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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廢除那該死的約定 文 / 千草

    十年的歲月,好像過得太快,又好像過得太慢了。

    「那你是希望我稱你為『方警員』,還是『寶兒』?」江默雨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這份沉默。

    「我……」方寶兒訥訥著,突然有一種酸澀湧上喉頭。

    「還是稱你『方警員』比較妥當吧,畢竟以後大家要在一起共事。」他說著,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檔案,「這是分屍案的驗屍報告,關於屍塊中兩種不同的血液,我也進行了DNA鑒定,可以肯定這些屍塊,不屬於同一個人。」

    他簡短稱述了一下要點,把報告的檔案夾遞給了她。

    方寶兒怔怔地望著江默雨,並沒有注意到遞過來的檔案夾。

    歲月似乎太好地厚待了他,給予他的是成熟與優雅。他的頭髮似乎長了一些,皮膚也似乎由白皙轉變成了微麥色。

    江默雨輕咳了一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方警員?」他輕喊道。

    她的視線還膠著在他的身上。

    「方警員?」

    「啊!」她回過神來,趕緊接過了檔案夾,「我沒想過,你是新調來的法醫。」

    「很奇怪嗎?」

    「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會在普通的大醫院裡當醫生。」法醫這個和解剖屍體劃上代名詞的職業,與他那溫文爾雅的外表是如此的不相符合。不自在地別開眼,方寶兒看著江默雨垂放在身側的那雙修長的手,「你、怎麼會當法醫呢?」

    「我大學讀的就是醫學院,當法醫很正常。倒是你,真的能夠說到做到,進入了重案組。」他笑了笑,「我甚至沒想到,我才來這裡一個星期,就會碰到你,和你共事。」

    「你早就知道我在這個區的警局?」

    「聽子威提起過。」

    原來是那個人,方寶兒抿了抿唇。兩人同在一個警區內工作,方寶兒是重案組的成員,而杜子威則是科學鑒證主任,每次有大案發生,自然免不了碰面。

    當然,也和當年一樣,兩人從沒彼此看順眼過。

    「既然你知道我在這裡,為什麼不先來找我?」她悶悶地問道。

    「我只是想遵守和你的約定罷了。」他回答道。

    約定……再見面時,彼此就是陌生人的約定嗎?那個……她所立下的……見鬼的約定!

    「那你有女朋友了嗎?」話沒有經過大腦,便脫口而出。直到她看到了他微微詫異的神色後,才發覺自己說了什麼。

    「不……不,我這句話,只是單純性的問候。」她急急忙忙地想要解釋。

    江默雨的臉上又恢復成了之前的平靜,漆黑的眸子望著她,「這應該是屬於私人問題吧?」

    「呃……是的。」他的平靜讓她更加有些無所適從。

    「關於私人性問題,我有權不回答,是嗎?」

    「……沒錯。」

    「那好,很抱歉,你剛才的那個問題,我並不想回答。」他淡淡地笑著,像是要把優雅這個詞發揮到極致。

    她怔然著。他微笑依舊,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他變了。

    又或者說,真的是因為……太久沒見了。

    「寶兒,你說我剛買的BB裝好不好看?」餐廳中,張可綺吃著午飯,興奮地問道。

    「還不錯。」方寶兒瞅了瞅對方苗條的身形,「懷孕才五周,你買BB裝會不會早了點。」

    「反正孩子以後可以穿的。」只要一想到自己肚子裡懷著自己這輩子最愛的人的孩子,她的嘴角就忍不住泛起一絲絲的甜蜜,「寶兒,我看你也可以考慮結婚的事了,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追子威追了九年才成功,都超過那八年抗戰了,沒道理你談了一次戀愛,就打算這輩子不談第二次吧。」她勸道。

    方寶兒的眼神黯了黯。如果一生只能愛一次,那是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會簡單許多?

    「我又見到江默雨了。」她冷不丁地說道。

    噗!

