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散散心 文 / 石康

    夏琳並未認真看待陸濤遇到的這一件事，她最近的工作異常忙碌，再過兩個月，她的試用期就要結束了，她能否留下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郭栩如走後，公司裡只剩下六位亞裔設計師，而夏琳認為，她自己並沒有絕對的優勢，到目前為止，她的設計沒有一樣能夠打動老闆，且機會越來越少，這使她內心深處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她深深地懂得，為了在巴黎站住腳，她最好是先在公司站住腳，為了給陸濤提供發展空間，她最好是拓展出自己的發展空間，現在公司有一個商業項目在全力推進，她與她所在的設計小組在為一個意大利的運動品牌LOTTO設計一組運動產品，包括服裝與配飾，她為此起早貪黑，加班加點，廢寢忘食，因機會越來越少，她必須全速前進，她的設計中標，她便可放心地考慮下一步。

    事實上，夏琳並不擔心陸濤與郭栩如的關係，她知道，郭栩如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令她稍微有點吃驚的是，她竟是一個富家女，而在出事之前，她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這使她有點暗中的敬佩，在夏琳的印象裡，郭栩如身上毫無浮華的東西，甚至連米萊那一種青春張揚也沒有。她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她與她一起加班，在她累得揉眼睛時，為她倒一杯咖啡，她們一起為買到一件減價大牌尾貨而欣喜。

    而每當面對陸濤，她總是懷著淡淡的內疚，因她目前自顧不暇，無法為他在巴黎的發展盡力。實際上，她早就打電話給郭栩如，除了安慰她，還叮囑她，讓她帶陸濤在香港散散心。

    挑好的

    我現在打電話提醒一下他們吧，他們一定是不瞭解我和你的關係，忘了邀請你。晚飯後，陸濤又湊過來與夏琳討論。

    夏琳豎起眉毛故意提高聲調兒：他們不可能不瞭解，郭栩如是我的同事，我天天跟她說你，我瞭解她，我看她是愛上你了！

    那是你的聯想！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會愛我？我告訴你，實際情況是，好像全世界只有你才會愛我，雖然我為此感到驕傲。

    少廢話！我懷疑，你這麼說是為你的劈腿打基礎。我知道你一腳踩上香港的土地，見到富家女，就會忘掉在巴黎的小閣樓的小孤燈底下的那一朵小小的野百合我是指你窮媳婦我的一串串兒的寂寞的眼淚！

    陸濤噌地站起來想向夏琳衝去：我哪兒也不去了，我心疼死你了！

    夏琳一拍桌子：停！

    陸濤懸在半空聽她講下去：作為一個家庭，你應該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這購物清單上的東西在巴黎買要貴一倍，你怎麼能這麼推卸責任？說著，把三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推向陸濤。

    陸濤出神兒地望著夏琳，他感到夏琳撒起嬌來又生硬又完美：知道嗎，夏琳，你這種胡攪蠻纏簡直迷死我了，希望你把你的風格保持下去，這樣我永遠離不開你。

    記住，此次香港之行你的主要任務是購物！

    次要任務是，替我嘗嘗那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讓人舒服的所有物質和服務，回來講給我聽聽，讓我對咱們這窮日子產生一點小盼頭兒。

    不是盼頭兒，而是我們在下一階段必然要經歷的。

    好吧，我答應你我的老公，無論那享受標準有多高，我也會為你提供。我有信心叫你以後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這也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你不僅每天必須吃我的軟飯，還要搭點兒軟菜。今天就開始吧，一會兒我困得不行的時候，你嘗嘗我的豆腐吧！

    你的答應叫我熱淚盈眶，我其實哪兒也不想去了。陸濤感到自己眼睛發酸。

    滾！現在，你給我唸唸你們的行程安排，讓我從頭到尾跟著想像一下，你在享受中會遇到什麼樣的困境，剛才我只是瀏覽了一遍，沒記住。

    陸濤指一指行程表上的安排：海洋公園。

    沒興趣！

    星光大道。

    過！

    迪斯尼。

    那是我們二十年前該去的地方，現在去太晚了。

    太平山頂，蠟像館。

    過！

    那，那維多利亞海灣坐遊艇那段，你想聽嗎？來回的私人噴氣機呢？

    私人噴氣機和遊艇，這兩樣我從來沒聽過，太超前了，也許十年以後對我們還是很超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如果一家必須出個人去享受的話，陸濤，為什麼這個人不是我？我也想救郭栩如，他們為什麼不去公司抓她，讓我也平等地擁有這個救人機會？我跟你說，我沒準兒一下子就救下來了，不像你，經歷那麼多讓人擔心的曲折，告訴你，輪到我，我只會輕蔑地瞥一眼綁匪，然後一把抱住你的郭小姐的大腿。說著翻了陸濤一眼，同時尖叫！

    我太理解你了，機會均等不太容易，綁匪再有本事也不能同時既在公司又在街上抓那位郭小姐。不過，夏琳，我倒是真心覺得，你抱比我抱合適，你可以完全不挑不揀地去抱，比如，抱住她的裙子，結果是你可能最後只是抱住了她的裙子！

    你腦子轉得夠快的，陸濤！你人還在巴黎呢，腦子已經轉到人家的裙子上去了！你再想想，她那裙子要是沙灘裙呢？

    真是很好的啟發！不過夏琳，我是替你想的，我自己可一點兒都沒想，我只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連手都沒碰一下。

    夏琳拍拍桌子，提高聲音：別的我就不作評價了，不過你救她的位置還算正確，香港此行，你的手最多只能放在她的手腕子上，不許向下移，更不許向上移！我說的你明白嗎？

    完全明白。我絕對不會給你吃醋的機會。

    夏琳看看表：還有十五分鐘，你最好的衣服我已經熨好了，挑一套換上，出發吧採購員！出發吧，再重複一遍，你到底是我的採購員還是她的救命恩人？看著我的眼睛，我要聽聽你發自內心的最真實的聲音！

    採購員！夏琳派出去的採購員。說著陸濤站起來，走到搭著兩套服裝的衣櫃邊上脫衣服。

    我提醒你一下，陸濤，人窮不能志短，在你的香港之行中，在完成購物之後，在你對富家女癡心妄想之餘，請別忘了，給我買一件送我的禮物。

    我帶回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禮物。另外，此行的原則我很清楚，只吃不拿，但是他們要使勁送，我會出於禮貌，把我們的採購包拉鎖拉開，讓他們直接放進去，我保證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帶回巴黎。我們關起門來，拉開拉鏈，一起盡情欣賞。陸濤邊說邊換好衣服。

    你真是世界上最優秀的老公！夏琳一指陸濤，脫下來！那套不是路上穿的，笨蛋，你什麼都挑好的！連衣服也是！

    陸濤用眼睛直直地看著夏琳：夏琳，我就是什麼都挑好的。

    真噁心，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