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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一 生命是一首承載寂寞的樂章 一幅畫牽動的愛戀 文 / 木木

    「拿煙斗的男孩」暗戀鄰家女

    作為舉世聞名的畫家,畢加索一生中有眾多傑出的作品,其中,《拿煙斗的男孩》是他走過藍色憂鬱時期、進入了粉紅時期的代表作。《拿煙斗的男孩》這部作品,被多數的評論家譽為「具有達·芬奇《蒙娜麗莎》般的神秘,梵·高《加歇醫生》般的憂鬱的唯美之作」。隨著畢加索的名聲大振,這幅畫在巴黎幾經轉手,最後被德國的猶太富商戈奧爾格先生收藏。

    戈奧爾格家族以經營瓷器、鐘錶起家,19世紀開始涉足金融、股票和物流運輸業,同時在萊茵河兩岸又擁有大量肥沃的土地。小史蒂夫·戈奧爾格是這個家族的第四代單傳,從小就受到家長的精心栽培,聰明過人,惹人喜愛。

    戈奧爾格先生有一世交,名叫理查德·霍夫曼,是一位來自美國的瓷器貿易商。他們兩家在柏林的住所緊挨著,霍夫曼先生的愛女貝迪比史蒂夫小一歲,兩人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史蒂夫一直把美麗而又柔弱的美國女孩當作親妹妹來看待。從懂事以來,貝迪便一直以為她的兄長史蒂夫就是這幅《拿煙斗的男孩》的模特,因為畫中的少年與史蒂夫無論是相貌還是神態、氣質都像極了。直到貝迪12歲時,她才失望地從父親的口中得知,這畫中的少年與史蒂夫沒有任何關係。

    那時,貝迪有難言的請求時,她總會寫一個留給哥哥的小紙條,把它貼在那幅《拿煙斗的男孩》的背後。而史蒂夫最大的樂趣就是經常「檢查」這幅畫的背面,看看小貝迪有沒有什麼特殊的請求。

    有一次,為了滿足貝迪想去維也納欣賞音樂的願望,13歲的史蒂夫竟帶著貝迪坐了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去了奧地利的維也納。結果,兩個孩子在維也納車站被戈奧爾格先生派去的人「抓獲」並押回柏林,受到了父親最嚴厲的懲罰。

    貝迪所畫的第一幅素描就是手拿父親的煙斗、站在這幅畫面前的史蒂夫。18歲時,貝迪把自己的素描作為聖誕禮物送給了史蒂夫,史蒂夫也第一次吻了這個他心儀的女孩。

    不幸的是,1935年初,戰爭的烏雲已經籠罩在整個德國上空,戈奧爾格先生開始把家族的大量藝術藏品和財產轉移到瑞士。霍夫曼力勸好友早日帶家屬到美國避難,但由於史蒂夫的母親不願意離開故土而錯過了逃離德國的絕佳機會。

    1937年1月,歐洲局部戰場的戰鬥已經打響,而在柏林的猶太人更是被大批地關進了集中營。戈奧爾格先生此時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決定花重金購買英國護照,全家以英國僑民的身份逃出德國。但是,戈奧爾格一家在緊要關頭卻被人出賣了。最後,在霍夫曼的幫助下,只有史蒂夫一人以難民的身份獲得了英國某家庭養子的資格。

    史蒂夫與貝迪一家準備乘坐同一列火車逃出德國,但是到了上火車時才發現,史蒂夫的名字竟被調到了下一趟火車的旅客名單中。無論霍夫曼先生如何同軍方交涉,史蒂夫還是沒有被批准與貝迪登上同一列火車。無奈,霍夫曼先生決定先到倫敦等著史蒂夫。

    一對少年情侶在車站揮淚告別,貝迪哭泣不止。史蒂夫更是柔腸寸斷,但是他還是堅強地安慰他的小妹妹。火車漸行漸遠,史蒂夫把右手貼在了前胸,示意貝迪無論發生什麼,他的心都永遠和她在一起。遺憾的是,第二列火車沒有開出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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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英國之後,霍夫曼一家始終沒有等到史蒂夫。歐洲戰事越來越緊張,霍夫曼一家決定先回美國,之後他們時刻關注著歐洲戰局的變化,更擔心著好友一家的命運。戰後,霍夫曼與女兒貝迪馬上奔赴德國,開始了尋找戈奧爾格一家的艱難旅程。父女倆幾乎走遍了德國境內所有猶太人安置點,最後,他們在德國政府的公文中正式獲知,戈奧爾格家族中除了少數幾個逃到非洲的零散成員外,其他成員無一倖存。

    貝迪再次帶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了德國,並且發誓將永遠不再踏入德國這個傷心地。為了撫平心靈上的創痛,她於1949年嫁給了長她6歲的約克·戈魯尼,一個來自波士頓的傑出青年。

