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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地獄般補習 文 / 風千櫻

    不過是補個課而已,就這麼可怕?

    第二天一大早來到學校,赫然發現公告欄處圍滿了人。聽著大家的慘叫和議論,然美一陣納悶。

    身後刷的一道疾風,她回過頭去,火紅的機車正帥氣地停在門口,激起一陣煙塵。獵扯下安全帽扣在機車的後視鏡上,跨下來,隨手鉤起黑色的背包。

    「昨天玩得還愉快吧?」他抬起下巴,不甚滿意地打量著眼前呆怔的女孩。

    「你晚上有睡好覺嗎?」

    「哈?!」被然美驀地這麼一問,獵不耐煩地皺眉,「你是傻瓜嗎?是我在問你!」這女孩還真是笨得沒救了!

    「啊,你有問我什麼?」然美錯愕,大概是剛才看見他的時候有點走神,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獵惱火地盯了她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蔣泰山從人堆中奮力擠出來,驀地看見獵,激動地大喊:「小獵獵啊!大事不好了!」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獵反手鉤著背包,充耳不聞地往教學樓走。

    「獵!」明娜一個箭步過來拖住獵的手臂,「這事跟你可是性命攸關啊!」

    「痛!」獵的傷口被猛地拽到,吃痛地彎下腰,「放手啊!女人!很痛!!」

    明娜丈二和尚地看了看自己纖細無骨的手:「痛?怎麼會痛?我的力氣那麼大嗎?」

    然美神色慌張地看向獵。獵皺眉站直身子,不耐煩地哼了一句:「到底是什麼事?」

    蔣泰山一臉驚悚:「不得了了,學校出台的新規定,這個月月考要是有一科不及格的學生,就不能參加下個月的全市籃球賽!」

    獵愣了一下。然美也吃了不小的一驚。

    公告欄處的眾學生無不唉聲感歎:「那真的完了!」

    「就是啊!除了會長和林鏡學長,其他人的成績根本不行嘛!」

    「顧凱要是掙扎一下還勉強及得了格,至於蓮華和獵嘛……」

    說著,一群人悲慼地看向獵站立的位置,拉長聲音垂下頭:「哎……」

    獵惡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無所謂地聳聳肩:「不要我參加就算了!誰稀罕那個破比賽?!」說著,兀自開步。

    「完了!」蔣泰山捶胸頓足地仰天長嘯,「天要亡我東林也——」

    「哇!不可以!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求上進?!」明娜也急了。

    對獵如此隨波逐流的態度然美也極度無語。

    「獵,要是努努力的話一定可以及格的!」

    「哈哈!!」顧凱叉著腰站在背後,大笑道,「學姐不必勸他了!以他的資質,怎麼想辦法都及不了格!」

    啪的一聲!黑色的背包擲到地上,獵火大地轉身。

    「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顧凱挑釁地看向他。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人已經掄起了拳頭,明娜開始例行地尖叫,蔣泰山苦著一張臉過去勸架,周圍的男學生也急忙過來拉住兩人,場面轉眼一片混亂。

    然美在包圍圈外手足無措地望著吼叫個不停的一幫男生,他們看上去好像比打架的人還興奮,絲毫沒起到一點勸架的作用。然美已經看不到獵的身影,只能站在外面乾著急。天哪!獵他怎麼還是這麼衝動啊,忘了手上還有傷嗎?

    「哎喲!」蔣泰山慘叫一聲被踢出了包圍圈,一幫男生繼續圍著兩人起哄。

    地中海主任聞聲趕了過來,被眼前的混亂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他踮起腳尖卻還是看不到,「究竟是誰在打架?!」拉了一個男生過來問,得到的答覆卻是氣煞人的一句,「主任,我也不知道。」

    地中海簡直要被氣暈:「蓮華!陸然獵!一定是你們兩個天棒!!」他跺腳大喊,氣沖天庭卻又無計可施。

    正在晨跑的狄仁見狀,急忙奔了過來。「都給我住手——」一聲勇猛的獅子吼後,混亂的場景立刻定格。「勸架」的男生全體怔怔地望著挽起袖子要上的狄仁。偉大的狄仁老師氣勢洶洶地走過去,把頭髮衣服一團亂的男生一個個揪了出來,「我倒要看看,一大清早究竟是誰在我眼皮底下鬧事!」

    最後場地中央剩下的,便是依舊火氣沖天的獵和不甘示弱的顧凱。

    東林學院學生會辦公室。

    衣冠不整的獵和顧凱走進來時,在場所有人都憋著一股笑意。

    芮薈的日本刀刷地指向兩人:「看看你們都是什麼樣子?」刀尖繞有興趣地從頭比畫到腳。顧凱紅著臉溜到座位上,獵也怏怏地坐下,不耐煩地斜著身子。

    芮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路過睡覺的蓮華時用刀子敲了敲他的桌面。

    「好了,這次讓你們來就是為了籃球比賽的事。相信你們也知道學校新下的規定了。簡而言之,東林不可以不奪冠,所以,你們當中不可以有一個人缺席這次的比賽。」

    她正說著,門被推開,然美和一個戴眼鏡的矮個男生被學生會副會長晏薇帶了進來。

    蓮華扯下MP3,和獵一起莫名其妙地盯著然美,然美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你們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吧。」晏薇朝兩人點點頭,坐到林鏡身旁。

