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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神秘的禮物 文 / 唐達天

    夫人之間的關係鏈,就像皮影戲,投映到牆上的圖像,就是男人們的事業。

    林茹在班上正忙著查一份資料,聽到座機響了,就順手接起電話:「喂」了一聲,聽到電話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請問林醫生在嗎?」

    林茹聽不出是誰,就問:「我是林茹,請問你是……」

    對方打斷她的話說:「小林,我是於娟秀呀,你今天上班嗎?我想過去複查一下。」

    林茹一聽是於娟秀,就高興地說:「是娟秀姐呀,你好!我在班上,你什麼時候過來都行。」

    於娟秀說:「我現在就去。」

    掛了電話,林茹一陣激動。

    於娟秀是市委書記夫人,又是市總工會副主席。上個月於娟秀的乳房上起了一個瘤子,把她嚇壞了,跑來醫院檢查。醫院非常重視這位海濱市第一官太太的病情,組成了一個專家小組來會診,林茹便是專家小組成員之一,通過會診,專家們得出的結論是良性腫瘤,必須採取割除手術。

    於娟秀也同意做手術,但是,在哪裡做手術?這又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於娟秀的意見是想轉到上海去做,院方覺得這樣一個小手術用不著到上海去,他們完全有能力做,而且過去做過好多例同類的手術,都很成功,無一失誤。

    這事被市委書記汪正良知道後,他也很贊同在本地做,一是認為這不算什麼大手術,這裡能治好就別到外地去了。二是要考慮影響問題,書記夫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如果書記的家人都不相信本地的醫院,讓老百姓怎麼相信?

    就這樣,於娟秀的手術就安排在了海濱市醫院做,主刀醫生是林茹。林茹在醫院裡可算得上第一刀,尤其是她的切割手術,不僅在海濱市名聲大振,在省內也是響噹噹的。林茹有個特點,在做手術前她必須要跟病人好好的交談一次,讓病人心情放鬆之後再做手術,效果會更好。

    可是,面對這位特殊的病人,林茹有點犯難了,不談吧,怕對方心情太緊張影響手術的效果,談吧,又不知道與她談什麼好。與別的病人談話,她有的是話題,談病情,拉家常,很快就能拉到一起,可是,她與海濱市最大的官太太去拉家常,總覺得自己還沒到那個分兒上,更重要的是,怕被對方誤認為她有攀龍附鳳之嫌。

    林茹正猶豫著不知道怎麼辦,沒想到於娟秀在院長的陪同下來找她。

    院長做了一番簡單的介紹後便說:「為了你們兩位女同志交流方便,我先忙別的事去。」

    於娟秀向院長點了下頭說:「好吧,你先忙去吧,等我與林醫生談完後再去找你。」

    林茹這才說:「蘇主席,明天就要做手術,是不是有點緊張?」

    於娟秀說:「林醫生,說實話,我還真有點緊張。你說說看,這手術不從乳房開刀真的能切割掉瘤子嗎?」

    林茹從來沒有與於娟秀打過交道,她只知道她是市總工會的副主席,是市委書記汪正良的老婆,始終留著一頭短髮,吹得整整齊齊的,一副官場中女強人的樣子,別的都不知道。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的兩人對話,沒想到於娟秀其實也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她也放鬆了不少,就笑著說:「蘇主席,請你放心好了。你的這個腫瘤恰巧靠左臂,所以,我們的手術方案就是從腋下開刀,拿出腫瘤,這樣就不會在乳房上留下疤痕。」

    於娟秀說:「小林呀,你說,這手術做起來疼得厲害不?」

    林茹心想,身上開刀哪裡有不疼的理?但是,為了穩住病人的情緒,她還是寬慰她說:「打上麻藥後不會疼的。其實,蘇主席,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擔心,乳腺增生引發的腫瘤這是一種常見的婦女病,四十到五十歲的婦女中有百分之八十左右得這種病,很普遍的,你不必害怕也不要擔心,割除後就好了。」

    於娟秀說:「說實在的,自從發現乳房上有了這個瘤子後,我的心裡呀,老是踏實不下來,飯吃不香,覺睡不著。我過去也聽說,這腫瘤搞不好就會轉化成乳房癌,有的整個就把乳房割除了。你想想看,如果一個女人把乳房割除了,這女人還像個女人嗎?我真是不敢想,越想越鬱悶。今天跟你這麼一聊,我才寬心了許多。」

    林茹說:「蘇主席,等這次手術做完後,建議你以後再忙也要注意鍛煉身體。就拿這乳房來說吧,平時你也要注意呵護它,一是飲食上要注意,二是要加強乳房保健。這樣既能預防乳房疾病,同樣還可以保持著乳房的彈性魅力。」

    於娟秀說:「沒想到這乳房的學問這麼大?等以後有空了,我可要拜你為師,多多請教你。」

    林茹說:「蘇主席你真謙虛,拜師我不敢當,只要蘇主席有興趣,以後我教你就是。」

    經過一番交談,於娟秀的心情放鬆了許多。次日做了手術,從腋下開了刀,很成功的割除了腫瘤,乳房的表面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傷害。

    於娟秀自然非常滿意,就誇獎林茹說:「小林,你真不愧是咱海濱市的第一刀,做得好,做得好,果然沒有破壞我的乳房。」

    於娟秀在住院期間,市委書記汪正良也來過幾次醫院,一次林茹去查病房,正巧碰到了汪正良。

    林茹在電視上早就認識汪正良,就主動打招呼說:「汪書記好,請你放心,我們會好好護理蘇主席的。」

    於娟秀就給汪正良介紹說:「正良,這就是給我做手術的林醫生,醫術精湛,工作細心認真,非常盡職。」

    汪正良就點點頭說:「感謝林醫生,你們辛苦了。」

    林茹說:「謝謝書記,這是我們醫務工作者應該做的,比起你書記的工作來,我們算不了什麼?」

    汪正良就哈哈大笑著說:「小林真會說話,書記的工作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都一樣,都一樣。噯,聽說你是許少峰的家屬,是不是呀?」

    林茹說:「書記真是禮賢下士,對下屬的情況瞭解得這麼清楚,我就是許少峰的妻子。」

    汪正良說:「少峰不錯,少峰不錯。我也是剛剛聽老蘇說的,哪裡談得上禮賢下士呀?」

    林茹回到家中後,就把這些事兒告訴給了許少峰,許少峰一下激動了起來:「汪書記說我不錯?他是指哪方面不錯?」

    林茹說:「我也不知道他說的不錯是什麼意思,他就是這麼說的。」

    許少峰想了想說:「領導的話總是讓你琢磨不透,你可以理解為許少峰是一個不錯的局長,有發展前途,也可以理解為少峰有林茹這樣的老婆真是不錯,反正任你怎麼想都可以。」

    林茹就呵呵一笑說:「也難怪你們官場中的人活得累,光領導的一句話就得琢磨半天。」

    許少峰說:「一樣的,我在琢磨上面領導的話,下面的人又在琢磨我的話。有些話是不好直說,就暗示一下,讓下面的人去領悟,有時候純粹是一句很隨便的話,本無什麼意思,讓下面的人一琢磨反而琢磨出了意思。進入了官場,人人都是眼睛向上看,耳朵朝上聽,這也怪不得誰,已經習慣了。不過,你這次可是遇到了一個接觸於娟秀的絕好機會,你不同與別人,你是主治醫生,可要多去病房,多去關心她。必要的時候,你還可以給她煲些湯,做點兒她愛吃的東西,關心關心她,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她關心,她也一樣對你愛護。」林茹說:「你還別說,自從她住院以後,看望她的人可多了,市上一些領導夫人,幾乎都來看望她。人和人就是不一樣,同樣的病人,別的人住了院,不聲不響的,於娟秀住院後,起先別人不知道,還安靜一些,後來不知道那些人怎麼知道了,紛紛跑來看。」

    許少峰說:「看望她的官夫人有哪幾個?」

    林茹說:「我只看到了市長蘇銳華的夫人趙雅娟,鍾學文的夫人李梅花,還有一些局長夫人們我就不認識了。真是夫貴妻榮,不到幾天的功夫,整個病房裡,擺滿了水果籃,放滿了鮮花,病房反倒像水果花店了。」

