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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 鄉俗 第63節 私奔 文 / 郝樹聲

    第63節私奔

    杜思磊是二十四歲那一年娶到媳婦的。這個媳婦的娶法,與他媽到老杜家如出一轍,也是在杜思磊到外村看電影時認識的,當晚就帶回家,住在了一起。等她娘家父親尋來的時候,杜思磊女人說,打死她,也不回家了。她父親並沒有打她,只是當著她兩口子的面,狠狠地抽自己的耳光。不到一會兒工夫,兩邊臉頰就腫了起來,這一點也沒有讓杜思磊的女人動心。杜鳳梧兩口子好說歹說,把這個漢子勸阻著了,安慰他說:「她爹,你不要這麼苦自己,俺家的孩子也不是東西。這樣吧,我們好好地勸勸你的閨女,等她回心轉意了,我們把她給你送回去。」她爹恨恨地說:「我打自己的臉,就是只當沒有這個閨女,是死是活,我不管了。」說完,揚長而去。後來,杜鳳梧備了厚禮,托人帶著他兩口子親自上門,那老兩口把他們帶去的東西扔了出來。杜鳳梧夫婦一點也不氣惱,繼續親自上門,帶了彩禮,其中有五千塊錢。這一次,終於讓親家破涕為笑,承認了這門親事。事情有了完滿的結局後,寨子裡的人都說,從七太爺、杜鳳梧到杜思磊,一脈相承,可能與他們家的祖墳風水有關,老婆都是跑到手的。

    杜思磊娶到這個女人之後,杜鳳梧沒有重蹈他們兩口子的覆轍,連和這個媳婦生氣的機會也不給,馬上就跟他們分了家。誰知,杜思磊是這個女人命中的剋星,這女人生孩子的時候,請的是蘭秀娟接生,當嬰兒探出腦袋,在小母親的用力下,掙扎著要衝進這個混亂、荒唐的世界上時,小母親用力過猛,孩子一落地,就發生了血崩,流下了一臉盆子鮮血。杜鳳梧馬上把元叔請來,打了超幾倍劑量的止血針,毫無效果。他們全家把這個可憐的女人用被子包著,飛風一樣朝高樓鄉衛生院跑,趕到衛生院,已經成了殭屍。

    孩子是保住了,大人卻死了。杜思磊的丈人、丈母趕來,哭得死去活來。丈人對著杜思磊的臉,猛烈地扇了起來,出手的勁倒比那次抽他自己要重得多。杜思磊哭嚎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要以自己受虐的實際行動,還清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那份良心債。打足了,打夠了,杜思磊和丈人、丈母三個人哭得抱成一團,杜鳳梧夫婦陪著他們落淚。

    最後,丈人、丈母提出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就是要把嬰兒帶走,由他們撫養。理由很簡單,就是見到了這個孩子,就好像見到了他們氣死人的女兒一樣。杜鳳梧的兩個大孩子生的孫子、孫女讓杜鳳梧老婆早就伺候煩了,此時竟然有點捨不得,看到人家死了女兒,又這麼誠心誠意,只好答應了。也提出了一個要求,說這嬰兒是杜家的種,不能改姓。那兩口子說,大哥、嫂子你們儘管放心,我們替你們伺候這個孩子,當然是你們的孫子,有了他,俺的閨女不在了,咱們繼續當親戚走下去。

    這以後的兩年多裡,杜思磊像沒有了靈魂,臉蛋瘦了一大圈兒。杜鳳梧夫婦心疼孩子,要他回去,他說啥也不跟爹媽合戶,仍然是自己過日子。慢慢地,恢復了理智,非常賣力地幹活掙錢。有了積蓄,就給丈人家送去,說是給老人的孝敬費,給孩子的撫養費。丈人、丈母讓他自己留著,通情達理地說,孩子,你還年輕,終究還要娶媳婦。杜思磊說,我下了決心,再也不找女人了。老兩口說,孩子,別傻,等你再娶了媳婦,領回來,我們認個女兒就行了。這麼說了幾次,把杜思磊的心眼說得活動起來。

    杜思磊眼中有了女人之後,看看所有的女人都不如自己的老婆漂亮。後來左看右看,說不清哪一點,劉繼宗的老婆許翠翠有些老婆的模樣,又知道許翠翠的日子過得並不幸福,在夢中就與許翠翠纏綿起來。

    自從許翠翠那次找他借錢以後,他心裡狂喜了一陣子。後來,每當見到許翠翠以後,就對著許翠翠傻笑,往往笑得許翠翠面紅耳赤,頭低著,一陣心跳。兩人的眼裡和心裡,都有了那種別樣的意思。

    我們山裡人表達感情喜歡直接。有一次,許翠翠見到杜思磊,聲音甜甜地虛虛地對他說:「思磊哥,那點錢暫時還不上你了。」杜思磊說:「永不要提那件事兒,就算我幫你了。」許翠翠說:「那怎麼行?我這個人最怕欠人家的情。」杜思磊說:「我對你有情,你也應當對我有情啊!」許翠翠看著自己的腳尖,臉紅得像飛揚的彩霞,半天沒有說話,良久才說:「終歸要還你的。」話中的意思也不知是還錢,還是還情。杜思磊看看周圍沒有人,涎著臉說:「要還,你讓我日一回就得了,我會喜歡你一輩子的!」許翠翠「啐」了他一口,轉身跑了。就這麼一跑,杜思磊越發感到,真和自己死去的老婆一個樣兒。

