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世界亦將破碎 第二十二章 文 / 克裡斯蒂·高登
瑪加薩遠遠地看著,波瀾不興的臉上沒有表露出半點內心愈發高漲的激動。這兩位戰士正是棋逢對手,儘管他們在各個方面完全不同。凱恩有著力量、睿智、耐心和經驗;加爾魯什則有體力,年輕的熱血和速度的優勢。新老兩代人蓄勢已久的紛爭在今晚達到了沸點。只有一個人能夠活著走出來,而勝者將決定部落的未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正在見證歷史,而瑪加薩從人們的臉上看到了各色表情,從恐懼和震驚到熱情和喜悅。
這是一場激烈的戰鬥,比任何人預計得更為勢均力敵。
任何人,當然,瑪加薩除外。
她已經等待這個機會很多年了,等著它就像一片落葉從樹梢飄零落下,一直飄到她的腿上,而時機終於成熟了。她在奧格瑞瑪的探子及時地向她回報,於是她立刻從雷霆崖趕來競技場。將誒下來,要讓她自己以薩滿的身份為武器進行祝福就容易多了。
早些時候,當她求見加爾魯什並獲得恩準時,他正和和幾個庫卡隆衛士呆在王座廳樓下的私人房間裡。「我之前告訴過你,加爾魯什·地獄咆哮,我認為你正是部落所需要的人。當時機合適的時候,我會奉上我自己以及恐怖圖騰氏族的支持。今天,就讓我來為你祝福武器作好準備吧。」
加爾魯什盯著她,「你要與凱恩為敵?他不是你的牛頭人同胞嗎?」
瑪加薩聳聳肩,「我只想做對我的人民最有利的事。而我相信那就是追隨你,加爾魯什·地獄咆哮。」
他點點頭,「這很明智,也表明了對你的氏族而言,你是一位睿智的領袖。未來屬於我,而不是那頭老牛,儘管他或許也曾強大過。」他皺了皺眉頭,「我……倒是挺尊敬他的。並不願親手去殺死他。但發起挑戰的人是他,他冒犯了我的榮譽。」
「確實如此。」瑪加薩說,「那一個耳光打得真是……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恥辱啊。決不能不對他還以顏色。」
加爾魯什低吼一聲,臉頰上沒有被黑色刺青蓋住的地方因憤怒和窘迫漲得通紅。瑪加薩仍然面無表情,內心卻發出歡笑。這真是太輕而易舉了。
「那麼,你接受我為你的武器祝福以及恐怖圖騰的支持嗎?」
他朝她上下打量了一會,然後點點頭。「那麼,就讓人們看到並且明瞭你的決定吧,長者。你將在決鬥開始前為我祝福武器。」
不久之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拿出了血吼。瑪加薩幾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她詠頌著祝福的禱語,拿出不久前剛準備好的小藥瓶擰開瓶塞,把三滴油膏灑在斧刃上。傳統上她應該用手來塗抹油膏。但這次她卻沒有。
加爾魯什並不知道這有什麼不同。
他也同樣不知道自己被她利用了。這很好——要是那個獸人知道她的計劃,一定會當場殺了她。要是他知道他如此珍愛的武器被塗上毒藥的話。
是的,她看到血吼擊碎了那柄遠古符文矛,並切傷了凱恩的胸膛和手臂,短短幾秒鐘時間裡牛頭人突然就蹣跚和眩暈起來。真是太容易了。但我已經作了那麼多的艱苦努力。這就是平衡。
加爾魯什把握住了機會。他揮舞著血吼高舉過頭,然後將這把發出尖嘯的戰斧當頭劈下打出決定性的一擊。斧刃深深砍進了脖頸與肩膀之間的位置,切開了皮肉與肌腱。鮮血從被切開的動脈噴湧而出,凱恩?血蹄強健的雙腿一彎,然後摔倒在地。當他的身體接觸地面的時候,凱恩已經斷氣了。競技場上充滿了雷霆般的歡呼聲,間雜著倒吸氣與抽泣的聲音。
