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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節 文 / 易卓奇

    然而,這離真正意義上的破案仍然有很大的差距。

    真正的突破是沈宇霆困守在現場時被王家隔壁的那條大黃狗咬了之後。當時沈宇霆正在死者家門外琢磨歹徒是怎麼進屋作案的,聚精會神,根本沒顧及到王家隔壁的那條非常兇惡的黃狗。也不知什麼時候,大黃狗像一陣風一樣溜到沈宇霆腳後跟,咬住沈宇霆的小腿就往後拖,沈宇霆抓住地上的棒子狠狠在狗的背上抽了一棒,大黃狗才尖叫一聲鬆了口。隨後那傢伙又想反撲過來,幸虧被害隔壁家的李長鎖趕來,將狗又吼又打,大黃狗才沒趣地溜到了一邊。這一咬使沈宇霆突然想起個事來。案發的當晚這條凶狠的黃狗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叫?會不會去咬罪犯?沈宇霆出生在農村,對農村的狗太瞭解了,家家戶戶養狗,為的就是保家護院,只要是生人,狗沒有不咬不叫的。沈宇霆就想,罪犯在王家殺了大小六個人,一定有響動,一定有聲音,那麼狗絕不會沒一點反應。狗認李家是主人,同樣認王家為熟人,王家有生人來了它一樣會叫,一樣會咬。人可能熟睡,狗絕不會,那麼案發的當晚狗是否叫了?按照常理,狗肯定會叫,如果狗叫人會有什麼反應?兇手會有什麼反應?被害人會有什麼反應?鄰居家又會有什麼反應?挨著王家的鄰居有兩家,東邊是李家,西邊是王子成的堂兄弟。前面已經有幾個偵查員訪問過被害的鄰居,李家和王子成堂兄弟,誰都沒聽到過狗叫。沒聽到過狗叫也正常,人睡死了打雷都不聽見,何況是狗,再說現在連狗都偷懶了,見了生人還有不叫的,或者叫幾聲就不叫了,主人不一定會當回事,沒人引起注意。可沈宇霆卻覺得李家的狗不是條懶狗,怎麼就會不叫?怎麼會沒有反應?他沈宇霆還只站在外面看看就被它偷襲了,對前來作案的人它能沉默?作案者難道連這點都想不到?偷東西還要早踩點,何況作這麼大的案子,怎麼會不考慮狗的問題?要作案首先就要把狗解決好,讓狗不叫,怎麼讓狗不叫?除非把狗幹掉,或者下藥讓狗變成啞巴,再有一種情況就是狗的熟人,只要這幾種情況狗才可能不叫,現在狗沒被幹掉,也沒變成啞巴,沈宇霆馬上就意識到罪犯是狗的熟人,誰是狗的熟人?只有它的主人和所有的鄰居。

    這麼說王家的鄰居可疑,難道作案的會是王家的兩個鄰居家?

    這是個意外的發現,都是狗惹的"禍"。沈宇霆立即跑到衛生院跟老頭子匯報了自己的想法,老頭子琢磨了好一陣突然拔掉了輸液的針頭,拍著沈宇霆的肩膀說:"小子,你這書沒白讀。走吧,抓人去吧。"

    沈宇霆就疑惑,說:"抓人?抓什麼人?誰是兇手?太早了吧,僅僅憑一條狗不叫就定了兇手是不是草率了點。"

    老頭子說放心吧,沒錯,兇手就是狗的主人李長鎖。

    沈宇霆就更驚訝更不敢相信,說:"莫爹,你不是開玩笑吧?憑什麼就肯定是李長鎖?狗不叫還有可能是王子成的堂兄弟呢。王子成跟堂兄弟關係也很緊張,堂兄弟老怪王子成沒幫他,沒半點感情,另外為了宅基地兩家互不相讓,積怨不淺了。真要作案王家的堂兄弟更有可能,怎麼……"

    老頭子說:"來不及解釋了,立即逮捕李長鎖。"