    許少峰說:「她是誰?她是書記夫人,是海濱市的第一官太太,有些人唯恐找不到這樣一個靠近她的機會,找到了決不放手。所以,你也不能無動於衷,不管別人送她的水果鮮花有多少,你該送的還得送。水果鮮花要送,湯也要煲,先暖了她的胃,才能暖住她的心,她一旦對你有了心,一切就好辦了。領導有四清四不清,你聽說過嗎?開會聽的什麼不清楚,開會坐哪裡清楚;誰幹的怎麼樣不清楚,該提拔誰清楚;誰送的禮不清楚,誰沒有送禮清楚。」

    林茹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著說:「這是什麼人編的?真形象。要是不知道誰送的禮,只知道誰沒有送禮,那一定是大領導了。還有呢?這才是三清三不清呀。」第四個清楚不清楚是:有沒有跟老婆睡覺不清楚,該跟誰睡覺很清楚。許少峰不覺嘿嘿一笑,這樣的話肯定不能給林茹講,講了,豈不添亂?就說:「忘了,想不起來了。」

    林茹果然按許少峰說的,給於娟秀送了水果鮮花,又為她親自煲了靚湯。於娟秀一邊喝著湯,一邊讚不絕口地誇獎林茹的湯煲得好。

    林茹聽到於娟秀的誇獎也很高興。就說:「我怕蘇主席不愛喝我煲的湯,只要對你的胃口,我就高興。」

    於娟秀說:「小林,你真善良,是個難得的好醫生。你以後別叫我蘇主席了,你就叫我大姐得了,這樣多親切。」

    林茹聽了心裡一熱。覺得能攀上書記夫人叫大姐,無疑也提升了自己的地位,便笑了說:「好!既然蘇主席允許了,我以後就管叫你大姐。不,不叫大姐,叫大姐好像你有多老似的,就叫你娟秀姐吧,這樣更親切些。」

    於娟秀聽了也高興的說:「也好,叫娟秀姐也好。不管怎麼稱呼,已經老了,看到你,真是羨慕呀。」

    林茹可以感覺出來,於娟秀說的是真話。人在年輕時,都不曾在年齡上羨慕誰,過了四十後,總是羨慕比自己年輕的人,她羨慕比她小的陶然,於娟秀又羨慕她。她完全理解這種人類共有的心態,便淺淺一笑說:「娟秀姐,看你說的,你也大不了我多少,頂多也就是兩三歲的樣子,有什麼可羨慕的?我在電視上看你落落大方氣質高雅的樣子,倒是很羨慕你。」

    於娟秀聽著聽著,就不覺喜上眉梢,而且還高興地笑出了聲,這是她住院以來難得最開心的一次。等林茹說完,她就接了說:「小林呀,你真會寬慰我,我都奔五的人了,比你大多了,哪裡有你那麼靚。你在電視上看到我,是不是覺得這個女人乾巴巴的沒有女人味?」

    林茹心裡不由得一笑,看來,再大的官太太,都喜歡聽好聽的,都喜歡別人的恭維。是女人,又都希望自己年輕漂亮,有女人味。於娟秀的確乾巴巴的像個女強人,但是,她還是不能實話實說,便一口否認說:「娟秀姐真會玩笑,你要是沒有女人味,天下的女人都沒有女人味了。」

    於娟秀一高興,又與她聊了一些美容、保養方面的話題,聊得很開心。

    林茹回家後,許少峰就問她,今天的情況怎麼樣?林茹就照實講了,許少峰高興的說:「好!林茹,你真是個聰明的好女人,你要繼續給她煲湯,認定她這位姐姐。有付出才有收穫,只要你和她的關係套牢靠了,說不準我還真的有希望能爭取上一個台階,即使爭取不上,等五年滿了調到一個更有實權的單位也不錯。」

    對官場中的事,林茹也早已耳濡目染,一般來講,局級領導都是五年一調整,調到有實權的單位固然好,如果調到一個清水衙門,雖說是局長,一把手,實際權力還不如一個實權單位的小科長,就跟退休差不多了。林茹當然是為了許少峰有一個更好的前途,才與於娟秀套上了近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分上,她自然不會前功盡棄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林茹又為於娟秀煲了幾次湯,每一次,她都用心地煲,並且煲出了不同的口味與特色,於娟秀連連叫好,也十分感動,就說:「小林,你再別給我煲了,你再煲來我都不好意思喝了。你要上班,還要忙家務,煲這樣的湯可得花費好多時間的。有空了,你教教我家的小保姆,讓她煲就行了。」

    林茹說:「好,等你出院了我上你家,專門教教小保姆,你在住院期間,我還得負責照料你,尤其是這種手術,不像別的,如果身體缺了營養,不利於傷口的癒合。」

    林茹再一次送去靚湯時,恰巧汪正良書記也在。

    汪書記說:「小林,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有你這麼精心照料,作為病人的家屬,我真的很感激!」

    林茹聽了心裡熱乎乎的,就接了話說:「謝謝汪書記對我工作的肯定,這是我應該做的。」

    汪書記就呵呵一笑說:「開刀是你分內的事,這煲湯純粹屬於友情。不過,以後你可再不能這麼操勞了,否則,等到出院,於娟秀變成一個大胖子怎麼辦?」汪書記的話把在場的兩個女人都逗樂了,林茹就笑著說:「平時看汪書記那麼嚴肅,沒想到現實中卻很幽默,也很隨和。」

    於娟秀說:「那是你們不瞭解老汪,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上不嚴肅不行,生活中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林茹輕輕地笑著,給汪正良遞過一碗湯說:「書記,嘗嘗我煲的湯。」

    汪書記呵呵地笑著說:「我這不是蹭病號的飯嗎?」說著接過了湯。

    林茹說:「不是蹭病號的飯,是督促檢查我們基層的工作。」說著又為於娟秀盛了一碗。

    汪正良說:「小林真會說話,要是督促檢查工作能喝上你煲的靚湯,我們不得天天下基層了。」說著,喝了一小勺,慢慢地一品味,才說:「好湯,好湯!香味醇厚,甜美悠長。難怪少峰白白胖胖的,原來是被小林的湯養的。」

    經汪書記一誇獎,林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就說:「謝謝書記的誇獎,我也是瞎煲,沒有什麼章法。」

    於娟秀說:「小林說了,等我出院後,她來我家給小保姆教一教,以後你也有得靚湯喝了。」

    汪書記說:「這樣好是好,就是太麻煩小林了。」

    林茹說:「不麻煩的,為了書記的身體健康,這算什麼?」

    就這樣,於娟秀出院後,林茹果然帶著煲湯的料上了林茹家,手把手的給小保姆教會了煲湯。

    使林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告別於娟秀快要出門時,於娟秀卻擋住了她說:「小林,這些天非常感激你對我的關心,姐沒啥表達的,這是一件小小的紀念品,送你作個留念。」說著,遞給了她一個紅色的小盒子。

    林茹一看那精美的包裝,就知道是一件很貴重的禮物,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就縮了手說:「娟秀姐,我真的心領了,但是,我……我都沒有給你送什麼禮物,怎麼好意思接受你的?」

    於娟秀說:「這又不是什麼貴重禮物,是一塊護身符,隨便帶著玩玩,有什麼不敢收的?不要嫌棄,拿上吧。」說著,就扯過林茹的手,硬塞給了她。林茹真的無法拒絕於娟秀的好意,接了禮物,就高興說:「太謝謝娟秀姐了,那我就拿上了?」

    於娟秀就笑了一下說:「以後有空了,就來玩。」

    林茹一邊應著聲一邊點著頭,告辭出來,心裡像揣著一隻小兔子,一直跳個不停。她沒有想到於娟秀會對她這麼熱情,更沒有想到她會給禮物給她。要是早知道她要給她禮物,她就應該給她備一件,免得這麼尷尬。不過,話又說回來,也許於娟秀正是基於她多日來對她的付出,送一件小禮物來尋求心理上的平衡,她要帶了禮物給她,於娟秀的心理上豈不是仍然沒有找到平衡?這樣一想,她便坦然了許多。

    回到家裡,她急不可耐地打開了精緻的紅色小盒,裡面放著一塊玉珮,她拿出一看,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雙龍戲珠圖案,在燈光下一照,雙龍呈翠綠色,中間的那個小珠卻呈紅色,清晰地凸顯了出來。她幾乎驚呆了,這不是三年前陶然送給她的那枚嗎?她又轉送了李梅花,李梅花又是什麼時候送到了於娟秀之手,於娟秀又怎麼捨得把它送給她?

