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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又收到了匿名信 文 / 托如珍

    展飛當隊長只有兩個月,寇主任又收到了匿名信。

    「趙玉琴,你就不能搞點兒新鮮的?有點兒創意行不行?」寇連喜看著桌上的信,不怒反笑。

    信封上用一號字打著寇連喜的名字。

    寇主任知道這是一號字,前些天,他向打字員請教過幾次電腦知識。後來,聽到了閒言碎語,寇主任讓辦公室主任摸了一下,造謠的是趙玉琴。寇主任沒有發作,注意自己的言行是最好的闢謠方式。

    「寇主任。」於副主任拿著一封相同的信,只是信封上的名字是他的。「聽說好多人都收到了。」

    兩個人交換了信件。

    「一樣。連打印機都是同一台,你看,這邊上有一塊兒黑的,這是打印機有點兒毛病,所以,每一頁上都會有這一小黑塊。很明顯,這是一起打出來的。措詞,頁數全一樣。」寇主任已經見怪不怪了。

    辦公室主任甄立把十幾封匿名信都收上來,寇主任讚許地點點頭。

    匿名信是針對展飛的。

    主要說展飛收受賄賂,索要財物。再就是展飛平時對領導和同事的一些議論,有些話比較惡毒。

    「這幾個情況應該好好落實一下。」寇主任沉吟一會兒,「展飛的確存在一些問題,咱們也知道。」

    「寇主任,我也側面聽說了一些。這個事,責任全在我,我沒有很好地瞭解這個人,就向您推薦他當隊長,現在讓我們很被動。」於副主任真是會做事,他勇於把這個責任承擔了。

    「現在不是誰的責任的問題,這個人是我用的。」寇主任不推卸責任。

    寇主任在思考,於副主任不說話,觀察著。

    寇主任抖動著信,在桌上摔打。「可恨。」只有兩個字。皺著眉。

    「窩裡鬥,最煩人。」於副主任試探寇主任的口氣。他和趙玉琴關係不錯,但是,寇主任更重要。

    「是啊。總是做幕後英雄。」寇主任沒有多說,機關裡的人際關係,寇主任掌握得很細。

    「有情況,可以直接找領導反映,這個趙玉琴,不計後果。」於副主任看出寇主任的不信任,主動劃清和趙玉琴的界限。

    「千萬不能再出事了。調查一下,不能冤枉了展飛,也不能讓他做出違法的事來。對下屬教育不好,是咱們失職。」寇主任心情很沉重。

    「我看,應該重視,不知道她還給哪裡寫了信,崔月浦甘鳳麟那事,才過去不到半年,故伎重演啊。」於副主任知道,栗克良那件事,對寇主任刺激挺大。寇主任對趙玉琴很反感。

    寇主任認真看信。大概理出幾條告狀的由頭。

    展飛查到了小案子,不上報,別人往手裡塞幾個錢,就不了了之了。經營戶的名字羅列在下,比較容易查證。

    處理案子,不徵求隊員意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為他收禮提供了便利條件。

    展飛把他媳婦安排到吳躍升那裡當會計,掙一份高工資。

    「展飛媳婦給市場上一個經銷商打工,我知道。」於副主任證實信上的話,「我問過展飛,他說,就是正常的打工。我想,總不能因為他在市場辦工作,就不讓他媳婦打工了吧?所以,也就沒有再深追。」

    寇主任點頭:「這裡還說,他經常向經銷商借錢,有幾百的,也有上千的,收了錢,檢查就成了走過場,成了收保護費的了。」

    「在市場上六親不認,不管是哪個,只同錢說話,不同人說話,再近的關係,不拿錢也不辦事,拿了錢,沒關係也成了好關係。」

    寇主任念起信來。

    「展飛家裡條件不好。他對我說過,他家那些親戚,什麼叫關係啊,沒有人肯照顧他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再親的人,也知道把錢往自己口袋裡裝,沒有幾個親戚願意周濟他們。」於副主任工作做得細,常和下屬閒聊,比較瞭解情況。

    「我聽別人說,他跟經營戶說:『我不想和你們成為什麼朋友,也不可能。我現在有權,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將來我沒權了,你們愛理我不理我。我不強求。』」寇主任後悔,自己早有耳聞,為什麼等到別人告上門來。

