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毒品會讓美國亡國嗎? 第八節 逃避自由的仙丹 文 / 張源俠
弗洛姆在他的名著《逃避自由》中,提出現代人在獲得從未有過的自由後,突然發現極度自由的感覺,並沒有原來想像中那麼美好。而自由所帶來的責任和挑戰,又往往超越個體所能承受的壓力,於是,現代人在滿街都是自由的努力中,尋找逃避自由的空間。毒品簡單而昂貴地給了現代人一個逃避自由的空間。
「你知道嗎,我愛海洛因,我愛!」皮朋一說起海洛因,他那張乾枯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好像海洛因就是他的夢中情人似的。
「你怎麼個愛法?」我問道。
「我和我的兩個朋友在一起,我把我姐姐的婚紗披起來。然後,每人打一針海洛因,很快,那種奇妙的感覺就上來了。」
「什麼感覺?」
「超人的感覺,你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的感覺。我想自己是新娘子,我就變成了新娘子;我想讓自己變成新郎倌,我就變成了新郎倌;連我想和自己結婚,我好像也能做到。」皮朋邊說邊微笑。顯然,他十分陶醉在海洛因的感覺裡。
「有人說海洛因是神仙的藥丸。」
「對,是神仙的藥丸,可惜,這神仙的藥丸不能停,一停止下來,那種感覺就太壞了。」
「怎麼個壞法呢?」
「體內的感覺先是頭暈目眩,然後是腹痛如絞,最後是萬蟲齊發,好像是有無數條蟲在裡面咬你。體外的感覺是過印第安百人陣,你所經過的每一個人都對你拳打腳踢,你哀號痛哭,但卻沒有人理睬你,大家是照打不誤。」皮朋在做如上描述時臉上收起了笑容,可見,海洛因的阻斷效應是極恐怖的。
「這樣看來,你在海洛因中找到了一個虛幻的極樂的自由世界,但海洛因卻在同時把現實世界轉化為一個魔鬼的世界。」
「唉,現實世界,我原本就是為了逃避現實世界才用海洛因的,但用過以後,現實世界居然加倍地恐怖了,連回頭也難啊。」
「那可卡因又是什麼感覺呢?」我想瞭解吸毒者對各種毒品的不同想法。
「可卡因是加速劑,用了可卡因以後,你感覺一切都被加速了,風馳電掣,痛快至極。有不少人用了可卡因後性慾旺盛,幹起來猶如狗一樣。」
「你能否比較一下海洛因和可卡因兩者的區別?」
「海洛因使人如墜仙境,可卡因使人興奮如癲。」
「那麼這兩者的花費何者為多呢?」
「當然是可卡因。可卡因使人瘋狂,人如果吸可卡因上癮後,每天生活的惟一目標便是如何搞到可卡因。海洛因使人懶洋洋,懶鬼的動作自然要比狂人慢半拍,所以,即使用毒品的速度也相應慢了半拍。」
吸毒者在逃避現實的自由的同時,在內心創造了虛幻的自由。一個對現實失望的人,很容易在毒品中找到自己所希望和嚮往的東西。這種現實和虛幻感受之間的巨大差別,使得吸毒者一旦上癮後就無法自拔,直至將現實生活完全摧毀。
在美國這個自由主義最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裡,個體面對自由時所產生的無助和恐懼,在毒品中得到了自然的解救,但毒品在滿足個體的虛幻感受後卻無情地傷害甚至摧毀了個體的現實生活。當個體在現實生活中完全失敗後,連購買毒品的經濟基礎也失去了保障。吸毒者不但失去了現實的一切,也失去了維持吸毒的經濟能力,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摧毀一切的「連環毒計」。愚蠢而無助的吸毒者,一個一個地跳入這個無底漩渦,任生命隨毒品而肢解、沉沒。
自由主義和個體主義往往是連在一起的,以個體為本的資本主義在崇尚自由的時候,必然輕視集體主義和威權主義,而後兩者正是社會主義的核心。個體在社會主義國家裡失去充分自由的同時,卻也自然減輕了因過度自由而引發的焦慮和無助。
逃避自由的傾向在以個人主義為核心的資本主義國家裡,很自然地在毒品中找到了歸宿。相對而言,逃避自由的傾向在以集體主義為核心的社會主義國家裡,對個體的壓力要相對減輕許多,所以,個體對毒品的依賴也相對較輕,我的這個推論其實在資本主義國家裡早就得到印證。各種類型的癮君子在美國自發成立了團體互助組織,其鋪天蓋地之勢,完全超過了政府所提供的以醫生為中心的治療手段。癮君子們在團體交往中,得到了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缺乏的群體歸宿感。雖是同病相憐,但其內在的核心意義,卻是對「逃避自由的社會主義大鍋飯」的嚮往。我從毒品論證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你說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