    戴眼鏡的男生倒是隨便找了個位置一屁股坐下去了,不過現在只剩下兩個空位,一個在獵旁邊,一個在蓮華旁邊,然美發覺自己居然不曉得該坐哪裡好。

    最後還是坐到了蓮華身旁,然美理所當然地安慰自己,是因為他離她較近的緣故。

    獵用一種很奇怪的怪罪的眼光看向她,儘管只有短短的一瞬。

    剛一坐下來,蓮華就靠過來興師問罪:「喂,昨天下午為什麼放我鴿子?知不知道我在食堂等了你多久?!」

    然美還沒來得及回話,芮薈已經冷聲提醒:「在我說話的時候不許在下面講話!」

    蓮華像是完全沒聽到似的,在副會長發話途中一直不停地「騷擾」身旁的然美,每一句話基本都是閒扯淡:「你怎麼老是穿校服?就沒有稍微可愛一點的衣服?」他趴在桌上無聊地玩著她的袖子。

    「然美,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看著我?」

    「喂,看你聽得這麼認真,跟我說說這個破會到底講的什麼名堂?」

    ……

    然美有點後悔自己坐到他身邊了,最後實在忍不住,無奈地轉向他:「蓮華。」

    蓮華正無趣地托著下巴,聽見然美叫他,擺出他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什麼?」

    「你不用一定要和我說話的,如果困的話接著睡覺吧!」剛進來的時候,他不是還睡得很安詳嗎?

    蓮華被搞得有點鬱悶,極度無語地瞪著然美,沒再做聲。

    芮薈正說著,杜謙永走了進來,示意她繼續,然後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依舊是俊美冷然的模樣,低頭一語不發地翻看資料。

    芮薈傳下一疊東西到每個人手中:「先看看這個。」

    顧凱拿到手裡一看,頓時僵了臉:芮薈發下來的竟然是籃球隊成員的成績單!一想到自己的狗屎成績在眾人、尤其是芮薈學姐面前曝光,他恨不得能立刻遁形。不過稍後,當他看到獵和蓮華的成績,神色便輕鬆起來了,不由感慨:真是山外有山,人下有人啊!

    獵和蓮華也是一臉菜色。現在不用睡覺,蓮華也已經完全安靜下來。至於獵,則是用噴火的目光掃向學生會的眾幹部。

    然美手握成績單,掉了一臉黑線:她的弟弟,在體育場上英姿颯爽的天之驕子,本學期截止目前為止所考的全部科目中,只有兩門成績不是紅燈(其中一門為體育),而坐在她身旁的校園頭號不良少年,簡直像和獵串通好的一樣,也只得那兩門功課及格,不過更為壯觀的是,他居然有兩門考試因為缺考而沒有成績!

    然美小心地瞄了眼身邊的蓮華。看來他也是蠻好面子的,這下完全沒了飛揚跋扈的勢頭了。

    「你們的成績還真是……」芮薈無奈地搖頭,「尤其是蓮華和獵。即使是弱智,恐怕也很難考出這樣的成績吧。」

    芮薈的毒舌然美算是頭一次領教到了。如果換她被這麼一說,一定羞愧得想一頭撞死。

    顧凱不由笑出聲來:「一直久聞你們兩位很強,沒想到比我強成這樣!」他一臉「高!實在是高」的佩服樣。

    芮薈掃了顧凱一眼:「顧凱同學,通常而言,高二的課程比高一難。」

    顧凱不再吭聲。

    「以這種爛成績下去,你們的月考肯定過不了。」芮薈接著說,「其實呢,你們的成績如何倒是一點都不重要,但是這次籃球賽東林一定要贏。所以……」她環視了一下眾人,笑瞇瞇地,「經過會長、我和晏薇一致商議決定,月考前必須給各位強行補課。」

    「什麼?」一行人立刻頭疼地嚷起來。

    芮薈繼續從容下達旨意:「現在離月底考試還有十二天,由於時間很緊迫再加上你們幾個天資愚鈍,所以,顧凱、獵,還有蓮華——」日本刀氣勢洶洶地指向三人,芮薈眼睛裡凝聚的那道奇怪而陰森的目光看得三人不由大呼不妙,「從今天下午開始,你們將會享受到全世界最有效的補習課程。」

    獵霍地一聲站起來:「我退出比賽。」

    「我也退出。」蓮華也懶洋洋地起身。

    杜謙永抬眼,好像一切早在預料之中:「我從來不勉強人。所以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參加補習,另一個,就是從這棟教學樓走出去。」

    外面有凌亂卻有氣勢的腳步聲,過道上赫然站了齊刷刷一排冷酷的男生,一個個看來都是很能打的樣子,他們穿著東林的校服,但是卻並不像東林的學生,其中大部分看來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杜謙永站起來,向外面的各位點了個頭,然後轉向蓮華和獵:「如果你們可以打敗前代東林狼幫的各位,從這棟房子走出去,我就允許你們棄權。」

