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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第六節 文 / 阿瑟·黑利

    在柯蒂斯·奧基夫和多多被護送到他們相毗連的套房之後不久,朱利葉斯·「奇開匙」·米爾恩租到了一個單人房間。

    奇開匙使用這家飯店在莫桑機場的直線電話(與我們新奧爾良最好的飯店通話,不收費用),在上午十時四十五分打了個電話,問一下早幾天從城外預定的房間是否已定妥。電話回答說可以放心,他定的房間已作了安排,如果他盡快進城的話,就可以馬上住進房間。

    由於奇開匙只是在幾分鐘前才決定住在聖格雷戈裡飯店,他聽到這個消息很高興,可是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按照事前的計劃,他向新奧爾良所有的大飯店都定了房間,對每家飯店各用了一個不同的名字。在聖格雷戈裡飯店,他預定房間時用的是「拜倫·米德」,這個名字是他從報上挑來的,因為它的合法主人是個中跑馬彩票頭彩的人。這似乎是個吉兆,而對預兆,奇開匙確實是非常迷信的。

    事實上,有幾次預兆似乎是很靈驗的。例如,上一次他受審時,在他服罪後,緊接著就有一道陽光斜照到法官席上,接下去便宣判——陽光依然斜照著——寬大判刑三年,而奇開匙本來以為要判五年呢。也是由於吉兆,甚至他在服罪和判決前進行的一連串偷竊活動似乎也很順手。他之所以能在夜間順利地潛入底特律許多家飯店的房間,並且收穫纍纍,主要——他後來認為——因為所有的房間號碼除最後一間外部有「二」這個數字,「二」是他的吉祥數字。而在這最後一個房間裡,就是由於沒有這個使人放心的數字,當他已經把女主人的現鈔和珠寶藏入他的一個特大的輕便大衣口袋裡,正要把她的貂皮大衣裝進一隻小提箱時,那個女主人醒了,尖聲叫嚷起來。

    運氣壞透啦,也許是號碼不吉利所致,一個飯店偵探聽到了尖叫聲,立刻應聲而來。奇開匙是個臨危不慌的人,他毫無怨言地接受了這個無法逃避的厄運,甚至對於他為什麼呆在別人的房間裡也不想作一番巧妙辯解——這種辯解在其他時候很起作用。可是,凡是靠扒竊為生的人都得冒這樣的風險,甚至象奇開匙這樣一個熟練的老手也不例外。而現在他服刑期滿了(由於表現好而獲得了最大的寬恕),最近在堪薩斯城又順利地進行了十天偷竊活動,他目前渴望在新奧爾良再干兩個星期左右,撈它一把。

    事情開始很順手。上一夜他呆在歇夫曼多爾公路上那家便宜的汽車旅館裡,從這裡開車,早上快到七點半時到了莫桑機場。奇開匙想,這是一個華麗的現代化航空終點站,到處都是玻璃和克羅米,還有許多垃圾箱,這些垃圾箱對他目前的行動至關重要。

    他在一塊飾板上看到這個航空站是以約翰·莫桑命名的,莫桑是個奧爾良人,曾是一個世界飛行的先驅者,他還看到約翰·莫桑姓名的首字母與他自己的相同,它也可能是個古利的預兆。在這樣的航空站,他是樂於搭乘一架大型噴氣客機的。最近由於身陷囹圄,使他暫停了偷竊活動。如果情況還是象被捕入獄之前那樣順利的話,他也許很快就可以乘噴氣飛機走了。雖然他很快就要重操舊業,但如今他有時也要遲疑不決,而在過去他行動起來總是很沉著,而且幾乎不考慮個人的安危。

    但那是很自然的。他心裡明白,如果他再度被捕入獄的話,這一回將得關上十到十五年。那將是不堪設想的。現已五十二歲,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

    奇開匙毫不惹人注目地漫步走過航空終點站,他衣著整齊講究,腋下夾著一份折疊著的報紙,始終保持著警覺。他裝出一副有錢商人的模樣,既自在,又自信。只有他那雙眼睛骨碌骨碌轉個不停,盯著那些起早的旅客們的一舉一動。轎車和出租汽車從市中心旅館運送到這裡的這些旅客正向終點站湧去。他們是那天第一批朝北去的旅客,人數很多,因為聯合航空公司、國家航空公司、東方航空公司和台爾泰航空公司各自都有早班噴氣飛機在不同時間飛往紐約、華盛頓、芝加哥、邁阿密和洛杉磯。

    有兩次他看到自己正在窺伺的那種機會出現了苗頭。然而結果只是苗頭而已,一無所獲。兩個男客伸手到口袋裡去拿機票或零錢,結果卻摸到了他們一時疏忽而帶走的飯店房間鑰匙。那第一個人,遵照鑰匙上塑料附簽所要求的,不辭辛苦地去尋找郵筒,把鑰匙寄回去。另外一個人則把鑰匙交給一個航空公司的職員,他隨即把鑰匙塞進一隻放現鈔的抽屜,也許是準備寄回旅館去。

    兩次機會都使人失望,但這在過去是時常碰到的。奇開匙繼續留神窺伺。他是個富有耐性的人。他知道,隔不了多久,他等待的事情一定會發生的。十分鐘之後,他的守候終於有了收穫。

