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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信使的決心 文 / 理查德·A·納克

    瑪法裡奧匆匆回到神殿,和瓦裡安的交涉令他倍感失敗,但同時他也想著峰會上和泰蘭德說話的那個哨兵——隨後高階女祭司便離開了會場——她無疑帶來了其它災難的消息。他猜想那或許與上層精靈有關,但此時此刻他也做好了一切準備。

    令大德魯伊吃驚的是,迎接他的並不是神殿的女祭司之一,而是他自己的一名手下。當瑪法裡奧走近之時,那個焦急不已的德魯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帕爾西斯!」這個德魯伊訓練有素技能純熟,擅長變化風暴烏鴉形態。要是多加調教的話,或許有朝一日能夠成為一位聲名煊赫的大德魯伊。自然,瑪法裡奧不會把這些話當面告訴這位年輕的德魯伊。「你不是被派遣到灰谷去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不應該由我來回答,導師,」帕爾西斯尊敬地回答。這位年輕的德魯伊顯然已經筋疲力盡了。「另一個人比我更有回答的資格。」

    瑪法裡奧沒再繼續追問,帕爾西斯帶著他朝內室走去。加洛德將莎拉希爾帶回達納蘇斯之後,她的屍體便正是存在這個房間當中。

    他聽到裡面傳來女祭司們祈禱的聲音。大德魯伊瞥了帕爾西斯一眼,發現年輕的暗夜精靈面帶憂慮。看來自打他離開這裡以後,事情發生了一些不如人意的變化。

    他們走進房間時,原本正領著四名資深女祭司圍著石台一同祈禱的泰蘭德轉過身來。艾露恩之光不僅照耀在她和女祭司們的身上,也灑向躺在石台上的那個人影。

    是一名哨兵。瑪法裡奧並不認識她。她紫羅蘭色的皮膚看上去毫無血色,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他沉默地來到妻子身邊。泰蘭德靠過身來對他耳語道,「她名叫艾拉德裡婭·雲翔,是個來自灰谷的信使。」

    「一個受傷的信使?」瑪法裡奧可不喜歡這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高階女祭司正要繼續說下去,但那哨兵突然呻吟了一聲。她睜開眼睛望向兩人,最後把目光匯聚在了瑪法裡奧身上。

    「大—大德魯伊……那麼說,您知道了……」

    她努力動了動身子以便更好地面對著他,這樣一來卻露出了一道又長又深,幾乎橫貫她整個上身的傷痕。根據瑪法裡奧所見看來,她還活著就已經是個奇跡了。他能看到她身上還有其他較小的傷痕,但那道巨創是最為嚴重的。

    「諷刺的是,那是她自己的月刃造成的,」帕爾西斯朝他的另一邊耳朵低聲說道。「她在和幾個獸人搏鬥的時候摔在了上面。在此之前她至少還殺了兩個獸人。」

    「她在獸人的領地上幹什麼?為什麼帶她來這裡?」

    「她當時並沒在獸人的土地上。她正要將一封來自指揮官哈德裡莎的特急信件送到此處。」

    大德魯伊望向泰蘭德以求證這個可怕的消息。而她悲傷地點了點頭。

    「他們——他們潛入防線後方……」艾拉德裡婭嘶啞地說道。顯然她雖說情況不妙,卻仍能聽清他們的話。

    「你必須好好休息,」高階女祭司向她建議道。「在月之聖母的祝福下,你的意志和力量將有助於你的康復。」

    艾拉德裡婭劇烈地咳起嗽來。鮮血濺上了泰蘭德的長袍,但她既沒有移步躲開也沒有伸手擦去。此刻她所關心的只有信使本人。

    「當我躺在那裡,逐漸死去的時候……我向她祈-祈禱,」哨兵繼續說道。「我祈禱要-要是她能讓我堅持到完成自己的職-職責,那我-我就死而瞑-瞑目了。她恩准了這-這個祈-祈禱。」

