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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反民驟起,百萬人大造反 執迷不悟 文 / 王曉磊

    文武百官在皇宮中忍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時才盼來北軍的捷報。

    馬元義得知唐周告密,率領徒眾自河南轉移至緱氏縣,想要突出轅關。但是八關皆已戒備森嚴,這伙偷偷滲入的太平道徒眾又只有數百人,結果在守關軍兵和北軍的夾擊之下悉數被殲,馬元義被官軍擒獲。

    遠的顧不上,既然眼前之賊已經消滅,文武百官總算可以重獲自由了。等皇宮大門敞開時,可真稱得起扶老攜幼,一個個熬得臉色蒼白,打著晃還得保持官儀。漢家自叔孫通制禮以來,滿朝官員如此狼狽恐怕還是頭一次。

    眼皮都睜不開了,誰還顧得上寒暄客套?百官走出御街便各尋自己府裡來接的僕人,曹家父子也由秦宜祿攙扶著上了馬車。

    看得出來,這些家人也都是滿臉睏意,想必從主子們入宮,他們就在外面守候著了。北軍五營尚未撤防,執金吾所轄兵丁四處鳴鑼宣佈洛陽金市、馬市皆休市三日,城內緝拿太平道信徒。再熱鬧的事也勾不起曹家父子的注意了,昏昏沉沉歪在車裡,待回到府中解去朝服,腦袋一挨枕頭便鼾聲大作。

    曹操這一覺直睡到轉天早上,坐起來還未顧得伸個懶腰,就見秦宜祿端著臉盆跑進來:「我的爺,您可算是醒了。」

    「乏死了……」曹操打了個哈欠,「有事嗎?」

    「這會兒外面可熱鬧呢,平陽大街上設了檯子,要明令典刑殺馬元義呢!」

    「唔。唔?」曹操愣了一下,京師大道上公開殺人,這倒是從未有過,「走,咱們看看去。」

    梳洗完畢,曹操也沒敢驚動父親,帶著秦宜祿、樓異出了府門。平陽大街乃正南正北洛陽城最為開闊的街道,直通到皇宮大門。今日就在皇宮前的廣場上搭建了監刑之台。

    曹操來時已經有些晚了,隔著人群只模模糊糊聽到兵丁在廣場上宣讀著馬元義冗長的罪狀。這會兒大街上的熱鬧就比不得前日了,沒有衣冠楚楚的官員,圍觀的多是平民百姓,士農工商形形色色,把廣場擠得風不透雨不漏。皇宮門口要宰活人,這是多麼大的新鮮事兒?真有城外百姓特意趕來開眼的,裡三層外三層抻著脖子瞪著眼,就差騎到前面人脖子上了。還有一等市井之徒會尋巧,乾脆爬到車上房上聚神張望。

    秦宜祿與樓異左推右搡了一陣子還是進不去,回頭看看曹操,卻是一臉不快。秦宜祿嘴甜:「我的爺,您是不是覺得亂。左不過是殺人,您要覺得煩咱就不看了。」

    曹操搖搖頭:「我不高興不是因為看不見,只可歎這些大老遠趕來的看客。都是窮苦之人,馬元義造反又是為了誰呀?」

    「為了誰?為的是榮華富貴想當……」秦宜祿四下張望了一番,小聲道,「想當皇上唄!」

    「哼!說張角想要當皇上我信,說這些平民百姓都想要攀龍附鳳我卻不信。官不逼何至於反?他們雖被張角邪教所惑,但為的也是和他們一樣的窮苦之人吶。」

    「這些大道理小的可弄不明白!」秦宜祿傻笑道。

    曹操戳了戳他腦門:「莫說你不明白,這些看熱鬧的人哪個明白?只怕即將身首異處的馬元義也不清楚,他還一心期盼著中黃太一的太平盛世呢!」

    秦宜祿一臉懵懂,樓異卻道:「大人,咱們這樣是擠不進去了,您不妨找一找北軍的同僚,帶咱們過去。」

    一句話提醒了曹操,主僕三人繞過廣場往北走,來至監斬台那面。早有北軍的兵士手持大戟攔路。曹操張望間正看見越騎司馬沮俊(「俊」同「俊」)全身披掛站在不遠處,忙張手招呼。沮俊原是曹熾任長水校尉時的老部下,跟曹家的人很熟,見他在人群外站著,便示意兵丁叫他進來。就這樣曹操算是混了進去,可秦、樓乃家僕白丁,只得悻悻回府,暗自抱怨錯過熱鬧。

