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公袋鼠有沒有袋？ 文 / 李碧華
每當午膳或放工時段，中環尖沙咀的標緻OL走出辦公室，人人手拎一個名牌袋，招搖過市。這些手袋作用相同，但身價不一。雖然只是盛載個人物品，若手上的是名牌限量版新貨，辦公室女郎特別春風得意趾高氣揚，就像俠女拎著白骨陰陽劍霹靂金鉸剪去闖蕩江湖一樣，誠極其重要之道具，身份象徵。
她們耗盡積蓄為了一個或以上的名牌袋，此乃快樂泉源。有些人自食其力自購其袋，有些不那麼辛苦，只消善解人意侍候富豪，或繁殖後代換得獎賞，或走快捷方式賺快錢……總之，為了個數萬至數十萬元不等的袋，前仆後繼勇往直前。
看到浩浩蕩蕩的袋奴，不禁聯想起，天生就有袋不必花錢買，還可驕其鄉里傲視同儕，何等慶幸！冷眼旁觀眾女，營營役役費盡心思，甚至四下借貸以圓願，牠們偷偷地笑了。
在遼闊的澳大利亞中部平原、森林、沙漠、牧場、郊野，一隻隻後腿壯健有力的袋鼠蹦跳跑過。牠們看上去溫文爾雅，其實十分強悍，不但善於飛奔，還具良好耐久力。科學家研究，大約距今一億多年前的白堊紀，世上已出現這種攜袋上街的動物。
原始哺乳類，雖屬胎生卻無胎盤，所生幼崽發育不全，這妊娠三四十天的早產兒必須在育嬰袋中繼續成長。作為「有袋目」動物的母親，這便是一個開放的子宮，身長只有2厘米，重0.5-0.75克，沒有毛，看不見東西的BB，爬進袋中，緊緊叼住四個乳頭中的一個，發育長大，五六個月後，才可見世面出外活動，有的甚至呆足九個月才敢離開這個袋——逃避風險的安全袋，充滿溫暖的庇護所，還是個供應美食的糧倉。
我訪問了這位一袋傍身得天獨厚的袋鼠媽媽。
記：記者
袋：袋鼠媽媽
記：在吃午餐嗎？
袋：對，是雜草雜菌沙律。
記：中環OL也愛吃這個。
袋：我們生長在澳大利亞的「有袋目」動物，因這裡是廣大野地，少有兇猛獸類，所以都屬溫順的素食者，除了我們袋鼠，還有袋熊、袋鼯、袋獾、無尾熊等，都不吃肉。
記：保持身材苗條。
袋：不過站起來太高，幾乎有2米，腳板又大又平，若嬌小一點好些。
記：我見袋鼠BB極其嬌小，花生米鉛筆頭似的，一不小心便丟失。
袋：不會的。牠生下來便憑直覺一步一步爬到我腹袋中，一下子找到乳頭——這是求生本能。人類也很容易嗅到錢的味道，以及往上爬的梯級。
記：你跳高跳遠或奔跑時，牠會不會被震掉？
袋：這袋子是個由皮膚皺褶形成的囊，具有彈性。而且BB緊叼乳頭怎肯放鬆？一般不會給震掉——萬一「鼠有失蹄」，牠也警覺危險，立即跳回袋中尋找依靠。
記：一般政客亦如此。
袋：什麼是「政客」？
記：這是一種一生脫離不了主人保護袋子的寄生物，讓他自由自力更生，怕亂，愛被管制，最後還是躲回去安全。對了，你的BB如何跑回袋中？
袋：牠總是頭朝下掉進去，然後在袋子裡打個滾，轉回一個放鬆、舒適的姿勢。一旦安全了，便伏在袋口東張西望，指指點點。
記：好可愛！
袋：只因有靠山吧。不過BB大了，育嬰袋裝不下，必須自己下地覓食，獨立生活，我不准牠再進來的——因為我們繁殖力驚人，第二個快誕生了，不久又懷上第三條小生命。長年懷孕，很忙……
記：你的袋從未空置過？
袋：習慣了。否則太空虛。
記：承載過重，感到痛吧？
袋：最初小如幼鼠，大了也不過像山貓，我的袋躍跑時可承受30千克的重量呢，怎會痛？別小覷「母性的光輝」。
記：你會遺棄自己的BB嗎？
袋：也許是無心的，例如遇到獵食者追擊，或受驚嚇，或為脫身而逃命，總之有「失散」之可能。
記：失散後BB可以存活嗎？
袋：要看撿拾到的人是否善心，除非他們悉心照顧，像加拿大動物園的員工，用毛巾或特製帆布給失散BB做個「窩囊」供進食睡覺，才可活過來。我們很感激。
記：想不到「窩囊」也有好處。
袋：成長期間牠是半步也離不開袋子的——這才「窩囊」。
記：那麼袋鼠BB自己有袋嗎？
袋：生下來就有，要不怎麼叫「袋鼠」？只是沒發育好不被注意到。
記：我最想知道，公袋鼠，像你的先生，會分擔一下育兒之責？
袋：哼！能分擔才怪！
記：牠們有沒有袋？
袋：成天都有人問我這個。
記：這是很多人好奇的問題！
袋：反問你一下——我們喚什麼？
記：「袋鼠」呀。
袋：「有袋目」是我們的分類學名，公袋鼠也是袋鼠。不過那不是一個「育嬰袋」，沒進化的裂口和洞洞，不具備盛載養育BB的功能，算不算「袋」？有人認為公袋鼠沒袋，爭議好久……
記：還是不太明白。
袋：人類真蠢。你們喚什麼？
記：人。哺乳類動物——
袋：女人有乳房可以哺乳；男人的不可以哺乳，那男人的乳房算不算乳房？
記：男人會生乳癌，男人也有專用的胸罩，甚至乳貼。但，這同公袋鼠的袋有何相關？
袋：當然有——這叫做「存在而無建設」，就像你們政府的領導班子和庸官一樣。算了，自求多福好自為之吧。我也得帶孩子去，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