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再歸何處(下) 文 / 沉默白紙
「辟啪」輕響的篝火,紅焰跳躍糾纏,濺起的火星悄落在依舊潤濕的淺草地,瞬間就熄滅。秦羽盯著面前燃得正歡的柴草發呆,林子言曲著膝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暖身的酒。另一邊,李匡進和馮書以及士兵暢談的歡笑傳了過來,更加映照了這邊的寂靜冷清。
「他是誰?」秦羽抱著腿,把頭擱在膝上低低地問。
「誰?」林子言怔了一下,然後答了一句:「司君行。」繼續灌進手中的酒。
司君行,這個名字好熟悉。秦羽突然想起申州發大水那年,追著林蘇揚趕到那個地方正好遇上糧草被劫,好像就是這個人幫著找回來的,難怪看著不陌生。只是,林蘇揚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呢,今天他那個樣子明顯就是在專等林蘇揚。
「他喜歡她。」林子言說。
「誰喜歡誰?」秦羽抬起了頭。
林子言轉過來看著她,說:「司君行喜歡我姐,姐也喜歡他。他們倆,相愛。」
「你早就知道了?」秦羽又低下了頭,不讓他看見她眼裡的傷痛。
「是啊,在回雲都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從小愛慕崇拜的『哥哥』竟然是個女子。」而這個女子,和別人相愛。清香醇洌的酒何時變得這樣苦澀?
原來她已經有心愛的人了,原來這就是她這麼久才回雲都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她才不得不離開他回來呢?秦羽睜大了眼看著火堆的底部,是煙太大了嗎,怎麼熏得她的眼睛好想流淚?
人生就是這樣,命運的捉弄往往會讓人失去繼續的勇氣,儘管當初豪言壯志即使拼了命也要抗爭的信念也會在自己知道了結果的情緒下夭折。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然而喜歡了一個錯誤的人就是錯。林蘇揚不管是於秦羽,還是於林子言,中間都存在著天生就不能逾越的鴻溝,哪怕他們的心是多麼真誠卻注定了這個永不可能實現的結局。
李匡進喝著酒搖頭晃腦地對一旁地馮書說:「這林太傅不知欠了那人什麼。到現在竟然還沒回來。」
馮書奇怪道:「李大人怎知林太傅欠人債了?」
李匡進低聲說:「今天那人顯然就是在等林太傅嘛。應該是有求於林太傅。不然還會有什麼。唉。林太傅平時那麼冷靜地一個人。這次怕是被人吃上了。你瞧瞧那人地計謀。竟想得出領著一群羊來擋路。要我說。他可是腦瓜子靈通得很哪。」正說著就見林蘇揚從漆黑地林子裡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今天下午攔路地那個人。
司君行以羊阻官駕地行為很快就在隊伍裡傳了個遍。眼見他竟然跟著林太傅走了過來。上至李匡進、馮書位高之臣。下至巡邏休憩地士兵。無一不對他側目相看。先前沒有注意樣貌地人更是眼珠子也不動地盯著瞧。然而。如果不是他那身寬大地青衣特別引人矚目。任誰也不肯相信現在眼前這個丰神俊朗地人物就是今兒個傍晚躺在綿羊身上賴著不走地「刁民」。
林蘇揚不顧周圍聚向身後地目光。徑直走到李匡進面前說道:「李大人。這位司君行公子是我地一個朋友。因有事也要去河丹。可否讓他與我們隨行?」
李匡進忙道:「既然是太傅地朋友。隨行又何妨。太傅不必告訴下官。」
林蘇揚微微一笑:「哪裡,多一個人總是要大家知道的。我們就先過去了,兩位大人慢聊。」
秦羽和林子言聽見響動,齊往這邊看來。林蘇揚走過去問道:「怎麼這樣安靜?」在秦羽身邊整理了一片地兒坐了下來,司君行也跟著坐到了林蘇揚的旁邊。
秦羽側頭看了看向她笑著點頭的司君行,然後對林蘇揚說:「在等你啊。」
「是嗎?對了,他是司君行,我想你們都應該認識吧?」林蘇揚指著司君行對他們說。
「當然認識,我還記得他那時可是『有趣』得很呢,不想幾年過去還是這樣。」秦羽狀似很生氣地瞪了司君行一眼。
「哎呀,這位小哥可真是冤枉人,好歹我也為你們做過不少事吧,怎麼好人就這麼難當呢?」司君行哀怨地看著秦羽,他的語氣逗得秦羽「呵呵」直笑。