    門外,一個橘色頭髮穿著隨性的俊俏大男孩上前一步,朝身後的眾人發話道,「大家聽好了,這可是我們前代狼幫和今代狼幫史無前例的較量!」他挑眉一笑,「給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

    獵的火氣被輕易挑了上來,開始摩拳擦掌:「好啊!我也正想見識一下前代狼幫的厲害!」

    「呵呵,想見識的只有他一個。」蓮華識趣地雙手做投降狀,一臉「拜託你們不要傷及無辜」的表情。

    獵不屑,看也沒看蓮華一眼:「我一個人也無所謂,害怕就閃一邊去。」

    杜謙永早已將蓮華和獵隔絕在門外,但是轉瞬間激烈的打鬥聲還是讓裡面的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下馬威。深知內情的人都知道,要調教好這兩個天棒,不先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是不行的。所以任外面殺得人仰馬翻,會議室裡大家依舊心平氣和地喝茶。

    然美實在忍不住:「會長,可不可以叫他們住手,獵的手上受了傷啊!」

    杜謙永皺了下眉:「不用擔心,前輩們速度很快,不會讓他有機會掙扎到傷口破裂的。」

    面對如此泰然自若的會長,然美也只有在心裡為獵捏冷汗了。

    杜謙永看了下表,正在等待外面傳來捷報,卻聽到突如其來的一聲:「喂!那小子什麼時候溜的!!」隨即鬧成一團。

    「渾蛋!他一開始就是騙我們的!」

    「快追!」

    然後是七手八腳的跑步聲朝向過道的一個方向。突然又冒出一聲咒罵:「該死!這邊的也溜了!」

    「媽的,這兩個傢伙還挺默契的嘛!」

    很快,又有一部分人馬朝過道另一個方向追去。

    隨著通通通下樓梯的聲音,過道裡很滑稽地靜下來。然美暫時緩了口氣。杜謙永的眼神有點奇妙:看來低估那兩個人了。這麼想著,他撥了通電話:「阿水嗎?看來需要你那邊幫忙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吧?……嗯,我等你的好消息。」

    杜謙永掛了電話,然美愣愣地望著高深的會長,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芮薈倒在椅子上打了哈欠:「哎,那兩人何必呢?不過是補個課而已,就這麼可怕?」

    顧凱不由打了個哆嗦。

    蓮華和獵兵分兩路衝下樓梯,狼幫的眾人在後面窮追不捨!場面壯觀激烈,對面實驗樓的學生已經紛紛放下手中的物理化學實驗,擁到窗口目睹這場難得的追逐戰!

    把過道旁閒置的課桌椅堆在路中央,蓮華迅速鑽進一旁的教室裡。

    追捕的人馬從樓上擁下來,看見堵在通道上的桌椅,果然上當。

    「他往那邊跑了!」

    「媽的!手腳還真快!」

    蓮華背貼著門,聽到外面一幫人七手八腳地搬開課桌,通通通地跑遠的聲響。

    打開門,過道上已空無一人。

    趁障眼法還有效的時候,他沿著樓梯一路逃下。

    獵一面想辦法擺脫身後的追兵,一面尋找逃跑的時機。按照杜謙永的說法,只要他們能順利離開這棟教學樓,就可以免去芮薈的變態補習之苦。換句話說,只要能夠出去,不管是不是從正門出去都……

    「陸然獵!你休想從這樓裡豎著走出去!」

    煩死了!獵厭惡地皺眉。

    閃過迎面而來的幾個鐵拳,又一腳踹翻右面來的進攻者,二樓的陽台近在眼前!

    杜謙永那傢伙一定早把大門給關上了!而且一樓肯定全部是他的埋伏,所以,唯一的途徑就是從二樓……

    獵飛奔至陽台,正要起身,卻突然聽到眾多女學生的驚呼:「獵!!小心!!」

    「不可以跳下來啊,獵!!」

    獵猛地打住,定睛一看陽台下的風景,他的表情突然間怒不可遏——平地上竟然到處佈滿石塊!如果就這麼冒失地跳下去,最好的情況也是骨折!更讓人氣憤的是,那群搬石塊來的男生現在居然抱著手臂,一個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瞅著陽台上。

    在二樓過道的兩頭,獵和蓮華面面相覷。

    他們身後,強大的狼幫軍團已經死死地封住了道路。

    「偶像,小獵獵!我看你們還是算了吧!」蔣泰山一臉同情地朝他們喊道,「你們是不可能贏過會長大人的!」

    於是,對於三人而言,最悲慘的補習生涯就此開始。

    然美萬萬沒有想到補習語文和英語的光榮任務竟然落到她的頭上,望著桌子對面兩個無精打采的人,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呃,我們開始吧。」

    獵非常惱火地啪的一聲攤開書本。

    「獵,不是數學,我要給你們補習的是英語。」然美望著獵打開的數學課本,哭笑不得。

    「切,反正都聽不懂,補習哪個有什麼區別?」獵非常不給面子地說道。

    芮薈的刀子狠狠敲了下來,整齊地落在獵和蓮華頭上,順便也敲了另一桌補習數學的顧凱一下。顧凱揉著腦袋,一臉無辜地望著芮薈,蓮華則火大地站起來:「喂!芮薈!你搞清楚點,我可是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我們可愛的顧凱同學也什麼都沒說啊!」芮薈輕鬆地玩轉著刀,半倚在桌邊抬頭和蓮華對視,「我只是要讓你們明白,你們如今是同一條船上的人,為了培養你們的團隊精神,從今天開始,一人出錯,株連九族!明白了嗎?」