    不用費太大的力量就把李長鎖抓了。李長鎖還在為王家辦喪事,跟著人群送葬,一片虔誠,眼淚掉了一大串,還咬牙切齒罵兇手慘無人道,做夢也沒想到警察會找到他身上。

    老頭子是審案子的高手,只要他認準的對象沒有不下山的。審了一天一晚李長鎖就潰不成軍,全都吐了:正是這個辭職不幹村長準備前去廣東打工的原村長,趁著鄰居的主人不在家半夜摸進了王家。本是想跟王子成的老婆發生關係,卻被女人拒絕,王家的媳婦不想把事情搞大,也沒喊,只叫李某趕快離開就算了。李某當時也就從窗戶爬走了,卻沒離開王家,就在王家的窗外聽動靜。誰知那女的馬上就把李某的醜行告訴了婆婆,婆婆哪能原諒?跟媳婦說明天就要把這事告訴村上的支書,告訴村裡人,讓他沒臉見人。李某一聽就急了,過去自己還是個村長,這種事傳出去了他還怎麼做人?還怎麼在這個村子待下去?想想反正王子成也沒在家,王家老的老,小的小,沒人是他的對手,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回到自己屋裡拿起刀子就"嚓嚓嚓"一連砍了六人,完了把用來作案的自家菜刀扔進了屋前的水塘裡,清洗了所有帶有血跡的衣服鞋子,隱藏得天衣無縫。正因為這一切都是主人幹的,狗又怎麼會叫?又怎麼會有反應?一切就這麼靜悄悄地發生了,沒人會想到兇手就睡在隔壁。案發後李長鎖一直熱情陪著專案組的警察,提供了大量的情況,像沒事一樣。正因為張屠戶的逃跑吸引了警方的全部注意,儘管也曾有過偵查員向他瞭解是否聽到響聲,是否有過狗叫,他都對答如流,一直沒人懷疑到他的頭上。直到沈宇霆被李家的狗咬了才終於找到了突破,李某自然防不勝防。

    沈宇霆所不理解的是老頭子怎麼一聽他說狗的事就敢肯定李某。沒那麼神吧?老頭子說就在他進醫院之前就有人向他反映李某曾有過調戲王家媳婦的行為,剛好沈宇霆發現了狗的破綻,聯想到李某對專案組的過分慇勤,老頭子終於認準這人就是真兇。

    一切就這麼水到渠成,不到半個月,一起震驚省市特大慘案就破了。老頭子說這案子能破全靠大學生,積極向市局推薦給沈宇霆記了個二等功。從此沈宇霆在刑偵隊不僅站穩了腳跟,還佔了一席地位,誰都知道他有兩把刷子。

    唐子晴嫁給林國平完全是一種無奈。

    在她對未來充滿幻想的時候一場意想不到的災難降臨在她的頭上。父親在自家建房時因用竹竿搭成的腳手架散架,人和磚頭一同從幾米高的屋頂落下來,人被埋在磚堆和架板裡,挖出來的時候血肉模糊,人事不知。幸虧林國平來幫忙,及時把她父親送到了縣醫院。進院就要先交兩萬,唐子晴家本來就困難,弟弟在上中學,母親身體不好,風濕性心臟病一直沒停過藥,父親到處借錢把這房子搭起來了,眼看就要封頂,卻不曾想到又來了一場災難。兩萬,上哪去弄?對於他們家來說這不是個小數目!沒錢就不讓進院,還是林國平在關鍵時刻解囊相助,很快就從家裡拿來了兩萬,使唐子晴的父親得到了及時的治療。

    傷得太慘,雙腳粉碎性骨折,肋骨斷了三根。唐子晴本來是想要沈宇霆馬上回來跟她一同渡過難關,她實在無法承受這麼大的壓力,可寫了兩封信都沒聽到沈宇霆的回音。她也曾到過沈家,沈家比他們家還困難,供養沈宇霆讀書都難以維繫,哪有錢借給她?林國平是唯一能給她帶來幫助的人。她很清楚接受林國平的幫助意味著什麼,因為林國平一直在追她。他勸唐子晴現實點,沈宇霆遠在北京,又是公安大學的高才生,以後根本就不會回來,跟他好不會有結果的。相反,他們才最合適,唐子晴是鎮小學的民辦老師,根據唐子晴的能力和表現她很可能以後轉為公辦教師,林國平在鎮政府當職,兩人都在本地,都有份合適的工作,他們的結合才是最佳組合。唐子晴早就勸林國平死了這條心,她對他沒有感覺,不會愛他,她和宇霆說好了,等他畢業就結婚。可人算不如天算,很多事情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她等待的人沒有消息,就算回來也解決不了問題。而她拒絕的人卻時時在她身邊,她不想接受林國平的幫助,可她自己又解決不了問題。無奈,她別無選擇,為了父親,她只能接受林國平的幫助。她原本想跟林國平借兩萬,等以後有了錢再還,她跟林國平就是這麼說的,林國平也滿口答應是借。可沒想到兩萬遠遠不夠,不久醫院一次又一次催款,兩萬,又是兩萬,唐子晴沒有半點能耐,全都是林國平借來的。從內心講她非常感激林國平,沒有林國平的幫助她無法想像會怎麼過來,她開始重新審視林國平,重新看待林國平。她不能否認,自己一次一次心動。每一次在關鍵的時候林國平總出現在她的面前,幫她一把,使她度過困難,沒有任何條件。她的確感到林國平這人不錯,她甚至常常莫名其妙地拿他跟沈宇霆比。她雖然覺得沈宇霆什麼都好,可通過這場災難她已經明顯地意識到沈宇霆原來離她是那麼遙遠,遙遠到無法接近,而林國平雖然不是她的理想中人,可卻是那麼實在,實在到可以伸手觸摸。她開始動搖,心裡一會是沈宇霆,一會是林國平,不知道自己該選擇誰。

