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3、入冬瑣記 文 / 王躍文

    年底了，交罰款。大家都因在高速路上超速被罰款，我身邊那位卻因低速而被罰。移動抄牌車錄下他時速53公里，低於60公里最低限速。這位老兄說：當時只因前面大貨車太慢，我想超車又遇超車道上車流太大，不得已跟著走了一段。未必要我加速往貨車上撞？撞死了你們追認我做烈士不呢？

    幾年前買音箱,隨送一個試機碟，有首陝北民歌很好聽。可惜只有幾句：黃河的水干了,媽媽哭了；黃河的水干了,我的心碎了。早知道黃河的水干了，還修他媽的鐵鍬是做啥子呢？早知道乾妹妹的心變了，還談他媽的戀愛是做啥子呢？一直想找這首全歌，找不到。沒曾想，今年湘江的水也干了。唉，還談他媽戀愛做啥呢？

    今天又中了百萬大獎。今年我中過三次百萬大獎了，還中本田奧德賽兩台，華碩筆記本電腦一台。運氣真是太好了。每年收到各種中獎及讓我打錢的短信至少100條。中國手機用戶約7億，即每年都700億條詐騙短信在中國大地上橫行。如此海量的詐騙短信，對中國人將是怎樣的心理衝擊？我們還能相信誰！

    於某市見過一酒店老闆。他因沒讀多少書，格外鄙視文化人，口頭禪是：書又變不成錢！又因沒有當過官，很不喜歡你叫他老闆，好聽人叫他領導。見了真正的領導，自然摧眉折腰。一日市委書記去用餐，此酒店「領導」忙湊上去拍馬：書記您來這一年，我們這裡又不出太陽，又不下雨。市委書記大為不快：你去忙吧！

    我傻瓜兒子終於在家休息了。他學校此前因甲流放假一周，復課兩周後又有個別班放假。兒子回家說同學們私下宣誓：每個人都要爭取為放假做貢獻。昨天他喉嚨痛，我不同意他休息。今天開始咳嗽，我替他請假了。兒子非常高興，說班上已有九個同學感冒，再多一個就可以全班放假。但放假仍有作業，鬱悶。

    兒子發燒了，去兒科看醫生。所幸不是甲流，但需打針。護士問：你喝酒嗎？兒子說：我不喝酒。我聽著哭笑不得，故意說：他平時就愛喝點小酒。護士忙說：這幾天不要喝酒。兒子回答：好的。我笑著問護士：來您這裡打針的小朋友都是酒鬼嗎？護士木然不答。也許是太忙了吧？護士完全忘記了這是兒科。

    飯局上識一女子，非得留下電話。飯後小雨，她並不問我就上我的車。我以為她同我順路，上車才知南轅北轍。只好裝紳士，繞道相送。她先說家住甲地，再說要去乙地取東西。拿我當免費的士了。她說手上有許多生意，我說我不是生意人。她又說，至少可以找我訂機票。我說出門都是邀請方訂機票，我不會費此神。她說我有個訂票點，可以照顧我生意啊。我早已不快，故意幽默著顯擺，說：「坐飛機請對方訂機票可以坐頭等艙，請客讓客人點菜又客氣又省錢。這是經驗。」女子失望地說：「我做不成你任何生意啊，但仍可以做朋友啊。」我無語，等她下車，頭件事就是刪了她的電話。我不算太不厚道的人，卻從未如此討厭一個女人。

    有位鄉下親戚，八十歲的老太太，聽說我出了新書，老在外面跑，十分心痛，說：「賺錢也不容易啊!那不自己還要押車?背著書到處轉?」老人家以為我賣書必定像叫賣老鼠藥似的。我說：「是啊，哪碗飯都不好吃！」

    長沙的冬天太冷,零度以下空調不管用。有年冬天鳳凰衛視的許戈輝到我家錄節目，為了排除燥音不開空調，冷得她發抖。我也發抖。幾年前有人推薦地暖，但得在裝修房子之前安裝。昨天有人推薦燃氣水暖，去一戶人家看了，很好。決定安裝。什麼時候，江南寒城可以集中供暖？還要等到共產主義那一天嗎？

    這個冬天遇荒誕和好玩的事許多，偶記幾件放在微博裡。今天整在一起，做博文發了。有些忙，偷個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