    「當我在哨站西邊不遠與森林交流的時候,我發現了她,」帕爾西斯解釋道。「樹木為附近發生的一切事件感到不安。於是我便前去查探……然後就找到了她。」

    德魯伊迅速地描述了他發現屍體的情景。帕爾西斯至少看到了四個死去的獸人,其中兩個從傷口被撕裂的方式來看只可能是被角鷹獸殺死的。

    「可-可憐的暴風,」艾拉德裡婭低聲說道。「他是個非常忠誠的朋友。」她又咳了起來。泰蘭德拿起一張毛巾擦乾淨哨兵的嘴唇。

    「我盡力去幫助她,但她早已失血過多。」德魯伊露出羞愧的表情。

    泰蘭德搖了搖頭。「誰也沒法做得更好,帕爾西斯,哪怕是一位姐妹會的祭司。」

    「他-他還把我帶到這來……」哨兵說道。

    「我盡可能地為她治療,然後變成風暴烏鴉形態,」帕爾西斯解釋道。「這是一段艱難的飛行,但我知道不能停下來休息。」

    「他們拿-拿走了信件,」艾拉德裡婭大口吸著空氣繼續說道。「但我知道—知道指揮官想要說-說些什麼……」

    「你省些力氣吧,」泰蘭德堅持說道。「我會把你說過的話轉述給他們。」

    艾拉德裡婭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高階女祭司迅速講述了指揮官哈德裡莎的觀察和擔憂。部落侵入灰谷西部的程度令瑪法裡奧吃驚。甚至早已聽過類似情況的帕爾西斯也感到驚訝。與此同時,女祭司們一直默默地為信使祈禱著。為了消息及時送到,她經歷了如此巨大的危險。

    「我傾向於認真看待指揮官所說的事——而艾拉德裡婭發誓那都是真的——至少這是一個非常專業的猜測,可能與實情相差無幾,」高階女祭司總結道。

    「珊蒂斯知道艾拉德裡婭在這嗎?」

    「我已經派人去告訴她了。」泰蘭德把注意力轉回受傷的哨兵。「對於你所做的一切我們感激不盡——」

    信使的胸口已經不再起伏。

    泰蘭德彎下身去,用手拂過艾拉德裡婭的身軀。「她……走了。她可能已經死去一兩分鐘了。」

    「她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帕爾西斯有些哽咽地說道。「我想讓她多休息一會,但她堅持……」

    高階女祭司直起身來。「她向艾露恩祈求,而月之聖母認為她值得幫助。老實說,我很驚訝她居然能撐到這來,更不用說告訴我們所發生的一切。」

    「現在該由我們來確保她的犧牲不會白費,」珊蒂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艾拉德裡婭的死令她語氣嚴酷。珊蒂斯向來把麾下哨兵視如己出。

    「我盡力了,將軍。」帕爾西斯脫口說道,不知為何他有些畏懼這位著名的戰士。

    「我也認得你,德魯伊。我個人對你在灰谷的工作表示歡迎。」她大步走向艾拉德裡婭的屍體。「我記得她。一名老練的騎手……幾乎和我一樣出色。哈德裡莎選對了人。」珊蒂斯又對著泰蘭德和瑪法裡奧補充道。「顯然我們必須馬上派兵增援。」

    「峰會怎麼辦?」泰蘭德向丈夫問道。

    「我們把它引入另一個方向。我們號召大家一起來加強聯盟的力量;而這就是最好的理由。」

    珊蒂斯尊敬地撫摸著艾拉德裡婭的肩頭。「我有四名最優秀的戰士等在外面。如您允許,她們會把她的屍體帶走。我們將為她舉行一場恰當的告別儀式。」

    高階女祭司點點頭。「請便吧。我們會在神殿中傳頌她的名字。」

    「我對此深表感激。」珊蒂斯吹了兩聲短哨,於是其他哨兵們走了進來。高階女祭司和瑪法裡奧退到一邊。女祭司們一同望向她們的領袖,而泰蘭德允許她們退去。

    帕爾西斯向大德魯伊夫婦鞠了一躬。「如果允許的話,我想和珊蒂斯將軍一起離去。我對灰谷的近況頗有瞭解,我想她會希望聽一聽的。」

    「正合我意,」將軍說道。「跟我來。」

    在他們離去之前,瑪法裡奧問道,「帕爾西斯,和你一起派過去的還有另一個德魯伊——」

    「卡拉丁,大德魯伊。」

    「你和他有過任何聯繫嗎?」

    年輕的德魯伊看上去愈發緊張起來。「我很抱歉,沒馬上和他聯繫。我——我一心想著信使的事情。在飛行過程中我倒是嘗試過,但不知道為什麼感應不到他的思維!請原諒!我本想要告訴您的,但是——」

    瑪法裡奧當然不能責怪帕爾西斯,儘管他堅持要和珊蒂斯一起走,但德魯伊看上去就像馬上要崩潰了。「別難過。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將軍,然後好好歇會。明白了?」