    女人心動就好辦,林國平開始看到曙光。這一回他不像以往那麼直接,不是一開口就說我愛你唐子晴,他先是做好唐子晴父親的工作,把心思表達給了她父親,這比他說一萬句還有效。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看著人家幾萬幾萬拿錢給他治病他能不心動?錢他很難還的起,女兒的婚姻他卻能決定。多好的小伙,還是鎮長的兒子,就怕人家不要,現在人家求上門來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何況還有六萬塊的債務,只要女兒嫁過去了誰還問他這老丈人要錢?父親比誰都實際,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行,你就是我女婿。"

    不久唐子晴的父親就跟唐子晴說了這事。唐子晴說她早有對象了,跟沈宇霆商量好了,等他畢業就跟他結婚。父親說:"你跟姓沈的可能嗎?一個南一個北,別忘了你自己是什麼?人家是大學生,有工作有戶口,你呢?別以為你是教師,說白了還是個農民。還是實際點吧,國平這小伙子不錯,家境也好,待人也不錯。看看這次,要不是他你爸能好嗎?姓沈的能幫你什麼?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連個人影都沒看見,你還……"

    唐子晴說:"這事她自己決定,不用父親操心。"父親說:"除非我死了再由你決定,否則除了林國平誰也別嫁。"

    真是無奈,能跟父親說什麼?說愛情?說理想?說前途?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白說。站在父親的角度,甚至除唐子晴之外任何人,都會覺得林國平是她最理想的選擇。可她能嗎?她能接受這個現實嗎?除了沒把身體交給沈宇霆她什麼都是沈宇霆的。五年的戀愛就這麼沒了?她怎麼跟宇霆交代?僅僅因為父親六萬塊錢的醫藥費?她真不希望看到這種結果,可她又能怎麼辦?

    她矛盾極了。

    林國平又來了,約她出去走走,老在醫院悶得慌,散散心。

    她沒有反對。

    她想跟林國平說清楚,她很感激他,六萬塊錢她一定會還他,只求他多給點時間。關於婚姻和愛情,她要鄭重地告訴他,她喜歡的是沈宇霆,而不是他林國平,她快要跟宇霆結婚了,希望林國平能明白和諒解。可一到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感到不好怎麼開口。人家畢竟有恩於自己,怎麼跟人家攤牌?還是林國平自己先說了,叫她什麼也別說,他能理解,不會強求,一切都尊重她的選擇,還是別談這麼沉重的話題,該輕鬆輕鬆,伯父也快好了,她也可以安心地回學校教書了。

    也是該輕鬆一回,不管怎麼說父親都快出院了,最困難的時期總算過去,是該輕鬆輕鬆,便和林國平一起唱歌,喝酒。

    也許太興奮了,那晚她喝醉了。怎麼過來的她自己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躺在林國平的身旁發現自己什麼都沒穿,她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抓住林國平歇斯底里地捶打,用嘶啞的喉嚨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卑鄙?"