於是一個時代結束了。伴隨著他的死亡,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那些忠於凱恩的人們悲痛地衝進競技場,抬起他們逝去領袖的軀體。瑪加薩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符合眾人期望的葬禮。他們將對屍體進行洗禮,清潔掉上面的塵土、鮮血、汗水和油漬,然後用葬禮毛毯裹好以便進行火葬,然後將骨灰灑進風中和河水中,從而讓他能與大地之母和天空之父同在。而在此之前,為了表達對凱恩的尊敬,送葬隊伍將悲哀而緩慢從奧格瑞瑪前往雷霆崖。
但是這些期望將是大錯特錯,它們給了她一個渴望已久的機會。
她轉向她的一個門徒,用牛頭人語輕聲說道,「現在,馬上送出消息。凱恩終於死了。今晚恐怖圖騰的統治開始了。」
雷霆崖上圓月高懸,夜空晴朗萬里無雲。牛頭人通常主要在白天活動,儘管有些活動不分晝夜隨時都在進行,可在這樣的凌晨時分大體上還是一片寧靜。幾堆篝火的濃煙被夜風送上繁星點點的天空。牛頭人們都在帳篷中沉睡。
恐怖圖騰在夜幕下行動。他們如陰影般鬼祟,在銀色月光照映下就像點點黑墨一般。一些人是騎著雙足飛龍來到雷霆崖的,這種野獸飛行的時候雙翼如夜空般寧靜。另一些人則是徒步前來,他們沒走升降梯而是憑著超強的意志和與體型不符的優雅攀上絕壁。他們早已在此潛伏候命多年,一接到通知便立刻開始行動。
他們全都帶著武器——絞索、匕首、短劍和弓箭。沒有火槍,沒有任何會發出聲音的東西。聲音意味著暴露;暴露意味著抵抗;而這可不是女族長所希望的。他們的任務是無聲地殺戮,然後再衝向下一個犧牲者。
他們耐心地躲在陰影中,從平頂山最矮一層的帳篷後面走過,直到全體就位。夜幕中響起牛蹄細微的腳步聲,就算有人聽到,也不會引起注意。接著,他們統一出擊。
恐怖圖騰的刺客們迅速地衝向帳篷。他們熟知其中一些目標——擅長武器的鬥士,或者特別強大的德魯伊和薩滿。要是一個人來不及醒來變化形態的話,擁有野熊之力又能如何?要是一個人已經被刺穿胸膛的話,再有一身武藝又能如何?割開那些毫無防備的喉嚨真是何等的輕而易舉。
他們到中間的水池旁集合,清點人數,打著手勢。他們分成了兩隊。一隊衝向靈魂高地,另一對衝向獵人高地。他們沒去管長者高地。在今夜之前,瑪加薩一直住在那裡,她留下的忠實手下們無疑已經殺死了那些不幸的德魯伊們。當殺手們快步通過吊橋的時候,老舊的橋板在重壓下吱嘎作響,然而這些橋在有風的時候同樣會響,所以他們並不怕暴露。
他們筆直地衝向那些受害者,縱身跳到他們身上。被驚醒的薩滿們只來得及倒抽口氣便已身亡。他們是逐星一家——全都死了,一個不剩。用不著擔心住在靈魂高地下層的預見之池的那些被遺忘者。他們大多暗中支持瑪加薩,其他的也對牛頭人或是誰領導牛頭人不感興趣。
在獵人高地上。
這裡的戰鬥更加殘酷。獵人們警醒而且身強力壯,因而能夠奮起抵抗。但他們並不是恐怖圖騰氏族的對手,畢竟對方佔有奇襲之利,而且武器上也全都塗了毒。很快,這座高地也沉靜下來,殺手們紛紛返回雷霆崖的中心。
那些對瑪加薩長者威脅最大的人已經除掉了。現在是恣意屠殺的時候,要把恐懼植根到剩下的牛頭人心中。他們必須知道恐怖圖騰的統治容不得半點差錯,也容不得寬恕與憐憫這種更溫和的概念。
雷霆崖就像個孩子一樣,將在血泊中獲得新生。
「等等,」一個恐怖圖騰薩滿舉起手說道。儘管他原名叫喬萬,但因為他對風、水兩種元素的親和力,別人都喜歡叫他風暴之歌。他率領著這支包圍血蹄村的隊伍,並且事先對手下人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使用自己的強大力量。此刻,他的副手塔拉卡爾正等候著進攻的信號。
「等?」塔拉卡爾迷惑地回答「我們已經收到命令了,風暴之歌。動手吧!」