    「是……是的,大德魯伊。」

    「我不會對他多加耽擱,」珊蒂斯保證道。

    哨兵們恭敬地抬起艾拉德裡婭的屍體放到一張木製擔架上,小心地將他抬了出去。珊蒂斯和德魯伊跟在她們的後面。

    當哨兵們和屍體一起消失在視野外的時候,泰蘭德低聲祈禱了幾句。然後她皺起眉頭對瑪法裡奧說道,「已經有人告訴我瓦裡安做的事了。我很震驚。他走後又怎麼樣了?你跟過去找他了嗎?」

    「我去和他談過了……結果沒比表決好多少。我們不能指望他成為我們所尋找的領袖,泰蘭德。現在沒時間了。」

    「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為重要!吾愛,你不明白嗎?艾露恩已經預見到了!瓦裡安必須在這最黑暗的時刻引領我們!」

    大德魯伊做了個鬼臉。「只要和他兒子扯上關係,他甚至連自己都引領不了。我聽說在我斗膽前去他們住處之前,兩個人剛吵過一架。那個孩子已經成長了許多。以人類的歲數而言他還年輕,但他的精神已經非常成熟。我想瓦裡安和他之間的問題會越來越多。」

    「艾露恩不會錯的,吾愛!」

    他認真考慮了一會,然後歎了口氣。「或許還有一個希望。或許有辦法能讓他接受自己經歷過的一切,並由此學會寬恕他人,尤其是吉恩。因為他們都曾先後犯下錯誤。」

    「你要怎麼做?」

    瑪法裡奧將她挽在懷中緊緊抱住。「首先,繼續對你抱有信心。其次……我想我得邀請瓦裡安去打一次獵……」

    「你好些了嗎?」

    加洛德動了動。他身子還有些僵硬,移動手臂的時候肩膀發痛,但除此之外一切尚好。他所遭受的那場可怕的折磨如今只剩下回憶而已。但即使這樣也太過難受了。

    「差不多了,」他謹慎地回答道。「我這是在哪?」

    「我住的地方,」瑪維回答道。她在自己弟弟身邊蹲了下來,把一大杯果酒遞到他手中。加洛德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蘆席上,他猜想這就是瑪維的床了。

    「謝謝。」加洛德的目光迅速在房中掃過。如他所想的一樣,瑪維的房中幾乎沒什麼個人財產,只有對面牆上靠著一列武器。顯露出一種令人生畏的吸引力。加洛德回想起他姐姐尚未加入姐妹會之前就對兵刃有著特別的興趣,而他還注意到除了一套卓越的暗夜精靈武器之外,她還有幾件藏品顯然來自於其它種族。「我這是怎麼了。」

    「你踩到了一個陷阱。那無疑是要用來對付上層精靈的。換個人踩上去的話早死了。」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這話逗得她笑了起來。「不過是皮外傷而已。」

    加洛德意識到她的聲音中帶著自豪之情,為他的強韌而自豪。

    「妮瓦說你是來找我的,」瑪維提醒道。

    他對她講述了自己如何發現那起悲劇,以及泰蘭德和瑪法裡奧如何要求他協助自己的姐姐進行調查。瑪維哼了一聲表示接受這個建議。

    「我檢查過了絆到你的那具屍體,」她回答道,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再次帶上了笑意。「和第一個一樣。看來有人非常專注於此。我倒是不怪他們。誰想要上層精靈們再次加入我們?你嗎?」

    「高階女祭司和大德魯伊想要如此。」

    瑪維輕笑起來。「那你呢?你原諒這些上層精靈嗎?說實話?」

    他沒法在她面前說謊。「我想他們有很多需要贖罪的地方,但上古之戰結束時我就主張寬容,而現在仍是一樣。我相信泰蘭德和瑪法裡奧的判斷。他們都是心懷吾族最高利益的人。」

    「自然如此。」瑪維站起身,然後向他伸出手來。「喝完了嗎?」

    加洛德都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喝完了飲料。他把杯子遞還給她,然後試著站起身來。

    「別急著來,弟弟。」

    這話卻使得他更加堅決地想要站起來。昔日的軍官深吸一口氣,然後挺直了身子。

    「很好,」他姐姐評論道。「要是你已經恢復好了,我想我們可以再次開始任務了,嗯?」

    他想起了屍體的事情。「你仔細檢查過受害者了嗎?」

    「在他們允許的那點時間之內。那個上層精靈瓦爾丁——你認識他嗎?——他讓人悄悄帶走了他們死去的同伴,動作甚至比上次還快。我想他們不太滿意我們對屍體進行的一些檢查。」