    「這觀點倒是和趙玉琴不一樣了,聽說趙玉琴總是希望又執了法又交了朋友呢。」

    「交朋友?她那是做夢。她交友的目的太單純。」寇主任笑,趙玉琴,收穫的只有唾罵。

    「展飛。」寇主任念叨著。起用展飛是個錯誤,不管有沒有這封信,展飛是有問題的,寇主任曾經旁敲側擊過,收效甚微。

    「撤掉展飛就遂了她的意。等於助長了這種做法。」於副主任知道寇主任的心思。

    「是啊。沒有誰的工作是十全十美的。總是有這麼個人在背後盯著,固然不會犯錯誤,但是,她再加上那些謠言中傷,別人還怎麼幹工作?」

    「其實也沒別的,就是想讓大家都別當隊長,讓她自己當。」於副主任說。

    「她不知道,不讓她當隊長不是咱們的意思。」寇主任苦笑,「柴雲鵬,娶這麼個媳婦,也夠瞧的。先這樣吧,調查一下。」

    於副主任明白寇主任意思,告辭。

    於副主任前腳走,就有人來敲門。

    寇主任平靜了一下,說:「請進。」

    寇主任不像別的領導,有的領導在單位不喜歡說請進。他認為尊重別人,包括尊重部下,是一個人的修養。

    「寇主任。」出乎意料,來人是趙玉琴。

    寇主任不動聲色,等她表演。

    「玉琴啊,坐吧。」寇主任客氣地說,指了指沙發。

    「寇主任,」寇主任看著她,表示洗耳恭聽。

    趙玉琴掠了一下頭髮,眼睛直視著寇主任,給人一種平等的感覺。

    「我覺得,展飛不適合再當隊長了。本來,這事不應該是我來說,有主任,有主管主任,什麼事也輪不到我一個副科長來說。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對主任負責,也是為他,為展飛負責。我看到的事,我覺得就應該直截了當說出來。我這人說話直,不喜歡藏心眼兒,主任不會計較吧?」趙玉琴不慌不忙。

    「你說,咱們不用那些虛的,我知道你是為工作,為市場辦好。」寇主任喜歡趙玉琴的直爽,只是不知道,直爽背後是什麼。一種傾向會掩蓋另一種傾向。

    「今天,各科室都收到一封信,相信主任你也看到了吧?剛才我也看了。說句實話,就算不收到這封信,我也有事要來和你說說了。這個展飛,對市場的管理簡直太不像話了。我說這話,你別誤會,不是說我趙玉琴當隊長就能管得多麼好,也許有些地方我還不如他呢,但是,我至少知道哪些事是不能馬虎的。

    「現在這個市場上,假貨橫行,他不打不管。他說,管理的最終目的就是罰款,把錢拿到手了,管理就到位了。這成什麼了?土匪?還是什麼?以罰代管。

    「他是稅務局嗎?稅務局是為國家收錢的,收的也是該收的錢。咱們是嗎?咱們是管理市場秩序的,要是咱們成了專門收錢的,要稅務局幹什麼?

    「再有,就是信上說的那些事,我也早有耳聞,一個隊長這樣執法,那還叫執法嗎?

    「我不否認,現在執法是有很多吃拿卡要的人,我也知道那樣做不對,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還都要顧及自己的職責,該管的還是要管的。像他這樣,無視自己的責任,手下再帶上這麼幾個臨時工。我聽說,那幾個,更是無法無天,說什麼,在哪裡打工不是一樣,這裡收入好,還能有機會喝酒,又不用幹活,到了哪裡都有人敬著,如果再能收點小禮,這日子過得,就是神仙的日子啊。您聽聽,這都是什麼呀?這還是執法人員嗎?」

    寇主任不說話,看著趙玉琴,有些敬重。

    「我覺得,讓展飛從這個位置上離開,是對他的保護,也是對辦機關負責,也是對你寇主任負責。這本不該是我說的話,可是我這人就是正直,看到的事不說就覺得不痛快。

    「也許你們覺得,剛把他放到那個位置上,又把他拿下去,你的臉上下不來。說實話,人都有這樣的想法,我覺得這很正常,但是,是主任的面子重要呢,還是工作重要?或者說,是辦機關的聲譽重要,甚至於,是展飛的命運重要?他要是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早晚會出事,我可以這麼說,以他的這種做法,不出事是偶然,出事是必然。這就是我的看法。我不隱瞞觀點,說得對不對,好不好的,寇主任別挑剔。」

    趙玉琴說完,胸脯劇烈地起伏,看了看寇主任,沒等寇主任說話,告辭走了。

    寇主任愣住。趙玉琴說話有點黏,但是黏中有鋼。

    寇主任的確覺得,免了展飛的隊長,自己面上無光。

    「謝謝你。趙玉琴。」寇主任在心裡說。

    「甘鳳麟,你過來。」寇主任拿起電話。

    甘鳳麟已經在機關學習了五個多月了。栗克良告狀,紀委要求整頓,趙玉琴當了三個月的隊長,然後是展飛當了兩個月。這幾個月,甘鳳麟從憤怒到平靜到自責自省,他的心理,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和甘鳳麟說話,不用長篇大論,寇主任教育他幾句,讓他吸取自己和展飛的教訓。走馬上任,代理隊長。等時機成熟再正式當隊長。

