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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亂局 文 / 巖波

    話說羅伊陪著張先令來到博物館,找到館長韓德廬,他先送給韓德廬一個十厘米見方的錦盒,然後就虛情假意聊了起來。韓德廬忍住不打開那個錦盒,只是不停地用眼睛瞄著。張先令暗罵,這個假惺惺的老奸巨猾的東西!

    他們之間雖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但知己知彼,互相不敢小覷。因此,說起話來都十分認真。張先令問:「韓館長,你站得角度比我們古玩街要高,能不能說,現如今藝術品收藏已經不僅僅代表一種雅興和品位,而還是一種投資手段?」

    韓德廬遞給張先令一支煙,自己也點上,說:「沒錯,據權威部門統計,我國有組織的收藏愛好者隊伍已達7000萬人,若按『家家戶戶收藏』、『自覺不自覺收藏』計,收藏者不下幾億之眾!」

    「還真是不得了!」

    「沒錯,五彩斑斕的藝術品收藏吸引了許多人的眼球,各地拍賣行在拍品的數量、質量和價位等方面連創佳績,光去年一年各大拍賣行的年總成交額就高達69個億。」

    韓德廬不停地說出數字,顯然在賣弄。張先令自然不甘示弱,他碰碰身邊的羅伊,希望羅伊開口說話,別讓韓德廬比下去。於是,羅伊插話說:「不光是拍賣行,北京、天津、上海、南京、瀋陽、濟南等地的古玩市場也日漸繁華,在網上,嘉德在線、雅昌藝術網等25萬餘個與收藏有關的中文網站,更讓廣大藏家在點擊鼠標中即可輕鬆擁有自己心儀的藏品。」

    羅伊的話讓韓德廬微微一驚,想不到古玩街的人還真是耳目靈通!

    他繼續說:「據估計,我國藝術品收藏市場仍有上千億元的市場空間,這個『蛋糕』大得驚人!」

    此時,羅伊就沒話了。不知是她真的沒話,還是不想為張先令爭這個面子了。使張先令感覺與韓德廬「比數字」肯定是比不過的,便急忙轉了話題:「韓館長,你幫馬家駒搞的那個紅色文物展,非常成功。我打算走馬家駒的路子,把我這些年的收藏拿到你這兒展一下,當然,我的東西免不了有贗品,但絕大多數是值錢的真品,我敢以自己的人格保證!而且,我會出雙倍的租金!」

    「好事啊,支持你辦展出!租金也不用雙倍,該多少就多少。」

    「不不不,我和馬家駒不一樣,我辦展出,一方面是展示自己的收藏,另一方面還包含對你工作的支持!對了,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請講。」

    「我感覺博物館的規模略嫌小了些,我打算出資幫你把博物館大樓再往上接兩層。這樣,展出的面積就會增加不少,對所有打算布展的藏家應該是個福音,對你們博物館也可以增加收入。」

    「這個建議好!我代表博物館舉雙手贊成!博物館是清水衙門,無權無錢,難得你這麼看重,我先謝謝你吧!」

    「韓館長說哪裡話,為藍海古玩行幹點實事不是應該的嗎?」

    張先令說著,就從皮包裡取出一份打印好的《收藏家協會章程》草稿,遞給韓德廬,說:「我們兩口子弄了好幾天,才弄成這個樣子,還請韓館長指點一二。」

    張先令說這話的時候,就又碰了一下羅伊,希望她別乾坐著,趕緊幫腔。而羅伊此時卻想的是張先令強取豪奪,竟把馬齒莧的心血說成自己的,實在讓人噁心。於是,她就死擰著一言不發。而韓德廬接過草稿以後,只簡單掃了一眼,就擱在桌子上了,說:「回頭我認真拜讀——章程好辦,這會長卻是個關鍵問題,你們看到海南那個副會長被審判的消息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真是不應該啊,辜負了廣大收藏者的信任,真是不應該啊!」