    張可綺含在嘴裡尚沒來得及嚥下的飯粒全部噴出。

    「你碰到他了?」

    「對。」

    「在哪裡碰到的?對了,他當年是醫學院的學生,你該不會是在醫院碰到的吧。」張可綺猜測著道。

    而方寶兒則從桌上抽了張紙巾,一邊看著好友,一邊面無表情地擦拭著自己身上被濺到的飯粒。

    「寶兒,你怎麼不說話?」張可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方寶兒把紙巾揉成一團放在桌上,微瞇著眼眸,直起上半身越過桌面,盯著張可綺,「你老實交代,杜子威到底有沒有對你說過江默雨的事?」

    「這個……」她訕訕一笑。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方寶兒擺明著不得到答案絕不罷休。

    「好吧,我承認,我有聽到過一點兒。」張可綺舔舔唇,同時用手指比了比,「真的只有一點兒。頂多也就是聽子威說江默雨從英國回來,好像要在國內工作。」

    「英國……他什麼時候去英國的?」他……是從英國回來的嗎?在英國他又呆了幾年呢?現在就連可綺都比她更多地知道江默雨的事。

    「好像是在他大二的時候申請成為轉校生,然後就去了英國的學校。」

    方寶兒抿了抿唇,也就是他們分手之後沒多久,他就去了英國。

    「對了,你是在哪家醫院碰到江默雨的?」張可綺問道。

    「警局。」

    「你怎麼會在那裡碰到他?」

    「因為他是新上任的法醫。」

    「……」張可綺愣了愣,然後道:「他是法醫?那你以後不是會經常和他碰面?」

    「可不是。」方寶兒有氣無力地道。

    張可綺吐吐舌頭,「江默雨現在變得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啊,溫文爾雅,禮貌得要死。」甚至連那微笑,都沒有變。一想到前幾天見面時江默雨那生疏的表情,她便覺得渾身的不舒服,「別說他了,倒是你,先上車,後補票,杜子威打算什麼時候和你舉行婚禮啊?」

    「差不多三個月後吧。」一提到杜子威,張可綺的臉上漾滿了幸福,「到時候可別缺席啊!」

    「一定啦!」方寶兒笑著。

    這麼多年的死黨,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能夠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那就已經夠本了。

    「這件案子沒有完結前,所有的休假通通取消!」重案組內,宋其煬一臉嚴肅地宣佈道。

    「天啊,又取消休假,我已經兩個星期沒休息了。」

    「老大,上吊好歹也得讓人先喘口氣啊。」

    「就是!」

    重案組內,集體抗議。

    「你們有意見?」宋其煬那張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的娃娃臉上露出了一抹見人殺人,見佛殺佛的笑意,霎時讓手下們的抗議盡數吞進了各自的肚子。

    「……沒了。」每次老大露出這種笑容,就是他們倒霉的時候,所以人還是要懂得察言觀色才好。

    「對了,你們誰去法政部看看第二次化驗報告出來了沒,我想要盡快知道結果。」宋其煬道。

    「老大,我忙得連喝咖啡的時間都沒了。」

    「我要上廁所。」

    「我對法政部那股子消毒水的氣味過敏。」

    各式各樣的理由紛紛出爐,畢竟化驗報告出來了還好,要是還沒出來的話,回來免不了會挨老大的炮轟。

    「你們自己選出一個人去,總之明天我要看到那份報告單!」宋其煬下了最後通牒,停頓幾秒後,他問,「你們誰去?」

    「她!」幾根手指,齊刷刷地指著正一邊啃著麵包,一邊查著資料的方寶兒。

    「咳……我?」她差點被麵包給嗆死,「為什麼是我?」

    「上一次資料不是你去拿的嗎?

    「對,是我,可……」

    「做事情總要有始有終,這一次也麻煩你去拿了。」

    「好了,那就方寶兒去一趟法政部吧。」宋其煬下了決定,「方寶兒,你還有什麼問題?」

    「……NO,SIR。」

    她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江默雨。

    衣服,OK,髮型OK,表情……呃,勉強OK吧。

    「我要重案組的那份化驗報告。」雙手撐著辦公桌,方寶兒對著正坐在辦公椅上看著文件的江默雨道。

    「那份報告還沒出來。」他回答道。

    「什麼?還沒出來?」她哀嚎一聲。

    「因為最近有很多案子都排著,而且這次共有五十組毛髮、血液需要化驗,自然會需要很多時間。」江默雨說著,站起身子,合上了手中的文件,「等會兒我會去化驗室做剩下的化驗,你可以兩天後來取。」

    要是宋SIR知道兩天後才能拿到報告,非火噴重案組不可,「不能快點?我們組急需要這份報告來判斷嫌犯。疑犯已經在準備潛逃出境了,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的話,我們沒辦法批下拘捕令。」

    「你想要多快?」他反問道。

    「最好今天。」

    江默雨沉吟了片刻,「可以,不過人手不夠,如果你肯幫忙的話,也許來得及。」

    「我幫忙?」

    「如果你不想的話,也可以兩天後來取。」他淺笑著給予建議。

    「……」她能不想嗎?