    在芮薈的獨裁專制下,抗議再大也是惘然。

    然美用半個小時認真地給他們評講完上午測驗的卷子,得到的結果是兩人同樣茫然的表情。

    「你們先做一下這份練習吧。」她選了份最簡單的習題遞給兩人,「如果做不來可以問我。」

    蓮華隨便瞟了一眼題目,就倒椅背上歇氣去了:「饒了我吧。」

    然美無語,感覺自己真夠失敗的:「你再仔細看一下啊,這些我都剛剛才講過的!」

    他懶洋洋地趴到試卷上瞧了瞧,絕望地說:「行了,不用再折磨我了,直接再給我講一遍吧。」

    啪的一聲磕書聲,隨即響起獵煩躁的嚷嚷:「什麼爛題!一點邏輯都沒有!」

    「怎麼了?哪道題……沒邏輯嗎?」還沒等然美自己意識過來,她已經自動偏向獵的方位。

    「這個。」獵隨便扣了扣一道題目。

    「喂喂喂!我覺得我們應該講一下先來後到……」蓮華在一旁皺眉抗議。

    「咦?」然美定睛一看,「是和蓮華一樣的題目啊!那我一起講給你們聽好了。」她體貼地笑道。

    隔著單薄的、正在熱情講解的然美,獵和蓮華充滿敵意地對視了一眼。

    一旁的顧凱路過,湊過來露出誇張的取笑表情:「哎?這個都不會做?這麼簡單!選C嘛!」

    刷刷!兩道不耐煩的死光。

    第一天的疲勞戰進行到晚上約九點,從下午到現在,可憐的蓮華、獵和顧凱仍一粒米未沾。

    「叮咚!」門外響起一個熱情的吆喝聲,「你們定的拉麵!」

    三個衰星立即如釋重負地癱倒下來。

    熱騰騰香噴噴的幾大碗拉麵送了進來,顧凱幾乎是撲到桌上:「啊哈哈!好極了!本少爺已經餓得不行了!」

    獵什麼都沒說,理所當然地抽出筷子。

    蓮華疑惑地掃了一眼桌上的拉麵:「怎麼不夠?」

    這麼一說,獵和顧凱才納悶地停下來。他們三人,還有杜謙永、芮薈、林鏡、再加上然美、狄仁和眼鏡男,人數一共是九個,可桌上卻只有七碗拉麵。

    正奇怪著,芮薈、杜謙永、林鏡已經一人端過一碗拉麵。

    蓮華挑了挑眉,端過一碗牛肉麵,聲明在先:「總之我不要當不吃的那一個。」

    芮薈的木刀刷地落在他頭上!

    「放下,我還沒宣佈進餐規則呢。」

    進餐規則?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三人心中升起。

    果然,聽完芮薈的進餐規則,三個人的表情頓時變成醬色。

    所謂的進餐規則就是:三人在進餐前必須做一道測驗題,最先完成且答案正確的人才有資格進餐。換句話說,三個人中只有一個可以吃飯。

    「芮薈!你想死嗎?!」獵暴跳如雷地抗議!這樣的規定根本明擺了要讓他餓死!

    「神經規則!誰理你?」蓮華也恢復其惡魔本性,目光陰森地落在那個抱著碗準備開動的眼鏡男身上,「不許吃,那碗是我的。」

    眼鏡男被嚇得連忙放下碗筷,一動不敢動。

    狄仁覺得也該是他登場的時候了,鄭重起身:「你們兩個想造反?!」

    一對二。那兩個與他對峙的小子明顯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三個人眉眼間,辟里啪啦電光四射。

    「來來,聽話的顧凱,」這個時候,芮薈突然闖入的聲音甜美得太古怪,「既然他們兩個表示不願意參加測驗,這碗三鮮拉麵就屬於你啦!」

    「THANKYOU!」顧凱看著對他微笑的芮薈,還有捧到他手上的那碗美味拉麵,一臉幸福滿足。

    「可惡!」獵氣急敗壞地一把提起顧凱的衣服,「你還算不算男人?!」

    「不要激動嘛,」顧凱陶醉地聞了聞面裡散發的香味,「反正跟你們兩個比起來,這碗麵注定都是我的。」

    「你!!」

    正在兩人相持不下的時候,一團白色的東西登地落進顧凱碗裡。

    顧凱目瞪口呆地盯著在香濃的湯裡慢慢溶開的那團餐巾紙。

    「我想了想,大家都不吃不就好了,」蓮華面無表情地靠在沙發上,「『同甘共苦』嘛。」

    「蓮華——」隨著一聲河東獅吼,顧凱朝對面幸災樂禍的罪魁禍首撲去!

    晚上,芮薈靠在大廳看影碟,順便好好飽覽了一番窗外的動態美男圖。小籃球場上的三人被狄仁的殺人式訓練折磨得死去活來。不過,芮薈望著三個小子,目光稱讚,果然不愧是體力充沛的大型動物,居然還這麼有勁頭。燈光下因為流汗而閃閃發光的身體看了還真是滋補啊!