    張先令連說兩個不應該,好像多麼深惡痛絕。羅伊便撇了撇嘴。此時,韓德廬才伸手抓那個錦盒。張先令虎視眈眈地看著韓德廬。韓德廬啟開盒蓋,見是一個小碗,便打開抽屜取出一雙白手套戴上,又拿出一個放大鏡,然後才將小碗取出來。他平取平放,先仔細觀賞品相,再查看底足,嘴裡說著「胎質、釉色、花色、形狀」等要素術語,最後一錘定音道:

    「東西我收了,但不是我個人收,而是博物館收。」

    韓德廬沒完沒了地看著小碗,沒說是真是假,只是說東西不錯,而且還說是博物館收,一下子顯得他很有境界,而顯得張先令等而下之,讓張先令十分不快。也許韓德廬早就看出這是個高仿,只是不予說穿。那麼,給人送禮只送高仿是不是禮太輕了些?這就是交情的深淺問題了。但張先令在韓德廬面前絕不會跌份兒,就搶白一句:「別看了,別看了,再怎麼看,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韓德廬哈哈大笑,收起放大鏡摘下白手套,彷彿讚賞張先令終於說了一句實話。他把錦盒蓋好,裝進抽屜,說:「最近我要對博物館進行裝修,你如果真打算幫我再往上接兩層,回頭咱們就仔細研究一下,看看怎麼施工,資金怎麼運作。」

    接招就好!張先令開心地笑了。他感覺韓德廬現在才顯得真實,便點頭答應。但囑咐韓德廬道:「我那篇章程你可要仔細看啊,幫著豐富一下才好。」

    「一定一定。」

    張先令攜著羅伊走出博物館大門,興奮地在羅伊臉頰上親了一口:「三條老狐狸已經被我拿下一條了!」

    羅伊厭惡地使勁抹著自己的臉頰。

    張先令又問:「韓德廬在鑒定古玩方面真不如於博彥,一個小碗用得著看那麼久嗎?」

    羅伊本來懶得理張先令,回頭就簽離婚協議了,這麼黏黏糊糊的算怎麼回事?我還愛你怎麼的?於是,她沒好氣地說:「事情就是這樣,瓷器鑒定多從器形、胎釉、紋飾上來辨識,真正的專家只要直觀就能看出一件東西的真假,根本不用老拿著放大鏡看,只有針對特別的高仿,有特殊暗記的器物,才用放大鏡尋找某些具有特徵性的細節。其實,韓德廬一上來就看出這個小碗是高仿了,只不過他為了照顧你的面子,才沒完沒了看來看去,好像不明白一樣!」

    張先令不管這些,回過頭來,他就交給羅伊三百萬,讓她拿著銀行卡去和韓德廬商談接樓的具體事宜。

    博物館說開工就開工了。既然張先令願意投資,韓德廬斷然沒有拒絕的必要。都是國家的事,兩好換一好。你不就是看上那個會長位置了嗎?成全你就是。韓德廬就是這麼想的。博物館開工的當天,張先令旅行諾言,與羅伊簽訂了離婚協議。

    在不長的時間裡,藍海古玩圈兩個家庭分崩離析了。

    讓羅伊沒想到的是,在她與韓德廬研究接樓的過程中,張先令悄悄將家裡有關證件拿走,包括他們的戶口本、房本、羅伊的身份證、等等,讓那個貼心的夥計去辦了過戶,原來羅伊名下的房子和汽車全都變為張先令所有了。

    當羅伊把博物館的事情安排妥帖,滿懷喜悅地回來與張先令告別的時候,張先令陰冷著臉說:「我給你買的房子和汽車已經過戶過到我自己的名下了,你自己租房子住吧!」說著,張先令就拿出已經過完戶的證件讓羅伊看。

    不會吧?這麼絕情?羅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當她看著這些證件上的名字千真萬確寫的張先令,她一下子就暈倒了。張先令連看她一眼都不看,冷笑著揚長而去。他去洗浴中心泡澡去了。找小姐按摩去了。