    在化驗室中呆了三個小時後,方寶兒徹底發現這個工作有多累人。

    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她繼續記錄著一組組的數據。

    側頭看了看正全神貫注地做著數據分析的江默雨,挺直的鼻樑,比十年前剛毅了些的下頜,他不算是最英俊的男人,但是他認真的表情,卻足以吸引住任何女人的視線。

    到底有沒有後悔呢?當年的她,和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分手?

    也許有一些吧,畢竟他是她的初戀,也是她至今為止唯一愛過的一個男人,但是與其經常性地爭吵糾纏,不如徹底放手,還能保留住彼此美好的一面。

    也許是遺憾吧,遺憾當年雖然兩人彼此相愛,但卻未必適合呆在一起。

    「你在看什麼?」他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啊!」她回過神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看的是數據表,而不是我的臉。」

    陌生的語氣,有著一種濃重的隔離感。像是在刻意強調,他們彼此之間沒有任何的過去,只是同在一個警局而已。

    「江默雨,我不喜歡這樣!「她咬了咬下唇,驀地站起身子,視線直直地盯著他道。

    「什麼意思?」他不解地抬頭問道。

    「我不喜歡你用這種像是對待陌生人一樣的口氣和我說話!」她直言。是的,她討厭他的語氣,討厭他疏離的感覺。

    「但是是你說再見面時我們彼此就是……」

    「好吧,那個見鬼的約定的確是我提出來的,可是你也用不著那麼老實地遵守吧。」她當年說那些話,完全是因為怕自己會貪戀他的溫柔,會和他再繼續交往,然後重複著以前的爭吵。

    「我以為你喜歡這樣。」

    「喜歡個鬼!我討厭你用現在的這種眼光來看我。」

    「我那是……」

    「要是當初我說的是以後再見面的時候最好認不出你,你難不成還去整容啊!」

    「如果是整容的話,可能步驟會比較複雜,如果要完全認不出的話,除了局部手術外,最好再把臉形改了,然後換一下膚色……」

    「需要這麼麻煩?」

    「如果要不麻煩的話,直接用硫酸潑臉,或者用刀把臉畫花,我經手過的屍體,很多都是這樣。」

    「停,你當我沒說!」她急急地打斷,「總之,因為工作的關係,以後也許會常常見面,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完全是一副生疏的模樣。」

    他垂眸片刻,「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朋友吧,我希望我們能夠以自在的態度相處,就像以前那樣,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禮貌而生疏。」他們不適合當戀人,但是不代表連當朋友都不適合。

    像以前那樣嗎?若只是對待普通朋友,他絕對不會像以前那樣。只除了……緩緩地抬眼,江默雨淺淺一笑,「可以啊。」

    那是一種很舒服的微笑,不同於他之前那種帶著隔離感的笑。

    「所以……我們還是朋友。」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如果你希望我們是朋友的話……」他笑著,握了一下她的手。是的,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他也僅僅只是一個朋友吧,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朋友。

    泡上一杯薄荷茶,江默雨揉了揉額角,努力地振奮著自己的精神。牆壁上掛著的鐘,顯示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他的身體已經頗為疲憊了,但是手中的工作卻還剩下一部分沒完成。也許還要再做上三個小時吧,才能把這一系列的數據全部分析完。江默雨想著,瞥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累得趴在桌上小睡的方寶兒。睡著時候的她,依然如同以前一樣,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她總是喜歡把自己最真的一面展現在別人的面前,喜歡和討厭的情緒,都是如此的鮮明。而他卻是像影子一樣,只能接近,卻無法去碰觸。

    「寶兒……」他俯下身子,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

    她沒有任何的反應,依舊沉沉地睡著。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髮絲,他的眸子深沉地凝視著她。十年的時間,她由女孩成長為了女人,卻依然可以保有她那份少有的率真。而他,似乎過了十年,依然逃不出對於她的愛戀。