    練完籃球已經是晚上十二點,折騰了一晚上,消耗了過多體力的結果是讓三人腹中飢腸轆轆的感覺更加難耐,只得靠睡覺來催眠餓著的肚子。芮薈府上只有兩間雙人客房,最後決定狄仁和顧凱一間房,而獵將要和蓮華同寢。

    望了一眼洗完澡上樓的獵,沙發上蹺著二郎腿的芮薈調侃了一聲:「你們兩個晚上不要在我家鋪上玩『床上運動』啊。」

    獵愣了三秒,惱羞成怒地吼:「芮薈!!」

    「啊,我累了,先上去了。」芮薈打了個哈欠,直接從獵身邊繞過,在樓梯上還繼續消遣道,「兩個都是美男,又是乾柴烈火的年紀,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芮薈——」獵的吼聲方圓幾里可聞。

    然美一直在廚房裡烘烤著可愛的小點心。真沒想到,芮薈家的廚房一應俱全。她好久沒自己下廚了,此刻正哼著歌忙得不亦樂乎,按下烤箱定時的時候還自言自語:「其實學姐還是蠻好的。」不然就不會拜託她來準備消夜了。

    「啊,學姐她怎麼了?」背後傳來顧凱的聲音。

    「哦,」然美轉身,笑著說,「學姐讓我給各位做夜宵!」

    「真的?!」顧凱激動得不得了,自動臆想起來,活像夜宵都是為他一個人準備的。

    「嗯,一會兒就好!」

    「要不要我幫忙?學姐?」顧凱湊過來熱心地問。

    那聲「學姐」讓然美感動不已,連連點頭:「好啊,你幫忙洗洗餐具吧。」

    兩人在廚房忙活的時候,顧凱冷不防問道:「學姐,你真的喜歡蓮華嗎?」

    然美愣住,表情有點尷尬。

    顧凱已經自顧自地說開了:「是那傢伙威脅你和他交往的吧?我真的很同情你,我可是討厭極了那個傢伙!」

    「他做過什麼很過分的事嗎?」然美小心問。

    「多了去了!!」顧凱咬牙切齒,一件件數落起來,「你根本想像不出那渾蛋把我害得有多慘!」

    「是嗎?」然美提心吊膽地看著顧凱手裡快要被掰成兩半的盤子。

    「上次我到基地去,看見他在裡面放什麼影片,我看他笑得忒燦爛的樣子,還以為是喜劇片,就進去看,那該死的傢伙說他已經看完了,還有聲有色地說什麼真的好好笑,然後拍了我兩下就走了,等我重放片子,那居然是……」顧凱大大地吸了口氣,轉過來,對然美驚駭地說,「是A片!是A片耶!」

    然美目瞪口呆。

    顧凱滿臉沮喪:「倒霉的是居然剛巧芮薈學姐就過來了……」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芮薈厭煩的聲音:「顧凱,你又在說什麼下流話?!」還「A片A片耶」嚷嚷得那麼大聲,一副生怕被她發現,賊眉鼠眼的樣子。

    「啊……」可憐的顧凱機械地轉身,看見廚房外一臉鄙夷的芮薈,傷心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然美只能對顧凱學弟深表同情。不過,那個整起人來不長心眼的蓮華,實在是有點過分。

    做好點心先端給了顧凱和狄仁老師,走到過道盡頭,發現蓮華和獵房間的門是虛掩的,她敲了敲門,裡面沒反應,又敲了敲:「蓮華,你在裡面嗎?」

    門匡的一下拉開,獵傲慢地扶著門框,冷著一張臉睨著然美:「他不在。」

    「哦,我是給你們……」

    她低頭示意手上的夜宵,沒想到門磅的一下就關上了。

    然美盯著那扇硬邦邦的門,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她又做了什麼錯事嗎?

    「獵,對不起,你開開門好嗎?」不管如何先道了歉再說吧。她輕輕扣門,苦口婆心,「你晚上都沒吃晚飯的,好歹吃一點東西吧!」以獵的體格來計算,一天消耗的卡路里一定非同小可吧。他嘴巴上不說,想必肚子一定受不住了。嗯,可能是餓慌了脾氣才會這麼壞。

    門裡還是沒動靜,然美歎了口氣:「那我把點心放在門口了。」她蹲下放下盤子,轉身準備離開,可還是有點不放心,又貼著門小聲叮囑,「那個,小心不要踩……」

    門又霍然打開,一隻手將她抓了進去。

    然美搖晃著站穩,獵將盤子端進來,關上門。他套著件寬大的T恤,手臂和肩上鬆鬆地纏著些繃帶,看來之前是在包紮傷口,不過看樣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到這種程度。

    然美不無擔心地看著獵的傷,雖然已快痊癒,但也處理得太馬虎了吧。獵此刻的樣子看在她眼裡,頗有點自我虐待的傾向。

    「我一個人不行,你幫我上藥。」獵將藥扔給然美,同時皺眉,「這麼看著我幹嗎?我總不能讓蓮華那傢伙給我上藥吧?」

    她差點撲哧笑出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給獵擦藥了,然美卻仍是很拘謹。背過身去的獵都會很安靜。頭一次近距離接觸他光裸的背時,她的臉頰禁不住發熱,就是現在也還是會不好意思,但她其實是很喜歡像此刻這麼安靜的他的。