    羅伊慢慢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深更半夜。她想把張先令屋裡的東西全砸了,以解心頭之恨。但張先令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贗品,能值多少錢?而且,弄不好會被張先令送上法庭判幾年,何苦?羅伊走出這個冷冰冰的家庭,走上大街漫遊。最後,羅伊也走進洗浴中心。

    周子期和於博彥辦完離婚以後,感覺意猶未盡。自己這些年對於博彥怎麼樣?當然全是上趕著。無論什麼事,全是周子期為他操持。周子期非常喜歡孩子,於博彥說,現在太忙,事事都在打基礎,等等再說。這一句話就導致他們結婚好幾年都沒孩子。現在周子期一想,敢情你於博彥早有預謀,早就做著甩我的準備了!六七年前於博彥就和寧海倫來往,而那時正是她和於博彥拍拖的關口,現在才知道,這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始終在腳踏兩隻船!周子期越想越氣,她找實驗中學去了。她要找校長把話說清楚。當然婚已經離了,是不可挽回的,她也不想挽回,但這口氣她一定得出!最好的青春年華都交給於博彥了,她要於博彥為此付出代價!

    周子期帶著那封信,找到了實驗中學的校長,如此這般,哭訴了一番。話說得全都入情入理打動人心,哭也哭得一行鼻涕兩行淚,好不悲慘。

    校長看完信還給周子期,把紙巾遞給周子期,勸她壓壓火,說既然已經離了,那就過好自己的日子,不痛快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但周子期這個勁兒怎麼能說過去就過去呢?她在校長室裡哭夠了,就來到樓道裡,對著各屋邊喊邊說:「瞧瞧你們實驗中學培養的特級教師吧!左牽黃,右擎蒼,外表裝得人模狗樣,一貫的玩弄女性,他的名字就叫於博彥!」說完,周子期就嗚嗚地哭著走了。

    很多早就對於博彥有意見的老師找到校長,紛紛要求查處於博彥。那個跟蹤過於博彥的老師更是義憤填膺:「校長,我沒說假話吧?我早就看出於博彥那小子不是好東西了!」

    校長抓起一個玻璃杯,「啪」的一聲,在地上摔個粉碎,他氣壞了!如果說周子期在面前的時候,他還壓著火氣,在教師們面前,他的滿腔怒火就終於爆發了。他立即來到於博彥的屋子,把正在備課的於博彥一把揪了起來:「你與周子期離婚了?」

    「離了。」

    「就因為那個寧海倫懷了你的孩子?」

    「瞎說!哪兒跟哪兒啊?」

    「你甭嘴硬!你如果全部承認了,沒準我還給你改過的機會,你如果矢口否認,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咱實驗中學一貫名聲很好,絕不能壞在你的手裡!」

    「說沒有就是沒有,天王老子來了也沒有!」

    「好,算你英雄!我要求你在一周之內離開實驗中學,另謀高就!實驗中學的廟太小,養不了你這個大花和尚!」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是毛澤東說的,您怎麼著也得把事情弄清楚吧?」

    校長一把拉開於博彥的衣服,露出他肩膀上的紫色牙印,氣急敗壞地說:「人證、物證俱在,你怎麼還抵賴呀?你不是英雄嗎?為什麼不敢面對事實啊?」

    此時於博彥既懵懵懂懂,又明白了一切。這是褲襠裡的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他搖搖腦袋說:「校長您看著發落好了。只是下不為例,不能總是製造冤假錯案。」

    「對,你就撿好聽的說吧,不行我替你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當八路!」

    圍在旁邊看熱鬧的老師們哄堂大笑。全都嘲諷地看著於博彥。自從於博彥鑒定了一個出戟尊,由此獲得校長器重,還破格做了特級教師,這些人全都憋著氣呢。熬了二三十年都做不了「特級」,他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就因為懂一點古玩就一步登了天了,是不是校長太那個了?要麼就是校長在他手裡拿了好處!好,現在終於把該擺平的事情擺平了。這些人一陣歡聲笑語,接著便一哄而散。