    她記得非常清楚,在三年前,陶然瞅準了電視台廣告部副主任的位子,為了讓林茹暗中給許少峰吹吹風,便給她送了這枚雙龍戲珠的玉珮。林茹不知此物身價如何,一次上省城出差,她專門找了一家玉器專賣店,讓一位老先生做了鑒定,看看能值幾個錢。老先生看了半天,給她了八千的價要收購它。林茹一聽,才知是個寶。就說,我不賣。

    老先生給了她雙倍的價,她還是不賣。老先生說,那你開個價。她說,這是一位朋友送我的,多少錢我也不賣,我只想知道它值不值錢?

    老先生輕輕地哦了一聲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是一塊藍田玉,而且年代久遠,要論它有價,喜愛它的可以視它為寶物,要說它無價,不懂它的看它就是一塊石頭。

    林茹做了鑒別後非常高興,既然是塊寶,她就戴在身上。一次,她約了鍾學文的夫人李梅花去做護理,沒想兩人躺下後,那塊玉從她的脖子上滑下來落到了枕邊,被李梅花一眼看到了。

    李梅花就說:「你戴的是什麼東西?好漂亮呀。」

    她說:「是一塊玉。」說著就摘下來遞給李梅花看。

    李梅花看了一下說:「真是塊好玉,你是哪裡買來的?」

    林茹當然不能說實話,就編了謊說:「這是我的表妹送我的,好像這塊玉還有些年代哩。」

    李梅花看著玉,林茹就看著李梅花。李梅花翻過來掉過去的看,越看越喜歡,竟然有點愛不釋手。

    林茹心裡十分明白,李梅花一定是喜歡上了這塊玉,要不要送給她呢?她的心裡好矛盾。說實在的,她也非常喜歡這塊玉,要她拱手送給她,真有點捨不得。要是不送給她,也不好。

    如果李梅花是一個一般的人倒也罷了,可她是副市長鍾學文的夫人,鍾學文直接管著她的老公許少峰,俗話說,官大一品壓死人。這種關係很微妙,如果處理不好,肯定會影響許少峰的事業。況且,當年許少峰由副局長被提拔成局長的關鍵時刻,鍾學文也做了積極的推薦。

    以後的路長著哩,沒準兒哪天還要求到鍾學文,如果平時不做好鋪墊,用時再上香就不好了。相對於許少峰的官職,這點小禮物又算得了什麼?陶然為了挪個窩兒能送給我,我就不能為了丈夫有個權力保護傘送給李梅花嗎?說到底,夫人之間的關係鏈,就像皮影戲,投影到牆上的圖像,就是男人們的事業。

    林茹正想得入神,李梅花卻遞過玉珮說:「真是塊好玉。聽說好玉可以養身,也可以護身。難怪我們的林妹妹膚如凝脂,健康美麗,原來是有塊好玉在護著。」林茹款款接過玉,心想,有好玉護著不如有個好男人護著,只要自己的男人官運亨通,沒有玉護著也會身價倍增。想著,微笑說:「人識玉,玉也識人。花姐姐既然這麼愛玉,必然與玉有緣,我就送給花姐姐作個留念吧。」文化系統的官太太們都習慣叫李梅花為花姐姐,李梅花也樂於大家這麼稱呼她。

    李梅花莞爾一笑說:「你的心意我接受了,玉我就不收了,收了豈不是奪人所愛了嗎?」

    林茹說:「花姐姐真是客氣了,這又不是什麼金銀珠寶,識它,就是貴重之物,不識它,就是一塊石頭。難得花姐姐這麼愛玉,必然與玉有緣,古時有英雄愛刀,佳人識玉之說。今兒個,這玉算是有了自己的主人了。花姐姐如不嫌棄,就收下吧!」

    李梅花再次接過玉珮,高興地說:「難得小林的一片熱心,那我就收下了,改天請你吃飯。」

    回了家,林茹上了床,許少峰才發現她脖子上的那塊玉沒有了,問她怎麼回事,林茹就照實說了。沒想到許少峰高興地親了她一口說:「你真是個聰明過人的好女人。」

    她說:「其實,我也非常喜歡那塊玉,真有點捨不得。」

    許少峰說:「沒有什麼的,不就是一塊玉嗎?等下次出差我給你買一塊。」她說:「你別買了,那是塊有年代的玉,你是買不到的。」

    許少峰說:「送了就送了,你也就別想了。陶然送了你,你又送了人,沒得便宜也不吃虧。其實,話說回來,像李梅花這樣的官太太有多少人盯著要送禮,別人想送還送不進去,難得你與她相處得這麼親近,送了就送了,別再後悔。」林茹說:「我也沒有後悔,只是有點喜歡那塊玉。」

    許少峰說:「聽說常務副市長要退到二線去,鍾學文有可能會頂替,如果他真的當上常務副市長,進了常委,也會關照我們的。」

    沒想到什麼時候這塊玉又到了於娟秀的手中。

    林茹又做了一番認真細緻的辨認,沒有錯,這塊玉,就是她送給李梅花的那塊玉。不僅玉,而且玉珮上拴著的那根細細的紅色的小繩也還是原來的。繞了一個大圈,最終又繞了回來,物歸原主,她真有點興奮。當然,另一個問題便也在她的腦海裡縈迴,在海濱市同時有這麼兩塊玉,還是李梅花送給了於娟秀?

    一經分析,林茹就輕而易舉地排除了第一種可能性,因為即使有兩塊相同的玉,也不可能有兩根相同的繩子,即使有兩根相同的繩子,更不可能是兩塊相同的玉上同時拴著兩根相同的繩子。這樣想來,李梅花送給於娟秀的可能性很大。

    按說,李梅花那麼喜歡這塊玉,她不可能送給於娟秀的。但是,事情有時候也很難說,當初自己不是也很喜歡嗎?喜歡歸喜歡,但是,在關乎到丈夫的前途的時候,個人的喜歡就會變得微不足道了。她如此,難道李梅花就不能如此?在關乎到鍾學文能否當上常務副市長的關鍵時刻,給書記夫人送一塊小小的玉珮又算得了什麼?何況這塊玉珮也是別人送的,又不是她家的傳家寶,有什麼捨不得的?

    如果這一設想能夠成立,使她無法理解的是,於娟秀怎麼會把這麼貴重的禮物送給她?

    是於娟秀不識貨,誤把玉珮當成了一件普通的裝飾品,饋贈給了她?還是因為她知道這個物件原本就是她的,想物歸原主?經過分析,她又輕而易舉地排除了第二種判斷。

    這就是說,李梅花給於娟秀送這塊玉珮的時候,不可能告訴於娟秀這塊玉珮是她林茹送給她的,那她豈不傻透頂了,如果她不告訴,於娟秀自然也不會知道玉珮的來歷,因而,第二種判斷根本不可能成立,那麼,就只能認定是第一種了,是於娟秀不識玉,也不愛玉,李梅花送她時,她並不喜歡,又不好拒絕,就收下了。現在,她覺得我為她付出了不少心血,為了表示感激,就把這塊她並不怎麼喜歡也沒有看重的玉珮送給了我。

    這樣一想,她便把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當看著她心愛的玉珮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她真有點喜不自勝。這不僅有一種物歸原主的驚喜,更重要的是她感到還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而這雙龍戲珠,又隱喻著能給她帶來好運。這種感覺一經生成,使她倍感神清氣爽。

