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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陞遷有道 文 / 王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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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車,趙天啟環顧四周,暗自感慨,到底是市城建局啊,大衙門,不得了。

    以前他來過市城建局,當時也感覺不同凡響,但那時畢竟是局外人,只有白白地羨慕和憤憤不平而已,私下會發幾句牢騷:媽的,都是正處級單位,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簡直沒法活了!

    現在不同了!而今,他已經是市城建局的局長了,成了這裡真正的主人,如今再看眼前的這些景物,感覺自然和原來迥然不同。他現在看著這些景物,有點像看自己家產的感覺,很是賞心悅目,很是底氣十足。瞧瞧,氣派的鍍光彈簧伸縮門幾十米寬,高大的辦公樓直插雲天,寬敞的大院停滿了五花八門的小汽車……和市城建局比,他那與市鄉鎮局等幾個小局委擠在一棟破樓裡辦公的市園林局,就顯得太寒酸、太小家子氣了,似乎和這裡根本不屬於同一個時代。

    趙天啟大步走入市城建局的大門,有走出貧民窟邁進大宅院的感覺。他感受著自己的腳步,欣賞著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走著,他堅實地踏上了市城建局的樓梯,他有力地推開了局長辦公室的大門,一個寬敞別緻的空間便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頓時感覺心情格外舒暢,一肚子的滿足感、成就感便發面一般膨脹起來,很快在皮囊裡就要盛不下了,忍不住想要外溢。他當然要忍住,他不能讓它們溢出來,可是,到底還是沒有成功,憋不住的氣體決堤般從下面的通道衝了出來,並且製造了一個很令人掃興的響聲。

    這是個讓趙天啟料想不到的意外事件,他看看身邊,只有辦公室張主任站在身後,本來他想解釋句這幾天肚子不太舒服之類的話,可是看著張主任平靜的臉上無動於衷,似乎什麼也沒有聽到,便把這句想要說的話省略了!

    局長辦公室是老馬給他騰出來的,騰出來後老馬搬到了樓上的書記辦公室。坐到老闆台後面,趙天啟噓了一口氣,心想這個位子一定要坐穩呀,這可是他親手打下來的一塊新天地,呵呵,從今以後,市城建局就姓趙了!

    昨天上午,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戶山親自陪同他來到城建局,在全體幹部職工大會上,宣佈了他的任命。當時,原任局長老馬就坐在他的旁邊,臉色陰沉得像塊破抹布。有這塊破抹布在旁邊映襯著,他就很掃興,只好盡量地把滿肚子的春風得意牢牢鎖在肚子裡,以防它不小心溜出來跑到臉上,讓旁邊的破抹布把他襯托成小人得志。於是,他也皺起了眉頭,垂下了眼簾,一臉苦瓜樣。他要盡可能地向老馬的破抹布臉看齊,彷彿來到市城建局當局長是一個多麼苦的差使,彷彿他是多麼的不心甘情願。雖然老馬的破抹布臉讓他很掃興、很生氣,可是,發表就職演說時,他還是一口一個老領導、一口一個老前輩,把老馬誇到了天上。最後,他居然看到老馬的那塊破抹布臉,像是被香皂清洗了幾遍,又用漂白粉漂了漂白,一下變成了乾淨潔白的洗臉毛巾了。看到幾句好聽的就能把老馬由破抹布變成洗臉毛巾,他放心了,塌實了,這個老馬,也就一個順毛驢,不難對付!

    今天,他是隻身一人到市城建局上任的。和清水衙門的市園林局相比,市城建局是個富得流油的大局,局長的寶座不知有多少人眼饞地窺視著呢!可是,沒想到過去對這個寶座連想都不敢想的他,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甚至可以說這個寶座是自己長了翅膀飛到他屁股下面的。哈哈,真是好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他很感激那天早上在他家窗台上唧唧喳喳叫個不停的灰喜鵲,喜鵲叫,好事到,真的不假。那天從錢書記辦公室出來後,他整整一天都是心潮澎湃的,怎麼也靜不下來。下午下班回家,特意讓老婆抓了兩把玉米放在窗台上,犒賞那些可愛的灰喜鵲,搞得老婆一頭霧水!