    沮俊也真膽大,不言不語逕自將曹操引到了監斬台側,刑場上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曹操都覺得唐突了:「有王法的地方,站到這裡合適嗎?」

    「沒關係,」沮俊壓低了聲音:「今天是糊塗國舅作監斬,什麼也不懂。你又是官身,無礙的。」

    果見七尺高的臨時監斬台上,居中坐著剛剛拜為河南尹的國舅何進。他冠戴齊整,肋下佩劍,卻無所事事東張西望,猛一眼看見曹操,還特意拱拱手打招呼。宰豬屠狗他是內行,監斬殺人卻是不會的。他連朝廷的禮儀尚未學通,更何況這樣百年不遇一次的大事件。指揮現場的實際上是站在一旁侍立的北軍中侯鄒靖,見他五官不正大汗淋淋,想必跟著這位糊塗國舅辦差著了不少急。

    「全是鄒大人撐場面呀。」曹操嘀咕道。

    「嗯。前天夜裡拿賊才熱鬧呢,」沮俊掩口笑道,「一去一來的事兒,咱們這位國舅還惦記安營紮寨呢!最後仗打完馬元義都擒獲了,他還問賊兵在哪兒呢!真要讓他帶兵打仗,非亂了不可。」

    一語未畢,只見軍兵齊聲吶喊,閃出一條胡同,自外面推進一輛木籠囚車。那馬元義膀大腰圓,面相樸素,看樣子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漢。此刻他臉色晦暗帶著烏青,嘴裡勒著繩子,支支吾吾講不出話。因為看押在軍中沒有顧得上更換囚衣,他穿的還是被俘時的粗布衣服,早撕擼得破破爛爛,露著幾處血淋淋的刀傷,還被故意沿著傷口綁得結結實實。

    「五刑畢至一概不招,這傢伙還真是個硬漢子!」沮俊不禁讚了馬元義一句。

    軍兵將囚車推到刑場中央,刀押脖頸牽出馬元義。這傢伙早料到會是一死,講不出話來便睜著一雙大圓眼,狠狠瞪著軍兵。三聲鼓震,響箭已畢,就該大辟(死刑)了。但何進面有不忍之色,他也是窮苦出身,又與馬元義是一般的身材相貌,可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鄒靖在他身畔耳語了幾句,他才勉強起身喊道:「行刑!」哪知喊過之後,並沒有人舉刀梟首,而是轟轟隆隆自監斬台後趕出五輛雙駕的戰車。

    車裂!?莫說在場的百姓,連曹孟德都嚇了一跳:大漢自呂雉車裂彭越以來再沒人使用過這等殺人方法,孝文帝年間孝女緹縈上書救父,肉刑廢除;光武爺中興倡導寬道柔術治天下,連每年秋決的死囚都是能赦便赦。即便馬元義身有大逆之罪,車裂也太過殘酷,而且壞了歷代先王的規矩。

    「這也是鄒大人的主意?」曹操不禁問。

    沮俊也面露不忍:「這是皇上欽定的刑罰,沒辦法更改。」

    「想不到呀……」

    「想不到的事兒還多著呢!這車裂的十匹馬,都是皇上驥廄的御馬,據說他老人家要借此機會試試馬力。你看看,趕車的都是宦官,孫璋也來了。」

    曹操順著他的手瞧,果見驥丞、十常侍之一的孫璋也上了監斬台。皇上真是無藥可救,馬元義一殺必定天下大亂,這等時候還有閒心訓練御馬,還叫宦官在此作威作福。

    五輛馬車各就各位,馬元義被解開綁繩,四肢都被拴在馬車後的鐵索之上。勒嘴的繩子一被揭開,他破口大罵,皆是聽不懂的荊州土話。不由他反抗,腦袋已被套在鐵索上了。緊接著催命鼓響,鼎沸的人群立時寂靜下來,無數雙眼睛盯著這個即將快馬分屍的人。

