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發明一種文本 文 / 王躍文
文壇一直時髦著文本探索或創新。我是最沒有創意的寫作者,總羞於同各路高人談及文本問題。有心者介紹進來的一些西方流行文本,我也懶得研究。也不是狂妄自大,只是覺得那些洋玩意兒怪怪的,不對我的脾胃。
採用這種文本寫小說,好處多多。對號入座者只好啞口無言了,知道小說的原型不是他自己。哪怕他同小說的原型再怎麼英雄略同,也不好說什麼了。其實這也不失為一項善舉,可以讓有些讀小說心神不安的人放心落意睡個好覺,免得影響了革命工作。他們一旦知道某篇小說中的人物不是寫他自己,就襟懷坦蕩蕩,儼然君子狀了。他們就可以面無愧色地向上級或朋友推薦一本有益的好小說,而這小說本來足以讓他心虛的。他們也就有可能居高臨下的誇誇某些作家的責任感和社會良知,本來這些作家應該讓他恨之入骨的。這種文本的創作,還可給有些看了小說免不了犯傻的體面人啟蒙些文學常識,讓他們知道寫小說原來就是揉麵團。揉麵團是我的說法,其實這意思是魯迅先生早就說過了的。他有段很經典的話,可惜我記不全了,似乎是說他筆下的人物,往往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個拼湊起來的腳色。我覺得這就像揉麵團一樣,沒什麼了不起的。大凡有權指責小說的人,往往是最相信法定權威的。那麼,我的這種文本,不過就是將天南地北的新聞揉在一起,寫成小說,符合魯迅先生的意思,他們又怎麼說去呢?我原以為只有自己看報總是從後面看起,後來發現很多人都有這個習慣。原來更多的讀者都愛看些真實的新聞報道,類似焦點訪談風格的。此類報道,多半不會上頭版頭條的。那麼,我自己若是試用這種文本寫小說,也許不會摘錄頭條新聞,多是選擇未版文章。寫出的小說,可能又不會太全面地反映生活。其實沒有人會同我講道理,真要理論一番,我也有話說。記得當年有句話很流行,就是說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幹部是好的和比較好的。不知這話今天還算數嗎?倘若算數,那麼百分之九十九之外的百分之一,為數也不會太小。我國公務員太多了。如此可我有天忽發奇想,以為自己也可以發明一種很可愛的文本。我是閱報得到的啟示。我從前廁身的所在,最大的好處就是報刊多,總有上百種吧。信息量自是極大,政治、經濟、科學等等乃至各種奇聞軼事,都可盡收眼底。像我作小說的,總是苦於腸枯腦幹,現在又不太提倡深入生活了,而自己天天所處的生活又是不太方便寫的,總免不了有些自作多情的先生或女士對號入座。但寫小說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手癢,不寫是不行的,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報刊上獵取素材。什麼賣官買官、行賄受賄、殺人越貨、坑蒙拐騙,等等等等,天天都見諸報端。不妨就取這活生生的世間百態,接花移木,稍加敷衍,就是絕好的小說了。
發明一種文本王躍文文壇一直時髦著文本探索或創新。我是最沒有創意的寫作者,總羞於同各路高人談及文本問題。有心者介紹進來的一些西方流行文本,我也懶得研究。也不是狂妄自大,只是覺得那些洋玩意兒怪怪的,不對我的脾胃。可我有天忽發奇想,以為自己也可以發明一種很可愛的文本。我是閱報得到的啟示。我從前廁身的所在,最大的好處就是報刊多,總有上百種吧。信息量自是極大,政治、經濟、科學等等乃至各種奇聞軼事,都可盡收眼底。像我作小說的,總是苦於腸枯腦幹,現在又不太提倡深入生活了,而自己天天所處的生活又是不太方便寫的,總免不了有些自作多情的先生或女士對號入座。