    當然,他最感激的還是市委錢書記。如今的官場,一個蘿蔔一個坑,有的地方甚至還要兩個蘿蔔、三個蘿蔔擠在一個坑裡,而他趙天啟卻身兼兩職,一個蘿蔔佔了兩個坑,這種情況,在玉州市還是不多見的。他自信自己是個千里馬,可是,千里馬沒有伯樂發現也白搭,憋屈在圍圈裡,和驢一起埋頭拉磨的千里馬難道還少嗎。而他是幸運的,他碰上了錢書記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伯樂,有這樣一個了不起的伯樂的賞識,是他一輩子的幸事。從此他就再也不用整天低著頭,和那些胸無大志的驢們一起踱著四方步低頭拉磨了,從此他可以一步邁出窄小的圍圈,到遼闊的草原上馳騁了,他可以看到藍天白雲,他將在廣闊的天地裡大展宏圖,成就一番偉業。

    他還年輕,而年輕在官場就是最大的資本。有了這個資本,加上錢書記的提攜,他自信自己很快就會駛入仕途陞遷的快車道、高速路,順利地一往無前。高速路這兩年他常走,他喜歡命令司機把油門一腳踩到底,讓車子跑得像離膛的子彈,見車超車,見人超人,那風馳電掣的感覺確實讓人很爽。他想像著,下一步在玉州官場這條大道上,他的車子同樣也能跑得像離膛的子彈,見車超車,見人超人。現在,他已然是兩個局的局長了,憑著他的實力,接下來的目標就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長,當然,他有自知之明,市委常委一時半會還是當不上的。眼下,城建副市長的位置陳海洋坐著,可是,玉州官場的人誰不知道,從錢書記上台起,陳海洋就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還能蹦躂幾天!想到陳海洋,趙天啟又是一陣心潮澎湃,莫非錢書記這麼重用他、培養他,就是為了日後取代陳海洋嗎?要是真的如此的話,他可是前途無量啊!

    上午,在辦公室主任和幾個副局長的陪同下,趙天啟到各科室和大家見了見面、說了幾句希望支持他工作的客套話。一路轉下來,對各個科室的科長、副科長也沒有留下什麼印象,倒是記住了城管科那個玩世不恭的科長黃期。

    當他們一行走進城管科辦公室時,張主任在前面介紹:"黃科長,趙局長來看望大家了!"

    他走進辦公室,馬上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煙臭味,看到辦公室裡霧氣騰騰的,不禁皺了皺眉。張主任這邊話音未落,那邊辦公室的男男女女都忙站了起來,送過來一張張笑臉。但是有一個人像是屁股釘在了椅子上,紋絲不動,不僅紋絲不動,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只給了他一個生硬的背影,那人就是黃期。

    張主任以為黃期沒有聽到,就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黃科,在這用什麼功呢?趙局長來看望你們了!"

    "看唄,不是都在這嗎?"黃期的屁股依然釘在凳子上,只是冷冷地冒出了一句話和一股濃濃的煙霧。

    張主任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咧嘴衝他笑笑。

    雖然心裡生氣,可是他也馬上明白了這傢伙肯定是城建局的一個硬茬,俗稱"槓子頭",明擺著是要給他來個下馬威!這樣的"槓子頭"不好惹,而且今天這種場合也不適合惹,惹不好就是一身臊,搞得出師不利,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看笑話就不划算了。於是,他就寬容地笑笑,照例說了幾句希望大家支持他工作的客套話,然後匆匆走出了城管科的辦公室。

    那個該死的黃期,連什麼模樣他都沒有看到,就攪和得自己格外舒暢的心情不那麼舒暢了,如同晴空萬里的藍天突然飄來了一塊烏雲,而這塊烏雲偏偏又遮住了太陽,結果就放大了它原本不大的能量。

    各科室轉完,回辦公室的時候,他忽然想起沒有見到老馬,就問張主任:"馬書記呢?"

    張主任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說:"哦,馬書記呀,剛上班的時候,馬書記打了個電話,說身體不舒服,要到醫院看看,今天就不過來了,讓我和您說說,怪我剛才一忙就忘了!"

    趙天啟說:"那給馬書記派個車呀!問問病得怎麼樣,我去看看!"

    張主任忙說:"馬書記說不用車了,單位的車挺忙的,還特意交代,千萬不要麻煩趙局長您去看他,說您剛上任,也挺忙的!"

    趙天啟點點頭,說:"也是!"便知道老馬得了什麼病!

    進了辦公室,又問身後的張主任:"剛才到財務科,他們科長姓什麼來著?"