    人都*了,於博彥就慢慢琢磨,最近怎麼事情這麼蹊蹺啊?全是違反常規,出乎意料的事情?是大家錯了還是自己錯了?毛澤東說過,真理有時是在少數人手裡的。他情不自禁地給校長室打電話,想再辯解幾句,結果校長問:「你敢於承認錯誤還是不敢承認錯誤?」

    於博彥苦笑著說:「我沒犯錯誤,您讓我承認什麼?」

    校長說:「既然如此,你給我打什麼電話?我跟你無話!」校長「啪」一聲就把電話撂了。那不是一般的撂了,而是把話筒摔在電話機上了。

    於博彥在電話這邊聽得一清二楚。沒辦法。於博彥收拾東西,悄悄離開了實驗中學。

    馬家駒不認識實驗中學的人,但他還是找上門去。他對校長說,自己的老爸就是原文物處長馬齒莧,因為買了於博彥的假田黃石——他現在基本認定是於博彥有意販假,越是高手越會販假,誰跟錢有仇?現在老爸已經急得跳樓了,摔成了植物人。校長一聽這話,感覺自己把於博彥開走太對了,否則以後還不知道他會給實驗中學惹什麼禍。便說:「小伙子,你放心吧,我們已經對於博彥做出了處理,把他開除了。」

    「聽說他還跟老婆過不去,在鬧離婚。」

    「不是鬧,而是已經離完了。」

    馬家駒心裡有數了。他離開實驗中學以後,就去雜誌社找周子期去了。他一見周子期這個醜女就兩眼冒火,暗想,別看現在你和於博彥離婚了,想當初你們肯定沆瀣一氣,一起密謀來著,你們之所以離婚也肯定是因為分贓不均,否則你這麼醜怎麼會捨得離開於博彥?離開於博彥你這麼醜有誰要?你這個為虎作倀者!但他又立馬警告自己,成大事者喜怒不形於色,不僅喜怒不形於色,還要適得其反。他強壓住自己的怒火,對周子期說了在實驗中學說的那番話,最後明目張膽提出:「子期,我要與你交朋友!於博彥坑了我老爸,我要讓他知道,我和他不共戴天!越是他不愛的東西我就偏愛不可!越是他不珍惜的東西,我就偏珍惜不可!子期,你如果看得起我,就接受我對你的愛吧!」

    說完,馬家駒突然解開外衣,咬破中指,在自己的襯衣衣襟上寫了「我愛子期」四個字。在他完成這一串動作的時候,周子期沒有任何反應,因此沒有阻攔。不是她不想反應,而是沒反應過來。她是被馬家駒疾風暴雨般的話語打懵了。就連於博彥,從搞對像到結婚,都從來沒說過「我愛你子期」的話,今天這個冒冒失失的小伙子竟如此真切地說出了!周子期知道,馬家駒被於博彥氣懵了,所以會說出這種貌似報復於博彥的話。但周子期能夠被愛,畢竟是個萬分美好的大事件,因為,愛,對於她這個醜女,實在是太奢侈了!

    周子期看不出馬家駒是不是動了真情,初次見面能動什麼真情?但周子期確確實實被馬家駒的語言打動了。她兩手顫抖著從抽屜裡拿出創可貼,給馬家駒把手包好。說:「別急著說什麼愛不愛的,咱們接觸一下倒是可以的。」

    馬家駒當即就邀請周子期去酒吧喝酒。說要向周子期傾吐衷腸。周子期和於博彥一樣,從來沒去過那種地方,對去那裡既沒興趣,也沒時間。現在看到馬家駒邀請自己,既感到新奇,又感到刺激。和於博彥辦理離婚以後的幾天裡,她沒把於博彥轟走,還讓於博彥住在她的大屋子裡。她對於博彥網開一面,說,不急,你幾時有了房子再走不遲。暗想,反正你已經被我搞臭了,早一天晚一天離開,都是半斤八兩。但於博彥卻沒在家裡住,而是去洗浴中心了。周子期這幾年聞慣了男人身上的油泥氣味,習慣了被男人撫摸,家裡驀然間沒有了男人,還真是讓她夜裡睡不著覺。她把於博彥枕過的枕頭抱在懷裡,夾在襠裡,就那麼忍著。一直忍到天亮。轉過天來也只睡了半宿。第三天還是睡了半宿。第四天,就是今天,馬家駒找她來了。她想了想就收拾一下跟著馬家駒走了。