    獵骨感又結實的身體沐浴在柔和的燈光下,懵懂又叛逆的十七歲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散發出讓女生心動的魅力了。然美出神地想,原來是真的,邁過十幾歲的坎,男生和女生在外表上的區別就越發分明了。

    「好了。」她纏好繃帶,「你覺得怎麼樣?會不會很緊?」

    獵不暖不冷地應了一聲,默默地套上T恤。然美起身收拾好藥和繃帶。

    「是你做的?」獵拿過床頭那盤點心,瞥她一眼。高高帥帥的男生,膝蓋上放著一盤小巧點心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愛的。

    「啊,模樣也許不怎麼樣,但我擔保味道很好!」

    「做給我的?」他奇怪地又問了一句。

    「給……你們兩個的。」

    獵將盤子往旁邊一擱,從床邊站起來,高大的身子投下的陰影將然美從頭到腳籠罩住。

    「你沒看見我們兩個都是一米八嗎?就是連盤子一塊吃了我都還嫌不夠,你還指望我們兩個分著吃?」

    「我做的時候沒想到,」然美抱歉地說,「不過,吃一些總比什麼都不吃的好。你真那麼餓的話,我去下面給你做好了!」

    「我沒你想的那麼餓!我是說,你這點東西連我平常一頓飯量的十分之一都沒有!」

    然美瞅了瞅盤子裡的點心,想像著堪比這十倍的份量,有點驚歎:「你吃那麼多啊!」她不由打量他高大英俊的弟弟,獵的身材精幹勻稱,想不到是這麼吃出來的,不過,平時倒也沒見他在家裡吃什麼。

    「……」獵死死盯著她,有點氣血攻心。

    然美識相地撤退:「那,我下去煮麵了。要這個的……十倍,對吧?」

    「我跟你一塊兒去。」獵硬邦邦地說。

    「去幹什麼?」

    「監督你!」他霸道地拉上她,帶上門就往樓下走。

    廚房裡比外面更悶熱,然美燒了水。此刻的感覺有點怪異,獵就這麼安然地杵在後面,也沒有要來幫忙的意思,整個帥氣卻無用的花瓶男。然美感到他銳利的目光戳著她的背,讓她有點不自在。

    她抓了一大把麵條,回頭問:「夠不夠?」

    獵抱著雙臂,淡淡地嗯了一聲。

    然美明瞭地點了下頭,把手中的面放進鍋裡,又取了另一把同樣份量的面。

    獵蹙眉,剛想抗議「你餵豬啊!我哪吃得了這麼多!」卻驀然想起,那一份其實是為蓮華準備的。

    望著爐灶前少女專注的背影,他的心頭莫名地鬱鬱的,有一瞬,眼神像小孩子一樣茫然。

    「我不吃了。」

    身後冷不防傳來獵的聲音,正挑面的然美大惑不解地轉身:「你說不吃了?……為什麼?」

    高帥的身影冷漠地背過去,無精打采地走出廚房:「沒食慾。」

    「可是……」

    她的聲音可憐又困惑。獵煩惱地擰著眉,拒不回頭去看她此刻受傷的表情,否則,他腦袋裡一定又會湧起那些不正常的念頭!

    他撇下她一個人和她辛苦煮好的面,像在暗暗報復著什麼。

    然美看著獵的背影,整個人怔怔的,完全想不通他的反覆無常是為什麼,僅僅是為了欺負她嗎?她突然覺得很委屈,鼻子不爭氣地泛了酸。

    「啪」輕微的一響,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停電了。遲鈍的然美過了好久才意識到。今夜沒有一絲月光,她的眼睛鈍鈍的,什麼都看不見。怎麼辦?其他人大概都睡了,她必須得這麼摸黑上樓了。

    被無邊的黑暗包裹,她一時手足無措。

    「喂!然美?!」

    獵的聲音。

    他倒回來找她的?

    「獵?」她嗅到他身上沐浴液的味道,近在咫尺,彷彿遇見救星一般,剛才的委屈全被無端的感動取代,「……好黑,你看得見嗎?」

    「廢話!」雖然中途急著倒回來時撞到門上,好在一陣眼冒金星後已經恢復了夜間視力。

    「真的?你能看見?我什麼都看不見呢。」只有他的聲音,能讓她稍感安心。

    「女生都這麼嬌氣!不差你一個!」獵沒好氣地說,「算了,你過來點吧,我就在你前面。」

    「哦。」然美點點頭,小心走了兩步,驀地碰到獵的胸膛。

    原來他離她這麼近。

    獵伸手握住她的臂膀,雖然動作僵僵的,不算太溫柔,但不妨礙她從中獲得那種在混沌中找回坐標的確實感。

    「謝謝,我現在真像盲人一樣……」她笑得有點感激,有點不好意思。

    獵凝視身前的少女,雖然看得不太清楚,還是能分辨出她表情的不安,目光的飄忽,她果然是一點都看不見。

    女生,真的好脆弱,是不是正因為有了這麼脆弱嬌小的存在,男生才會努力讓自己變得很強,強到可以一直守護她?比如房子塌下來,就能把她抱在懷裡緊緊保護著,讓她不必受傷。

    真的,他不介意現在房子就塌下來。

    曾聽過她的哭聲,那是她才搬來沒多久的事,那夜他飆車到很晚才回來,路過她房門的時候,聽見裡面有像玻璃破碎般斷斷續續的啜泣。

    那個時候只是覺得好無聊,真的好無聊,她在這裡住得好吃得好穿得好,為什麼還要哭?他鄙夷地掃了一眼那扇門,然後故意大力地甩門進了自己房間,希望那個鼻涕蟲能起碼克制一下,不要打擾他睡覺。