    林國平什麼話也不說,等她打夠了罵夠了才告訴她不是他要這麼做,是她把他當作了沈宇霆要他這麼做他才做了。

    覆水難收,一切都晚了。林國平說的她已無法考證,現實卻變得非常殘酷:女人最珍貴的東西她已經不知不覺獻給了別人。她還能怎麼辦?失去的東西已經永遠失去,無法彌補,無法挽回,就算她非常非常愛沈宇霆,可她怎麼面對現實,更確切地說她還拿什麼愛他?就算她一點也不愛林國平,她卻把貞操給了他。林國平說:"放心吧子晴,我是愛你的,我對你做出的一切絕對負責。"他跪在地上鄭重向她求婚。她還能說什麼?還有什麼選擇?一切都已成為事實,更何況那幾萬元無法償還的巨款,還有父親的威逼。她找不到除了結婚更好的辦法,她想了很久很久,告?告不了林國平,報復?報復不了林國平,就算能報復她也不忍心,畢竟在她父親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候他幫了她,救了父親的命。她想女人失去了貞操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切,再怎麼愛宇霆也無臉回他的身邊,留給她的只有一種無奈的選擇:跟林國平結婚。

    父親出院了,家裡的房子又建起來了,全都是林國平一手操辦的,六萬塊的醫療費也免了。家裡和左右鄰居誰都說唐家找了個好女婿,等待唐子晴的絕對是幸福美滿的日子。

    要說美滿也的確美滿,要說幸福也真是幸福,結婚之後唐子晴就住進了鎮上最好的樓房,林國平對她疼愛有加,婆婆公公待她也很好,公公還答應想辦法找關係讓她進修:一切都讓人羨慕陶醉。

    可唐子晴卻並不滿足,不僅不滿足,還有種危機感。就在她和林國平結婚後不久,林國平在他的鎮長父親上下活動下被招為鎮政府的正式幹部。先抓計劃生育,後來鎮上要成立派出所,林國平年輕,個子也不矮,腦子也活,也許是沈宇霆是警察的緣故,他也拚命要往警察堆裡鑽,找著父親橫豎要去派出所,結果搖身一變就進了派出所,當了一名警察。

    在這個家裡,就唐子晴只是小學教師,戶口還沒解決好,還掛在娘家,說白了還是農村戶口,現在沒生孩子倒沒什麼,一旦有了孩子麻煩就來了——孩子戶口隨母。鎮長家本來都是城鎮戶口,生出個孫子卻變成了農民誰會高興?儘管現在沒人說什麼,唐子晴卻隱約地意識到潛在的危機。

    她還是有可能轉為城市戶口的,也就是民辦轉公辦。公公在努力,她自己也在努力。還在沈宇霆去讀大學的時候她就參加師範大學的中文函授,大專的文憑已經拿到,現在正在攻讀本科。她也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轉為公辦,可誰都無法預料這個等待的時期會有多長。

    一方面等待,一方面她在尋找機會。

    機會常常賜予那些善於捕捉和敢於闖蕩的人。唐子晴就屬於這種人。一次她去省城師大參加面授,聽說新辦的省經濟電視台要招記者,自己是學中文的,本來她文章就寫得很不錯的,還得過全市中學生作文競賽一等獎,平時也寫些散文隨筆在一些報刊上發表,她就偷偷跑去報了名,偷偷參加了考試。考的都是中文系學的課程,結果一考就中,成績進入前五名,獲得面試資格。正好這次來學習前她的一篇散文發表在省報的副刊上,她就拿了這篇東西作了給面試老師的見面禮。面試老師提了一些基礎的問題,又讓唐子晴談對經濟電視台幾個欄目的看法。唐子晴平時就愛看電視節目,講了一些獨到的見解。面試老師很滿意,叫她一個星期後來複試,複試的內容是完成一份專題節目的模擬策劃。

    這讓唐子晴又驚又喜,她做夢也沒想到通過了筆試又通過面試,居然進入了複試。得到複試的消息後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想告訴沈宇霆,以前每一次的考試都是有他的鼓勵她才過五關斬六將,說不定這一次他也能跟她說說怎麼闖過這一關。現在來了同一個城市她很想跟沈宇霆聯繫,她知道他在市公安局刑偵隊,只要撥個電話就能跟他聯繫上。她拿起了電話,也撥打了刑偵隊的號碼,但她很快就掛了。她害怕跟他說話,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麼,要說的很多很多,電話裡根本就說不清,最終什麼也不說。一切都過去了,就讓時間淡忘一切吧,自己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做個什麼策劃?什麼都沒做過,最開始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問老師,問同學,儘管這是個短期班,也就學習半個月,但唐子晴的人際關係不錯,又是班長,人們都樂於跟她出主意。不久她就找到了感覺,內容就是觀眾眼中的專題欄目。