    "姓馮!"

    "哦,對,姓馮!你讓他來一下,我瞭解點情況!"

    沒一會,張主任領著一個乾瘦的"眼鏡"走了進來,剛要介紹,趙天啟衝他擺擺手,說:"張主任你先忙去吧!"張主任知趣地點著頭,走了。

    眼鏡有些緊張,臉像曬乾了的橘子皮,了無生氣。趙天啟尋思,堂堂的市城建局,怎麼讓個木乃伊當財務科長,也不怕影響形象!就沒讓眼鏡坐,問道:"馮科長,讓你來,我是想瞭解瞭解咱們城建局的家底,你給介紹介紹!"

    "這個!"眼鏡後面的眼珠分明在眼睛裡轉悠起來,干橘子皮彷彿被人重新揉搓了一下,變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看到眼鏡後面的眼珠在眼睛裡轉悠起來,嘴裡猶豫地說著"這個",趙天啟的臉就冷了,說:"怎麼,難道我這個新任局長,沒有權利瞭解局裡的財務情況嗎?"

    "不,不,不!"眼鏡忙搖頭,慌亂中把黑邊眼鏡的一個腿搖出了耳朵,眼鏡斜掛在了鼻樑上。趙天啟發現,眼鏡臉上的干橘子皮這時竟然奇跡般地恢復了水分,罩上了一層水粉紅,一下像個大活人了。

    "趙局長,你剛來可能不清楚,咱們局有兩本賬,一本是公開的,財政上邊撥付,咱們下邊開支,沒有什麼結餘,有時還有赤字。另外呢,還有一本賬,是不公開的,因為咱們局有很多預算外收入和罰沒收入,這本賬才能反映咱們局真實的財務情況。"

    "預算外收入和罰沒收入現在結餘多少?"趙天啟饒有興趣地看著復活的木乃伊。

    "大概一千多萬!"

    "啊!"趙天啟不禁驚歎出聲來,他看到木乃伊的眼睛在黑邊眼鏡後面偷窺他,就皺起眉,說:"怎麼會這麼多?"

    木乃伊伸出乾柴般的指頭,大拇指掐著小拇指,如數家珍般一樣一樣講給他聽。趙天啟沒有興趣在這個木乃伊面前當學生,就打斷他說:"好了好了,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你回去把報表給我打印一份,我看看!"說完,把手機放進包就要出門,木乃伊尷尬地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趙天啟撂下木乃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走廊裡傳來他響亮的聲音:"張主任,我現在到市委開個會,你通知一下,下午三點召開局長辦公會,研究部署一下近一階段局裡的工作!"

    臉上卸去水粉紅,重新變成干橘子皮的馮科長,狼狽地走出局長辦公室,看著趙天啟正拐向樓梯的背影,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這個趙局長似乎對他很不感冒呀,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原來在馬局長面前,他可是向來說話硬邦邦的,以後在這個趙局長面前,恐怕就硬不起來了!

    昨天局裡召開全體職工大會宣佈趙天啟任命時,黃期在台下坐著就感到心裡彆扭。他一口一口朝主席台吐著煙圈,煙圈往前面擴散著越來越大,可是都在離主席台還很遠的地方就模糊混沌了,倒是嗆得前邊的那些女同志直用手當扇子扇,不時地回頭朝他翻白眼。

    對那些不時回頭朝他翻過來的白眼,黃期視而不見,他聚精會神地斜眼看著煙霧後面的主席台。主席台上,戴著眼鏡的市委組織部戶副部長正襟危坐,他左邊坐著顯得有些年邁的馬局,吊著臉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而右邊坐著的趙天啟,雖然皺著眉頭垂著眼簾一臉苦瓜樣,可是那溜光的大背頭和扎眼的紅領帶,卻暴露了他刻意的做作和小人般的得志。

    黃期這回瞄準趙天啟的大背頭吐了個煙圈:奶奶的熊,你他媽一個小小的市園林局局長,憑什麼來我們城建局當局長?就憑你他媽的在市委大院門前擺了個雞巴雞冠花花壇!