    1950年,新婚不久的貝迪跟隨丈夫,以美國駐英國大使夫人的身份來到了倫敦。再次回到歐洲,貝迪真是感慨萬千,她無法忘記自己曾經在倫敦火車站為了等待史蒂夫的歸來,不吃不喝地站了幾天幾夜。而今,自己與初戀情人已經是陰陽相隔。深明妻子心事的丈夫告訴她一個消息,最近蘇富比拍賣行正在舉行拍賣,有許多猶太人為了籌備戰後重整旗鼓的資金,正在把家族祖傳的藝術藏品拍賣。戈奧爾格家族是德國著名的巨富,藝術藏品甚豐,貝迪也許能在那裡碰上戈奧爾格家族的成員呢。這樣,她也許可以知道史蒂夫在集中營的一些狀況,也許能找回一些史蒂夫的遺物。

    得到這個消息後,貝迪懷著激動的心情趕到了拍賣會現場。令人失望的是,貝迪並沒有得到任何有關史蒂夫的任何消息。正當貝迪心灰意冷地準備回家的時候,她驚異地聽到了一幅畫的名字:「畢加索《拿煙斗的男孩》,曾經的所屬人不詳,是盟軍從德國軍隊繳獲的戰利品,10000美金起價,所籌款額將交給『世界猶太人基金會』。」

    貝迪的頭「轟」的一聲,透過淚眼望去,那幅畫雖然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卻依舊完好。畫中的男孩依舊那麼憂鬱,那麼淒美;頭上的花冠依舊鮮艷,背景花束依舊芬芳;畫前兒時記憶依舊鮮明,可是,只有她還獨自活著,而另一個少年在哪裡?

    貝迪想都不想就舉起了牌子。競拍的最後,價位被提到了28000美金,就當時的世界名畫拍賣來說,這個價位已經到了無人問津的高價了。成交之後,貝迪捧著畫回到家中。一路上,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她很清楚這幅畫的遭遇正是史蒂夫一家遭遇的縮影,自己捧著的,正是那少年純真的心。從此,這幅畫一直被珍藏在戈魯尼家族的私人書房,直到5年以後,戈魯尼先生結束了任期回到波士頓時,這幅畫才跟隨戈魯尼夫婦回到了美國。

    十年之內,貝迪的三個孩子相繼問世。她成了一個快樂的家庭主婦,同時活躍於美國上流社會的社交界,用自己和丈夫家族的聲望來影響更多的美國人關心猶太人的命運和他們戰後重建事業。貝迪自己親自擔任了「流亡美國猶太人委員會」的顧問。

    貝迪的人生開始變得充實而快樂,戰爭留下的陰影正一點一點地從她的心裡驅散。雖然在夢裡她依然會見到她兒時的戀人,但是,已經成為母親的貝迪更希望他在天國裡能夠幸福、快樂。

    時間過得飛快,1965年10月裡的一天,正在花園中剪枝修葉的貝迪看見僕人帶著一位陌生客人到了自己的跟前。貝迪一下子就被他憂鬱的氣質和深邃的眼睛吸引住了。客人穿了一套考究的西服,穩健而幽雅。貝迪瞇起了眼睛,極力在自己的記憶中搜尋著對方似曾相識的影子。他同樣注視著貝迪,然後緩緩地摘下了帽子,微微地向貝迪鞠了一個躬。他輕聲地對貝迪說道:「你好嗎,我的小貝迪?」

    聽到他說的德語,貝迪的臉失去了血色,手中的花剪掉到了地上。那聲音雖然已經不是她熟悉的少年的嗓音,但是那種稱呼她的方式,只屬於一個人的!只有史蒂夫才會這樣叫,這是只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他還活著!貝迪覺得28年前沒能從柏林火車站駛出的命運火車,今天終於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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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是史蒂夫·奧爾格,一個本該死在納粹集中營裡的少年。在波蘭的納粹集中營裡,他目睹了父親死在納粹的毒氣室裡,母親死在了納粹的機關鎗下。最後關頭,他居然在死人堆裡被美國士兵解救了出來。由於史蒂夫當時染上了嚴重的肺病,生命垂危,馬上被美軍送往波蘭一家醫院治療,一年後他用頑強的毅力戰勝死神,並重返德國。

    史蒂夫用了兩年時間同德國政府交涉,試圖挽救其家族在戰爭中失去的巨額財產。同時,他開始自學經濟和法律,以早日實現父母的遺願。

    1955年,史蒂夫在倫敦出差時無意中在《泰晤士報》上看到美國駐英國大使夫婦為愛因斯坦舉行追悼會的照片,他敏銳地從照片上感到大使夫人就是他當年的小貝迪。他馬上來到美國大使館,求見大使夫人,但遭到了工作人員的拒絕。史蒂夫不甘心,想通過倫敦的朋友關係聯繫上大使夫婦,不巧的是,第二天,德國有急事發生,他只好匆匆返回了柏林。