    「瑪維……」

    「哈!別不高興,我們又沒像刺客那樣把他切開來看!我想上層精靈是害怕我找到什麼有魔力的小玩意然後偷藏起來。」她冷笑道。「就好像我想要得到他們的力量一樣。不,我們還是回你出事的地方去看看吧。來……」

    他沒有反對她的提議。他們徒步走到了看守者訓練的地方,正好看到妮瓦又在那裡。她立刻加入兩人的行列,貼在加洛德的另外一側不時輕碰著他,讓加洛德不由緊張起來。

    「據妮瓦說,你當時在追什麼東西。你看到了它嗎?」

    「沒有。不管是誰,它每次的動作都太快了。」

    「不管是誰?是個人嗎?你確定不是一頭偶然出現的動物?」

    加洛德猶豫了片刻,然後回答道,「不。是一個人。他和我說了話,甚至還幫了我一把。」

    兩位女子停下了腳步。瑪維傾過身來。「告訴我為。」

    加洛德描述了他們交流的場景,以及他追逐的目標是如何的滿懷歉意。

    「這麼說他救了你,然後就跑掉了。可能是意識到你並不是他想要的獵物:一個上層精靈。」

    「他說他不知道這裡有陷阱……而且為什麼呢?一個上層精靈會在這地方幹什麼?」此時他們終於來到現場,加洛德指著眼前的地方說道。

    妮瓦立刻在他自以為躺過的地方跪了下去。她仔細檢查著最近的一株樹幹。「這有一些我們之前沒注意到的東西。一些毛皮。」

    「有意思。」瑪維看了看。「嗯……是毛皮。而有人在這幫過你的忙……長者毛皮的人?」

    他輕易領會了她話中的意思。「你認為是個狼人?」

    「很可能。狼人一直在城市邊緣窺探著我們,」他姐姐主動說道。「他們已經獲准進入城市,也不時有人進去。但他們似乎也對在附近鬼祟活動產生了興趣。」

    前衛兵隊長脫口問道,「你認為他們是殺害上層精靈的人嗎?」

    「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理由——暫且不知——但他們也可能是在被別人當槍使。任何人也不能排除。那些紙條是以同一種古體字寫的。」

    「那麼這中間一定有個暗夜精靈,」他肯定地說。「某個在戰爭中失去摯愛的人。」

    「嘛,這下範圍就小多了。」他姐姐挖苦地插了句話。

    「我要和那個狼人再談上一談。」加洛德極力想要回憶起任何細節,那個聲音是最重要的線索。「首先弄清楚他為什麼潛伏在這附近。但這也可能和上層精靈沒有什麼關係——」

    瑪維哼了一聲。「哦,必定有關!再沒有其它的合理解釋了。」

    他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理由。「狼人們住在哪裡?我聽人說過,但還不太確定……」

    「哦,我們知道他們在哪。你覺得呢,妮瓦?」

    另一名看守者用手臂蹭了蹭加洛德,然後把臉湊到他的面前。「現在同樣是個好時候。」

    加洛德迷惑了。「做什麼?」

    瑪維笑了起來。「當然是去調查狼群了。」

    「『狼群』……」他終於明白過來。「這樣行嗎?」

    「高階女祭司和大德魯伊授權我對這樁案子徹查到底。狼人們必須要表現得規矩一點。」

    她帶頭走在前面。妮瓦則拉著加洛德,直到他最終受不了這個看守者的動作,加快步子跟在瑪維身後。

    起初他們的行程輕鬆得幾乎和散步沒什麼區別,加洛德不由懷疑他姐姐是否並非真心接受他的協助,因而和他兜起了圈子。然而,當瑪維走到一棵奇形怪狀的橡樹邊上時,她突然再次變得嚴肅起來。妮瓦豎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邊,但加洛德並不需要她的警告。他已經聽到前方遠遠傳來什麼聲音……他立刻明白如果他能夠聽到他們的動靜,那麼對方也可能覺察到這三名闖入者。