薩滿晃動著耳朵,朝空氣中嗅了嗅。「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們可能已經警覺到我們的存在了。」
塔拉卡爾哼了一聲,「不可能。我們為今晚的行動已經訓練好幾年了。」
風暴之歌盯著他,「既然我們有自己的間諜和傳遞信息的渠道,那毫無疑問凱恩也有。」
雷霆崖那邊的任務比較寬泛——殺死所有對女族長構成威脅的人。名單很長,很多參與行動的人都沒能完成任務。但在血蹄村這邊只有唯一一個目標——只有一個要幹掉的人。但這個人必須死,否則整個今晚的血腥行動就毫無意義了。
貝恩·血蹄是凱恩·血蹄的獨子和唯一繼承人,他住在這裡,而不是和父親一同呆在雷霆崖上。
現在,牛頭人們都安穩地睡在帳篷裡,有人甚至就在月光下席地而眠。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熱愛的族長已經加入先祖行列的噩耗。在奧格瑞瑪目睹了那場戰鬥並計劃回來向貝恩稟報的遠足者們在此之前都被利落無聲地解決掉了。能夠迅速把消息送往雷霆崖的法師或是其他人都被悄悄跟蹤和小心監視起來——要不乾脆就解決掉。道路已經被封鎖。瑪加薩計劃周密,沒給對手留下半點機會。
血蹄村是第一座建立在平原上而非安全的平頂山上的牛頭人聚落。它證明了牛頭人們在這塊一度陌生的土地上已經產生了安全感。
確實安全,對於掠食動物和其他種族的攻擊而言。
對恐怖圖騰氏族來說則不是。
「如果有人得到了凱恩在競技場上過早身亡的警告,那就一定是他的兒子。」風暴之歌說,「只要有一個信使逃脫我們的天羅地網。我先瞧瞧摸進去偵察,確保我們不會落入陷阱。要是裡面不安全的話,我們就得重新調整戰術。在聽到我的信號之前什麼都別做,明白嗎?」
風暴之歌與凱恩年紀相若,儘管他黑色的毛皮已經點點斑白,卻和那頭過世的老牛一樣強壯而機警。塔拉卡爾不安地動了動。他更為年輕,而且滿腔熱血,早就對今晚的戰鬥渴望已久了。他一分鐘也不想再等,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你是這次任務的頭領,風暴之歌。」他的話音顯然表露出他希望是另一種情況。「我會遵命的。但快一點,嗯?我的刀鋒渴望著貝恩的鮮血。」
「我也一樣,朋友。但有可能的話,我還是不想流自己的血。」風暴之歌說道。為了今晚任務召集起來的兩打殺手們無聲地笑了。「我盡快回來。」
塔拉卡爾看著他靜悄悄地離去,黑色的皮毛消失在陰影當中。
他等待著。
他等了又等,不安分地輪換著腳,耳朵因為不斷增加的焦慮而微微擺動。塔拉卡爾身邊,戰士們也焦躁不安失去耐性。他們都渴望著戰鬥,因而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暫停。塔拉卡爾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努力想要看穿眼前的黑暗,然後他的內心中終於響起一個聲音。
「他早該回來了。」塔拉卡爾吼道,「事情有些不對勁。我們不能再等了。恐怖圖騰,進攻!以長者瑪加薩的名義!」
貝恩·血蹄突然驚醒過來。他在皮褥裡輾轉反側,脊背上冒出一股奇怪的寒意。他剛才做了個夢,雖然已經回想不起內容,但卻令他非常不安。因此當他聽到帳外傳來聲音之時,他立刻起身披上衣服,走出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兩個血蹄勇士正抓著另外一個牛頭人。儘管月光昏暗,貝恩還是認出了他。
「我認識你,」他說,「你是瑪加薩手下的人。晚上這時候,你在這幹什麼?」
那個牛頭人年長卻並不衰弱。他並沒想要掙開緊抓住他的勇士。相反,他憐憫而苦惱地看了貝恩一眼。