    一個臉色紅潤、禿頂的男子,手裡拿著輕便大衣、裝得鼓鼓的飛行包和照相機,在走向飛機舷梯的途中,停下來選購一本雜誌。在報攤付款櫃前,他發現把一枚飯店鑰匙帶來了,懊惱地叫出聲來。他的妻子,一個身材細瘦、性情溫和的女人,悄悄地給他出了個主意,他卻怒氣沖沖地頂了一句:「沒有時間啦。」奇開匙偷聽到他們的談話,緊緊地跟隨他們。好極啦!當他們走過一個金屬製垃圾箱時,那個男子把鑰匙扔進了箱內。

    下一步便是奇開匙的例行工作了。他漫步走過金屬製垃圾箱,把自己折疊著的報紙扔了進去,然後,彷彿突然改變主意似的,又回轉身去把它重新撿起來。同時,他眼睛朝下看,找到那個被扔進去的鑰匙,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到手中。幾分鐘後,他走進清靜的男子盥洗室,看出這個鑰匙是聖格雷戈裡飯店641號房間的。

    走運時往往如此,半個小時後,另一次相似的機會,他又同樣得到成功。他撿到的第二把鑰匙也是聖格雷戈裡飯店的——這一巧合驅使奇開匙馬上去打電話,詢問他在那裡預定的房間是否已經定妥。他打定主意不再在終點站呆下去了,以免錯過好運。他出師順利,今晚他將去火車站活動,接下去,也許隔幾天,他將再去航空站活動。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偷到飯店鑰匙,他昨夜就用過了其中的一個方法。

    多年前,一個紐約檢察官曾在法庭上說過這麼一句話:「閣下,這個傢伙作的每一件案子都是偷竊鑰匙案件。坦率地說,我已經把他稱之為『奇開匙』米爾恩了。」1這是不無道理的。

    這句話已在警察局裡登記在案,他的這個綽號也一直被人叫著,以致連奇開匙自己現在也自鳴得意地使用起這個綽號了。他所以自鳴得意,是因為憑豐富的經驗,他知道只要有時間、耐心和運氣,就會有很好的機會偷到鑰匙,以至偷到幾乎一切東西。

    1偷鑰匙案件和「奇開匙」的英語分別為keycase和Keycase。由於米爾恩是個鑰匙慣竊,因此檢察官稱他為「Keycase」Milne,意即「偷竊鑰匙犯」米爾恩,這裡含有雙關的意思。由於Keycase成了米爾恩的綽號,故音譯「奇開匙」。——譯者

    他目前的這套看家本領,是和人們對飯店鑰匙的漠不關心分不開的,這種漠不關心的態度——奇開匙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是各地飯店老闆經常感到失望的一件事。從理論上講,當一個將離去的旅客把帳付清後,他應該把鑰匙交出來。但是不少人離開飯店時,卻把房間鑰匙忘記在自己的口袋裡或錢包裡。認真的旅客後來會把鑰匙丟入郵筒,像聖格雷戈裡這樣一家大飯店每週由於收到寄回的鑰匙,經常要付出五十元或更多的郵費。但是還有其他一些人,有的把鑰匙帶走了,有的就滿不在乎地把它們扔掉了。

    就是後面這種人使奇開匙這樣的職業旅館竊賊得以不斷地進行偷竊活動。

    奇開匙從終點站大樓回到停車場,那輛已使用了五年的福特轎車是他在底特律買來的,他先將車子開往堪薩斯城,然後又開往新奧爾良。對奇開匙來說,這是一輛理想的不太顯眼的汽車,車身暗灰色,不舊不新,不致引起人們特別注意或被人記住。唯一使他感到有點不安的東西是密執安州牌照——白底綠字,引人注目。外州的牌照在新奧爾良並不罕見,但是這個小小的與眾不同的特點,他認為最好能搞掉。他曾考慮過用偽造的路易斯安那州牌照,但這樣做似乎風險更大,而且,奇開匙非常精明,他決不願幹自己不太內行的事。

    令人感到放心的是,汽車的馬達一開就發動了,順利地發出一陣陣震顫聲,這是他自己進行的一次大修理的結果——這種修理技術是在一次監禁時靠聯邦政府的費用學來的。

    他向城裡駛了十四英里,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車速極限,直向早一天他去偵察過的聖格雷戈裡飯店駛去。他把汽車停在離飯店幾條馬路外的坎內爾街附近,從車上取下兩隻小提箱。他把其餘的行李留在汽車旅館的房間裡。他早已為這個房間預付了幾天的租金。再另開一個房間不經濟。他這樣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汽車旅館可以充當一個窩藏贓物的地方,凡是他偷竊得來的東西都可以藏在那裡,而且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可以完全棄置不顧。他謹慎小心,在那裡不留任何可以被認出是他的東西。他費盡心機,把汽車旅館的鑰匙藏在福特汽車的空氣濾清器裡。

    他滿懷信心地走進聖格雷戈裡飯店,把手提包交給看門人,並登記了名字B·W·米德,來自密執安州安阿博市。房間登記員看到他衣服裁剪合時,面貌剛毅、輪廓清晰,說明是個大人物,就畢恭畢敬地招待這位新來的客人,把他安置在830號房間。這時,奇開匙心中暗暗高興,他手裡有了三把聖格雷戈裡飯店的鑰匙——一把是飯店知道的,兩把飯店不知道。

    隔不多久,侍者便把他帶進了830號房間,不出所料它是個理想的房間。房間既寬敞又舒適,而且奇開匙一進來就注意到,那個專供職工使用的樓梯離這個房間只有幾碼遠。

    當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便小心地把手提箱打開來。稍後,他決定睡上一覺,準備應付夜裡緊張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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