    「他們的主營地還在前邊,」瑪維悄悄對他說道。「但近來有些狼崽子進入了這個地區。我猜他們喜歡在這一帶捕獵。」

    她帶著兩人淌過一條小溪,朝著一處山崗爬去。加洛德再次為這裡的地貌驚歎不已。很難想到整個地區都坐落在一棵巨大無比的樹上。

    「伏低身子,」瑪維命令道。「現在我們離他們很近了。」

    他看著她。「他們會有敵意嗎?我以為我們只是來通報——」

    「安靜。」他姐姐往前走了一步。

    加洛德突然意識到他和兩位同伴都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他之前並未想到這一點,對此加洛德只能歸咎於自己死裡逃生之後還是昏昏沉沉的。但是,這個想法並未讓他寬下心來。畢竟,要是這些狼人如此危險的話……

    「我們得往回走,」他低聲說。「我們不該以這種方式來——」

    妮瓦突然僵直了身子。同時瑪維猛地朝右邊轉去。

    一個野性十足的身影喘息著從一棵樹後衝了出來。另一個則從對面跳了出來。他們都四足著地撲到離暗夜精靈們不過幾尺距離的地方,然後站起身來。轉眼間,更多狼人衝了出來將三人團團圍住。這是加洛德第一次能仔細觀察他們那長長的獠牙和鋒利的爪子。他還注意到狼人即便佝僂著身子,也比暗夜精靈的個頭更高,而且至少寬上一半。他們渾身上下肌肉虯結,很可能比加洛德還要重上不少。

    加洛德一動不動,沉默而迅速地分析著狼人們的動作,想要判斷他們是否打算發起攻擊。而瑪維和妮瓦則擺出了戰鬥的架勢,幾乎惹得狼人們朝他們撲來。加洛德對這兩位女性的反應皺了皺眉頭,但他什麼話也沒說。

    幾乎有一打狼人圍在他們身邊。他們群情激憤的程度令加洛德感到驚奇。

    一頭雄性狼人朝加洛德走來。他扇動著鼻孔仔細聞著加洛德的氣味。那雙深邃的棕色雙目——在這野獸般的身軀上最像是「人類」的特徵——微微瞇了起來。

    他又向妮瓦走去。她的臉上就像帶著面具般不動神色。狼人也聞了聞她,儘管顯得更加敷衍了事。他轉身離開了妮瓦。在加洛德看來似乎狼人早就認得她的氣味。

    這個顯然身為頭領的狼人在瑪維面前停了片刻。和對妮瓦一樣,狼人似乎認得加洛德的姐姐,就像他們之前已經見過一樣。他呲起嘴唇,亮出口中鋒利的牙齒。

    出於對瑪維的擔心,加洛德往前跨了一步。這讓頭領的注意力轉到了他的身上。加洛德這時才發現,狼人儘管變成這副模樣,卻仍然穿戴著衣物。這些衣物大多形制寬鬆或者開襟敞懷,總的來說還算整潔,與狼人們展現出的純粹力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又來監視我們……」那個男性吼了一聲,令人吃驚的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倒還正常。「覺得我們好玩嗎?」

    加洛德過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這個問題是對著瑪維說著。她挑戰般地朝著狼人頭領笑了笑。「我們來此是為了完成高階女祭司指派的任務。你是知道的。」

    「你上次在這什麼都沒發現。」

    「情況不同了。」

    頭領惱怒地動了動耳朵。「國王會把這事告訴你們的高階女祭司和大德魯伊的。」

    「請便。」

    狼人們一同吼叫起來。但那聲音中更多的是挫敗而非憤怒。顯然他們之前已經有過同樣的爭執。

    「你說情況不同了,」頭領厲聲道。「怎麼回事?」

    「這位是我的弟弟,他幾乎死於一個為上層精靈設下的陷阱。」瑪維並沒有向狼人解釋什麼是上層精靈,這證實了她之前的話,狼人確實知道那些施法者們的存在。「當時他正在追一個狼人。」

    頭領看也沒看加洛德一眼。「證據?」

    「我們在我弟弟倒下的地方發現了掛在樹皮上的毛皮。」

    整個狼群一起發出嘲諷的大笑。「森林有很多動物。」他亮出了自己的爪子。「狩獵是正當的行為。」

    「前提是你只在獵鹿或者類似的東西,而不是其他某些獵物。」瑪維回敬道。

    頭領再次轉向加洛德,長嘴離暗夜精靈的鼻子不到一寸遠。加洛德聞到了食肉動物的濃烈口氣,但他並沒表現出對那氣味的厭惡之情。

    「告訴我,」那狼人問道。「你看到我們的同類了?」

    「沒有……我當時太過痛苦了。」

    「哼。要是如你所說他攻擊了你的話,你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了。」

    加洛德鎮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從未說過他攻擊了我。他把我救出了陷阱。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但確實如此。他甚至對我身陷其中感到抱歉。」

