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絕密的暗殺 第8節 文 / 陶朱問
孫科耐著性子聽到這裡,不願過多糾纏。他仍然抓住核心的癥結問題,追討道:「現在外面傳言甚多,各方也多有猜測。對於孫夫人的去留和個人生計,大家都很關心。更有人講,毛人鳳的保密局對她有不利之舉。」
「純屬胡說八道。」蔣介石在這端緊握住話筒,跺腳打斷了孫科的話,「哲生,你可不要聽信那些虛妄之說。孫夫人是總理遺孀,也是我蔣某人的二姐。我早說過了,黨國上下對她尊崇有加,豈敢妄有他意。令人不可理喻的是,孫夫人不願離開上海,卻甘願為共黨所擺佈。哲生,你也勸勸她,不管怎麼說,你的話也是有份量的嘛!」
「那自然,那自然。」孫科應道,卻又不無擔心,「至於孫夫人能否聽得進去,這我說不準。可是,以我看來,她留在哪裡,俱無大礙。這麼些年來,她獨自住在上海,除了民國23年在上海發起成立了民權保障同盟,其他也沒什麼活動了。至於她戀棧上海,我看事出有因,那裡有她先人的墳塋,又是她生活熟悉的地方,更是國父當年革命起事的源頭圭臬。至於她去了共產黨那邊,至多批評一下黨國的政策,未必能有什麼驚天之舉。再說,她畢竟身份特殊,資望隆高,萬一有什麼差池,我們不是自找被動嗎?尤其在眼下,正值戡亂救國的非常時期,對她的處置更不可圖一時之快。」
「輕不得,重不得,緩不得,急不得。」蔣介石支吾道,「也只好如此了。哲生,你不要管這事了。更不可聽那些市井流言,廣州的事你得辦好,孫夫人的安全是沒問題的。」
兩人就此通話完畢。孫科立即致電宋慶齡,希望她能以所謂的親情、黨國利益、總理基業為重,速離開上海,去台灣或香港皆可,但遭到了宋慶齡的婉拒。
蔣介石得到孫科的回復,又聞上海已完全失守,心中頗為惱怒,正待他舉棋不定時,宋美齡通過大姐宋藹齡轉遞的書信又到了。蔣介石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苦惱。宋美齡先是在信中坦言她赴美爭取美援,受到了美國總統和國會的冷遇。甚至美國政府都作好了放棄蔣氏政權,另外選擇合作夥伴的準備。最後,宋美齡關心地談及了她的二姐,特別警告蔣介石不要用下作手段,否則「阿姊有什麼差錯,我是不會答應的」。
蔣介石無可奈何,他對宋氏家族歷來倚重,卻又忌憚三分。1933年,他與時任財政部長的宋子文因為「剿赤」動用軍費過大的問題,爭執了起來。情急之下,他忍不住煽了宋子文一記響亮的耳光。這下,在宋家內外引起了軒然大波。
宋美齡在兄弟姐妹的督促下,怒氣沖沖回到家中,大鬧了一場。蔣介石似有滿腹委屈地說:「是子文固執己見,目無尊長。我打他耳光不對,可我百事煩心,做人做事,亦有難處呢。」
宋美齡卻不依不饒:「他畢竟是我大哥呀!不行,這事傳出多丟人。你要立下字據,以人格擔保,不能再犯渾。」
蔣介石情知宋氏家族的威力,礙於宋美齡的顏面,據說,事後登門賠禮道歉,還立下了不再打人的字據。打了一記耳光尚且如此,何況傷及到一個人呢?蔣介石恍惚間耳邊又響起了夫人宋美齡那聲色俱厲的聲音:「阿姊有什麼差錯,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想到這裡,蔣介石望望代妹傳書的宋藹齡,不由得沉沉地歎了口氣,便向宋藹齡保證道:「大姐,你放心。美齡是徒具擔心而已,介石不會對孫夫人怎麼樣的,她要留在上海就留吧。」
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儘管存有政治理念的歧見,宋氏姐妹、兄弟間手足之情,仍未偏出人倫常規。饒有興味的是,近年來隨著宋子文書信檔案的解密與公開之眾,人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他與小妹宋美齡的書信來往超出了常規的客氣,與二姐慶齡卻無任何只言片語。
有人據此斷言,身在北京的宋慶齡與海外的宋子文、台灣的美齡都有書信往來,只不過束之高閣,未及示人而已。
1972年,宋子文在美國病故。尼克松總統出面,曾想邀約宋家姐妹以奔喪為名,聚首美國。宋慶齡都答應了,臨到最後,宋美齡卻以二姐背負統戰之名為由,拒不赴美。尼克松得知後,失望地歎息說:「不知中國人怎麼這麼對立,會牽扯進如此大的政治因素來。」
後來,因家族遺傳的蕁麻疹皮膚病而倍受折磨的宋慶齡與宋美齡姐妹在私下渠道,還是有過書信往來的。宋慶齡亦曾托人捎帶過珍貴的絲綢和中醫藥品,宋美齡也回贈過一些西方高檔的商品。
1949年5月27日,上海徹底迎來了解放。毛人鳳跟隨蔣介石逃往福建一線。當他逐漸知道了暗殺計劃被取消的箇中內情後,心裡更加認識到了「夫人路線」的威力。這也為他日後去台後,一心追捧宋美齡,從而開罪蔣經國,埋下了人生落幕悲劇的伏筆。
與此同時,宋慶齡在她的寓所與上海人民一道歡慶這座東方大都會的解放。入城的解放軍秩序井然,秋毫無犯。他們特地派出了一個連的人馬在宋慶齡住宅四周,擔負起了衛戍警戒任務。未幾,時任四兵團司令員的陳賡大將親赴宋慶齡寓所。轉達黨中央、毛主席、周總理對她的敬意和問候,並真誠地邀請她北上赴京參加首屆全國政協會議。
陳賡早年擔任過孫中山的鐵甲衛士,畢業於黃埔四期,救過國民黨蔣介石與共產黨周恩來的性命,征戰數十年,被國共雙方譽為傳奇式的戰將。當年,上海蒙難,宋慶齡曾出面搭救,他們彼此頗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