    此刻,當她聽到於娟秀要來醫院,她馬上來到鏡子前,把戴在脖中的玉珮往上提了提,剛好從她細長的脖中隱約地露出了紅色的小繩子。她的目的就是能讓於娟秀看到,她非常喜歡她送的禮物,她已經戴上了。這樣,會讓送禮物的人感到高興。當然,這只能僅限於讓於娟秀一個人看到,平時她把玉珮戴得很低,她不想讓別的人看到,更不想讓李梅花看到。如果讓李梅花看到了,雙方一定會很尷尬。這一點她很清楚,她決不能和李梅花之間發生這種尷尬的事。

    不一會兒,於娟秀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於娟秀比住院前精神了好多,尤其是面色,紅潤了許多。女人的面色相當重要,一紅潤,就有了女人味。

    兩個女人見面後,先是相互誇獎了幾句,然後林茹就為於娟秀複查身體。林茹看到於娟秀的兩個奶子雖然挺大的,但是,已經有點微微下垂了,不免有點為她惋惜。這種惋惜,說不準是為於娟秀,還是為汪正良書記?猛然間,她想起了幽默風趣的汪正良書記,心想,這兩個奶子,不知被汪書記的那雙大手撫摸過多少遍了,現在的汪書記還會像當年那樣感興趣嗎?這樣一想,不覺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隨著年齡一天天的增長,那些標誌著青春活力曾經引以為驕傲的東西就會慢慢的喪失,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

    檢查完了,一切正常。於娟秀很高興,林茹也很高興。

    林茹說:「娟秀姐,晚上我請你吃飯,另外你還有誰叫上,我們一塊兒熱鬧熱鬧。」

    於娟秀說:「你別麻煩了,要請也是我請你,哪有讓你請我之說?再說了,你請我吃飯你家的許少峰怎麼辦?」

    林茹本想說許少峰一般晚上都有應酬,每天回家都很晚,話剛要出口時,突然一個激靈,這話怎麼能隨便說呢?尤其面對於娟秀,更要小心謹慎,於是,強嚥了要說的話,轉念說:「沒關係的,許少峰回家了讓他自己下廚去,他也得給我一點自由。」

    於娟秀想了一下說:「要請也是我請你,怎麼好意思讓你做東?」

    林茹說:「誰做東都無所謂,只要能與娟秀姐一起聚聚,開心就好。」

    文廣局終於向市委組織部上報了免除陳藝林群藝館館長職務的報告,許少峰不由得鬆一口氣。

    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很簡單,在實際操作中卻也有意想不到的麻煩。那天王正才給陳藝林吹了風後,陳藝林一下子暴跳如雷起來:「什麼,要撤我的職?我與黃得財的合同上寫得清清楚楚,我是甲方,他是乙方,乙方有獨立的經營自主權,在經營管理方面出了問題,乙方全部承擔,甲方不負任何責任。不能賺了錢就是他黃老闆的,出了事讓我來承擔,這是什麼邏輯?上次公安局把我叫去問詢,我就向他們說,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切依法辦事,該我的責任我負,不該我的責任我一點兒都不負。我聽說上次張明華在會議上提名叫響的要追究我的責任,要撤我的職。誰要是撤了我的職,也行,他今天撤,我明天就把他訴諸公堂,讓他給我一個說法。我們是法制社會,為什麼一遇到具體問題就拿出了人治這套東西來,難道歷史的教訓不應該汲取?我雖然不把這個小館長當回事,當與不當對我都無所謂,但是,既然我當上了,要免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關乎到我的尊嚴。尊嚴,你懂嗎?我一定要捍衛我的尊嚴。」

    這個癡迷於書畫事業的藝術家,留著一頭長髮,不太修邊幅,政治上遲鈍,更不善於人際關係,平時看根本不像一個官場中的人,沒想到在關鍵時刻竟然把職務看得這麼神聖,而且又是這麼固執。

    王正才在心裡不覺笑了一下,覺得這陳藝林在官場中真是太幼稚了,只會死鑽牛角尖,沒有一點政治頭腦,難怪當初提拔他的時候大家意見那麼大,要不是許少峰力頂,他根本當不上。不過,這樣的人也有他的可愛之處,沒有心計,相對單純。這樣想著,就微笑著說:「藝林,你先別激動,坐!坐下來說嘛!」

    陳藝林說:「我怎麼能不激動?我怎麼能平靜下來?我既沒有違法亂紀,又沒有貪污受賄,現在又來栽贓陷害我,你說我能不激動嗎?」

    王正才突然厲聲說:「你別再嚷嚷了!一個群藝館的小館長,無非就是一個小科級,你還當真把你當成了官?什麼叫栽贓陷害?你值得別人栽贓陷害嗎?你比山西省省長孟學農、副省長張建民怎麼樣?你比石家莊市市長冀純堂怎麼樣?前者是因為山西省臨汾市襄汾縣新塔礦業有限公司尾礦庫發生特別重大潰壩事故,造成重大人員傷亡。依據《國務院關於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責任追究的規定》和其他有關規定,經黨中央、國務院批准,同意接受孟學農同志引咎辭去山西省省長職務的請求,同意免去張建民同志的山西省副省長職務。後者是因為,『三鹿奶粉事故』丟了官。還有四位相關責任人也丟了官。按你的道理,潰壩與省長有什麼關係,不是下面還有負責的人嗎?怎麼能追究副省長、省長的責任?三鹿奶粉不是有加工企業嗎?怎麼要追究市長的責任?你好好看看公務員處分條例,其中第八條講到,公務員玩忽職守導致重大事故或者群體性事件將被處分,情節較重的,給予降級或者撤職處分;情節嚴重的,給予開除處分。按你這樣的情況,不要說是撤職,開除都差不多,要不是許局念你是個人才,拚命地護著你,我看能不能保住你的公職都很難說,你還得瑟啥?」陳藝林彷彿像一隻氣球被人紮了一針,一下子軟了下來,囁嚅著說:「那……我也不是玩忽職守,歌舞廳又不是我經營的。」

    王正才說:「是的,歌舞廳不是你經營的,但是,群藝館是不是你管理的?你又是怎麼管理的?兩條人命呀,那不是開玩笑的,即使張明華副局長不提出免去你的館長職務,省事故調查組也有權力對事故作進一步深入調查,徹底查清違法行為,依法認定相關單位和人員責任。就怕到那時,你的公職能不能保住就成了問題。」

    陳藝林說:「許局呢?他現在是個什麼態度?」

    王正才說:「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也無能為力了,不得不做出了讓步。」

    陳藝林說:「事情到了這一步,與其讓組織上免除我的職務,還不如我打個報告辭職算了,這樣還好聽些。只要能保住我的公職,怎麼都行。」

    王正才想了一下說:「這樣也好!你主動一些,到時候許局也好代表組織為你說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公職不會受影響,你放心好了。」

    有了王正才的前期鋪墊,許少峰的工作就好做多了。當陳藝林拿著辭去群藝館館長職務的報告書走進許少峰的辦公時,許少峰很親切地拍了拍陳藝林的肩頭,有點語重心長地說:「藝林啊,我真是愛莫能助了。想開一些吧,這樣的事,誰遇到是誰的劫難。你還好,畢竟有你的一技之長,當不當這個館長我看也無所謂,你照樣可以畫你的畫,照樣拿你的工資。」

    陳藝林說:「許局,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沒事的,這是天災人禍,想躲也躲不了,我只好認命了。」

    許少峰說:「只要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就好。有些事,是不以你我的意志為轉移的。」

    就這樣,許少峰在徵求了主管副市長鍾學文的意見後,召開了局黨組會議,很快通過了陳藝林辭去群眾藝術館館長職務的申請,又在第一時間上報給了市委組織部。

    這件事兒不像別的,是全市人民關注的焦點,也是媒體關注的熱門話題,市委組織部也不願意拖延,在第一時間內批准了免除陳藝林館長職務後,幾乎是同一天,海濱日報、海濱電視台和各大門戶網上暴出了《火災事故死兩人,群藝館館長被撤職》、《火災燒掉了烏紗帽——群藝館館長引咎辭職》等新聞。

    媒體的影響力真是大,一時間,在海濱市沸沸揚揚起來,網上的跟帖也紛至沓來,有人說撤得好,像這樣的館長早就應該撤了。也有人提出說,群藝館有責任,最大的罪魁禍首還是消防安全局,如果沒有他們的消防安全證,歌舞廳也開不起來,更不會發生這起火災事故。他們的安全消防證是怎樣得來的?市委市政府要依法查出隱藏在火災背後的黑幕。甚至還有的網民跟帖說,撤職算什麼?應該追究他的刑事責任!