    甘鳳麟建議,還是由崔月浦來當隊長,崔月浦可以在家坐鎮,市場稽查由自己來做。寇主任讚許之情,溢於言表,同意了。

    整治了展飛,趙玉琴出了一口惡氣。

    展飛當隊長的兩個多月裡,趙玉琴沒有一天痛快過。

    兩個多月,展飛春風得意。

    趙玉琴以為,她去了工作隊,稽查隊將無法運轉。崔月浦和甘鳳麟在整頓期間,花如玉是剛招錄的公務員,老齊是內退返聘人員,展飛是臨時工,隊長無人勝任。想不到,市場辦從人才市場招聘來四個臨時工,朱讀,桑勻,閆取,張分,派展飛當隊長。

    於副主任把展飛叫到辦公室談話,喜從天降,展飛的臉樂得特誇張,就像開了花的陳饅頭。

    於副主任告誡他,一定要吸取前面的教訓。只說了前面,沒有指名道姓。展飛姑且想成是吸取崔月浦的教訓,彷彿栗克良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於副主任最後說的話,讓展飛很不高興:「小展啊,本來不想讓你帶這個隊的,你太年輕了,怕害了你呀。」

    展飛非常不滿。他在稽查隊有幾年了,天天笑瞇瞇地,其實,每個隊長的工作方法,他都仔細揣摩,經驗已經很豐富。

    「我什麼案子處理不好啊?只是沒有機會罷了。」展飛在心裡和於副主任抬槓。

    展飛展飛,展翅高飛。當上隊長,展飛高興地和父親喝酒。

    展飛家裡的日子過得窮,妻子淑萍很賢惠,從不嫌日子艱難。自從下崗後,她很少花錢,沒有錢,就忍著。孩子已經兩歲多了,淑萍還是沒有合適的工作。

    前幾年,家裡的日子還好過些,現在,展飛的父親退了休,退休金比在職的時候又少了一些,媽媽本來就沒有工作,又體弱多病,今年更不順,摔折了腿,總也不見好。

    據說,在省城有一個很有名的大夫,去他那裡住著,他就可以包好,不留任何後遺症,醫藥費要好幾萬。

    展飛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沒有跟任何人說。一個人在單位坐到很晚,打了自己幾個耳光。看著老媽一天天躺在床上,總是不能下地走動,臉上的肉都鬆鬆地耷拉著,他恨自己無能。

    「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展飛和父親喝酒,興奮地說。

    「是佛爺保佑。」展飛的媽躺在床上,感謝神佛。

    展飛媽一輩子信神信佛,但是她沒有得到什麼好的護佑,不是生病就是受苦,有了她的這些教訓,展飛什麼都不信。

    交接是個難事。

    趙玉琴交出來的全是沒用的東西。經營戶的聯繫方式沒有交,展飛知道,這些資料,都是甘鳳麟積累的,他沒有和趙玉琴較勁,找甘鳳麟複印了一份。大宗進貨的台賬,趙玉琴也不交,展飛有自己的辦法,他根本不需要台賬。