    幾乎是全班同學幫她,做調查,搞統計,綜合分析,發現問題,尋找規律,做得極為認真和詳細。老師說最好在複試前看看人家怎麼策劃,唐子晴便在複試的前兩天找到電視台的節目製片人,要求看看節目現場。正好這時有個節目直播,製片人欣然同意,還讓唐子晴參與綵排。唐子晴就抓住機會,跟著製片人寸步不離,誠懇虛心地向製片人請教了許多關鍵的業務問題。事實上這場提前見習已經奠定了她走入電視台的基礎。

    當晚她連夜修改策劃書,並再次請老師推敲指點,終於搞出了個像樣的策劃書。她沒等規定的複試時間到來,第二天就提前去了電視台,請製片人給予提前複試。製片人對唐子晴的表現早已有了好感,人家都希望推遲複試,生怕準備不足,唯獨唐子晴卻要提前,行,製片人又同意了,當即就讓唐子晴複試。

    唐子晴首先提交了她的策劃書。製片人花五分鐘看了唐子晴的策劃書,十分欣喜,說:"沒想到你還這麼內行。策劃得非常獨到,觀點新穎,也接觸了要害,可僅有這些還遠遠不夠,還缺乏必要的根據。"唐子晴說:"有,都準備好了,一個問卷調查報告,一百份問卷。"接著唐子晴遞交了那份長達二十頁的調查報告。製片人非常認真地看完了問卷調查報告——分析極為透徹,驚訝唐子晴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對節目做出實質性的分析,這大大出乎製片人的意料。當唐子晴拿出那一百份問卷時製片人只是隨意翻了翻,根本用不著細看,就說:"你明天就上班吧。"

    就這麼一次突如其來的考試改變了唐子晴的整個人生命運,她幾乎沒找任何關係就進了省城,毫無思想準備就同沈宇霆走進了同一個城市。

    林國平有天突然來找沈宇霆,一是專程來跟宇霆賠不是,跟他道歉,他對不起他,奪人所愛,趕在他之前跟唐子晴結婚了;二是來請他幫忙的。

    沈宇霆說:"還提過去的事幹什麼,都過去兩年了,還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只要你們幸福就行。說吧,幫什麼忙?"

    林國平說:"請幫忙活動調來省城。"

    沈宇霆就驚訝:"調省城?"

    林國平說:"對,這次我就是來活動調動的事。"

    沈宇霆說:"調什麼調,兩口子在老家不是很好嗎?你是不是動什麼歪腦筋?想甩唐子晴?嫌她還是個小學教師?"

    林國平說:"誰甩誰呀?現在不是我甩她,是她要甩我了。"

    沈宇霆問:"什麼意思?是不是鬧矛盾了?你給我聽著,你要敢欺負她我第一個不會原諒你。"

    林國平還以為沈宇霆什麼都知道了,原來什麼都不知道,便告訴他,唐子晴已經當上經濟電視台的記者了,上班兩個月了。正因為唐子晴進了省城他才不能再待在老家了,必須想辦法調過來,不然這日子就沒法過下去了。然後他把自己的近況告訴了沈宇霆。

    沈宇霆這時才知道唐子晴做了記者,才明白了林國平為什麼來找他。他沒有答應林國平的請求,他沒有這個能耐,就算有他也不願幫他這個忙。什麼忙都可以幫,唯獨這個忙他不能幫,對於林國平他恨還來不及怎麼還會去幫他搞調動?當初要不是他乘人之危橫刀奪愛唐子晴會跟他結婚?儘管他到現在也不完全知道林國平使了什麼手段動過什麼腦筋,但他完全可以想像林國平所做的一切絕不會是光明磊落的。他能幫他活動嗎?不從中作梗不帶反舵就不錯了,沈宇霆心裡這麼想。

    林國平幾乎是乞求,說無論如何要請他幫這個忙,希望他不計前嫌看在老鄉份上看在同學份上看在唐子晴份上幫他一把,說著說著就要跪下了。沈宇霆忙把他扶起說他實在沒辦法,連研究研究都不能說,只答應他以後再看,僅此而已。

    林國平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看得出來,沈宇霆根本就沒把這事當回事。也許是他真沒這個能耐,要從一個鄉鎮派出所調到省城比登天還難,沈宇霆能幫得了?再說也許沈宇霆根本就不想幫這個忙。林國平自己也能想到,不會有任何希望,他什麼也沒得到,走了。