    許少峰剛看了幾個跟帖,聽到有人敲門,說了一聲請進。

    許少峰抬頭看去,只見王正才拿著一個文件夾匆匆進來了。

    許少峰接過王正才遞過的文件夾,一看是明天早上市政府召開消防安全緊急動員大會的通知,要求各部局一把手參加。便在通知上匆匆簽了名,將文件夾遞給王正才說:「陳藝林被免職後,你聽到沒有,省事故調查組有什麼反應?」王正才回頭一看門沒有關好,就轉過身去,關好了門,才說:「他們好像……」許少峰說:「你坐,坐下來說。」

    王正才剛坐下來,電話鈴響了,許少峰一看來電顯示說:「是鍾副市長的,我接個電話。」

    王正才剛要起來,許少峰用手按了按,示意他坐著,便接起了電話說:「是鍾市長嗎,你好!有什麼指示?」

    電話那頭說:「少峰,這次免除了陳藝林的職務後,社會上反響很大。」

    許少峰心裡一緊,忙問:「鍾市長,不知是好的反響?還是壞的反響?」

    鍾學文說:「當然是好的反響,這至少表明了我們的一種態度,給了社會輿論一個交代。這麼大的事故,如果不追究相關單位的負責人的責任是說不過去,輿論上也交待不過去。你們做得很及時,也很有分寸,不錯。另外,你們在處理善後工作上態度明朗,積極主動,市委書記和市長都很滿意。少峰,這件事給我們的教訓太大了,希望以後再不能出這樣的漏子了,要是再出了,恐怕你、我都得引咎辭職了。」

    許少峰忙說:「鍾市長你放心好了,這樣的事出現一次就夠我受的了,決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鍾學文說:「那好,就這樣了,有事再聯繫。」說完掛了電話。

    許少峰聽到話筒中傳出來一陣忙音,才放下了電話,心裡一陣暢然。自從火災事故發生後,他的心裡始終平靜不下來,生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牽連到了自己,沒想到鍾學文的電話讓壓在他心上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他不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見王正才正眼巴巴地看著他,許少峰就笑了說:「剛才鍾副市長說,書記和市長對我們所做的善後工作很滿意,鍾市長對陳藝林的免職很贊同。這就好!只要領導滿意就好。看來,我們的這一步棋是走對了。正才呀,好好幹,不錯,你給我出的主意不錯,陳藝林的工作也做得不錯,我心裡有數,等過了這個關口,我找找上面的領導,你也跑跑該跑的地方,爭取在下次班子調整的時候上個台階,把那個空缺下來的副局長位子補上,我也算對你有個交代了。」

    王正才聽著聽著,雙目中溢出了灼人的光亮,人也顯得越發的精神了。等許少峰一說完,就激動地說:「謝謝許局對我的栽培之恩,我王正才今生今世感激不盡,永遠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許少峰就擺了擺手說:「別別別,正才,別那麼說。說實在的,我之所以這麼想辦法提攜你,主要還是看準了你的人品和才能。現在局裡的情況你也看得很清楚,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亂,好趁機鑽空子。所以呀,正才,我們還得團結一心,共渡難關。」

    王正才說:「許局,你放心,不論什麼時候,也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始終不渝站在你這邊,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我就不相信他有多大能耐?」

    許少峰點了點頭說:「是的,這我相信。我要是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許少峰自然明白王正才所說的「他」是誰?「他」,指的就是張明華。

    通過這次火災事故,許少峰第一次感到張明華的表現有些反常,起初是叫囂著要免除陳藝林的職務,到後來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突然順從得讓人感到肉麻,真搞不清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這樣想著,便突然記起剛才說到的省事故調查組的事來,就問王正才說:「你剛才說到省事故調查組對陳藝林免職的事好像怎麼啦?」

    王正才說:「我從我的那位老同學那裡得知到,他們好像反響很好,認為文廣局對這件事的態度是積極的,處理了有關單位的責任人,善後工作做得也好,也算給社會做了一個交待,事情到此結束算了。」

    許少峰透了一口氣說:「這就好,這就好。」

    林茹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了接聽鍵,立刻,聽到對方說:「你好!林茹,我是陳志剛。」

    林茹聽到這個帶有磁性的聲音,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了前幾天在望春舫見到的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就熱情地說:「是陳志剛呀,你好!這麼早打來的電話有什麼事嗎?」

    陳志剛哈哈笑著說:「老同學呀,你還是過去的風格,一開口就想把人拒千里之外,沒有事就不能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嗎?」

    林茹也笑笑說:「不不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是不是有事找我,當然,沒事也可以打電話的。」

    陳志剛就哈哈一笑說:「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就是上次我們不期而遇的那個地方。」

    聽著陳志剛的聲音,林茹的腦海又一次浮現出了他高大的身影,魁梧的身材,瀟灑的英姿,他看著她時,雙目總是如水般的含滿深情。她知道他對她的暗戀由來已久,她怕單獨的面對他,又止不住有一種強烈的渴望。她不知道答應他還是推辭掉?她拿不定主意,就說:「這……不知道晚上有沒有空,我現在還定不下來,下午給你電話好嗎?」

    陳志剛說:「那好,下午我等你的電話。」

    林茹說:「好的,下午再通電話,拜拜。」

    掛了電話,林茹還是忍不住有點心跳,這是她多年來沒曾有過的感覺。

    在林茹的印象中,陳志剛一直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二十多年了,若不聯繫,她早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他——那個高中時對她窮追不捨卻從未引來她關注的男孩,當年他寫給她的那些雪片一樣的信,她總是漫不經心看完,然後束之高閣。這麼多年沒有音訊,沒想到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突然給了她一個電話,說是想見她一面,他就在海濱市。

    她有點驚奇於他的貿然,又不好回絕,只好來到了約定的地方。

    她只從別的同學那裡斷斷續續的得知,他好像很早以前就下海了,別的都不太清楚,加之快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了,她已經淡忘了他的模樣。進了咖啡廳,要不是他向她招了一下手,她真的無法認出他。相視而坐後,她才慢慢從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找到了中學時代的他來。說實在的,中學時代的他長得並不帥,或者是他還沒有長開,或者是她還沒有學會欣賞男人,時過境遷後的二十年,不知是他變了,還是她變了,再看時,才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其實挺帥的。

    她點了咖啡,他說不喜歡,就要了紅茶。兩個人喝著,話就像抽絲一樣慢慢拉了起來。

    「那年,我高三,你高一。」他說。

    「是啊,你可寫了不少信給我。」她笑答。

    「那時,整天腦子裡想的都是你,你不理我,我就心灰意冷。高考那幾天都稀里糊塗的,只勉強上了大專線。本想復讀,偏偏這個時候我父親生意出了事,一下家裡經濟變得很緊張,就只好去念專科學校了。」他表情有些凝重。

    「如果當年我能給你一些鼓勵,是否會改變了你的人生?」她突然感到心裡有些歉意。有時候,一個善念,一句鼓勵,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不,你沒錯,我也沒錯,錯的是人生。」他的眼神躲閃了一下,還是朝她迎來,眼裡有團火,是她並不想接受的火。她避開,扭頭朝窗外望去。

    「上了大學,還是放不下你,又給你寫信,你仍是一封不回。後來,打聽到你喜歡集郵,就從口糧裡擠錢出來去買郵票寄給你。這樣,你總算給我回信了,雖然只寥寥數語,而且是勸我不要破費,我還是欣喜若狂,繼續買郵票寄給你。可此後,你卻再沒寫來一言半語……」

    他的聲音由平靜到急促,再由急促入低沉。

    「那時候,還傻著哩,不懂事。」林茹勉強笑了一下,心裡淌過一絲柔軟,甚至想伸手撫一撫陳志剛的臉。高三那年她轉了學。他的那些信,那些從他嘴裡節省出來的郵票,不知流落到了何處?一個交錯,是否斷送了一份可能的緣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們都沉默下來。

    窗外的霓虹燈閃閃爍爍,變幻莫測的圖案莫非正如無法捉摸的人生?