    「趙姐。」趙玉琴已經離開稽查隊,展飛不再稱呼她趙隊,以後,只有展隊,展隊帶著四名新隊員,威風凜凜。

    「那些沒處理完的案子,案卷都在你那裡了吧?處理完了的已經歸檔了,這我知道。」展飛明知故問。

    「這些案子你有處理意見嗎?」趙玉琴很生氣,顯然失了章法。平時她從來不這樣說話做事。

    「這你放心,我和弟兄們會斟酌著拿出處理意見的。」展飛不說是他自己拿意見,說和弟兄們一起拿意見。這是跟趙玉琴學的。

    四個新隊員什麼也不懂,案件只能由展飛處理。展飛慶幸,他是最幸福的隊長。不搞一言堂都不行。

    美中不足的是,於副主任在宣佈展飛當隊長的時候,說趙隊只是臨時去工作隊,等那邊事完了,還是這裡的隊長。

    「你還是我們的隊長,等你回來,我再交給你。」趙玉琴遲遲不交案卷,展飛只得退一步。趙玉琴的陰損,展飛早已領教。

    趙玉琴沒辦法,磨蹭了兩天,也只好把案卷全交了。期間,把該處理的都處理了。

    崔月浦鼓動展飛,不要讓趙玉琴再在任何一個案子上撈到油水。展飛有自己的主意,「窮寇莫追」,他不想太得罪趙玉琴。

    展飛還想要趙玉琴的打假資料,那是她多年積累的,知道趙玉琴不會給他面子,想請於副主任幫忙,於副主任說:「她能積累,你不會自己積累啊?」

    趙玉琴心理正不平衡,於副主任不敢火上澆油。

    沒有就沒有。展飛發誓,要做最好的稽查隊長。

    帶著隊伍,大搖大擺走在市場人來人往的路上。展飛志得意滿。他不打假,打假是最辛苦最有風險的事。

    我們稽查隊的目標是什麼?展飛自問。

    甘鳳麟錯了,他以為是讓這個市場有一個有序的環境,他太傻了,那不是他一個人,也不是短時期內能做到的。

    趙玉琴也錯了,她以為這個市場就是她們家倉庫,她就是個負責往家搬東西的運輸工人,顯然,這是行不通的。別看這地方叫通宜市,其實好多事是不通的。可惜她不懂這個理,她以為只要她想要,就能做到,她把自己當誰了?王母娘娘?真可笑。

    崔月浦的觀點當然更不對,這個地方可不是混退休的,不是讓你來五十九歲現象的。

    執法隊是幹什麼的呀?是來管理的。

    「怎麼管理呀?管理的第一條就是管,然後才是理,先管住了,才有可能去理,管都管不住,理什麼?一團讓風吹得亂舞的麻線,你怎麼理?必須先讓他停止舞動才能理。」

    展飛教導他的隊員們。他們還不懂得怎麼執法,他們就是那一張張白紙,任憑他作畫。

    展飛帶隊員們吃飯。這家酒樓是最平常的酒樓,但是他們吃得挺滿足,看來,平時生活條件都不怎麼好,吃喝的機會更是很少。向趙玉琴學習,先讓新隊員嘗嘗甜頭。

    「跟著我,酒量一定要好,不然的話,以後總帶你們出去吃飯,沒人替我喝酒怎麼行呢?」聽到這話,隊員們的眼睛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的。

    展飛看了一眼吳躍升,今天請大家吃這一頓飯,花不了他多少錢,他在稽查隊員的心目中卻有了地位。

    吃飯沒有老齊的事,展飛總是叫老齊在家歇著。收到禮物了,給他送家去。老齊樂得清閒。也沒有花如玉,稽查隊人員夠用了,她自然回去做內勤。

    「管理的關鍵是什麼呢?現在是商品經濟,這裡是市場,這裡最重要的是什麼?錢呀,對,小朱子說得對,就是錢。咱們執法隊每年都有任務,這個任務要是完成得不好,是要挨批的,完成得好的時候還沒聽說過。錢怎麼來呀?不是靠天天累得臭死去各門市搜索假貨,要靠智慧,要既能拿到錢,又不太累,又不虧待自己。知道嗎?

    隊員們個個懵懂,卻點頭說知道。展飛心中暗笑,要的就是他們不懂,等他們都懂了,就沒他什麼事了。

    上任之後,展飛很快就宴請了趙玉琴。

    自從知道了展飛接替自己的隊長,趙玉琴天天對甘鳳麟說展飛的壞話。短短幾個月,甘鳳麟由敵人變成了朋友。她這個人,隨時會根據利害關係調整統一戰線。有用就是朋友。

    「一定要注意處理各種關係。」甘鳳麟勸展飛,「要吸取上次的教訓。」

    展飛嘴上拒絕,事實上,還是接受了甘鳳麟的建議。他對隊員說,自己出錢請趙隊,稽查隊全體成員做陪。隊員們信以為真,提出來,大家共同出錢,展飛推辭了幾句,收下大家湊的錢。吃飯的費用還是吳躍升給報銷。

    「這些職工真是不知好歹,忘了過去掙高工資的時候,企業剛有一點兒不好,收入剛低了一點兒,就不能忍受了,告狀,告什麼呀告?怎麼就一點兒也不替政府想想,一點兒也不替企業想想呢?」趙玉琴發著牢騷,讓她去工作隊,她就恨上訪的職工。

    展飛和隊員們一個勁地奉承她,希望她能忘記不快。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展飛實在是忍無可忍。他最知道下崗工人的艱難。「要是也讓你下崗,你比哪個都鬧得凶。」

    「哎,話不能這麼說,咱不能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說話,人呀,不論到了什麼時候,說話都要立在一個公正的立場上,要讓別人聽著挑大拇指,要讓人家佩服。」趙玉琴又拿出了要辯論的樣子。展飛一看,老毛病又犯了,趕緊去洗手間。請她的目的,不是讓她惱,也不是聽她教訓。