    她果然沒有再哭了,至少從那以後他都沒再聽到過。

    「可惜,面都冷掉了……」

    出神的時候,他聽到她惋惜的呢喃,像是為了打破難堪的安靜才沒話找話說。

    屋外有人聲,芮薈吩咐的人忙著在檢查電路。

    沒過多久,眼前一閃,電來了。

    「好了!」然美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屋裡亮堂起來的那一刻,獵突然覺得失落,原來在剛才黑暗的一剎那,他曾不經意地希冀過類似「永恆」的東西。

    補習的最後一個星期五下午,三人仍在接受著芮薈的酷刑,然美照例被派出去買晚餐的素材。

    芮公館位於城市郊外,環境僻靜幽美。然美不自覺地抬起頭,細細地打量道路旁的法國梧桐和高大的蓉樹。一片樹葉飄落在腳下,她才恍然意識到,不知不覺已經入秋了,今天的天氣格外的涼。

    去年的今天,她在做什麼呢?

    記憶很模糊,只記得那個時候她是孤身一人,小小的屋子顯得不可思議的空曠,夜晚安靜得可怕。

    忽然什麼聲響打斷她的回憶,無意中隔著公館的院牆往裡一望,居然撞見蓮華從二樓的窗戶跳下來。

    吃驚之下,她一不小心叫出聲來。

    蓮華聞聲轉頭,發現外面的然美,立刻命令:「站在那裡不要動!」

    「什麼?」然美懵懵地站在院牆外,望著蓮華帶著詭異的笑疾步朝她靠近,她忽然驚惶地轉身開逃。

    「陸然美!!」蓮華哭笑不得,一腳踩在圍牆的底座上,利索地騰空躍過圍牆。

    然美下意識地轉身,正巧撞見蓮華翻身跳下的好萊塢式驚險動作,她幾乎是本能地撲過去,兩隻手臂做出滑稽的撲救姿勢。

    「喂!!讓——」

    「通」的一聲!結果是蓮華為了避免撞上她,玩了個危險的空中變位,到頭來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蓮華!」然美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沒事吧?」

    望著然美關切的眼神,蓮華都不曉得是該氣還是該笑,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很痛嗎?」痛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嗎?然美慌張地看著他,連聲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蓮華看了她良久:「然美,」他輕輕開口,臉上壓抑著一股古怪的笑意,「你買的東西……」

    然美這才想起被她扔在後面的一袋水果,慌忙轉身。

    一隻非常可愛的蘇格蘭牧羊犬,正好奇地叼起那包水果。

    「啊!別——」

    她笨拙地一個貓撲,牧羊犬往後一跳,轉個背一溜煙兒跑掉了。

    蓮華在後面已經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然美無語地望著蓮華,其實,他才是這一切倒霉事的罪魁禍首吧。

    「好了,跟我走。」蓮華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不由分說牽上然美掉頭就走。

    「等等!」然美使出吃奶的勁兒拖住他,「就要開始補課了,你要上哪?」

    他不耐煩地指著自己的肚子:「你的杜賓要進食了。」

    杜賓?他怎麼知道她曾經把他當成杜賓的?明明只有告訴過明娜啊?她有點底氣不足:「我……我可以去幫你買東西回來啊。你要吃什麼?」

    蓮華低頭,饒有興趣地看著然美拽住他的雙手:「你真要跟我比力氣?」

    他的手驀地使了點勁,然美立刻意識到自己的不自量力。

    「好了,我不想對你使用暴力,」蓮華笑著攤出另一隻手,「把手機交出來。」

    「為什麼?」然美訝異地望著他。

    「怕你通風報信。快點拿出來,否則我要搜身了。」光天化日之下,他笑得有如惡魔。

    「你!」

    就這樣,下午的事,還沒等然美有機會理清頭緒,已被蓮華在家門口公然綁架。

    他一路握著她的手,一絲一毫沒有放鬆。

    中途,蓮華曾轉過身來,非常沒誠意地笑道:「原諒我,然美,人一旦餓慌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然美悶悶地被他拉著走,已經不想再跟他說任何話了。這個人,真沒想到會這麼差勁。

    「哈姆雷特怎麼說來著,」蓮華繼續胡謅,「現在對你做這件事的不是蓮華,」他轉過來對她粲然一笑,「是『飢餓』。」

    然美全然無語,居然連哈姆雷特的台詞也給他篡改了!