    「說說現在,你應該很好吧。」她說。

    「還不錯吧,有個女兒,也大了,今年就要考大學。你呢?孩子多大了?」他笑了一下說。

    「是個男孩,十四了,剛讀高中。」她說。

    「聽說,你的那位先生是局長,你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吧?」他問她。

    「還不錯,他人品不錯,對我也很關心。你的那位呢?她也應該很幸福。」她笑了一下說。

    「都差點兒分手了。」他說。

    「是不是你花心,在外面另有她人了?」她玩笑著說,心裡卻在想,男人一到中年,心就變花了。

    他搖了搖頭,苦笑著說:「哪裡有呀?是因為,我心裡裝著別人,她從來沒有走到我的心裡來。這不能怪她,都是我。」

    她的心裡緊了一下。她真怕他繼續說下去,那樣都很尷尬,就急忙打斷了他的話說:「她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說:「她是我過去的同事,我下海後,她還在那所中學裡當老師。」

    他要了一瓶法國白蘭地,兩個人就面對面地喝了起來。

    「我下海後,從事房地產開發,生意還算不錯,光去年一年,我就賺了兩百萬……我首先想的就是要找到你……我從別人那打聽到你父母家的電話,然後又以你同學的名義向你媽媽那裡要到你電話……二十多年了,就沒有忘記過,想過要忘記,發現根本做不到……」

    她知道,他決不是向她炫耀他有錢了,而是想告訴她,經過他的努力,他終於取得了成功,那是一個男人值得驕傲和引以為自豪的。

    她舉起杯中酒,說:「值得慶賀!來,為你的成功乾杯!」

    輕輕地碰了一下,喝過酒,他如火般的眼神再次投來。她不敢對峙,有點害怕,怕被他的眼神迷失了她歸去的路。她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她從來不屑一顧的人,卻含著一顆數十幾年不變的心。

    她說:「其實,真正的生活就是油鹽醬醋柴,如果賈寶玉和林黛玉真的成了一個家庭,未必會幸福,怕也有天天吵不完的架。」

    他說:「這些我知道。但是,有時候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

    吃完飯,她送他到賓館房間。

    告別時,她剛轉身出門,他喚住她,靜靜地盯著她說:「我能抱一下你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眼神沒有焦點地說:「我們……還是不要破壞了那點殘留在心底的美好。」

    說完她逃也似的走了出來……

    三年過去了,她也偶然想起他,尤其是晚上睡下,一個人孤獨地苦苦等待著許少峰,遲遲等他不來的時候,她也想,想起如果那天晚上她答應了陳志剛,讓他抱了她,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或者說,如果她真的和陳志剛發生了什麼,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後果?這樣一想,她真的有點後怕。她真的不願意發生什麼,更不能傳出什麼緋聞來。

    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峰迴路轉,他到這座城市來發展。她真的有點怕見他,怕自己克制不住邁出了那一步。在理智上,她是極力地拒絕與他見面,但是,在內心裡,她又渴望著想見他。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古怪,古怪得連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

    到了下午,林茹終於想通了,多少年的老同學了,見個面,聊一聊,敘敘舊也沒有什麼不可,只要自己把持好,沒有什麼的。她給許少峰打了個電話,問他晚上回家吃飯不。許少峰說,晚上有個應酬,不回去吃飯了。她的心彷彿就在這一刻更加堅定了,就給陳志剛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晚上她有空,她要為老同學接風,地點放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上島咖啡廳」,在海邊。她喜歡咖啡廳的那種的環境和氛圍,更喜歡那種輕輕的音樂聲,即便不說話,聽著也是一種享受。與第一次見面一樣,林茹到了咖啡廳,一進門,就遠遠看到了陳志剛站起身子向她招手,她的心裡止不住感到了一絲溫暖。其實,那也正是她久違了的渴望,只是被歲月的風霜掩蓋了。

    她款款來到他的對面,相視而笑後落了座。

    他說:「點餐還是吃自助餐?晚上有自助餐。」

    她環顧了一下大廳,中間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菜,便說:「待會兒吃自助吧。」他說:「那好,喝點什麼?」

    她說:「有咖啡嗎?」

    他笑了一下說:「肯定有的。我去看看,如果沒有,我們就點。」說著起身去了大廳。

    她的目光便也追隨了去,看著他高大魁梧的背影,怎麼也無法同中學時代的那個他聯繫起來。如果當時在中學裡發現他有這麼挺拔的身材,也許她會認真給他回信的,說不準還會愛上他的。人世間的許多事也許有個冥冥之中的主宰,你逃不過它的安排。

    不一會兒,他端來了一杯咖啡,一杯奶茶。他把咖啡放在了她的面前,奶茶留了自己。

    她輕輕呷了一口咖啡說:「你是怎麼想到要來海濱發展,老婆孩子都過來了嗎?」

    他笑了一下說:「因為,海濱這裡有我的夢,正好我們公司在海濱中標了一個建築項目,就來這裡發展。老婆孩子還在老家,等這邊安頓順當了再接她們也不遲。」

    她的心還是禁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才避重就輕地說:「那恭喜你了,現在一切還順利嗎?」

    他說:「還算順利。雖然這個項目有點小,但是,我想只要紮下根,慢慢會好起來的。」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

    他喝了一口奶茶,她呷了一口咖啡。

    咖啡廳裡,響著輕輕地音樂聲,那是一個名叫《回家》的曲子。

    他打開一個黑色的手提包,拿出一個類似於相冊的大夾子,推到她的面前說:「我來的時候給你帶了一份禮物,希望你喜歡,不要嫌棄。」

    她以為是一個什麼紀念冊,打開一看,卻驚呆了,那是一本厚厚的集郵冊,她高興地說:「謝謝,真是太感謝你了。」

    他也高興地笑了一下說:「只要你高興,我就高興。」

    她翻開了第一頁,是1990年的郵票,以此類推,一直到了2009年,一共是19年,囊括了近20年間所有的新版郵票。這需要多大的耐心,需要付出多大的情感才能夠完成?她從一頁頁的郵票中,看到了他的心,那顆整整裝了她20年的心,她不由得一陣戰慄,一股從沒有過的感動禁不住湧上她的心頭。她知道他一直盯著她,她不敢抬頭去看,真怕她的目光碰到他,碰出她的脆弱來。心裡卻在選擇著說什麼話更得體。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看著他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說:「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真是感謝你。」

    他說:「每個人的心裡,都裝著一個美好,或者追求,也或者叫夢,你裝的是郵票,我裝的是……你。」

    她的臉一下緋紅了。

    他從桌子那邊伸過手來,同時抓了她的兩隻手,她感到了一陣溫暖和心跳,這是好多年沒有過的感覺,但是,沒有持續多久,她還是輕輕地抽回了手說:「這樣不好,被人看到了不好。吃飯吧。邊吃邊聊,好嗎?」

    他說:「好的。」

    自助餐需要自己動手,他們一起去挑了好幾盤自己喜歡吃的,堆放在了桌子上。再次回到原來的座位上,她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想起了三年前在這家咖啡廳見面的情景,那時,她曾為他的癡情而感動,心裡悄悄地流淌過一種叫做溫暖的柔情。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他依然用他的真誠,劃過她情感的敏感地帶,輕輕地撥動了她的心弦。

    他說:「林茹,你知道嗎?三年前我見到你後,又來過一次海濱,是來參加工程投標。但是,那次沒有見你,我怕見到你,動搖了我來海濱的決心,就沒有給你打招呼。」

    她說:「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見了我,就會動搖你來海濱的決心?」

    他說:「到這裡來發展,就意味著說要放棄我過去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人際關係的資源,包括幾十年打拼出來的人氣。我怕你說我太冒險,怕我洩了氣,所以,直到現在我才告訴了你。」