「我是來警告你的,貝恩·血蹄。你父親已經死了,而你將會是下一個目標。你必須離開,快點悄悄離開。」
貝恩心中一痛,但立刻將它壓了下去。這是一個恐怖圖騰牛頭人。這一定是他的詭計。
「你說謊,」他隆隆地說道,「而我可不喜歡拿我父親的健康開玩笑。告訴我你來這的真正目的,或許我還可以原諒你那糟糕的笑話。」
「我沒說謊,族長。」恐怖圖騰牛頭人堅持道,「他向加爾魯什·地獄咆哮提出了生死鬥挑戰,結果倒在了競技場上。」
「現在我知道你在撒謊了。薩爾已經下過禁令。生死鬥現在已不再是至死方休。」
「那些老規矩現在又重新生效了。」風暴之歌說,「凱恩提出挑戰,而加爾魯什同意了——條件是按老規矩決鬥。於是真的成了至死方休。」
貝恩一下子僵住了。根據他對父親和加爾魯什的瞭解,這倒確有可能。他知道他父親不贊同薩爾對加爾魯什的任命——說實話,貝恩也不贊同。如果凱恩認為加爾魯什對部落的安危構成了真正的危險,他完全可能提出挑戰。而如果加爾魯什決定改換規則的話,凱恩也完全可能毫不退縮。
「我父親應該能贏得那種戰鬥的,」他微微顫抖著聲音說道。
「他本該贏的,」薩滿贊同道,「要不是瑪加薩在加爾魯什的兵器上下了毒的話。她利用薩滿的身份去祝福血吼,乘機在它的斧刃上塗上有毒的油膏。只要區區一擊就足夠了。」他苦惱而憤怒地說著,「我的背包裡——打開看吧。裡面有個悲哀的證據。」
貝恩朝一名勇士點了點頭。牛頭人打開了他們從恐怖圖騰牛頭人手中繳獲的背包,然後瞪大了眼睛。貝恩心中頓時一寒。勇士把手慢慢伸進背包——摸出一小段像是斷折的棍棒一樣的東西。
貝恩伸出手,那位勇士把那柄傳奇符文矛的碎片放在貝恩·血蹄的掌心。他顫抖著合上手掌,感覺到熟悉的符文接觸著皮膚。他蹣跚退去。他那強大而和藹的父親——貝恩原以為他會在戰場上光榮戰死或是睡夢中安詳逝去——卻被叛徒謀殺了……
恐怖圖騰牛頭人繼續說著,而貝恩心中的憤怒開始萌生。「兩打恐懼圖騰的戰士就等在外面,準備舉火為號發起攻擊。我本該親自指揮這個任務,但我前來對你發出警告。你的父親是一位高尚的牛頭人,儘管我並不同意他的一些決定。他不應當如此慘死,你也不應當。我侍奉女族長已有多年,但這一次……」他搖了搖頭。「這次她太過分了。她使得薩滿之道蒙受了恥辱。我也不會再參與她的計劃。」
貝恩兩個大步拉近了他和那個恐怖圖騰牛頭人之間的距離,一把揪住那個牛頭人的鬍子把他的頭扯了起來。恐怖圖騰牛頭人低哼了一聲,卻平靜地迎向貝恩的目光。
那個怪夢……不安的感覺……
貝恩感到胸膛中一陣撕心劇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父親,」他輕聲說道,而就在此時他意識到那個恐怖圖騰的變節者說的是實話。淚水刺疼了他的眼睛,但他眨眨眼把它們忍了回去。以後有的是時間來好好哀悼亡父。如果這個變節者說的是真的——
「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稱我為風暴之歌,族長。」
族長。現在他假定自己是血蹄氏族的族長……「我要留下來戰鬥,」貝恩宣佈,「我不會在危險時逃跑。這個村莊承載了我父親的名號,我不能拋棄它的人民。」
「敵眾我寡,」風暴之歌說,「何況你的生命並不像別人一樣可以在戰場上輕易捨棄。你是血蹄家族的最後一位子裔,而你顯然是領導你的氏族和族人的最佳選擇。你對牛頭人一族的安危負有責任,你應當去奪回那些被偷走的東西。你以為血蹄村是今天晚上唯一一個受到襲擊的牛頭人聚落嗎?」
貝恩的雙眼恐懼地瞪大了,而風暴之歌繼續說道,「即使是現在,屠殺仍在雷霆崖上繼續!等到明早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看到這個可恥的夜晚留下的血腥後果之時,瑪加薩就要統治所有的牛頭人了。你必須活下去。你沒工夫在為父親復仇的戰鬥中枉死!請跟我來!」
