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WaitingBar裡的女孩 文 / 安意如
沒到waitingBar陸羽就下車了。他走進路旁的小店買了一個麵包,然後頂著滿天星光走到WaitingBar。陸羽看著天空,有深重的感傷,這感傷不是因為他有所謂小資情緒,沒事就愛發作一下,只是城市的星空一片灰暗,星星全都慘淡無光,看上去叫人頓生一種拿抹布擦乾淨的衝動。
記得小時候的童謠:「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臥在涼床上看星星頑皮眨著眼睛的日子,是多天真快樂的時光,隨著空間越來越逼仄,污染越來越嚴重,一切盡成昨日黃花。人啊,盲目的發展著,肆意的破壞周邊的生態環境,自私可恥,鼠目寸光。
而且現在的他,再也不能賴在父母的懷裡享受溫暖,他的父親死了,母親走了,只剩下他獨自對著渾濁天空,寂寞的看星星。
WaitingBar裡非常喧鬧嘈雜,人群似乎已經陷入瘋狂的狀態,在不大的舞池裡隨著熱辣的電子舞曲尖叫搖擺,陸羽沒有加入進去,他坐到沙發上,打了電話給鄭穎風。
「翠花上酸菜,翠花上酸菜……」身處舞池的鄭穎風手機歡快的叫起來,他周圍的人哄的笑起來,拍手尖叫著:「翠花上酸菜,鄭穎風上酸菜!」
不一會,陸羽就看見鄭穎風從舞池裡擠出來,面容猙獰的向他撲過來:「我掐死你我!」
「Look!」陸羽早有防備,拿出了麵包,鄭穎風立馬換了一副嘴臉,溫馴無比的挨著陸羽坐下,一臉諂媚地說:「小羽羽你真好,我正餓得咕咕叫。」
陸羽把麵包丟給他,一臉麻木地說:「靠!我還不知道你,就算不知道,去豬圈看看就行了。」
鄭穎風此刻麵包在手,對陸羽的揶揄充耳不聞,三下五除二,啃完了麵包,覺得元氣大增,扭動了一下肥碩的屁股,對陸羽拋了個媚眼說:「上去扭扭吧,帥哥!」
「NO!」陸羽屁股都沒動,淡淡地說,「你丫上去是佔人便宜的,我上去是被人佔便宜的,不去!」
「哇塞!我這麼深沉的策略都被你看穿了,我好蔥白你哦!」鄭穎風雙手捧心作花癡狀,追問:「那你來幹嗎?」
「我來給你付帳的行不行?」陸羽說著抬起一腳揣在鄭穎風屁股上。
被陸羽一腳揣飛的鄭穎風,順勢向舞池走去,他回過頭看了陸羽一眼,燈光如水一樣地在他臉上流動,這一刻的陸羽在他的眼中是不真實的,俊美的他,臉上閃動著妖異的色彩,帶著陰鬱的表情坐在那裡,周圍的喧囂已與他無關,他更像一尊雕塑,像希臘神話裡的納西薩斯。
「如果玩都不能快樂的人,他會是多麼的不快樂。」鄭穎風收斂了嬉笑的表情,眼睛裡閃過傷痛,黯然向舞池走去。但他知道陸羽是不需要安慰和同情的。
陸羽靜靜的呆在角落,他並不喜歡喧鬧的地方,但是此刻他想借這裡的喧囂,填補一下內心的空洞。他冷眼看著周圍,每個人看上去都是興奮的,興奮到面容扭曲,想著如何讓自己更快樂一點,努力的搖頭想甩掉身上包袱,背負的壓力。?面對生活的煩惱,學業的壓力,現在的孩子已經能夠清醒的觸碰到現實殘酷的一面,往往因為清醒而痛苦。
陸羽把頭埋進沙發裡,他不想和人搭訕,包括對面的妖艷美女,雖然她看上去玲瓏浮凸,妖嬈風騷。但是她還是走過來了,嬌滴滴的發出叫人骨軟筋麻的聲音:「帥哥,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姜薇。」
「滾……」陸羽頭都不抬就冷冷回絕。他最討厭別人打擾他睡覺,在學校有「東方睡神」的雅號。所以鄭穎風就經常感歎:「你怎麼跟流川楓一個德行?除了打籃球,就是睡覺,對美女毫無慾望,你前世可能是西門慶縱慾過度,所以這輩子禁慾。」
