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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用人篇 致九弟愧對江西紳士 文 / 曾國藩

    【原文】

    沅捕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歸,接展來函,具悉一切。臨江克復,從此吉安當易為力,弟邑勉為之,大約明春可復吉郡,明夏可復撫建。凡兄所未了之事,弟能為我了之,則余之愧憾可稍減矣。

    余前在江西,所以鬱鬱不得意者,第一不能干預民事,有剝民之權,無澤民之位,滿腹誠心,無處施展。第二不能接見官員,凡省中文武官僚,晉接有稽,語言有察。第三不能聯絡紳士,凡紳士與我營款愜,則或因而獲咎。坐是數者,方寸鬱鬱,無以自伸;然此只坐不宜駐紮省垣,故生出許多煩惱耳。弟今不駐省城,除接見官員一事,無庸議外,至愛民聯外二端,皆宜實心求之。

    現在餉項頗充,凡抽釐勸損,決計停之,兵勇擾民,嚴行禁之,則吾夙昔愛民之誠心,弟可為我宣達一二。吾在江西,各紳士為我勸捐作八九十萬,未能為江西除賊安民。今年丁憂,奔喪太快,若恝然1棄去,置紳士於不顧者,此余之所悔也。若少遲數日,與造外往復書問乃妥。弟當為余彌縫此闕,每與紳士書札還,或接見暢談,具言江紳待家兄甚厚,家兄抱槐甚深等語。

    就中劉仰素甘子大二人,余尤對之有愧。劉系余清之帶水師,三年辛苦,戰功日著,渠不負吾之知,而吾不克始終與共患難,甘系余清之管糧台,委曲成全,勞怨兼任,而余以丁憂遽歸,未能為渠料理前程。此二人皆余所愧對,弟為我救正而補苴之。余在外數年,吃虧受氣,實亦不少,他無所慚,獨慚對江西紳士,此日內省躬責己之一端耳。

    弟此次在營,境遇頗好,不可再有牢騷之氣,心平志和,以近天休,至囑至囑!承寄回銀二百兩,收到。今冬收外間銀數百,而家用猶不充裕;然後知往歲余之不寄銀回家,不孝之罪,上通於天,四宅大小平安,餘日內心緒少佳,夜不成寐,蓋由心血積虧,水不養肝之故。春來當好為調理。(咸豐七年十二月廿一日)

    【註釋】

    1恝然;同「忽然」。

    【譯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九日亮一等回來,接到來信,知悉一切,臨江克復,從此吉安應當容易得手了,希望弟弟好好處置,大約在明年春天可以克復吉安,明年夏天可以克復撫建。

    凡屬做兄長的沒有了結的事情,弟弟能夠替我了結,那麼,我的愧疚之情可以稍微減輕一點。

    我從前在江西,之所以鬱鬱不得志,第一,不能干預民眾的事情,有剝奪民眾的權,沒有施惠於民眾的地位,滿腹仁愛的心思,沒有地方施展。第二,不能接見官員,凡屬省裡的文武官僚,接見有稽查,語言有監察。第三,不能聯絡紳士。凡屬地方紳士與我通往來,便因此受到來咎。因為以上三點,便鬱鬱不樂,沒法施展,然而,這只是不適宜駐紮省城,生出的許多煩惱罷了。弟弟現在不駐紮在省城,除了接見官員這件事,沒有必要計論以外,其他愛民和聯絡兩件事,都應該實實在在去作。

    現在軍餉很是充足,凡屬抽釐金和勸捐款這些,都下決心停止。士兵騷擾百姓的事,嚴加禁止。那麼我過去一腔愛民的誠心,弟弟可以為我表達一二了,我在江西,紳士們為我勸捐了八、九十萬,沒有能夠為江西消滅敵軍、安撫百姓。今年奔喪太快,若忽然不敢而別,棄置紳士們不加理睬,這是我很後悔的。如果奔喪遲走幾天。與紳士們多商量,那才妥當,弟弟應當我彌補這個缺憾,凡與紳士書札往來,或者接見暢談時,都說江西紳士對待兄長很寬厚,家兄愧疚很深這類的話。

    這些人中,如劉仰素、甘子大兩位,我尤其對他們有愧。劉仰素是我請他帶水師,三年辛苦,戰功很顯著,他沒有辜負我的知遇之思,而我卻沒有有始有終和他共患難,甘子大是我請他掌管糧台,他委曲求全,任勞任怨,而我因奔喪急忙回家,沒有為他料理前程。這兩個人都是我愧對他們,弟弟要為我糾正這個缺憾,彌補這個不足。我在外面幾年,吃虧受氣,實在也不少,其他地方沒有什麼愧疚的,獨獨只愧對江西紳士,這是我近來經常反省一點。

    弟弟這次在軍營,環境很好,不可以再有牢騷,要心平氣和,以便保養老天賜給自己的福氣,囑咐你了!承蒙你寄回銀子二百兩,收到了。今年冬天收外面的銀子幾百兩,然而,家用還是不充裕,這使我明白過去我不寄錢回家,不孝的罪過,已是上通到天了。四家大小平安,我近來心情不太好,晚上睡不好,是因為心血積虧,水不養肝的緣故,春天自己會好好調理。(咸豐七年十二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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