    是年少的時候愛得太深了,深到把全部的靈魂都用來愛她,所以才會沒有辦法抽身,沒有辦法去捨棄這份愛,即使從今以後,他只能默默地看著她,也許對他而言,都是一種幸福。

    「為什麼,你今天要對我說這些話呢?」他輕問著眼前的人,卻知道她不會給予他任何的回答,「就像是對一個被病魔折磨得痛苦萬分的病人說,有一種藥,雖然不能醫治他的病,但是卻可以緩解他發病時的痛苦。病人被這病折磨得太痛了,所以即使只是緩解,他也會拼了命地想要得到這種藥。」

    他低下頭,輕輕地吻著她的發,「朋友……如果你只是希望我們成為『朋友』的話,那麼我會成為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不要再捨棄他,不要他。

    「咳,咳!」兩聲輕咳聲響起在門口,杜子威斜斜地倚靠在門框上,看好戲似的看著好友,「吻一個睡著的女人,並不像是你的作風。」

    「你怎麼還沒走?」江默雨直起身子問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的吧,這麼晚了,還打算加班嗎?」

    「嗯。」

    「為了重案組的那份毛髮和血液的化驗報告?」杜子威瞥了一眼還沉沉睡著的方寶兒。

    「你猜到了?」

    「看到她在,我還能猜不到?重案組這份化驗報告,不是應該兩天後才出來的嗎?」

    「他們似乎要得很急。」

    「所以你就累死累活地加班加點?」

    「我並沒有累死累活。」江默雨淡淡道。

    杜子威看了江默雨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只要是她開口要你做的東西,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的,不是嗎?」

    他不語。

    「其實我私心裡並不希望你再遇到她,畢竟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像十年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了。」那是他唯一的一次,看到好友變成那副見鬼的模樣。這種回憶,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通通扔到垃圾箱裡,永遠也不再想起。

    「可是我還是遇上了她。」

    「是啊,比我想像中的更快。」

    「再一次地看到她,我才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

    「子威,原來我一生真的只能愛著一個人。」所以他才會沒有辦法再去愛上別人,所以他才會十年來思思唸唸的全是她的音容笑貌。他的愛,太單一了,也太專注了,成為了他無法解脫的枷鎖,可是他卻依然心甘情願地被束縛著。

    「你——」杜子威倒抽一口氣,厭惡地看了下方寶兒,「這種女人有什麼好的,值得你這樣為她?」

    「寶兒她很好。」

    「但是當初是她提出的分手,是她把你傷害成那樣,你難道忘了那幾個月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甚至還得了……」

    「子威!」他阻止對方把話繼續說下去,「這不是寶兒的錯,是我當時做得不夠好,所以她才會對我提出分手。」

    杜子威抿了抿唇,「其實我早該明白,你是為了再次見到方寶兒,所以才會堅持要調到這個分區。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想要笨得重蹈覆轍,再受一次傷害?」

    傷害嗎?江默雨淺淺一笑,如果那份傷害是由她來給予的,那麼他願意去承受。

    「江默雨,我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笨蛋。」杜子威抓了抓頭髮。

    「是很笨。」

    「不過這個笨蛋卻是我的好友。」他歎了一口氣,「愛上方寶兒這樣的女人,你會很累。」

    「我知道。」江默雨頷首。

    「那——祝你好運吧。」杜子威轉身離開。

    江默雨解開了自己的外套,輕輕地披在了方寶兒背上。

    「寶兒,若是你醒著,會笑我笨嗎?」

    她聞到了一陣淡淡好懷念的香氣,那是淡淡的薄荷香。以前,總是會有一個人,泡上一杯散發著清新香氣的薄荷茶給他,可是在她的十八歲生日之後,再也沒有人為她泡這種茶了。這種香氣,只存在於她的記憶中。

    滴!滴!滴!

    床頭櫃上的鬧鐘響起,打破了一室的寧靜。

    「唔……」躺在床上的人兒嚶吟一聲,隨手抓起墊在腦袋下的枕頭,朝著發出聲響處扔去。

    砰!

    不偏不倚,正中目標。鬧鐘隨著枕頭一起摔在了地上。

    這個世界清靜了!

    不過顯然這份清靜沒有持續多久,又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寶兒,起床了。」

    很好聽的聲音,比那鬧鐘的聲音好聽多了,不過她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啊!