陸羽說:「就因為世上像你這種性飢渴的色狼太多,我才有必要性冷淡。」鄭穎風睜大了眼睛問:「什麼意思?」陸羽說:「性飢渴就是對女性飢渴,性冷淡不用我解釋了吧。」就這樣陸羽結結實實給鄭穎風上了一堂語文課。從此以後鄭穎風對「性」有了更廣闊的認識,而陸羽繼續我行我素的性冷淡。
那位火辣美人碰個巨大的釘子,頓時臉上變色,哼了一聲,抬腳就走,可能看到同伴的目光,不甘心出師未捷就鎩羽而回,又轉回來,挨著陸羽坐下,拉著他媚笑著:「帥哥不要這麼酷哦。」
「煩!」陸羽揮手甩掉身上那隻手,像揮掉一隻惱人的蒼蠅,一臉寒霜地抬起頭來說,「我不打女人,哪裡來給我回哪裡去。」
姜薇面色紫漲,她也是個集萬千寵愛的主,平日裡那些男生看見她34c的酥胸基本上大腦就暫時喪失了思考功能,就剩鼻血狂噴的份,只要她願意出手就紛紛落馬無人倖免。今天也是看到陸羽太帥才色心大起,迂尊降貴前來搭訕。不料碰上這麼一個不解風情的主,一時之間不知怎麼下台。
這時人群中發出一陣尖叫,陸羽無意間往舞池裡看著一眼,高台上出現一個領舞的女孩,瘋狂的搖擺著長髮,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肢,臉上有迷茫妖嬈的神色。像極了《青蛇》裡的張曼玉。
似曾相識的感覺,陸羽心生猶疑,一把推開姜薇向舞池走去。
姜薇被他一把推倒在沙發上,心裡的憤恨可想而知,咬碎銀牙,恨恨地站起來,走到同伴跟前說:「我們走,破地方看著就煩。」
鄭穎風看到陸羽出現在舞池裡著實一陣驚喜,和陸羽打了個招呼又忙著和美眉熱舞。陸羽只是望著高台上的她,終於,他看見那個女孩的臉。「是她!」看見她的一瞬,陸羽的胸口彷彿被鈍物猛然擊傷般疼痛。
陸羽看見的正是壽司店裡遇見的女孩,他想不到,那種「人淡如菊」的女孩居然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在高台是妖艷放蕩的舞著,卻也不顯突兀。
陸羽看著艷妝的她,想起了罌粟花的樣子,那是一種有侵略性的美。無法妥協,無法遮蓋。她一舞結束以後,從高台上蹦下來,身手敏捷,很快消失了,這時時間已晚,全場高潮結束,鄭穎風拍著他的肩膀說要回去了,陸羽點頭說好吧。
鄭穎風忙著和一幫同來的人打招呼告別,陸羽淡淡的對大伙點了個頭,逕自走到前面去了。
路燈昏黃,迎面是凜冽的夜風,陸羽把手插在口袋裡心裡亂亂地,走到街頭轉角處,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他轉過頭去,他又看見了她!她坐在街邊的大排擋吃著一碗餛沌,臉上濃妝未褪,夜風吹起了她的長髮,她的臉在昏黃的光線裡顯得有些模糊,有種古舊的美,她的臉上已經恢復那種淡然的神色。
「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
還燃亮那份微溫的便當
剪影的你輪廓太好看……「
陸羽的心底輕輕響起這首歌,這時,鄭穎風趕上來,拍著他的肩膀問:「看什麼呢?」
「看美女。」陸羽說。
「切,你說你看恐龍我信,看美女,打死我,阿拉也是唔信地。」鄭穎風篤定地說。
「不信算了。」陸羽微微一笑,鑽進了TAXI。
他看見她的臉,瞬間消失在街角。那一瞬陸羽在想:還有沒有可能再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