    馬元義兀自咒罵許久,聽不到有人喝彩,便突然大笑起來。五輛戰車催動,少時間鐵索繃緊,他的身軀漸漸離地。這個死囚的臉憋得紫紅,五官挪移,形如鬼魅。這是車裂最為殘酷的所在,要是十匹馬奮力齊催,人體必在一瞬間扯碎,但是要讓死囚遭受到痛苦,馬匹就要慢慢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冰涼梆硬的鐵索就在咽喉,窒息的感覺使馬元義的臉色由紫轉黑,兩隻血糊糊眼睛像要蹦出來。四肢不能動彈,而自身的求生本能使得他胸部連續起伏要緩過這口氣。但一切都是徒勞,他勉強張開嘴,用胸臆中最後一股氣息發出咆哮:「蒼天當死,黃天當……」

    最後一個「立」字尚未出口,趕車的宦官已經鞭笞寶馬,驟然間一陣撕裂的聲音,半空中爆出個血球,活生生的人立刻被扯成碎片。看熱鬧的人發出一陣驚呼,如退潮般閃開近一箭之地,還有人嚇得從房上跌落下來。

    曹操只見紅光迸現、一陣血腥,趕緊把眼閉上了。待人聲嘈雜良久才勉強睜眼,正見心肝肚腸撒滿刑場,馬車拖著一條大腿自面前而過。噁心的感覺襲來,轉臉再不敢看,只聽到台上傳來尖銳的獰笑:「皇上的御馬果然好!我要回宮覆命啦!哈哈哈……」那賊閹孫璋還在賣狂。

    「不將宦官斬盡殺絕,難消吏民之忿!」

    曹操一抬頭,恰見袁紹橫眉立目走來,後面跟著一個未老先衰的士人——正是何顒。

    「孟德賢弟,咱們又見面了。」何顒慘淡地笑了笑,黨錮已解,他不必再扮作袁府僕人,但眉梢眼角甚顯倦意,當年的英氣已蕩然無存。

    「伯求兄。」曹操拱手道,「本初對我隱諱未言,但那日我在袁府已經看到你了。」

    「哦?」何顒不滿地瞪了一眼袁紹。

    袁紹有點兒尷尬:「我是怕消息外傳,沒有告訴孟德。」

    見何顒有些氣惱,曹操還得幫袁紹搪塞:「本初兄也是一番好意,倒是應該恭喜伯求兄,您大難得脫,奔走十七載終於得見天日了。」

    「雖然是解禁了,不過皇上並沒有給陳老太傅和竇武翻案,我們這是『蒙恩赦』,說到底還是有罪之人呢!」何顒一臉無奈,「十常侍如此猖獗,比之當年的王甫、曹節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話間早有人收拾了刑場,圍觀之人漸漸散去。曹操便攜手道:「我家離得近,二位兄長若無事,到我那兒坐坐如何?」

    「去你家?」何顒一愣,「這合適嗎?」

    此言當然是針對曹嵩而論的。

    「有什麼不合適的,至少這次不用再後院翻牆了。」

    何顒嘿嘿一笑,卻見袁紹拱手道:「我有些事情要辦,等國舅覆命還要商議些事情,先告辭了。」

    曹操望著他的背影:「本初又在忙什麼?」

    「殺宦官。」何顒壓低了聲音,「黨禁雖解,宦官還在,若不斬草除根,遲早也是禍患。」

    「搔御虱如同撼山,此事不易辦成。」曹操邊走邊說,「再說宦官之中豈無善類?若非呂強仗義執言,黨禁也未必能解,一併視為讎仇大為不妥。」

    「話雖如此,但養虎必然傷人,你不去傷他,他還是要吃你的。此事成與不成,且叫本初去謀劃吧。如今已經聯絡到張孟卓、劉景升、華子魚、荀公達等人。對了,還有鄭康成、荀慈明、陳仲弓三位高賢也在觀望之中。」