    星期天,在老丈人家,兩杯酒下肚,一條船的市政府副秘書長周長安對他講,媽的,市園林局局長趙天啟這小子可了不得,年紀不大,花花腸子不少,都成精了。不知道怎麼想的,他在市委市府大院門口擺了個雞冠花花壇,明目張膽地拍老一的馬屁,而且竟然拍出成效來了,拍成了書記紅人,聽說很快就要到你們城建局當局長了。他當時聽了還不以為然,打別說,有這麼容易的事?要是在市委市府大院門口擺個雞冠花花壇,就能到我們城建局當局長,那我到省委大院門口擺個月季花花壇,還不弄個建設廳廳長當當。一句話惹得老丈人哈哈大笑,說,是呀,當官要是這麼容易,那市委大院、省委大院門口還不變成花海了。周長安看到大家不信,面子就有些下不來,急得自己端了杯酒喝了,辣得齜了一下黃板牙說,你們還別不信,官場的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問題的關鍵,是看你能不能號准領導的脈。我為什麼說趙天啟這小子了不得、成精了呢,就因為這小子簡直他媽的像領導肚裡的蛔蟲,號准了錢書記特別喜歡雞冠花的脈……

    那天,直到酒喝完,他仍覺得一條船說的也只是些酒桌上的酒話,不能當真的。奶奶的,沒想到今天還真的弄成真了,看來天下這事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這他媽的什麼世道!怪不得人家說如今官場會幹的不如會看的,會看的不如會吹的,會吹的不如會拍的,會拍的不如會上菜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黃期咬著牙暗下決心:媽的,找個機會,一定要出出趙天啟這小子的洋相,讓他知道市城建局的人不是好惹的,讓他明白我黃期這個馬王爺到底長了幾隻眼。

    所以,當趙天啟到城管科和大家見面時,他就給了趙天啟一個冰冷的脊樑背。脊樑背沒有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也就沒有表情,一定會和趙天啟看到的一張張趨勢逢迎的笑臉形成強烈反差,而且無緣無故給趙天啟個脊樑背,趙天啟肯定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就對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就是要在趙天啟面前表明他特立獨行的個性。你趙天啟他媽的不是成精了會號領導的脈嗎,好,我黃期這個槓子頭會別領導的腿,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會號領導脈的人精,能不能號准我這個會別領導腿的槓子頭的脈!

    透過望遠鏡似的煙圈,黃期把趙天啟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研究了個遍。在這點上,他是有優勢的,趙天啟在明處,他在暗處,趙天啟在台上,他在台下,你他媽的坐在台上,不就是展覽給大家看、讓大家琢磨的嗎!

    閒著也是閒著,黃期對這個會號領導脈的領導產生了興趣。最後,研究的結果是,他發現趙天啟很有幾分太監相。不是嗎?首先,趙天啟嘴巴四周光溜溜的,不長鬍子,他瞪大眼睛看,千真萬確,確實是不長鬍子。如果長鬍子,不論用刮鬍刀刮得多乾淨、多光溜,也是會泛些青頭的,可是,趙天啟嘴巴四周的皮膚和臉上其他部位沒有什麼兩樣;再則,趙天啟說話聲音雖然響亮,卻有些娘娘腔,沒有男人的陽剛之氣。由此,黃期判斷,趙天啟是個缺少雄性激素的傢伙,怪不得善於察言觀色,號領導的脈呢!對於這種男人,黃期更瞧不起,娘的,一個小太監,要是敢惹大爺生氣,大爺我大巴掌甩過去,一巴掌非把他打回娘胎裡不可!

    散會回到辦公室,黃期坐在辦公桌上,向亂哄哄的科裡弟兄和內勤小麗發佈了他的研究成果,引來一陣哄堂大笑。賴孩丁二俊笑得嘴裡的煙頭都掉在了地上,撿起來吹吹重新叼到嘴上,看著小麗怪聲怪氣地問:"小麗妹妹,什麼是太監呀,哥哥我不太清楚,你給哥哥我說來聽聽!"

    正抿嘴笑著的小麗馬上翻了臉,一巴掌把丁二俊嘴裡的煙頭打飛了,食指頂著丁二俊的額頭說:"讓我說呀,你這樣的就是太監!"