    「啊,到了。」蓮華領她來到一家拉麵鋪。進門前,他習慣地摸了摸褲兜,尷尬地發現居然忘了帶錢!

    小聲啜了聲什麼,他轉過身來,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呃,能不能借我十塊錢?」

    然美執拗地搖頭,雖然面對蓮華她還是有點毛毛的,但越是這樣不講理的人你就越是不能向他低頭。沒錢的話,蓮華也只有灰溜溜地跟她回去了吧。

    然美的反應出乎蓮華的意料。一張好看的笑臉飛快垮下來,他氣咻咻地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克制住了。

    然而蓮華並沒有打道回府,也沒有當街打劫她,而是決然地進了拉麵鋪。

    然美在驚訝之餘,清楚地聽到他不屑一顧的聲音:「不願借我也沒關係,頂多把衣服脫了抵在這裡。」

    雖然聽出蓮華激將的口吻,但然美也深知他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當然不可能眼看他落得要脫衣服了,只得無奈地跟進去。

    「那個,」她硬著頭皮坐到蓮華對面,小聲說,「我身上只剩二十塊了。」請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吃得我們回不去啊。

    蓮華埋頭看菜單,壓根忽視她的存在。

    然美端坐在那裡,不自在地四下張望。

    「那個,補課怎麼樣了?」她笑著問,努力想要打破僵局。

    蓮華抬頭瞄她一眼:「比起補課,我還是更喜歡約會。」

    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然美困惑地望著蓮華。他單手支著下巴,眼神輕飄地瞥著她,一瞬不瞬的目光盯得她毛毛的,不由低下頭,也因此沒有注意到蓮華冷漠的表情悄悄過渡到狐狸的狡黠。

    「後天跟我約會。」他冷聲命令道。

    「?」然美抬起頭來,指著自己的鼻子,確定地問,「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蓮華不由火大:「這裡還有哪個倒霉的女人是我女朋友嗎?」

    然美認命地哦了一聲:「為什麼要後天……」不對!她是想問為什麼突然要約會?

    「你那麼心急那就明天好了。」蓮華壞笑著挑眉。

    「……」

    「排骨拉麵兩碗——」店員熱情的吆喝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啊,我等好久了!」蓮華又恢復到不正經的樣子,把筷子遞給然美,「算我請你的,回去後我會把錢還給你。」

    「不用了,你不用這麼客氣!」然美連連擺手。

    蓮華已經低頭迫不及待地挑起一大撮面,正要送進嘴裡,忽然停住看向然美:「你最好不要盯著我,這種時候我的吃相很可怕。不要破壞了我在你心裡的形象。」

    「形象?什麼形象?」然美傻傻地眨眨眼。

    蓮華鬱悶至極,乾脆自暴自棄地說:「算了,要看就看吧。」

    然後便徹底不顧形象,咻咻地狼吞虎嚥起來。

    然美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僅在她發呆的短短十幾秒鐘,一碗份量十足的拉麵已被蓮華以暴風之勢了結了一半。

    她悄悄拿過桌上的菜單,提心吊膽地查看起各種拉麵的價格來。

    「那棟樓曾經有人跳樓自殺。」回來的路上,蓮華抬頭示意對面一棟灰濛濛的舊樓。

    「真的……」

    背後話音未落,突然「咚」的一聲悶響!他納悶地轉身,只顧順著他的方向望去的然美居然一頭撞到電線桿上。

    「你在幹什麼?!」蓮華慌忙趕過來。

    額頭一瞬就青了起來,痛得然美說不出話來,眼前一陣金星亂冒。

    「陸然美!你是笨蛋嗎?!」蓮華好笑地查看她的額頭,哭笑不得,「今天是什麼日子?還是你在報復我?以為撞傷了明天就可以不來約會了?」

    無奈又好笑的歎息。額上一道輕柔的暖風,然美才意識到蓮華正對著她的額頭輕輕呵氣。

    她感到他的手扶著她窄窄的雙肩,一抬眼便能看到他線條宜人的下頜,離她的眼睛那麼近,她像被燙到一樣,臉頰一陣熱辣,閃躲著低下頭去。蓮華的脖子很漂亮,沒有突出的喉結,T恤的領口處一對男性的鎖骨奇怪地抓著她的視線。

    蓮華的漂亮是和別人全然不同的,帶著夏天的霸道和灼人,夏天的眩目和慵懶,有時就像閃電,讓人防不勝防。

    她不由沉下頭,直到蓮華伸手抵住她的下巴:「你頭低得太下去了。」

    「已經不要緊了!謝謝!」她連忙退開。

    「明明還腫得這麼高……」他的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笑意,「回去吧,要不然芮薈那更年期女人要發瘋了。」

    手被蓮華驀地牽住,僵僵的手背觸到少年寬大溫熱的掌心。從拉麵鋪到車站的地方,距離很短,眼睛兩旁是炫耀的燈光,耳邊是喧鬧的聲音,但她的感官都接收不到,眼裡只有蓮華近在咫尺的高大背影,如同她想像那樣挺拔有安全感,還有他握住她的手那樣真實的觸感。真的不可思議,她氣惱他有時的粗魯傲慢和視而不見,但是偶爾的溫柔卻會讓她的心沒來由地跳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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