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海的黃昏 第5節 文 / 陶朱問
國共和談失敗,中共代表從南京全部撤回延安,此時國民黨的宣傳機器一股腦兒對著民盟發洩,說民盟是「奸盟」,說盟員是「奸匪」,說「民盟已經成了中共操縱指使的工具」。
孫科在中外記者招待會上公開對民盟恫嚇說:「民盟天天打著反對內戰的旗號唱高調,實際上是在反政府,不管誰反政府,我們都按處置共產黨的辦法進行處置。」
為了徹底搞垮民盟,最終達到取締解散民盟的目的,國民黨當局於1947年10月初,將民盟西北總支部主任委員杜斌丞以「販賣毒品」的罪名逮捕。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說明國民黨當局已經在向民盟及其領導人下手了。羅隆基得知信息,便以民盟副主席的身份,通過合法手續,找行政院長張群進行交涉,要求放人。張群避而不見。南京當局則以最快的速度,於10月7日以「中共關中地委負責人杜斌丞,勾結匪軍,密謀暴動,販賣煙毒」等莫須有的罪名將杜斌丞槍殺。
杜斌丞之被害,民盟感到十分震驚。民盟總部除向蔣介石提出局面嚴重抗議外,張瀾主席還以個人名義在報上公開聲明,要「將案情訴諸全國及全世界之公道與正義」。
這樣一來,國民黨與民盟的關係越來越僵化與緊張。為了緩解這一局面,民盟以大局為重,推派沈鈞儒、羅隆基、章伯鈞、葉篤義去找前燕京大學校長、美國新任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先生,要求他出面調解一下民盟與國民黨的關係,最大限度地不要繼續惡化。可是司徒雷登以「不便干涉中國內政」為由而推辭。
10月20日清晨,羅隆基一覺醒來,突然發現民盟南京總部機關已被國民黨的警察特務所包圍,前院後門都設有他們的崗哨,對機關工作人員直至工勤人員都要盤問檢查,對出進人員還要跟蹤監視,情況十分緊急。
當時,民盟的幾位主要領導人都住在上海,只有羅隆基一人坐鎮南京總部。他突然被監控,感到十分氣憤,立即打電話向國民黨政府及有關當局進行交涉,可是對方不是推脫不瞭解此事就是給領導人擋駕,不予正面答覆。羅隆基孤立無援,行動困難,只好向在上海的張瀾主席告急。張瀾在寓所召集沈鈞儒、黃炎培、章伯鈞、史良和葉篤義等人開會,討論如何應對民盟當前的局勢,提出有效的對策來。討論結果,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推舉黃炎培和葉篤義赴南京,會同羅隆基再次去找國民黨當局進行交涉。
來到南京,黃炎培決定先去拜訪一向心平氣和的邵力子先生探探口氣,不料邵力子以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說:「事情弄到今天這步田地,一切都無能為力了,民盟還能怎麼辦,我看不成仁便成義。」
聽話聽音,從邵力子的口氣來看,國民黨方面對民盟的問題已經沒有談判和交涉的餘地了。
就在這天,國民黨中央社發表了《民盟參加叛亂的經過》以及《軍警機關取締民盟活動的辦法,限令盟員向政府登記自首》等文章,在社會上大造輿論,一步步給民盟施加壓力,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儘管事已至此,黃炎培仍堅持要與國民黨當局進行交涉。陳立夫傳下話說:「不存在交涉,可以與你們接個頭,但羅隆基除外,我們不喜歡他,更不會接見他的。」
黃炎培與陳立夫接頭後,按照國民黨方面定下的調子,搞了一個書面文件,那就是《民盟解散公告》,並於11月6日以張瀾的名義在媒體公開發表。
從這天起,南京民盟總部加派了軍警特務,對羅隆基的監視更加嚴厲,幾乎失去了行動自由。羅隆基暴跳如雷,十分憤慨。後經張瀾再次斡旋,陳立夫口頭表態說:「要解除對羅隆基的監視,他必須立即離開南京,到上海去住醫院,費用我們可以包。」
可誰知道,羅隆基這一入院,就被軟禁了起來。而現在,上海解放在即,蔣介石居然要對自己下黑手了。
療養院的夜晚,靜謐而森冷。205病房——監控室裡,鄭定竹遞上聽裝的「伽萊克」香煙,敬著監守的軍警。四個輪值的軍警毫不客氣,拿來就抽,還沒忘往左右耳朵上夾。鄭定竹套著近乎,「白天的事,你們是過分了,療養院上上下下都抱不平!」
軍警似乎不把好客的鄭醫師當外人,也歎開苦經,「鄭醫生,我們是擔待不起呀!真鬧出個什麼意外,你身家性命沒了,我們腦袋也『搬家』了!」
另一軍警透著風,「聽說……大頭兒毛森也緊張著吶!」
「有這麼嚴重?」鄭定竹趁熱打鐵,「你們先抽著,等一下給你們送酒菜、夜宵來。」輪到軍警套近乎了,「還是鄭醫生夠意思!」
隨後,鄭定竹就以查房為由,拐進相鄰的206病房。他壓低嗓門向張瀾與羅隆基通報了外面抓人、處決的情勢,很有些焦慮,「再不想辦法走,怕走不了啦!」
張瀾顯然判斷著什麼,「現在外面曉得我們被軟禁在這裡麼?」
鄭定竹搖搖頭,「他們封鎖得很緊。肯定有鬼!」
羅隆基從反向思維考慮著,「嗯。只有讓社會上都曉得了,他們才會有所顧忌。」
張瀾立馬想定,「找葉篤義。」
從來不問政治,只會埋首醫學、治病救人的鄭定竹,自己都沒有鬧清楚,怎麼也急著問「政治」!
鄭定竹馬上撥打電話。葉篤義聞知後,立即轉移了住址,趕緊想法營救張、羅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