    他們來到寧海倫曾經迷惑於博彥的地方,藍天酒吧。馬家駒要了一個情人間。情人間面積很小,也就四五平米,屋裡只有一張條形桌和兩把椅子。馬家駒先給周子期點了「天使之吻」,接著就點了「墨西哥炸彈」。如果先點「墨西哥炸彈」就可能引起周子期的警覺而遭拒絕。先點「天使之吻」就恰恰相反,讓周子期心裡非常熨貼,她是個學文科的,對文字很敏感,很容易聯想。她沒把這些東西看得多神秘。但當她慢慢地跟著馬家駒喝下去以後,就感覺不一樣了。怎麼這酒勁頭這麼大呀?口感很甜,卻上頭。她頭暈了。

    馬家駒適時地把周子期抱在懷裡,開始吻她。她在心裡牴觸著,感覺這樣不好,見面第一天就這樣也忒快了點,但她突然生出一種報復於博彥的心理,暗想,你看不上我,有人看得上我!我不僅要和別的男人接吻,我還要把身體送給別人,氣死你!接下來,在這間小屋裡,該發生的一切就都發生了。

    當周子期慢慢醒過來以後,感覺自己已經和馬家駒走完了與於博彥好長時間才走完的路,就感覺實在突兀和荒唐,忙說:「家駒,你不該縱容我犯錯誤,咱們連戀愛都還沒開始啊!」

    馬家駒嘻嘻笑著說:「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這麼想?小姑娘的處女膜也不過才賣三四千,你都這個年齡了,大可不必為『該不該』而苦惱。再說,中國不是有句話叫做『先結婚後戀愛』嗎?以後我好好愛你就是了。」

    周子期對這話非常愛聽,她抱住馬家駒親了又親。馬家駒提出,我污染了你的身體,你肯定很不舒服,咱們去洗浴中心沖個澡吧!周子期對馬家駒的建議十分讚賞,感覺他真是善解人意。就又跟著他走了。

    在洗浴中心,他們分別沖洗過後,就躺在小床上臉對臉說話,就像馬家駒和羅伊躺在這裡說話的情景一模一樣。連服務員都感覺新奇:這個男人前兩天剛剛來過,身邊的女人換得也忒快點了不是?

    而心有旁騖的馬家駒,此時就問了他早就想問的話:「為了那塊坑人害人的田黃石,我和魏雨繆到北京潘家園找過那個始作俑者沈月娟,誰知沈月娟說,於博彥才是始作俑者,是於博彥把田黃石賣給了她。現在咱倆已經是這種關係了,我希望你不要護著於博彥,把你所知道的關於田黃石的事原原本本告訴我,好嗎?」

    周子期感覺馬家駒說得沒錯,事到如今她還護著於博彥幹什麼?於博彥根本不值得她護著!但事關田黃石,周子期也知道的不多,因為她根本就不喜歡古玩,對那些事根本就不關心。不過,前些日子一個北京來的女人還真到自己家裡來過,跟著這個女人的是《藝品週報》的記者齊有為,他們拿著一塊田黃石和於博彥說呀說,好像說天書一樣,直把那塊田黃石誇得無以復加。難道說,那塊田黃石就是造成馬家駒老爸馬齒莧跳樓的造孽之石嗎?

    周子期表述不明白,因為她壓根對古玩的事就不明白;但馬家駒似乎全聽明白了。事情不僅涉及於博彥,還涉及了齊有為。下一步怎麼辦?是不是去找齊有為?而對於博彥,能這麼輕易就放過嗎?