林蘇揚淺笑著抬頭,看見林子言躲在陰影裡不說話,於是開口問道:「子言,你怎麼了?」司君行低下了頭,憑著直覺知道有一道帶了些許敵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僅僅是直覺,男人的直覺。
「沒什麼,我很累,你們聊,我先去休息了。」林子言起了身,一腳踢開空空的酒瓶朝遠處另一火堆旁的空地上躺下。
「他怎麼了?」林蘇揚莫名地問秦羽。
秦羽收回目光,搖搖頭說:「可能真是太累了吧,今天忙壞他了。」輕鬆一笑,立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我過去和那些士兵打聽打聽西北的風土人情,否則什麼都不知道豈不讓人笑死。」不等林蘇揚說話,幾步就離開了。
「真像小孩子。」林蘇揚笑著轉過來,發現司君行正深情地看著她,心裡一慌,忙垂了頭說:「做什麼這樣看著我?」
司君行悄悄拉起了她的手說:「我在想,我可不可以帶著你離開,走遍山川河流,看遍霧海雲收。如果你不喜歡,我們還可以像在暨敖一樣,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生活。」
「你知道,不可能。」林蘇揚苦笑著說。
「對,現在不可能,但以後可能。你們宏帝不是說過兩年後就讓你罷官歸隱嗎?兩年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我們還有大把大把的空閒可以揮霍……」
我可以容忍你心裡有別人,甚至可以容忍你們在一起,但我不能容忍你永遠離開我的視線。秦皓的話像魔咒一樣突然出現在林蘇揚耳邊,嚇得她猛地一顫,使力抽回了被司君行握著的手。司君行對她突顯的慌張感到疑惑,伸手再次拉過她輕聲問道:「怎麼了?」
林蘇揚掙扎了一會兒,見他不放手也停了下來,只是依舊顫抖著倚在他懷裡。因為身後是一塊高大的巨石,所以李匡進他們根本看不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司君行把她環過來,輕輕抱著,「別害怕,有我在。」
林蘇揚不說話,盡力壓下自己悲傷的情緒卻依舊擋不住林子裡悄然綻放的野花。司君行親眼見到了腳邊細小青澀的莖瞬間長大,然後開出了一朵耀眼的粉紅。移了移腿,一腳踩中新鮮卻讓他逐漸沉重的野花。
輕輕捧起林蘇揚的臉,低聲說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賴定你了。」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鼻尖,摩挲著她的唇角,嘴裡溢出一句話:「你答應我的,不許食言。」稍偏頭,吻上了許久的相思。林蘇揚閉上了眼,卻滾落下一滴淚珠。
秦羽抱著棉被呆呆地站在側面,不可置信地看著前方擁抱著的兩個人。脆弱的心像被人掏空了,只留下一個沙做的軀殼,搖搖晃晃,風吹就散。
「咦,玉千,你怎麼還站在這裡,林太傅呢?」李匡進的聲音遠遠地岔了進來,秦羽一把抹去眼角的淚水轉頭回道:「太傅已經休息了,李大人可記得讓大家小聲些。」
「哎哎哎,快去睡覺,明天還要趕路。別到時一個個無精打采的,馮大人也睡了啊……」聲音漸漸消了下去。晚上的風格外涼,秦羽站在那裡瑟瑟發抖,眼睛卻執著地看著司君行懷裡的林蘇揚。
「我聽到羽兒的聲音了。」林蘇揚推開司君行說道,轉眼便見秦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
糟了,林蘇揚朝司君行望了一眼,然後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羽兒……」
「不用說,我早知道啦,子言已經告訴我了。」秦羽笑著拉過林蘇揚走到司君行身邊悄聲對他說:「不過現在我還不能把她交給你,我的駙馬怎可以說給別人就給別人?」
「那是當然,不過草民還是謝過公主的成全。」司君行理了理長衣對秦羽行禮道,不過他是坐著的,那姿勢看起來要多怪就有多怪,秦羽立刻又笑了笑。
林蘇揚讓她一起坐到了旁邊,「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秦羽點點頭,拉過被子就躺在乾草垛上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