但寫小說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手癢,不寫是不行的,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報刊上獵取素材。什麼賣官買官、行賄受賄、殺人越貨、坑蒙拐騙,等等等等,天天都見諸報端。不妨就取這活生生的世間百態,接花移木,稍加敷衍,就是絕好的小說了。有人肯定早哂然笑之了,覺得我這招術並不新鮮。有典可考,斯湯達的《紅與黑》就是因為一樁兇殺案的報道誘發了靈感。朋友們誤會了,其實我這種文本,與斯湯達大異其趣。我的文本,基本格式(或叫體例)是:先將報刊上的奇聞趣事原文照錄,接著就是本著前面真人真事而虛構的小說情節。摘報用楷體,小說用細明體(若翻譯成英文,可考慮用書寫體和印刷體相區別)。這樣,一本小說,從視覺效果(前衛人士稱之為視覺衝擊)上看,就是一段楷體,一段細明體,交相印襯,版式也很好看的;從內容上看,真假齊備,虛實兼有。閱讀自由度也很大,只想看小說的,跳過楷體字就得了;只想看真實新聞的,那就跳過細明體字;真假虛實都想看的,就一氣兒讀下來,想必更有意思,那種閱讀快感絕對是說不出的好。
發明一種文本王躍文文壇一直時髦著文本探索或創新。我是最沒有創意的寫作者,總羞於同各路高人談及文本問題。有心者介紹進來的一些西方流行文本,我也懶得研究。也不是狂妄自大,只是覺得那些洋玩意兒怪怪的,不對我的脾胃。可我有天忽發奇想,以為自己也可以發明一種很可愛的文本。我是閱報得到的啟示。我從前廁身的所在,最大的好處就是報刊多,總有上百種吧。信息量自是極大,政治、經濟、科學等等乃至各種奇聞軼事,都可盡收眼底。像我作小說的,總是苦於腸枯腦幹,現在又不太提倡深入生活了,而自己天天所處的生活又是不太方便寫的,總免不了有些自作多情的先生或女士對號入座。但寫小說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手癢,不寫是不行的,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從報刊上獵取素材。什麼賣官買官、行賄受賄、殺人越貨、坑蒙拐騙,等等等等,天天都見諸報端。不妨就取這活生生的世間百態,接花移木,稍加敷衍,就是絕好的小說了。有人肯定早哂然笑之了,覺得我這招術並不新鮮。有典可考,斯湯達的《紅與黑》就是因為一樁兇殺案的報道誘發了靈感。朋友們誤會了,其實我這種文本,與斯湯達大異其趣。我的文本,基本格式(或叫體例)是:先將報刊上的奇聞趣事原文照錄,接著就是本著前面真人真事而虛構的小說情節。摘報用楷體,小說用細明體(若翻譯成英文,可考慮用書寫體和印刷體相區別)。這樣,一本小說,從視覺效果(前衛人士稱之為視覺衝擊)上看,就是一段楷體,一段細明體,交相印襯,版式也很好看的;從內容上看,真假齊備,虛實兼有。閱讀自由度也很大,只想看小說的,跳過楷體字就得了;只想看真實新聞的,那就跳過細明體字;真假虛實都想看的,就一氣兒讀下來,想必更有意思,那種閱讀快感絕對是說不出的好。有人肯定早哂然笑之了,覺得我這招術並不新鮮。有典可考,斯湯達的《紅與黑》就是因為一樁兇殺案的報道誘發了靈感。朋友們誤會了,其實我這種文本,與斯湯達大異其趣。我的文本,基本格式(或叫體例)是:先將報刊上的奇聞趣事原文照錄,接著就是本著前面真人真事而虛構的小說情節。摘報用楷體,小說用細明體(若翻譯成英文,可考慮用書寫體和印刷體相區別)。這樣,一本小說,從視覺效果(前衛人士稱之為視覺衝擊)上看,就是一段楷體,一段細明體,交相印襯,版式也很好看的;從內容上看,真假齊備,虛實兼有。閱讀自由度也很大,只想看小說的,跳過楷體字就得了;只想看真實新聞的,那就跳過細明體字;真假虛實都想看的,就一氣兒讀下來,想必更有意思,那種閱讀快感絕對是說不出的好。
