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你好 文 / 石康

    時間到了，夏琳和陸濤一起下樓，只見一輛黑色的加長林肯轎車已經停在那裡，穿著筆挺制服的司機把門拉開，陸濤左手右手各拿著兩隻大大的空箱子，夏琳拿著第三個，兩人從樓洞裡出來，引來路人側目，司機試圖接過三隻空箱子放進車內。

    陸濤對夏琳一笑，然後用客氣的語氣說：不用不用，輕得很，輕得很。

    夏琳看到司機壓下後備箱蓋，陸濤彎身鑽進汽車，坐進裝修豪華的車內，他的面前是一杯高級礦泉水，一束鮮花，一盤小點心。

    陸濤對著送行的夏琳招手，他透過車窗，看著汽車緩緩移動，駛出他住過的貧窮小巷。

    汽車開出巴黎市區，直奔機場，停在邊上辦登機手續，然後司機把車直接開入停機坪。陸濤從車內看到汽車緩緩接近一架雙引擎私人飛機，停住，司機下車替他拉開車門，陸濤走向車尾想拿箱子，司機走過去，替他打開後備箱蓋，笑著說：陸先生，我來吧。手續已經辦好，這是您的護照，請登機。

    陸濤搖搖頭，向飛機走去，飛機懸梯輕輕放下，門開了，郭栩如在向陸濤招手。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郭栩如，微風中，她頭頂陽光，長髮飄飄，伸向空中的手臂就如同可以直接抓到雲彩。

    陸濤哥，謝謝你答應給我過生日。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你好。陸濤笑道。

    飛機上

    飛機在雲層中穿行，透過窗玻璃，只看到白茫茫一片。陸濤坐在裝修豪華的機艙內，緊緊盯著一杯紋絲未動的水，他有點不知跟郭栩如說什麼，此刻他們彼此都感到很陌生。這飛機比空客還穩啊！陸濤沒話找話地說道。郭栩如微笑著點點頭，這一回，她終於可以清楚地看到陸濤。這個人，她曾從夏琳那裡支離破碎地聽說，又在街上支離破碎地碰到。他一點也不完整，總是晃動的，支離破碎的，然而他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你吃葡萄嗎？郭栩如說。陸濤看了看郭栩如，從郭栩如推過來的果盤裡拿出一粒葡萄，放進嘴裡，他感到有點湊巧，因為只有夏琳才知道他愛吃葡萄。你是什麼人？陸濤半真半假地問道。我？郭栩如猶豫了一下，我想成為設計師。你媽是什麼人？陸濤沒話找話地繼續問。我母親已經去世了。郭栩如認真地回答。陸濤一愣，心裡直怪自己說話太隨意，但話已出口，現在停住難免尷尬，只好順著往下說：那你爸是什麼人？做生意的人。做的什麼生意？金融，房地產和非法生意。陸濤用開玩笑的語氣接著往下說。郭栩如搖搖頭：我們的一切都是合法的，就像我們見面。他們為什麼抓你？他們想敲詐我父親。他們是誰？我父親會告訴你。陸濤還想說什麼，郭栩如微笑著說：真難想像。陸濤也歎口氣：他們用槍打咱們！郭栩如點點頭：生命很脆弱，每一秒我們都可能死去。喲，你這麼一說我有點不放心，這開飛機的師傅們剛才喝酒了嗎？郭栩如搖搖頭，笑。

    他們會不會現在已經睡著了，我怎麼覺得這飛機沒動。

    郭栩如又笑。

    你笑什麼？陸濤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經歷了那件事以後，我覺得，我自己開飛機才踏實。

    你會開嗎？

    陸濤搖搖頭。

    我想學開飛機。郭栩如突然說。

    我更想學！陸濤說。

    郭栩如說：我覺得，要是你會開我就不會怕了。

    看來，我們都傾向於相信熟人，在這點上，我們是一種人。

    也許我們在很多點上都是一種人，只是我們沒有時間去發現。

    比如？

    你也是個設計師。郭栩如說。

    幸虧我是建築設計師，不然我們有可能被他們抓住，沒想到學建築設計還能順手逃身。我學的不是結構設計，其實想起來我有點後怕，現在想想應該讓你在前頭跑，這樣他們可以先打中我。郭栩如笑了：他們打中了你，我也跑不了，因為我不知道該向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