貝恩憤怒地打了個響鼻,一把揪住風暴之歌皮背心的前襟,然後卻又放開了他。這個薩滿的話是對的。
「這可能是個詭計,一個陷阱!」一名勇士說道。「他會把你引進埋伏圈的!」
貝恩悲哀地搖了搖頭,「不,」他說,「這不是詭計。我能感覺得到。這個薩滿說的是實話。」他鬆開手,注目著一直緊攥在手心的符文矛殘片,片刻之後將它小心地放進腰包。「我父親被殺害了,我必須活下去,才能如他所願照料好我們的族人。風暴之歌·恐怖圖騰,你冒著極大的風險前來警告我。而我也願冒險信任你。要知道,如果你出賣我的話,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我當然清楚的很,」風暴之歌表示同意,「我獨自一人,而你們人數眾多。現在……恐怖圖騰埋伏在三個方向,但我想我知道一個驅散他們的方法。跟我來。」
恐怖圖騰氏族衝向村莊。迎接他們的不是沉睡不醒的牛頭人,而是訓練有素全副武裝並且準備就緒的戰士。塔拉卡爾對此並不驚訝;他猜想風暴之歌已經被抓住了,而貝恩已經警覺到這次攻擊。然而,他們是恐怖圖騰,他們會死戰到底。
許多人倒在塔拉卡爾的斧頭之下,但他卻始終看不到貝恩·血蹄。在場的每個恐怖圖騰牛頭人都知道殺死貝恩是今晚的唯一目標,而且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貝恩卻不見蹤影。塔拉卡爾開始驚慌起來。
這只有一個解釋。
「恐怖圖騰!」他高喊著揮舞戰斧斬向一個正要變作貓形態的德魯伊,幾乎將她砍成兩截。「我們被出賣了!貝恩已經跑了!」
找到他!找到他!
現在恐怖圖騰牛頭人們試圖衝出血蹄村的範圍,那些戰鬥的村民們不再是目標,而是討厭的累贅。突然間大地開始震動起來。塔拉卡爾飛轉過身,手裡緊握戰斧,接著恐懼地凝視前方。
將近十二頭科多獸徑直朝他和他的手下們衝來。有些科多獸上騎著血蹄村的居民,但另一些只是裝著鞍轡而已。還有些沒經過馴化的科多獸背上甚至連鞍轡都沒有。這些受驚而失去理智的巨獸高聲咆哮翻著白眼,一點想要減速的意思都沒有。
現在只有一個選擇。「快跑!」塔拉卡爾喊道。
他們撒腿就跑。而科多獸跟在後面,速度似乎越來越快,現在恐怖圖騰牛頭人們的真的是在倉皇逃命了。前方就是石牛湖,可能是個安全的地方。塔拉卡爾一頭撲進冰冷的湖水裡,鎧甲的重量拖著他直往下沉,可他並未減慢向前的速度。科多獸們跟在後面,但它們的狂奔在水中慢了下來。塔拉卡爾使盡全力地游著,拚命想要浮上水面。本來是為了保護他而穿的鎧甲,現在卻讓他有了沉溺的危險。現在科多獸們散亂地跑回湖岸上,打著響鼻甩掉皮毛上的水珠。塔拉卡爾開始清點浮在水面上的恐怖圖騰人數。有些人沉到了湖底,還有些甚至沒來得及逃進湖中。之後會有時間緬懷他們的。
至於現在,倖存者們得先游到湖對面去。
他們游得很慢,個個都是死裡逃生渾身濕透,沮喪地打著哆嗦。
他們任務失敗了。貝恩逃脫了。風暴之歌背叛了他們。而塔拉卡爾並不指望瑪加薩會樂於聽到這個消息。
貝恩看著狂奔的獸群,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是個好計劃,驚動獸群而讓他們有機會逃脫。儘管科多獸就算野生狀態下也是一種溫馴的動物,一旦受驚狂奔它們便勢不可擋。科多獸群驅趕著敵人往西逃竄,他們被困在山丘地帶無路可走。一些敵人將會喪命,但其餘的會逃脫險地繼續追蹤他們;這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但片刻的拖延也有利於貝恩和他的追隨者們。
「陶拉祖營地還沒被恐怖圖騰佔領,是嗎,風暴之歌?」