說來,一本小說多寫了幾個形象不是很高大的官員,又有什麼關係呢?而這百分之一,可是成千上萬啊!讀書人都知道,虛構是小說創作的靈魂。所以即便是一邊摘報,一邊編小說,也切記別忘了虛構。報紙披露的貪污腐敗案件往往大得嚇人,就像我們在身邊看到的有些人模人樣的官員實際上壞得嚇人,但是,寫小說卻大可不必弄得那麼嚇人。凡事留有餘地好些。我們只把真實的事件當模特兒,然後加入些藝術成份,弄得含蓄些。好的小說是座冰山,深厚的部分潛在水中。這也是現實策略的考慮,不至於讓人指責小說寫得太過了;恰恰相反,同真實原型比較,小說委婉多了,柔和多了,甚至壞人也比原型好多了。如今總有人替壞人鳴不平,倒也稀罕。這種文本的小說還有一條好處,就是可以多賺稿費。本來一部二十萬字的小說,足足可以擴充到五十多萬字。字數多了,定價就高了,碼洋自然上去了。這是行業機密,本來不該說的。採用這種文本寫小說,好處多多。對號入座者只好啞口無言了,知道小說的原型不是他自己。哪怕他同小說的原型再怎麼英雄略同,也不好說什麼了。其實這也不失為一項善舉,可以讓有些讀小說心神不安的人放心落意睡個好覺,免得影響了革命工作。他們一旦知道某篇小說中的人物不是寫他自己,就襟懷坦蕩蕩,儼然君子狀了。他們就可以面無愧色地向上級或朋友推薦一本有益的好小說,而這小說本來足以讓他心虛的。他們也就有可能居高臨下的誇誇某些作家的責任感和社會良知,本來這些作家應該讓他恨之入骨的。
這種文本的創作,還可給有些看了小說免不了犯傻的體面人啟蒙些文學常識,讓他們知道寫小說原來就是揉麵團。揉麵團是我的說法,其實這意思是魯迅先生早就說過了的。他有段很經典的話,可惜我記不全了,似乎是說他筆下的人物,往往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個拼湊起來的腳色。我覺得這就像揉麵團一樣,沒什麼了不起的。大凡有權指責小說的人,往往是最相信法定權威的。那麼,我的這種文本,不過就是將天南地北的新聞揉在一起,寫成小說,符合魯迅先生的意思,他們又怎麼說去呢?
說來,一本小說多寫了幾個形象不是很高大的官員,又有什麼關係呢?而這百分之一,可是成千上萬啊!讀書人都知道,虛構是小說創作的靈魂。所以即便是一邊摘報,一邊編小說,也切記別忘了虛構。報紙披露的貪污腐敗案件往往大得嚇人,就像我們在身邊看到的有些人模人樣的官員實際上壞得嚇人,但是,寫小說卻大可不必弄得那麼嚇人。凡事留有餘地好些。我們只把真實的事件當模特兒,然後加入些藝術成份,弄得含蓄些。好的小說是座冰山,深厚的部分潛在水中。這也是現實策略的考慮,不至於讓人指責小說寫得太過了;恰恰相反,同真實原型比較,小說委婉多了,柔和多了,甚至壞人也比原型好多了。如今總有人替壞人鳴不平,倒也稀罕。這種文本的小說還有一條好處,就是可以多賺稿費。本來一部二十萬字的小說,足足可以擴充到五十多萬字。字數多了,定價就高了,碼洋自然上去了。這是行業機密,本來不該說的。
我原以為只有自己看報總是從後面看起,後來發現很多人都有這個習慣。原來更多的讀者都愛看些真實的新聞報道,類似焦點訪談風格的。此類報道,多半不會上頭版頭條的。那麼,我自己若是試用這種文本寫小說,也許不會摘錄頭條新聞,多是選擇未版文章。寫出的小說,可能又不會太全面地反映生活。其實沒有人會同我講道理,真要理論一番,我也有話說。記得當年有句話很流行,就是說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幹部是好的和比較好的。不知這話今天還算數嗎?倘若算數,那麼百分之九十九之外的百分之一,為數也不會太小。我國公務員太多了。如此說來,一本小說多寫了幾個形象不是很高大的官員,又有什麼關係呢?而這百分之一,可是成千上萬啊!