    正在馬家駒和周子期臉對臉躺著說話的當口,不遠處一個女人從小床上仄起身子看著他們。這個女人就是在洗浴中心住了好幾天的羅伊。此刻她滿心疑團:馬家駒這麼快就愛上別人了?那個女人那麼醜,馬家駒又不是傻子、色盲,怎麼會看上她?也許他們只是一般關係,可能誰求誰辦事請客來洗個澡?馬家駒是屬於她的,馬家駒深深愛著她,她堅信這一點!但女人總是多疑的,她想看個究竟。於是,她安心躺了下來,監視著馬家駒和那個醜女。

    這時,馬家駒和周子期談差不多了,就起身走向更衣室。醜女和羅伊彼此不認識,所以,羅伊也趕緊進了更衣室換衣服。醜女實在太醜,羅伊連多看她一眼都不想。為此,對馬家駒與醜女亂搞她感覺可能性不大。但好奇心還是驅使她要繼續跟蹤他們。

    於是,羅伊看到了她萬萬沒想到,也實在不願意看到的一幕:在路邊,馬家駒和醜女旁若無人般長時間擁抱接吻!她實在看不下去了,一股強烈的衝動鼓動著她向他們撲過去!她狠狠地用頭朝馬家駒撞了一頭!毫無防備的馬家駒被撞了一個趔趄,幸虧周子期抱著他,否則非摔一個大跟頭!羅伊衝著周子期大喊大叫:「醜女人!這個男人是我的!」

    周子期眨了眨眼,穩了穩心神,說:「你的?他的腦門刻著你的名字了?」

    羅伊怒不可遏道:「我們倆是患難夫妻,只是沒結婚而已!」

    周子期看了馬家駒一眼,馬家駒滿臉的無所謂樣子。周子期說:「家駒,她說的對嗎?」

    馬家駒微微一笑說:「這個女人是瘋子,別理她,咱們走。」說完拉起周子期就走。羅伊吃驚地看著馬家駒,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直到周子期和馬家駒打出租走了,她才懵懵懂懂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坐就坐了好幾個小時。

    晚上,羅伊去張先令家取東西,見張先令無情地把她的東西,大包小包、旅行箱,都散亂地擺在樓道裡。她一下子就真的瘋了。她揮起拳頭朝著防盜門使勁擂著,大喊大叫:「張先令!你這個王八蛋!馬家駒!你這個王八蛋!你們都是王八蛋!嗚嗚嗚……」

    羅伊失聲痛哭,接著又哈哈大笑。她打開旅行箱,把自己的東西諸如乳罩、褲衩、背心、化妝品、衛生巾之類天女散花一樣扔得到處都是。樓裡的鄰居紛紛開門走出來勸慰,但羅伊見誰打誰,全然分不清好壞人了。鄰居們唏噓不已,連說:「造孽,造孽,這姑娘真的瘋了!」

    羅伊是個從農村小鎮走出來的小女子,從小學、中學、高中直到大學,沒出過校門,當她出校門的時候已經被張先令用汽車接走了。她沒在社會上摔打過,眼界和胸懷畢竟不寬,見識也很一般,否則,她就不會精神失常了。而馬家駒對羅伊其實也並不瞭解,不知道她的承受能力有限,否則,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設計。當然了,他為了報父仇,已經到了喪心病狂不擇手段的地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羅伊的混亂的思維裡,有一點她還沒亂,就是她記得馬家駒最近一直住在古玩街寧海倫的店裡。她要找馬家駒去算賬,便打車直奔古玩街寧海倫的古玩店了。至於樓道裡散亂地扔著她的那些東西,她也不管了。

    而馬家駒和周子期遭遇了羅伊以後又怎麼樣呢?兩個人得意洋洋地打車走了。周子期帶著馬家駒直接回自己的家了,她知道,這個時間於博彥正在家裡收拾東西,他正準備搬走,屋裡的罈罈罐罐他必須想辦法。當她們進了家門以後,果然看到於博彥挽著衣袖在收拾屋裡的東西。周子期先把窗簾拉上,然後就「啪、啪、啪」把屋裡所有的燈全打開了——頂燈、壁燈、檯燈、魚缸裡的燈……讓屋裡如同白晝,接著,她脫下外套,就把馬家駒抱在懷裡,然後兩個人就接吻,吻到深處,周子期還把馬家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而馬家駒就當著於博彥的面捏弄周子期。