    「寶兒,別貪睡了,不然上班會遲到的。」那聲音還在她耳邊念著。

    「上……班……」她皺皺秀眉,慢慢地打開了雙眸。

    一張俊秀的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暖暖的笑意如同春風般讓人舒心,「江……默雨?」她喃喃著。

    「是我。」他微笑著答道。

    「怎麼……可能……」她想要用手去推開眼前的幻影,卻碰觸到了他溫熱的肌膚。這觸感,分明是……她的眸子倏然睜大,滿眼驚嚇,「江默雨?!」

    「我是。」他的笑臉不曾變過。

    「你……你……你怎麼……」抽回手,她猛地向另一側彈去。

    「小心!」他叫道,卻還是來不及拉住她。「通」的一聲,方寶兒屁股連帶著脊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兩條腿還掛在床沿上。

    痛!

    她雙眼冒星迷迷糊糊地看著那乳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淺藍色的吊燈——這裡根本不是她的房間!

    「你沒事吧。」兩隻大手溫柔地抱起了她,把她重新拉回到床上。

    她咕噥一聲,一隻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發疼的臀部,「這裡是哪裡?」

    「我的公寓。」江默雨答道。

    「那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我明明是在化驗室……」睡覺的,末了三個字,她沒說出口。好吧,她承認她是有偷懶的成分,誰讓這段時間重案組忙得要死,連帶著她每天只睡四個小時,所以才會忍不住在記錄數據的時候打起了瞌睡。

    「你睡著了,而我又不知道你的住址,所以只能先把你帶回我的公寓。」如果他真想要她的住址,並不是查不出來,可是他卻貪戀她的睡顏,想要再多看一會兒。

    「是嗎?」她搔搔頭,低頭看了看自己睡皺了的馬褲和T恤,至少可以看出,他昨天除了讓她睡在這張床上,並沒有干其他什麼事。

    「這間房是客房,昨天只有你一個人睡在這間房裡。」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解釋道。

    她的臉紅了紅。

    「對了,你要的那份化驗報告我已經做好了,待會兒上班的時候你來我辦公室取一下。」他道。

    「做完了?我昨天做到一半睡著了,你一個人做,該不會做到很晚吧。」

    「沒有很晚。」只不過是做到了凌晨一點而已,「好了,衛生間裡有新的毛巾牙刷,你可以用。如果你不希望上班遲到的話,那麼最好快一點,否則你可能會沒有吃早點的時間。」江默雨指了指牆上的掛鐘。

    十分鐘後,方寶兒梳洗完畢坐在餐桌前,看著桌子上擺放著的精緻早點,只覺得喉間的唾液突然分泌嚴重。

    筷子夾起水晶餃,她往嘴裡塞著。糯糯的皮,多汁的餡,好吃得很,「江……默雨,唔……這餃子哪裡買的?」她邊吃邊問道。

    「是我做的,如果你喜歡吃的話,就多吃一些。」比起她吃東西的猴急,他的動作看起來要優雅得多。「你做的?你的手藝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也許是在英國的時候常常自己動手做的關係吧。」

    英國……她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在那裡還好吧。」他留學英國的事,還是可綺前些日子才告訴她的。對於他這十年間的一切,她一無所知。

    「還好,在那裡可以接觸到更先進的醫學。」

    「你既然在英國留學,那麼完全可以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當法醫辛苦不說,而且薪水也不多,你完全可以在別的醫院裡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那你也完全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到一份輕鬆而且適合女性身份的工作,為什麼還要進入幾乎是男人天下的重案組?」他反問。

    「進入重案組是我從小的夢想!」就算危險,她也不在乎。

    他凝視著她,「當法醫,也是我的夢想,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早在當年,她告訴他要成為警察後,他就決定成為法醫了。他的夢想,是因她的夢想而存在的。

    「你……」這樣直直的目光,似乎在暗喻著什麼。他目光裡似乎包含著太多的東西,可惜她看不明白,「咳,咳!」她不自在地咳了兩聲,「謝謝你請我吃早點。」

    「我不以為請一個朋友吃早點需要謝謝。」他淡淡一笑。

    「你真的肯和我做朋友?」

    「我昨天不是已經答應過你了嗎?況且,沒人規定男女之間除了愛情,不可以有友情。」如果她需要的只是友情,那麼他可以無條件地付出。

    「是啊,愛情都是惱人的,如果我們只是當普通朋友的話,也許會相處得很不錯!」她也笑了,胸口中那股沉重的壓力突然消失不見了,只是卻突然多了一些酸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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