    兩個月後,為了尋找美國小妹,史蒂夫再次來到倫敦。等他見到美國大使夫婦時,他失望地得知上任大使夫婦已於一個月前結束了任期,回到美國了。他從新大使那裡聽說了貝迪的情況,知道她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丈夫是個非常優秀的紳士,史蒂夫心中既歡喜又惆悵。他知道他們已經分別了近18年,雖然對於自己來說戰爭是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痛,但是對於貝迪來說,也許她更想忘記那一段歷史。

    當他開始走近貝迪的時候,他的心幾乎都要跳出來。史蒂夫覺得從花園至客廳的路漫長而艱辛,他幾乎走了28年的時光……

    當淚水把他們兩人的衣襟打濕之後,貝迪挽著史蒂夫的手臂來到了書房,給他看那幅畫。他在那幅畫前站了許久,眼淚一直沒有幹過。最後,他習慣性地走到那幅畫前,試圖翻看那幅畫的背面,看看他的小貝迪是否給他留了什麼紙條。最後他們都笑了。

    史蒂夫見到了戈魯尼先生,兩個男人雖然第一次見面,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他們只遲疑了一秒鐘,然後就緊緊地擁抱到了一起。戈魯尼先生對史蒂夫說的第一句話是:「那是一場可恥的戰爭,是人類的恥辱。」

    而史蒂夫對戈魯尼所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從懂事起就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貝迪一生幸福,而你做到了,我也許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我真的很想說謝謝你。」

    戈魯尼夫婦試圖挽留史蒂夫在家裡多住幾天,但是史蒂夫執意早日返回德國。臨行前,貝迪堅持把那幅畫還給史蒂夫,史蒂夫這樣說道:「你有兩個理由必須擁有這幅畫:一、你替我的父母保全了這幅畫,使它避免落入他人手中,他們在天之靈一定非常欣慰;二、對於我來說這幅畫裡有太多的記憶,它在你的手裡,意味著你沒有把我忘記,至少這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氣。」

    貝迪答應了史蒂夫的請求,永遠保留這幅畫。史蒂夫回到了包林,繼續著他家族的事業。直到他快50歲的時候,他才娶了奧地利姑娘為妻,並生下了四個孩子。

    在隨後的歲月裡,戈魯尼夫婦不遺餘力地呼籲美國各大媒體關注戰後對猶太人受害者賠償等問題。從20世紀70年代起,《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時代週刊》等著名媒體紛紛開始大幅報道這方面新聞,為史蒂夫取得最後的勝利奠定了基礎。不久,德國萊茵河沿岸開始修建大壩,政府同史蒂夫交涉過後,開始批量購買他的土地。就這樣,在戰後幾十年的時間裡,史蒂夫使家族的財產翻了幾番。20世紀80年代中期,史蒂夫把企業委託給信賴的經營者,自己則隱居在家族的古堡中,深居簡出。

    1996年,戈魯尼先生去世。兩年後,貝迪的健康嚴重惡化,她再次致電史蒂夫,希望他能夠在她活著的時候,收回他家族的畫。史蒂夫親自到美國看望了貝迪,並且說服她打消了這個想法。由此,貝迪留下遺囑:如果在她死後,史蒂夫先生依舊拒絕接受這幅畫,那麼她的兒子們可以將這幅畫拍賣。拍賣收入的三分之一留給她的兒女,三分之一捐給世界殘疾兒童基金會,三分之一捐給以史蒂夫.戈奧爾格先生命名的任何慈善機構。2003年底,貝迪去世一年半後,她的後人決定拍賣此畫。此消息一經傳出,就引來了世界各國媒體的強烈關注。2004年5月,在倫敦的蘇富比拍賣會上,《拿煙斗的男孩》以一億四千萬美金的天價成交,由於此畫打破了14年前梵.高名畫7800萬美金的記錄而創造了奇跡,這位神秘的收藏家一下成了受世人關注的對象。

    但是,收藏者卻始終沉默。直到2004年11月史蒂夫辭世,史蒂夫的後人奉他的遺囑將一封有史蒂夫親筆簽名的信轉給貝迪的後人時,終於真相大白——那神秘的購買者正是史蒂夫本人。據說,這幅畫一直陪伴他走到生命的終點,他是凝視著這幅畫,走向生命的盡頭……

    人生感悟:

    人跟人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會產生默契,你瞭解我的脾氣,我包容你的任性,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就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彼此融洽和諧,這樣的感覺和緣分,有時候,還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像史蒂夫和貝迪這樣一見面就有如此的默契,那簡直是上天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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