    於博彥起初裝看不見,只是低著頭幹活,後來偶然一瞥,便把那兩個人的行徑看個滿眼,他衝到周子期身後大喊一聲:「子期,你太不知道自重了!」

    然後就跑出屋子,關上門坐在樓梯上生悶氣。生了一會兒悶氣,只覺得熱血攻心,實在坐不住了,他就離開這所樓,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起來。在一定程度上他恨周子期。在一定程度上他又理解周子期。因為他對周子期還有愛。他並不是完全不愛周子期、對周子期只有功利目的。結婚以來的這些年,周子期畢竟對自己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如果說缺欠,那就是周子期不愛古玩,在這方面兩個人沒有共同語言。而且,於博彥驀然間感覺事情非常蹊蹺,周子期與馬家駒八竿子打不著,他們怎麼會攪到一起?

    周子期在破罐破摔,於博彥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就是這樣。但,這個破罐無論往哪兒摔,也摔不到馬家駒懷裡不是?

    於博彥感覺出來,這兩個人今晚肯定會在家裡過夜,太無恥了!那麼,自己到哪裡去睡呢?眼下沒有更親近的人了。他不知不覺就走向了古玩街,走向了寧海倫的古玩店。

    結果一走進寧海倫的店裡,便大吃一驚:店裡被砸得亂七八糟,破瓶碎罐和被子、臉盆、洗漱用品……全被扔在地上,被踩得一片狼藉。而此時寧海倫正緊緊抱著羅伊,夥計正躲閃著羅伊東一把西一把地撿拾地上的東西,而羅伊掙扎著逮著機會就踢夥計一腳。於博彥一看,寧海倫店裡架眼上的東西幾乎被砸了半面!他不認識羅伊,急急地問了一聲:「怎麼回事?」

    寧海倫說:「快幫我把羅伊抱住,她瘋了!她不光砸了馬家駒的東西,還把店裡的東西砸了!」

    於博彥急忙上前接替了寧海倫,一把將羅伊抱住。於博彥問:「她是誰呀?幹嘛要砸你的店呀?」

    寧海倫方才長出一口氣,說:「她是張先令的老婆!誰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羅伊進了屋就砸!還跑到裡屋把馬家駒的鋪蓋扔出來亂踩,也許是馬家駒把她氣瘋了,可是你不能遷怒我的古玩店啊!我招誰惹誰了?」

    於博彥抱著羅伊往一邊閃,說:「海倫你就甭發牢騷了,趕緊給張先令打電話吧,出了這麼大的事,首先得通知張先令才對呀!」

    寧海倫找出電話本,翻到其中一頁,抓起櫃檯上的電話打了過去。誰知,寧海倫剛對那邊說了兩句話,驀然間就憤怒地把電話扔了。差點沒把櫃檯玻璃砸碎了。

    於博彥問:「怎麼回事?張先令不來?」

    寧海倫「呸」了一口說:「張先令告訴我,他們已經離婚了,羅伊再發生什麼事與他無關!」

    天,亂了,全亂了!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寧海倫一邊掃著地上的碎瓷片,一邊說:「博彥,我看咱們應該把羅伊送安定醫院去,在咱們這兒算怎麼回事?她逮著機會不是還得砸嗎?」

    於博彥見羅伊這陣子沒有掙扎,沒有亂喊,似乎安靜了很多。就說:「咱先嘗試著和羅伊聊聊,也許她是急火攻心,好好聊聊會撫平她的精神。羅伊這種情況屬於躁狂型精神分裂症,如果送安定醫院,就要大劑量打針吃藥。據我所知,安定醫院的藥副作用都很大,弄不好人就傻了。鬧是不鬧了,可是正常的思維也沒有了。」