    曹操心中暗驚,張邈、劉表等輩也就罷了,鄭玄、荀爽、陳寔竟也被袁紹攀上了關係。這三個人都是前輩隱賢,拒絕過朝廷多次徵召,他們若是出仕恐怕連楊袁兩家都要退避三舍。

    「話雖如此,而攘外安內必要兼顧。宦官之事可以暫且擱置,但馬元義一死,天下之亂迫在眉睫,這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情。」曹操提醒道。他突然覺得何顒與袁紹他們都不太清醒,如今事端已發,最要緊的是要平息叛亂解決問題,而不應該在這裡沒完沒了的追究宦官的罪過。

    轉眼間兩人已到曹府門前。正見從裡面走出一個中年宦官,乃是十常侍中素來跋扈驕橫的段珪。後面緊隨著一身便服的曹嵩,唯唯諾諾甚是恭敬。曹操頓覺緊張,卻見何顒昂首挺胸熟視無睹——是啊,伯求兄經歷了這些年的磨難,容貌大變,段珪已經認不出他了。

    兩人閃在一旁,等段珪上了車,他倆才進門。

    「你去看殺人了?」曹嵩打發走貴客,才撤去滿臉恭敬,換了一副晦氣的表情,「湊這等熱鬧幹什麼?百姓造反都是咱們當官的逼出來的,看著怪難受的……這位高賢是誰?」他還想說什麼,卻見兒子帶了個朋友回來。

    何顒見到曹嵩本是一肚子的厭惡,但是聽他道官逼民反卻覺得這個人還有些自知之明,便拱手道:「在下南陽何顒。」

    曹嵩一驚,眼睛睜得大大的,上下打量了許久才沉吟道:「是你……真的是你……」

    「曹大人,晚生與您一別,將近二十載了吧。」

    「是十七年,我記得清楚呢。」

    「曹大人好記性呀!」何顒這話有點兒諷刺意味。

    曹嵩知道兒子與他交情頗厚,但聽他口稱大人而不稱伯父,已明白他的生分之意,便抬手道:「請進去說話吧。」

    曹操只是想帶著何顒回府聊聊,並未打算讓他和父親見面,不料在門口巧遇,躲都躲不開,也只得與他進了客堂。三人落座,家人獻漿,誰都沒有說話。直到一口水下肚,曹嵩才率先開了口:「這些年你過得可好?」何顒賭氣道:「托您老的洪福,還沒死。」

    曹嵩全不在意,只淡然一笑道:「黨錮已解,皇宮謗書一事也不再追究。顯名太學的何伯求大難不死,又可以興風作浪了。」

    「哼!」何顒冷笑一聲,伸手摘去頭上的遠遊冠,露出斑白的頭髮,「您睜眼看看吧,哪裡還有當年那個何顒。」這個曾經風流倜儻談吐風雅的翩翩儒士如今未老先衰形容憔悴,連曹嵩也有些動容。

    「老人家,黨人冤不冤您心裡最明白。何人當初為王甫謀劃掌握北軍,不用晚生再講明了吧。您這十七年來可有半分自責自愧?面對朝廷之事可有半點善政、半句善言?」曹嵩聽後自覺理虧低頭不語。

    「當年若非孟德賢弟相救,我早就斃命官兵之手了。所以……咱們之間的恩怨可以不論,可您一把年紀豈能不明是非,難道就甘願為虎作倀嗎?王甫壞事是他罪有應得,曹節也死了,此後就不該再攀扯十常侍,您為官之操守何在?為父之臉面何存?子曰……」他雖然越說越氣憤,但還是考慮到畢竟老頭是曹孟德的父親,便口下留情,沒把「老而不死是為賊」說出來。

    曹嵩不氣不惱,搖著頭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有你的活法,可我也有我的活法。你可以說我恬不知恥,我還覺得你不識時務呢!保明君有保明君的方法,保尋常之主有保尋常之主的方法。若是不得其法,必給自身招致災禍。」他秉性油滑,只道劉宏乃尋常之主,而不明說昏君,言語謹慎可見一斑。

