏,怎麼不進去和你的朋友玩?」
「叔叔。我上個洗手間,回頭就進去。」
「聽說你現在要負責籌備你們的五一晚會?工作辛苦嗎?」
「還算頂得住。」
結果穆曉雲好失望啊,居然是叔叔在找後生晚輩談心,她的八卦之心頓時熄滅,乏味地轉身要往另外的地方去。
然而,就那麼站起來一掃到雲靜敏的面孔,穆曉雲還是捕捉到一絲不妥:雲靜敏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自然,她對每個她認為有利用價值的人都是這樣笑的。可她的眼神,卻在發亮……
不會吧?
穆曉雲馬上否定了自己心底的那個念頭,那邊兩個人一邊談話一邊就往宴會廳裡走去了,不會……不過……倒是可以變成會呢……
一切皆有可能喲。
到時候,不知道林若彤和邱明芬,又會是什麼反應呢?
「一定很有趣……」
穆曉雲決定試探一下雲靜敏,正好雲靜敏找不到要出節目的人,來央求穆曉雲上一個鋼琴獨奏。
這段日子來,雲靜敏不可謂不盡心盡力去策劃晚會。
她幾乎依樣畫葫蘆地克隆了穆曉雲和陳錦州的辦晚會模式,每天各個部門跑來跑去,組織籌備委員會,節目審查,排練,邀請壓軸嘉賓。這還不止,她甚至說服林若彤當了冤大頭,自掏腰包租用了昂貴的服裝,購置了新的舞台道具。
但是,雲靜敏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人。
在培訓中心裡參加迎新晚會的,都是大學生。他們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無憂無慮,精力旺盛,又被困在培訓中心裡沒地方發洩,有那麼一點機會當然用出十分功夫去折騰。
而省政府裡,什麼年齡段的人都有,年紀大點兒的,早睡早起,晚上八點半就掐點上床睡覺早上五點晨運遛鳥;中年那些要麼夜生活豐富要麼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算年輕人,又不是在培訓中心那種全封閉關起來沒地方去,外面的世界多麼精彩,幹嘛要上了一天班之後留下來給你排練節目?
儘管是政治任務,儘管不能推脫,但演出的人沒有了精氣神,那節目效果可想而知。
其次,凡事喜歡攬功勞的雲靜敏,以己推人,以為別人也喜歡逞能挑大樑。她卻沒有看到,晚會的成功並不都是穆曉雲一個人的功勞,而是集體的力量。
上一次的迎新晚會,有吹拉彈唱樣樣會的文藝骨幹小三兒卡節目,有s大前任學生會主席,工作能力極強的陳錦州來統籌組織,有專業主持人凌司彥,為了姐妹出死力的依伊等一大批優秀演員……那時候的雲靜敏,一門心思只想著對付穆曉雲,又怎麼會留意到這些她眼中的「平頭百姓」出的力?
現在她一個人,又組織統籌,又審查節目,又負責道具演出……幾乎忙個半死。儘管拉上了林若彤,大小姐又豈是她指揮得動的,出了錢就自以為萬事大吉,正好以此為借口,翹著腿在旁邊吃零食翹班了。
「哎呀靜敏,你那麼操心幹什麼。」林若彤說,「請個演出公司回來搞定,不就行了。你該不會這點經費都沒申請到吧?」
說罷大小姐還豎起一個小指頭,臉上滿是不屑的笑容。
經費?
處長倒是給了兩萬塊經費,都添置東西去了,林若彤也花了一點零用錢,剩下的都是雲靜敏在倒貼呢!
這樣一算,這個晚會居然花了將近十萬塊!
錢的問題一出現,雲靜敏為了節省資源,缺的一個節目原本想請個街舞團來的,只好找穆曉雲頂上。
「鋼琴獨奏?」
穆曉雲錯愕。
「曉雲,你這次一定要幫我了。」雲靜敏這陣子都睡不好,兩眼掛著黑眼圈,只好再次戴上那副平光眼鏡遮掩,「不然就連節目都湊不夠呢。」
「我幫你倒是沒問題。可是鋼琴獨奏很難形成一個節目吧?好歹得配個人唱歌什麼的。」
「你彈唱行不行……」雲靜敏剛說了個開頭,一看穆曉雲搖頭,邊收了回去,「沒關係。只是內部演出嘛。」
雖然是內部演出,可看節目的都是省級領導啊。
穆曉雲也不忙拆雲靜敏台,便答應了,果然雲靜敏感激不盡。
這個人也真有意思,明明暗地裡害過別人,現在居然還能夠理直氣壯,毫無羞愧之心地請被害人來幫自己。臉皮厚不說,那顆心也不知道黑成什麼程度了。
「對了雲靜敏,那天宴會,我見你和林若彤爸爸媽媽都很熟悉的樣子啊。」
雲靜敏說:「是的,我們是世交……」
她忽然想起穆曉雲和林若彤勢成水火,自己這些天卻左右逢源,不由得尷尬一笑:「你知道,他們家,得罪不得。我還是拿你當我最好朋友的。」
穆曉雲不理她的辯解,只是做好奇狀:「我是沒想到啊。你知道——那位小姐是怎麼樣的。可是她爸爸,看起來卻很好人的樣子。」
說起林默,雲靜敏話多起來了。
「是的!林叔叔人又和藹,又可親,真是我們最好的長輩。他從以前就很關心我,現在出來工作了,也很關心我的工作。他那麼尊貴的身份,卻事事親力親為,你知道嗎?那天你們去工地時,他就是來視察的。很難得吧?」雲靜敏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這才滿足地歎了口氣,「有錢的男人常見,脾氣好的男人也常見,有錢又脾氣好的男人,少見啊!所以我說,彤彤一定是她爸爸太好,才把她寵壞了!」
「聽你這樣說話,倒不像是說一個叔叔,像說自己的理想對像似的!」穆曉雲捂嘴笑。
「什麼嘛,人家難得跟你說心裡話,你卻取笑人!」雲靜敏惱了,假裝要打穆曉雲,被穆曉雲嘻嘻哈哈地錯手擋開。
雲靜敏又說:「理想對像……如果現在和我年紀相若的男人,有林叔叔一半好,我就心滿意足啦!」
回想起林默對自己的關懷,從那盒薄荷糖開始,到最近的工作上……雲靜敏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渾然不覺穆曉雲眼底微笑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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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老是做惡夢,夢見讀者們在文下留言:你寫的什麼破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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