    打那以後,兩個人都洞悉了對方的心思,想往一塊兒湊,又不肯多往一塊兒湊。特別是許翠翠,只要見到杜思磊,狠狠地剜上一眼,趕快走掉。可是,兩個人像得了魔怔,一天不見面就急得發慌。

    這一天,許翠翠拿著一百塊錢,到杜思磊屋裡還錢。杜思磊當然不肯要,兩個人膠著在那裡,用眼睛說話。杜思磊把許翠翠上上下下看了個夠,最後死盯在許翠翠飽滿的胸脯上。許翠翠說:「看啥看,兩眼就像個賊一樣,沒有見過女人?」說著,伸出指頭去刮杜思磊的鼻子,杜思磊趁勢把許翠翠攬在懷裡,一用力,抱了起來,向前幾步,就把身子已經軟了的許翠翠按倒在床上。

    許翠翠喘息著說:「你要幹什麼?別這樣,別這樣,讓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杜思磊也不答話,只管忙亂地動作著。許翠翠用力地推他,推不動了就掐他,嘴裡說,我要喊了,我要喊了,身子卻不肯動彈。

    杜思磊用上身壓著許翠翠的上身,下邊騰出一隻手,幾下就扯下了許翠翠的鬆緊帶褲子,把許翠翠的褲頭差點撕叉,許翠翠就不再踢騰,任憑杜思磊胡作非為。杜思磊一下子衝了進去,許翠翠「哎喲」一聲,大叫著:「杜思磊,我要殺你呀!殺,殺,殺……」隨著杜思磊一下比一下猛烈的動作,這「殺」聲好像錄音棚中,有調音師管著,一聲比一聲減小,最後只剩下「吭吭哧哧」的痛苦和歡樂的混合音響,下部有節律地迎合著杜思磊的衝撞,最後「哎呀」一聲,平攤在床上,好像停止了呼吸,兩隻眼角流出大粒大粒的淚珠兒。

    許久,許翠翠推一推杜思磊說:「思磊哥,你真的喜歡我嗎?」

    杜思磊狠狠地親了她一口說:「這一年多來,我都想死你了!」

    許翠翠說:「以後我們怎麼辦?」

    杜思磊說:「反正我沒有什麼牽掛,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許翠翠說:「我們跑!」

    杜思磊說:「跑是行,上哪裡跑?」

    許翠翠說:「我想了好久了,我們跑到廣東去,我有一個表哥,在一個叫厚街的地方工廠裡打工,一個月能掙幾百塊錢,我們就投奔他去!」

    杜思磊說:「好,我們著手準備。」

    許翠翠想了一想,又不放心地說:「要說,咱們走了,那個死鬼劉繼宗怎麼辦呢?」

    杜思磊說:「我也想好了,我們不虧待他,我把自己這幾年積攢的一萬多塊錢,大部分給他留下,咱們年輕力壯,不愁沒有飯吃。」

    許翠翠一聽杜思磊有這麼多錢,又捨不得了。她對杜思磊說:「給他留五千塊錢就不少了。這幾年,我這麼伺候他,也算是對得起他了。」

    他們最終離開家裡這一天,許翠翠早已把劉繼宗所有的衣服全部洗了一遍兒,把五千塊錢塞到了床上劉繼宗的枕頭底下。到了小晌午的時候,許翠翠把女兒抱給了婆婆,說自己娘家有急事,自己要趕緊回家看看。這種事情發生過多次,婆婆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等到了第二天,杜家和劉家都發現他們兩個不見了以後,猜測這事情有點蹊蹺。劉家父母和劉繼宗一起分析,許翠翠應該留下點什麼,他們在屋子裡搜尋,發現了那五千元錢,三個人恍然大悟,這女人八成是被杜思磊拐跑了。劉家父母要告訴劉臭蛋,然後去杜家鬧,劉繼宗少氣無力地說:「鬧什麼鬧,還嫌不夠丟人?你們要是去鬧,就是嫌我死得慢。」一席話,說得他爹娘倒嚥氣。他媽媽越想越生氣,站在當院裡,罵天,罵地,罵日頭,罵月亮,罵豬和雞子解氣。後來,見到了杜鳳梧一家,就指桑罵槐。杜家自知理虧,隨劉繼宗的媽媽怎麼罵,就是不招惹。

    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里。這事情捂都摀不住,更不要說劉繼宗媽媽終日叫罵,沒有幾天在寨子裡就傳開了。許多人像親眼看到一樣,把兩個人私奔的細節說得活靈活現的。一些人同情地說,這許翠翠跟著劉繼宗這些年,沒少遭罪,守著一個沒有用的男人,跟守活寡一樣。更多的男人女人抨擊他們的行為,說許翠翠有男人,有孩子,竟然這麼不守婦道,算不得一個好女人。也有人說,都80年代了,啥都改革開放,發生這樣的事情犯不著大驚小怪。又有人抬槓說,你也讓自己的女人開放開放。頭髮稀少的發旺哥比別人看得透,善於總結,他說:「這都是雞巴在作怪,繼宗家的完全是讓小磊的一根雞巴戳得暈頭轉向。唉,這杜思磊真是的,勝過了他祖上任何一個人。七太爺是私奔,他爹是拐帶,他是把這兩個人佔全了。」總之,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人們發現,這許翠翠走後,劉繼宗一下子失去了靠山,沒有人可以依賴了,身體反而比以前好了一些。

    寨子裡小一點的年輕人,又是一種不同見解,他們看到這兩個私奔的男女,很久沒有回來,據說是到南方打工去了,並且聽說混得很不錯,一顆顆不安分的心跟著飛向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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