    科裡這幫傢伙,一個個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貨色,如果生在動亂年代,都是當土匪的料。聽了小麗的話,立馬興奮地嗷嗷叫著起哄,他們推搡著丁二俊,把丁二俊推得東倒西歪的像個不倒翁,還一個勁地喊他丁太監、丁太監……被皮球一樣推搡來推搡去的丁二俊不幹了,有些惱羞成怒地對小麗說:"嘿,小麗,你說誰是太監呢?你見過我是太監了?來,我讓你看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太監?"說著,紮著架勢就要解皮帶。

    這下辦公室裡可炸了鍋,拍巴掌的、敲桌子的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

    黃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地步。媽的,局裡的頭頭一改朝換代,好多人埋藏在內心的躁動因子就一下子被激活了,還有些原來已經心死的人肯定又有想法了,反正趙天啟這小子的走馬上任,肯定會一石激起千層浪,看來城建局要熱鬧幾天了!沒等丁二俊把皮帶解開,黃期就擠到他的身邊,照著他的後腦勺就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這一巴掌清脆響亮,好似裁判的一聲尖銳的哨音,立馬讓辦公室的混亂喧鬧平靜下來。復歸平靜的辦公室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挨了打的丁二俊,等著看他的反應。挨了一巴掌的丁二俊真的惱了,瞪著冒火的眼睛扭頭尋人,一看卻是黃期在黑著臉看他,就把頭一縮,自我解嘲道:"黃科,哥們這不是鬧著完嗎,發的哪門子火呀!"說完沖小麗眨眨眼,說:"是吧哥們?看看,我一直把小麗當哥們看,都忘了小麗是不帶把的了!"

    又是一陣哄笑。哄笑聲中,小麗臉似霞染,淚光如波,把頭埋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黃期看了一陣揪心,覺得剛才那一巴掌還不解氣,就又朝丁二俊額頭上狠勁來了一下,罵道:"媽的,欺負女人,你什麼本事,我看你他媽的就是個太監!"

    這下丁二俊不幹了,黃期這一巴掌,把他逼向了絕路。他看到,四週一張張幸災樂禍的臉正等著瞧他的笑話呢,再裝孫子,以後還有臉在城管科混?於是,剛才被強壓下去的怒火騰地爆發了,壯實的丁二俊像失去了理智的狗熊,猛撲過來,用力推搡著黃期,差點把沒有防備的黃期推倒,幸虧被身後面的人扶住。丁二俊沒有住手的意思,又撲上前來,雙手揪住黃期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媽的,別欺人太甚,誰是太監?我看你才是太監呢!說,憑什麼打我,當領導就有權打人嗎?"

    黃期被丁二俊揪得出不來氣,仰著的臉憋得通紅,眼睛死魚一樣盯著天花板,很是狼狽。動起手來他不是丁二俊的對手,但是,放在平時,借給丁二俊個膽,丁二俊也是不敢和自己動手的,今天自己確實有些過火了。黃期有些後悔,奶奶的,本來是想在科裡發佈發佈他的研究成果,出出趙天啟的洋相的,沒想到這些缺心眼的傢伙卻把矛頭轉向了小麗,結果自己弄巧成拙惹了一身臊,出盡了洋相,太他媽敗興了。這時,丁二俊已經被手下七手八腳地拉開了,卻依然擺出還要衝過來的架勢,但是已經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焰,臉上多了些被欺負了的委屈。黃期整了整被揪得歪斜在一邊的衣領,惱怒地指著被一群人拉扯著的丁二俊,咳嗽了兩聲沒有說出話來,最後一揮手,吼道:"都他媽的給我滾,給我上街溜馬路去!"

    一群人亂哄哄地擁出了辦公室。

    本來黃期打算,等到趙天啟再來城管科和大家見面時,科裡所有的弟兄都要給他亮個脊樑背的。但是,讓這幫傢伙一鬧騰,他也就沒有了興趣。人走屋靜,看到小麗還伏在桌子上聳肩膀,黃期無奈地搖搖頭,走過去捋了捋小麗新染的黃頭髮,把嘴湊到她的耳朵邊悄悄說:"好了,寶貝,別哭了,下班咱們老地方見!"小麗的肩膀依然抖動著,頭上的黃毛絲絲顫動,顫得黃期心裡兔子撓似的發慌,忙摁著小麗的肩膀,說:"好了好了,姑奶奶,別沒完沒了的,讓人看見多不好,以為我欺負你似的。"小麗伏在那裡還是沒有反應,黃毛依然絲絲顫動著,黃期把嘴湊到小麗的耳朵邊,小聲說:"寶貝,晚上我一定下勁好好犒勞犒勞你,你知道的,我可不是太監!"正抖動著的小麗猛地破涕為笑,一把把黃期推到了一邊,羞澀地說:"去你的,滾一邊去,沒一點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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