說來,一本小說多寫了幾個形象不是很高大的官員,又有什麼關係呢?而這百分之一,可是成千上萬啊!讀書人都知道,虛構是小說創作的靈魂。所以即便是一邊摘報,一邊編小說,也切記別忘了虛構。報紙披露的貪污腐敗案件往往大得嚇人,就像我們在身邊看到的有些人模人樣的官員實際上壞得嚇人,但是,寫小說卻大可不必弄得那麼嚇人。凡事留有餘地好些。我們只把真實的事件當模特兒,然後加入些藝術成份,弄得含蓄些。好的小說是座冰山,深厚的部分潛在水中。這也是現實策略的考慮,不至於讓人指責小說寫得太過了;恰恰相反,同真實原型比較,小說委婉多了,柔和多了,甚至壞人也比原型好多了。如今總有人替壞人鳴不平,倒也稀罕。這種文本的小說還有一條好處,就是可以多賺稿費。本來一部二十萬字的小說,足足可以擴充到五十多萬字。字數多了,定價就高了,碼洋自然上去了。這是行業機密,本來不該說的。讀書人都知道,虛構是小說創作的靈魂。所以即便是一邊摘報,一邊編小說,也切記別忘了虛構。報紙披露的貪污腐敗案件往往大得嚇人,就像我們在身邊看到的有些人模人樣的官員實際上壞得嚇人,但是,寫小說卻大可不必弄得那麼嚇人。凡事留有餘地好些。我們只把真實的事件當模特兒,然後加入些藝術成份,弄得含蓄些。好的小說是座冰山,深厚的部分潛在水中。這也是現實策略的考慮,不至於讓人指責小說寫得太過了;恰恰相反,同真實原型比較,小說委婉多了,柔和多了,甚至壞人也比原型好多了。如今總有人替壞人鳴不平,倒也稀罕。
說來,一本小說多寫了幾個形象不是很高大的官員,又有什麼關係呢?而這百分之一,可是成千上萬啊!讀書人都知道,虛構是小說創作的靈魂。所以即便是一邊摘報,一邊編小說,也切記別忘了虛構。報紙披露的貪污腐敗案件往往大得嚇人,就像我們在身邊看到的有些人模人樣的官員實際上壞得嚇人,但是,寫小說卻大可不必弄得那麼嚇人。凡事留有餘地好些。我們只把真實的事件當模特兒,然後加入些藝術成份,弄得含蓄些。好的小說是座冰山,深厚的部分潛在水中。這也是現實策略的考慮,不至於讓人指責小說寫得太過了;恰恰相反,同真實原型比較,小說委婉多了,柔和多了,甚至壞人也比原型好多了。如今總有人替壞人鳴不平,倒也稀罕。這種文本的小說還有一條好處,就是可以多賺稿費。本來一部二十萬字的小說,足足可以擴充到五十多萬字。字數多了,定價就高了,碼洋自然上去了。這是行業機密,本來不該說的。
採用這種文本寫小說,好處多多。對號入座者只好啞口無言了,知道小說的原型不是他自己。哪怕他同小說的原型再怎麼英雄略同,也不好說什麼了。其實這也不失為一項善舉,可以讓有些讀小說心神不安的人放心落意睡個好覺,免得影響了革命工作。他們一旦知道某篇小說中的人物不是寫他自己,就襟懷坦蕩蕩,儼然君子狀了。他們就可以面無愧色地向上級或朋友推薦一本有益的好小說,而這小說本來足以讓他心虛的。他們也就有可能居高臨下的誇誇某些作家的責任感和社會良知,本來這些作家應該讓他恨之入骨的。這種文本的創作,還可給有些看了小說免不了犯傻的體面人啟蒙些文學常識,讓他們知道寫小說原來就是揉麵團。揉麵團是我的說法,其實這意思是魯迅先生早就說過了的。他有段很經典的話,可惜我記不全了,似乎是說他筆下的人物,往往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個拼湊起來的腳色。我覺得這就像揉麵團一樣,沒什麼了不起的。大凡有權指責小說的人,往往是最相信法定權威的。那麼,我的這種文本,不過就是將天南地北的新聞揉在一起,寫成小說,符合魯迅先生的意思,他們又怎麼說去呢?我原以為只有自己看報總是從後面看起,後來發現很多人都有這個習慣。原來更多的讀者都愛看些真實的新聞報道,類似焦點訪談風格的。此類報道,多半不會上頭版頭條的。那麼,我自己若是試用這種文本寫小說,也許不會摘錄頭條新聞,多是選擇未版文章。寫出的小說,可能又不會太全面地反映生活。其實沒有人會同我講道理,真要理論一番,我也有話說。記得當年有句話很流行,就是說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幹部是好的和比較好的。不知這話今天還算數嗎?倘若算數,那麼百分之九十九之外的百分之一,為數也不會太小。我國公務員太多了。如此這種文本的小說還有一條好處,就是可以多賺稿費。本來一部二十萬字的小說,足足可以擴充到五十多萬字。字數多了,定價就高了,碼洋自然上去了。這是行業機密,本來不該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