恐怖圖騰牛頭人搖了搖頭,「沒有。我們的主要目標是雷霆崖、血蹄村、烈日石居和莫沙徹營地。」
「那我們就去陶拉祖營地,希望它還沒有成為次要目標。我們可以在那裡準備交通工具。」
「去哪?」風暴之歌問道。
貝恩目光堅毅地驅動座下科多獸疾速狂奔。他心中充滿了失去父親的痛苦和對恐怖圖騰製造這個流血之夜的憤怒。
「我不知道,」他坦承道,「但我知道,必須為我父親復仇。在恐怖圖騰的背叛得以揭露之前我絕不放鬆。儘管他們拒絕加入部落,我父親也允許他們與我們一同生活。現在,我將把他們徹底逐出牛頭人社會的方方面面。我發誓會這麼做。」
過去幾年貝恩離開莫高雷的次數不多,他幾乎都忘記了貧瘠之地有多麼開闊空曠。喬恩·星眼迎接了他們,並在不驚動獸人衛兵的情況下把他們帶進帳篷。貝恩現在不知道他還能相信誰了。他們在一間大棚屋後面會合:貝恩;從血蹄村隨他同來的四位勇士;傷勢好轉的哈繆爾?符文圖騰,他帶來了一個德魯伊和平集會遭到攻擊的悲慘故事;以及變節者風暴之歌。喬恩也加入了他們,還帶來了一盤食物——蘋果,西瓜,莫高雷香料麵包以及大塊熟肉。
貝恩點點頭對獵人表達謝意。他咬了一口水果,然後看著哈繆爾。「我相信你的話,哈繆爾。儘管風暴之歌是恐怖圖騰的人,我也相信他。事實真是殘酷,我們的領袖竟如此背棄我們,而我現在不得不信任一個昔日的敵人。」
風暴之歌埋下臉。他待在這裡顯得有些尷尬,但他已經逐漸贏得了貝恩和周圍其他人的尊重和信任。
「我不知道加爾魯什是否知道那場襲擊,但我知道我能倖存是因為他們的疏忽。」哈繆爾說,「他們把我留在那等死,而我也差點就死了。至於那場決鬥,」他看了看風暴之歌,「加爾魯什可能同意使用毒藥,也可能沒有。這不重要。瑪加薩已經得償所願——控制雷霆崖、血蹄村,或許還有莫沙徹營地。要是我們不能及時阻止她的話,甚至所有的牛頭人。」
「但不包括烈日石居,」喬恩輕聲說,「他們派來了信使。他們擊退了恐怖圖騰的進攻。」
貝恩點點頭。這是個好消息,但還遠遠不夠。貝恩輕吼了一聲,強迫自己繼續進食。他必須保持充沛的體力,儘管他的胃並不希望食物。
「大德魯伊,我父親一直都信任你的建議。而我現在比以往更需要它。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我們該如何對付她?」
哈繆爾歎了口氣思考起來。人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從我們所知來看,現在大多數牛頭人都在瑪加薩的控制之下——不管是否出於自願。加爾魯什或許與這場背叛無關,但他無疑是個莽夫,而且不管怎麼說他都希望你父親去死。」貝恩深深吸了口氣,哈繆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幽暗城對你並不安全,在那巡邏的獸人衛兵很可能忠於加爾魯什。暗矛巨魔們也許值得信賴,但他們人數太少。至於血精靈,他們離得太遠無法提供援助。而且加爾魯什很可能會比我們更先聯繫上他們。」
貝恩苦笑著朝風暴之歌打了個手勢。「這麼說我們的敵人倒比朋友更值得信賴了。」他冷冷地說。
哈繆爾不得不點頭贊同,「至少更好打交道。」
貝恩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既魯莽而又危險。正像他父親教導的那樣,貝恩把這個念頭在腦中反覆思考良久,而不是脫口而出。最後他開口說道。
「我一向認為,可敬的敵人勝過可恥的朋友,」他輕聲說,「那麼讓我們去找一個可敬的敵人吧。我們去找薩爾信任的那個女人。」
他挨個看著眾人,看到他們臉上逐漸露出理解的表情。
「我們去找吉安娜·普勞德摩爾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