    沈宇霆也的確沒把這事當回事,也根本就沒想過要幫林國平這個忙,他一心想的是破他的案子。

    直到有一天唐子晴的突然到來沈宇霆才有了變化。

    那是沈宇霆和林國平見面之後。當時沈宇霆正好破獲一起特大搶劫案,唐子晴受命前來採訪沈宇霆。唐子晴本來準備推掉這次採訪的,她不敢面對沈宇霆,有種負疚的心理。可沈宇霆破的是起很有影響的特大案件,別人都爭著這個機會,她是個很有發展前途的記者,領導很欣賞,她能夠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再說同在一個城市,遲早要跟沈宇霆見面的,就算當面賠個不是也應該是她主動邁開這一步。

    當唐子晴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沈宇霆驚呆了:"是你?"

    "是我,我是來採訪你的,不會拒絕吧。"來之前唐子晴是讓搭檔打電話約的,根本就沒告訴沈宇霆會有唐子晴這個記者要來,因此突然見到唐子晴沈宇霆感到特別驚訝。唐子晴正是想找個借口見見沈宇霆,順便也想約個時間——有很多話早該跟他說說。

    "真當記者了?"沈宇霆儘管聽到林國平說過,卻始終有些不敢相信,便問。

    唐子晴說一切都等採訪完了再說。她擔心一說起往事她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了,便給了沈宇霆名片,也要了沈宇霆的電話手機,說約個時間她跟他賠罪,希望他能給他一個機會。

    沈宇霆沒有拒絕。他也很想問問她當初為什麼就那麼絕情,也想瞭解為什麼他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就在當天的下班後,沈宇霆去了經濟電視台旁邊的一個茶樓,和唐子晴見面。

    沒見的時候想見,見了面尷尬,不知說些什麼好。

    彼此低頭坐了一陣,似乎都在迴避一些敏感的問題。

    還是沈宇霆先開口,問:"還好嗎?"

    "談不上好。"她說。

    "你怎麼……"他想問點什麼。

    "我對不起你。"沒等他問完她就開始了檢討,告訴他為什麼會有變卦,為什麼她要"變心"。她不想那樣,可她實在沒辦法,她需要人幫助,需要錢,她寫了信,打了電話,希望他回來,可他沒回來,她毫無選擇的餘地,只要有人幫助她都會接受。她把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與林國平那個令人心碎的夜晚,也包括後來為什麼當上了記者。

    聲淚俱下,傷心痛苦,難以名狀。

    沈宇霆原本是痛恨唐子晴的輕率的,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女人說變就變。他自認為他和唐子晴的愛情是純潔的,是穩固的,是不會輕易動搖的。還在中學的時候他和唐子晴就暗暗地相愛了,那時唐子晴就作了鄭重的選擇。因為林國平也對她特別有好感,而且比沈宇霆追得更緊,而沈宇霆只是喜歡唐子晴,並沒有表達,更沒有海誓山盟,他不是那種浪漫的男孩,除了學習他想不出還該幹點什麼。唐子晴偏偏選定了他,說她就喜歡他那個樣子,憨厚、勤奮、踏實,成績又好。"你就是我的愛人",她就這麼大膽地告訴他,讓他第一次感到"肉麻"。第一次心潮澎湃,第一次臉紅到了耳根:這正是他期盼的卻又不敢表達的。他們就那麼悄悄相愛了,暗暗地,誰也不要告訴。他說用不著向全世界宣佈我們相愛,關鍵是彼此都把勁用在學習上,考個好學校有個好前程愛情才能由理想變成現實。結果他考上了,唐子晴卻落榜。唐子晴考的是文科,語文外語還不錯,數學卻考得一塌糊塗,三十幾分,升學毫無希望。那一陣子唐子晴的情緒落到了低谷,對人生對未來完全失去信心,更不指望愛情。她說一切都是假的,他只要讀大學了就不會再理她了,愛情不會發生在一個大學生和一個農民之間,他耐心地開導她,叫她別氣餒,今年考不上明年可以再來,就算上不了大學還有許多路可走,不管怎麼樣他都愛他,直到永遠。為了表達他是認真的、負責的,他向雙方的父母表明了他們的戀愛關係,雙方父母也都贊成,還在一起吃了頓飯,算是訂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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