    她不覺有些詫異,覺得他真是個怪人,就說:「那你為什麼非要選擇來這裡呢?」

    他笑了一下說:「對一座城市的嚮往,其實也是對一個人的嚮往。因為這座城市有你的氣息,我踏著你的足跡,為的就是尋找你留在我心裡的芬芳。」

    她心裡突然滾過了一絲夾著甜蜜感覺的沉重來,臉頰也不覺滾燙了起來。她最怕的就是別人當著她的面說出這些她接受不了的東西,從小到現在一直如此。現在,她雖然感動,卻仍然無法接受,她只輕輕地說:「你別……別說了,我真的……承擔不起。請你原諒,我是有老公,有孩子的母親,我不能……」

    他說:「林茹,請你放心,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承擔什麼,我也不敢奢望讓你怎麼樣,這純粹是我個人的事,與你無關。就好比一個村姑想念劉德華,一個放羊的漢子想著范冰冰。這不需要誰來承擔責任的問題,更不是劉德華,范冰冰的錯。」

    她的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不由得撲哧地笑了一下,卻反而有點不忍,就說:「你一個堂堂的大老闆,怎麼能與放羊的漢子相提並論?我就不相信,像你們這樣事業成功有錢有地位的男人,身邊會沒有一大把追求你的女孩子?」

    他說:「要說沒有也是假的。但是,無論有多少人追我,在孩提時代留下來的那種美好的感覺是無法替代的。」

    這天晚上,他們喝了不少酒,她喝得有點飄忽了。

    他好像說過,他的這種選擇叫做更新程序。人生到了一定階段,該放棄的就得放棄,就好比你的電腦,時間長了要就更新一次,這樣才不至於程序老化。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有時候失去是為了得到。

    他好像還說過,他雖然是剛到這裡還有點不太習慣,但是,他相信隨著他事業的進一步拓寬,他一定要為這座城市留下一座標誌性的建築。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就在想,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中學時期給我寫了不少情書,大學時期省吃儉用為我集了不少郵票的那個人嗎?莫非真的是他前世裡欠了我的,今生來我為償還?我是接受還是拒絕?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突然清醒了,不!不能!我不能背叛許少峰,不能給他的臉上抹黑。

    林茹沒有背叛許少峰,許少峰卻背叛了林茹。當然,這種背叛不是心裡的背叛,而是身體上的背叛。心裡的背叛和身體上的背叛絕對是兩回事,這是一個被好多身為妻子的女人常常搞混了的問題。

    好多身為妻子的女人都認為,男人一旦出了軌,心就到別的女人身上收不攏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有的男人身體常常出軌,心卻依然歸屬於老婆,家庭是家庭,情人是情人,他把這個問題分得清清楚楚的,從來沒有含糊過。這種男人大都是官場中人,或者是事業有成的大老闆,他們為了顧及社會影響,顧及個人的前途,從沒有想過離婚,故而,也就有了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的紅旗不倒之說。許少峰就是屬於這一類男人。

    此刻,許少峰正在瑜伽教練陳思思的家裡,全身投入地做著瑜伽。

    這幾天來,許少峰的神經一直被火災事故繃得很緊,生怕在某個環節出了漏子,所以他也沒有再到陳思思這裡來過。今天早上,他得到的消息說,省事故調查組已經搞清了事實真相,建議司法部門追究當事人的刑事責任,至於行政問責,他們徵求了市委市政府的意見後,不再做追究了。

    許少峰吃了這個定心丸後,感到心情非常愉快,就想放鬆放鬆,沒想就在這時,卻接到了陳思思發來的一個手機短信,上面寫道:「親愛的,你在忙什麼?我想你!真想變成一隻小蟲子,鑽到你的耳朵裡,看你煩不煩我?」

    他看後不由呵呵一笑,心想這幾天沒有與陳思思親熱了,怕是這小東西耐不住寂寞,才發了這樣一條信息來挑逗他?就竊笑著回了一條信息:「我不煩,肯定會癢。你是不是也癢了?晚上我過去。」

    很快,她又回了一個短信:「真流氓,晚上你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一看到「看我怎麼收拾你」,就想起她過去收拾他種種情景來,身體也就迅速的有了反應,恨不得現在就讓她收拾。

    一個中年老男人被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收拾自然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而這個漂亮的女孩子又是一個練過瑜伽的人,其身體的柔韌度是一般人無法企及的,能夠讓這樣一個人收拾,自然要比普通人收拾要刺激得多。許少峰不知被陳思思收拾過多少次了,每次收拾他的時候,她總能變化出無窮的花樣來,其高難度的動作讓他感到既新鮮刺激,又精疲力竭。往往的,在這個時候,他稱呼她為教練,她叫他是學生。學生的動作不到位時,教練就要罰他繼續訓練,這種變相的體罰就是他們之間所說的收拾。

    許少峰一心想著要讓她收拾他,所以,當林茹打來電話問他回不回家吃飯時,他幾乎沒加思索地就回答她晚上不回去了。這樣的小謊言對於許少峰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習慣了這樣的撒謊。他覺得老婆就是哄的。只要經濟大權交給她,平時讓著她點,不定期的給她交些公糧,身體背叛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有了這樣的思想主導,他就再也不為自己的行為對與錯而產生置疑。

    晚上一下班,他就開車來到了怡情花園。怡情花園的門口設著卡,保安客氣地給了他一張進入證,才把他放了進去。他把車停到了地下停車場,逕直來到了瑜伽教練的私人住宅裡。

    他摁了兩下門鈴,當他按第三下的時候,門就打開了。他的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個清麗可愛的人兒。她帶著一幅上面繡有小白兔的圍裙,頭髮在後腦勺上隨便打了個結,高高地矗立著,腦門便顯得更加光潔,面孔也顯得越發清秀。他關了門,看到她為他取拖鞋的時候,正倒撅著小屁股,粉紅色的小內褲正好從超短裙的邊兒上若隱若現地露出一點點,他忍不住伸過手去,先在她的屁股摸了一把,然後又拍了拍。

    「流氓!」她頭都沒回,就回了他了一句。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多日來他不曾這麼開懷大笑過。這兩個字經她的口中說出來,婉約柔和,聽起來分外舒服。

    「你笑什麼?」她這才回了頭問。

    他一邊換著鞋,一邊說:「竟然罵我是流氓?」

    「本來嘛,你偷偷摸人家的屁股就是流氓。」她也笑了,牙齒白得耀眼。

    他說:「敢罵我是流氓的人只有你一個。」

    她說:「敢摸我屁股的人也只有你一個。」

    他說:「罵得好!」

    她笑著說:「你是不是也想讓我說摸得好?我才不說哩。」

    他一下從她的後面抱住了她:「不說就是默認。」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你真流氓。」

    他掀起了她的小衣衫:「我就是流氓,對你就要流氓。」說著手就伸了進去,捏了捏。

    她回過了頭,親了他一口,溫情地說:「別急!我還有一個菜沒做哩。」

    他說:「不急!慢慢做。」

    她咯咯地笑著,故意撅了撅屁股,搞了他兩下說:「我讓你裝聾作啞故意打岔?」

    他就嘿嘿地笑著,一把扒下她的小裙子說:「打岔就打岔,誰讓你這麼煽情?誰讓我這麼想你?」

    他又扒下了她的小內褲,急不可耐地進入到了她的身體之中。她就輕輕地叫了起來,聲音像音樂一樣動聽。這時候的他感到十分愉快,他彷彿覺得現在的他就像一個音樂大師,或者就是一個音樂演奏家,那好聽的音樂不是由她的口發出來的,而是完全由他控制的。他想讓音樂的聲音變得悠揚,就能變得悠揚,他想讓那音樂變得激越就能變得激越。就在這一陣悠揚,一陣激越中,他感到了身心的愉悅,也找到了一個男人的自信。

    這種自信,他也只在她的身上才能夠充分的展示出來。事實上,在林茹的身上他也想展示,但是,他已經無法展示出來了。這不是他不努力,而是沒有了激情,長期的夫妻生活,已經早讓他麻木了,審美的疲勞,沒有了視覺上的衝擊,沒有了氣味上的相互吸引。沒有了這些後,他就無法成為一個優秀的音樂家,甚至成了一個被動的交租子的農戶了。唯有見到陳思思,聞到她的氣息,或者聽到她的聲音,他才能產生一種無法控制的激情,一種無法抵制的爆發力,彷彿回到了他的年輕時代。