    「你老人家倒是甚得其法,可是天下蒼生何罪啊。」

    「我自己能保全就不錯了,哪還顧得上別人?哼!」

    話不投機半句多,何顒知道憑自己是說不動這塊老骨頭了,起身道:「那咱就各行其是吧。晚生告辭了。」他還故意氣曹嵩,對曹操道,「孟德賢弟,今日多有妨礙,改日再尋閒暇來府上做客。」說罷拔腿就走,弄得曹操也不好阻攔。

    「你且站一站!」曹嵩陰陽怪氣地叫住他。

    「大人還有何見教?」

    「聽老朽一句勸,出了我府速速離開洛陽。」

    「你這是威脅我嗎?」何顒瞥了曹嵩一眼,不屑地笑道:「有楊公、馬公、陳耽、劉陶等耿直老臣立於朝堂之上,恐怕你老人家還沒有置我於死地的本事吧?」

    「你誤會了,老朽是為你好啊。如今雖然解禁,但是洛陽城內還在捉拿太平道的奸細。你以為現在就安全了嗎?十常侍四處網羅罪狀,把平素不睦之人皆誣告為內奸。你是當年闖宮的漏網之魚,又有留下謗書刺王殺駕之嫌,若是不走必有大禍臨頭。獲罪於天,無可禱也!」曹嵩低著頭並不看他,「大風大浪你闖過不少,好不容易盼來春暖花開,可別讓小小的乍春寒凍死了。」

    何顒一愣,半信半疑道:「真能如您所言?」

    「我不騙你,你知道段珪來說了什麼嗎?呂強死了,是張讓進讒言害死的。」曹嵩苦笑一聲。

    「唯一有良心的宦官這麼快就被處死了,今後誰還敢直言盡命?」何顒歎息不已,搖搖頭道:「我走……你放心,何某是正人君子,就算朝廷再次捉拿我,也不會攀扯你們父子的。」

    「我以為你變了,看來還是沒什麼長進!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你何伯求白了頭髮還是那麼頤指氣使。」曹嵩譏笑道,「你以為老朽怕你連累,我是想報你的恩情。」

    「我與你有何恩情可言?」

    曹嵩苦笑一陣道:「你的青釭劍救過老朽一命。」

    曹操明白了,當年父親譏諷段熲,惹得拔劍相向,若不是自己憑借青釭劍隔斷,他確有性命之虞。何顒卻不知他家的事,矜持道:「不論您說的是真是假,何某領你這個人情。臨行前還有一句好話奉送您,《易經》有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這是非曲直您老自斟自酌吧!」說罷揚長而去。

    曹操低頭等著父親發作自己,可曹嵩卻沒有生氣,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把他招到家裡來了,真是兒大不由爹啊……如今一天比一天亂,以後朝廷會變成什麼樣,為父我也看不清。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想上哪條船自己隨便挑吧。」

    他聽父親這樣說,反覺得自己過意不去了:「爹爹,伯求兄受十七年之苦,講話難免有些過激,您老不要與他置氣。」

    「這算得了什麼?比當年的橋玄客氣多了。」曹嵩無奈地搖搖頭,突然道,「小子,聽說你把朱俊捧得暈暈乎乎的,你想帶兵打仗嗎?」

    「兒是覺得,國家今有……」

    「別跟我講那麼多春秋大義,我就問你,想不想帶兵打仗?你要是想,這事兒我去給你辦!」

    「想。」曹操不知不覺脫口而出。

    「哼!你小子六親不認拉硬屎,到頭來還是有求我的時候吧?哈哈哈……」曹嵩滿意地笑著走了。

    此後確如曹嵩所料,十常侍借徹查洛陽內奸的機會大肆打擊異己,上至尚書官員、下至黎民百姓,誅殺了一千餘人,其中不乏黨人親屬。殺戮之後,劉宏宣佈大赦,唯太平道元兇張角不赦,下令冀州刺史將其捉拿治罪。

    可是民心所向豈是靠一紙詔命就能平息?撼動天下的大規模武裝起義,還是毫無懸念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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