    飯店門口有個電話亭子,展飛把電話聽筒拿起來,使勁砸了一下屏幕,也不知砸壞了沒有。想想屋裡那個大吃大嚼的傢伙,那個富得流油的娘們兒,她還在那裡看似正義地批判著這些吃不好喝不好的人呢。她的良心到哪裡去了呢?還有這些壟斷行業的職工們,他們只靠工資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他們一個人的收入比普通人全家都要高,展飛砸電話出氣。

    「都是人,憑什麼有的人一個月掙別人一年的錢?他們多做了什麼?一點兒也沒多做,就是比我們數錢的時間用得多點兒。還有那些特殊職位的人,他們收入高是受賄。」展飛大聲嚷嚷著,有個過路的女人嚇得繞開他跑了。

    他忽然大笑起來,因為,他想起來了,他以後也是有特殊職位的人了。

    展飛當隊長,任務只有一個,就是抓錢。他自己忠誠於這個任務,也向隊員灌輸這個思想。

    新隊員對展飛畢恭畢敬,惟命是從。他們見這裡有工資,還能吃喝,他們又沒有太強烈的是非觀念,有隊長領著,他們什麼事都能去做。絕對是一切行動聽指揮。

    展飛慶幸他沒讓花如玉在稽查隊,於副主任徵求他意見,他說稽查隊不需要這麼多人。他瞭解花如玉,她有理想,想腐蝕她,太難。

    「你們來了,工資到哪裡去領?當然是從罰款裡來了,我們的車損油耗,從哪裡來?當然也是從這裡來了。還有我們大家的提成。我們不是為提成幹工作的,但是罰款多了,提成就是高啊,這也是為了鼓勵我們大家的工作積極性啊。」

    展飛沒有提及他的隊長補助也在罰款裡出。還有司機補助。他已經當了隊長,本應不再做司機,可是他捨不得放車。開著車,自己用車方便,還能拿司機補助,做司機還能「喝油」。

    「咱們怎麼抓錢呢?不能靠打假,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你們明白嗎?就是說,咱們要把市場上的情況仔細摸一下,然後,根據品牌大小,對各個品牌進行收費,這個品牌費是固定的收入啊,既不用咱們辛苦工作,來得又穩當,當然了,咱們不能直接叫品牌費,每次開罰款單的時候咱都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不就行了。以罰代管?的確。但是不能這麼說,這樣說是違法的。這樣做沒錯。不信你們看看,別的執法單位,也是這樣。」

    做通了內部的思想工作,展飛工作得心應手,一星期只要做一天的工作就夠了。

    以罰代管,有些經營戶很歡迎,反正怎麼也是罰款,不如這樣痛快。稽查隊少到門市去,省得鬧得雞犬不寧,生意也做不安生。

    每天完成了任務,稽查隊就坐在吳躍升家的裡屋玩牌,吳躍升不用交罰款,樂得招待他們。

    來了顧客,吳躍升就拿稽查隊當幌子:「我這裡沒假貨,看到了吧,裡面穿制服的那幾位哥哥,那就是咱們市場辦稽查隊的,那個最英俊的就是展隊長。」

    「老吳,」展飛大聲喊他進來,揪著他耳朵說,「你別瞎嚷嚷了,你賣貨就賣吧,別淨扯上我,你又不給我分成。你那些東西,我不知道,你自己還不知道啊?」

    吳躍升「嘿嘿」笑。第二天就孝敬了展飛一個紅包。展飛去倒水喝的時候,吳躍升若無其事地往他口袋裡一塞,展飛也裝沒事一樣。

    錢來得易,也要有個保證,不能讓它斷了來路。

    趙玉琴對展飛的態度沒有變,吃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吳躍升告訴展飛,趙玉琴偷偷在背後調查展飛處理的案子。

    「沒事。我不怕。」展飛做事很細密。他從來都不和隊員們一起收受賄賂,哪怕一個小紀念品。他收的時候都是一個人,即使出了事也無憑無據。

    說不怕是假的。展飛上面沒有任何關係,這是他最擔心的事。

    把吳躍升的那個紅包換成了禮物,晚上沒有人的時候,展飛摸到了寇主任的家裡。

    「小展哪,我對你是抱著希望的,千萬不要出事啊。」寇主任說的這些,展飛全當成了耳旁風,他只是對他最後一句話敏感,「以後上我家來不用帶東西,只要你不出事,執法隊不出事,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有時間多過來玩兒,多溝通情況,歡迎你來啊。」

    拿著被寇主任退回來的東西,展飛知道,這個靠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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