    寧海倫抖著手說:「怎麼辦?怎麼辦?」

    於博彥感覺這會兒羅伊挺安靜,就貼著羅伊耳邊說:「羅伊,咱倆到外面散散步,談談心好不好?」

    此時羅伊似乎恢復了一些理智,她連連點頭,但一說出話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家駒,咱倆是得談談了,本來你愛我,我也愛你,為了咱們的愛情,我連張先令那麼優越的生活條件都捨棄了,可是你怎麼能跟別的女人好了呢?」

    羅伊的話讓寧海倫明白了*分,作孽者是馬家駒!當然,紅杏出牆的羅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又怎麼樣呢?為了愛情還不是也學會用計謀使手段了?

    寧海倫同意於博彥陪羅伊出去走走,但她要在後面跟著。

    於是三個人走出店門,夥計趕緊抓時間收拾屋子。

    寧海倫策略地先問於博彥:「博彥,你和子期的事怎麼樣了?」其實,這是寧海倫最關心的事。怎奈找不到機會問起,而且,平白無故也沒法問起,是羅伊的事給了她啟發和勇氣。

    「離了。」

    「真的?」

    「這種事還用得著編瞎話嗎?」

    「天,這才幾天?古玩街兩起了!」

    寧海倫嘴裡這麼說著,心裡那叫熨貼!她走在於博彥身後,一隻手不知不覺就伸向於博彥的身體,摸他的後背,他的屁股,感覺這個身體本該是自己的,而且,從現在開始,應該物歸原主了!好在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他們走在昏黃的舊式街燈下,店裡的人們透過門窗玻璃看不清他們的臉。

    於博彥摟著羅伊肩膀,靜靜地走在古玩街上,心思全在怎麼勸解羅伊上,對寧海倫的撫摸還顧不上阻止。

    此時,羅伊開口了:「家駒,收藏究竟有什麼好?收藏者們難道不知道正是他們成全了張先令這個王八蛋的發財夢嗎?」

    羅伊現在半清醒半糊塗,還把於博彥當作馬家駒。於博彥說:「有道是『藏寶,藏寶,越藏越寶』,可見收藏的價值全在『藏』這一環節。而現如今收藏這一概念正在被混淆。在很多時候『收藏』一詞已被『投資』所取代。收藏已遠離了其陶冶情操、修身養性的意義,成為很多人追逐財富與利潤的手段。」

    「家駒,怎麼做才能讓張先令的如意算盤落空呢?」

    「羅伊,咱們擋不住張先令。我們的很多人只將目光盯在收藏品的價錢上、增值上,充其量不過是一種經營行為。真正的收藏是大俗求大雅,精神的境界通過物質的直觀得以承載,物質的價值因豐厚的文化內涵得到體現。」

    「家駒,你說的太好了。我餓了,咱們去吃點東西吧?」

    羅伊說著,反過身來,緊緊抱住於博彥親吻。於博彥猶豫了一下,便把嘴唇送給了羅伊。而羅伊則把舌頭伸進於博彥的嘴裡。寧海倫在旁邊虎視眈眈,洞若觀火,她狠狠掐了於博彥屁股一把,恨恨地「哼!」了一聲返身便走。

    但她沒走幾步就停住了,轉回身來,兩手捂臉,透過指縫看著於博彥和羅伊接吻。她有心衝散他們,但她知道羅伊處於病態,而於博彥完全是為了撫平羅伊的精神創傷。她原諒他們了,但她心裡驀然升起一個念頭,今晚,她要把於博彥拉到自己家裡去睡。反正於博彥已經離完婚了,他是自由身了。自己完全有能力讓於博彥住在自己的家裡!前不久寧海倫把家裡的老宅子賣了,加上積攢的一些錢,在市郊結合部買了一套躍層式,母親住樓下,自己住樓上。如果於博彥去了,他們倆就可以住樓上,母親會一百個願意。可是,怎麼甩開難纏的羅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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