    他喜歡聽陳思思的叫聲,那是純自然的天籟,是沒有樂譜的音樂,是沒有伴奏的清唱,是對男人勞動成果無字的讚美,是激勵男人鬥志的源泉。

    他一邊工作著,一邊說:「好嗎?」

    陳思思說:「好!真好!」

    他說:「還要不要去做那道菜?」

    陳思思說:「不做了。」

    他就得意地笑了。

    她伸過手來,在他的屁股了掐了一把說:「我讓你偷笑,看把你得意的。」

    他一下狂笑了起來:「當然,那當然。」

    他們就這樣,先在客廳裡做了一番熱身運動後,才又進了臥室。

    臥室很溫馨,床也很大,並且很結實,足夠他們施展自己的才華和體力。在這個平台上,他們曾經演繹過無數個驚心動魄、顛鸞倒鳳的故事,曾經死去過又活來過。他們的汗水在這裡灑落成金,澆灌出了一束束美麗的花朵。

    現在,他們又一起走進了臥室,走入了新的肉搏中。他們起初在地上站著,後來又上床,又一陣顛鸞倒鳳死去活來後,才像一對歇了田的牛,一起晾在了床上。

    過了好久,她伸過手,在他的臉上撫摸了一下說:「餓了吧?你休息一會兒,我先沖個涼去做飯。」

    他說:「也好。」

    她從他的身上跨了過去,他的目光追隨了去,看到她的背影很美,腿與上身的比例很協調,小腰兒卻凹了進去,形成了一條美麗的弧,臀就越發的翹了。出了門,外面的光從兩腿間一照,形成了一束圓圓的光,有雞蛋般大小,彷彿就夾在兩腿的根部。

    便突然地想起了一份資料上講過,說女人雙腿併攏,大腿處要是能放進去一個雞蛋,這樣的體形是最佳體形。他想等哪天有空了試一試,看看陳思思的雙腿間能否夾著一個雞蛋?想到這裡,許少峰突然笑了,他為自己會有這個想法而感到可笑,也為自己的發現而感到可笑。

    然而,許少峰萬萬沒有想到,他發現了陳思思的雙腿間大概能夾住一隻雞蛋,卻有人發現了他來到了怡情花園。發現他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恰恰是他的小姨子胡小陽。

    晚上6點多的時候,也就是許少峰剛剛進了怡情花園後,胡小陽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就是小區保安通過電話告訴了她的。胡小陽不認識小區的保安,但是鈔票能認識保安,保安不認識許少峰,卻能認得胡小陽告訴的車牌號,問題就是這麼相輔相成。

    胡小陽雖然表面上看去是一個大大咧咧有話裝不住的人,但是,辦起事來卻相當機靈。上次她給林茹透露了許少峰的秘密,本想讓表姐留個心眼兒,不要讓外人搶走了姐夫。可沒想到她把問題交給林茹後,林茹反而又把問題交給了她,讓她去查清那個狐狸精是誰?

    胡小陽對狐狸精這一提法雖然不能苟同,但是,表姐交給她的任務她不能不重視。任何事情,怕就怕認真二字,一旦認真起來,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做不到的。前幾天,胡小陽沒事的時候,她就開著車去了一趟怡情花園,這一去,通過一進一出門崗,她的計謀也就生出來了。她把車停到一邊,叫過小保安,塞給了三張大鈔票,就把一切都搞定了。

    胡小陽收到保安的電話後,高興地說:「好!你給我盯緊點,最好是能給我搞清楚他去了哪一幢哪一家,和誰在一起?你放心,搞清楚了我會重重有賞,絕不會虧待你的。什麼,不好查?怎麼不好查?你們可以動動腦筋嗎?比如,有的小區門崗要求客人做登記,讓他登記清楚來訪者和被訪者是誰,你們可以學習學習別的小區的管理經驗嘛。呵呵,明白了?好明白就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胡小陽正吩咐得高興,沒想到這些話被隔壁的阿燦聽到了,阿燦聽到這樣的話心裡自然不高興,他以為胡小陽肯定是有了外遇,與什麼人在爭風吃醋。胡小陽剛掛了機,阿燦就冷著一張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阿燦問:「剛才你給誰打電話?」

    胡小陽說:「給一個小區的保安。」

    阿燦說:「你讓他跟蹤什麼人?」阿燦在說這這句話的時候,臉色越來越難看了。這一細微的變化被胡小陽一眼就看透了。

    胡小陽說:「也不能說是跟蹤,只能說是注意一點。」

    阿燦說:「他是誰?」

    胡小陽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的,但是一看阿燦氣狠狠的樣子怕他誤解了,就燦然一笑說:「他是我姐夫,許少峰。」

    阿燦說:「許少峰?你讓人跟蹤許少峰做什麼?」

    胡小陽這才不得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阿燦說了一遍,末了說:「現在你該放心了吧?哼!看你那剛才那小樣兒,臉比苦瓜還拉得長。」

    阿燦就嘿嘿一笑說:「沒有呀,我哪會呢?」

    胡小陽就伸過小指頭在阿燦的臉上點了一下,學著他的口吻說:「沒有啦,我哪會呢?沒有就好。」

    阿燦就嘿嘿笑了一下,笑過之後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了,但是,另一個問題又出來了,現在他正嚮往著許少峰手裡的體育場修復工程,如果他們夫妻倆內部發生了矛盾,勢必會影響到這一工程的到手。

    這樣一想,又不得不對胡小陽說:「不過,我有個建議,希望你不要介入到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中去。」

    胡小陽急眼了:「什麼叫介入?好像我成了第三者似的。」

    阿燦說:「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夫妻之間有時候需要模糊,不能把它搞得太清楚了,太清楚了反而會影響到他們家庭的穩定。再說了,姐夫那樣的人,在外面有個相好的也是正常的,說不準你姐早就知道了,她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認真,你這樣一搞,他們本來沒有矛盾也會有矛盾的。」

    胡小陽說:「你這是什麼話嗎?怎麼是本來沒有矛盾也會有矛盾的,你這不是把責任往我身上推嗎?再說了,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別的女人破壞我姐的家庭而坐視不管?我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善良本分,她是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式的女人,從來不會撕破臉去跟別人鬥,我不想點辦法去挽救他們的婚姻,等將來事情鬧大了就覆水難收了。」

    阿燦說:「小陽呀,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完全贊同你的意見。但是,方式方法上一定要注意。你不要跟我急,你聽我說,說完你再發表你的意見和看法。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的通病是什麼,許少峰他只是在外面圖個新鮮,他不像一般的男人,有了第三者後就離婚,他不會的,他要顧及到他的名譽和地位,還嚮往著爬上權力的更高峰,所以,他絕對不會與你姐離婚的。有了這樣的前提,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呢?如果搞得越清楚,你姐的心理壓力就越大,搞不好就會發生內亂,那樣反而會影響家庭的安定團結。」

    胡小陽說:「得得得,你們男人總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說話,誰會站在女人的角度想問題?再說了,我姐也不是那種沒有教養的潑婦,她搞清楚了也不會像別的女人那樣找上門去大吵大鬧的,她會想辦法制止那個女人,維護她的家庭。好了好了,不說了,湯煲好了,你先喝湯,我再給你做兩個菜。張愛玲說過,男人的胃通達到心,想拴住一個男人的心,先要養好男人的胃。我要把我家阿燦拴住,就得先讓你吃的開心。」

    阿燦本來還想做一番勸說,沒想被胡小陽堵住了口,就只好壞笑著開玩笑說:「你就不怕我吃好了身體到外面去拈花惹草?」

    胡小陽突然舉起小拳頭說:「你敢!」

    阿燦就咧了嘴哈哈地笑了起來。

    胡小陽說:「阿燦,我可警告你,不管別人的老婆是不是模糊概念,我可不行。要是我知道了你在外面還有人,二話不說,就跟你拜拜了。」

    阿燦就不尷不尬地笑著說:「看你,我不是跟你開個玩笑嗎,我哪裡敢?」阿燦說著拿眼去看,見胡小陽已經轉過了身去,從側面看到她偷偷地笑了,他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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