    狼人頭領晃動著耳朵思考了片刻,他仍然站在加洛德面前,但卻用眼睛瞟著瑪維。「這和你說的全然不同。一個狼人偶然在附近狩獵。出於對高階女祭司和大德魯伊的敬重,他在發現附近有暗夜精靈的時候就轉身離去了。當一個傻瓜跟上來的時候,他甚至還救了那個傻瓜一命。就因為這,我們被當成是怪物……」

    其他狼人發出附和的咆哮聲。加洛德緊張起來,儘管他們寡不敵眾,看來只能殺出一條血路了。

    「我們只是在調查一切可能的情況,」瑪維回答道。「如果你沒什麼可隱瞞的,那你也沒什麼好怕的,對不?」

    狼人頭領再次呲出了牙齒。「要是你有話要問,就直接來找我們。鬼鬼祟祟藏在附近是很危險的。這比針對法師的陷阱更可怕。年輕的狼人可能沉湎於狩獵之中;他們可能在意識到這不是一頭鹿之前就已經撲了過來。」他豎起了耳朵。「到那時候……就太遲了。」

    他用一隻長著利爪的手做了個解散的動作。其他狼人們在暗夜精靈面前紛紛退去。加洛德警惕地看著他們,直到對方離得夠遠之後才回到瑪維和妮瓦身邊。

    狼人頭領發出一聲嗥叫。這些狼形生物一同消失在了樹林之中,他們的動作就像任何訓練有素的暗夜精靈一樣寂靜無聲。

    加洛德鬆了口氣。「我們靠得太近了。」

    「根本沒有任何真正的危險,」他姐姐自信地回答。「再怎麼虛張聲勢,他們也不過是群人類而已。」

    他有些氣惱起來。「是有著尖牙利爪的人類——而你事先知道他們會朝我們過來!」

    「總比我們去找他們容易。就把這當成是測試吧。我想看看當我提到你的遭遇時他們的反應。現在我已經達到目的了。他們知道些什麼。比他們所以為的更多。」

    「我寧願能事先知道你的計劃。」

    「你接下來可能就不這麼想了。我希望你在場。而且」——瑪維把手藏到背後,當她再次伸出手時,加洛德看到她現在已經手拿武器——「我們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無助。」

    妮瓦也照著瑪維的樣子做了,原來兩位女性都帶著武器。

    加洛德哼了一聲。這才是他印象中的姐姐。瑪維會不擇一切手段來完成任務。在他協助調查上層精靈兇殺案的時候,必須時刻記住這一點。

    「可能有個暗夜精靈置身幕後,」他仍有些氣惱地說道。「我們的族人比狼人更有充分的理由想要上層精靈的命。」

    瑪維開始回頭朝達納蘇斯走去。「噢,也許你說的沒錯。這又引回了暗夜精靈身上。不過說到狼人……他們也需要加以注意,你不這麼認為嗎?」

    妮瓦朝加洛德嬌羞一笑,然後跟著瑪維走了。片刻之後,前衛兵隊長也跟了上去。他仍然為他姐姐的不顧危險感到生氣。儘管回顧她那多舛的歷史,加洛德不難看出這個特徵是在數千年中如何形成了。他懷疑某些時候瑪維的不顧危險正是她能夠活下來的原因。

    但我不會再袖手旁觀你這麼做的,加洛德暗自發誓。要想一起共事的話,瑪維就得明白他的弟弟絕不會被任何人愚弄,就算是她也不行。他們的成功——可能還關係到他們族人的穩定生活——取決於她對他的理解。

    他突然驚訝地意識到對姐姐的氣惱使他在莎拉希爾死後第一次感到如此生機盎然。莎拉希爾知道加洛德和瑪維的關係,她一定會對此感到有趣的。

    在他前面,瑪維對妮瓦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輕聲笑了起來。這讓他想起了另一個問題,而他懷疑瑪維是否還會感到同樣如此有趣。在剛才與狼人的遭遇中,加洛德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那會是他姐姐所樂於知曉的事。

    他已經漸漸辨認出那個狼人頭領的聲音。他正是那個救了加洛德的人。加洛德沒能立刻把他們聯繫到一起,因為這個狼人在救他的時候用的是人類形態,是以手指而非爪子來接觸暗夜精靈的。而他當時的耳語聲和這次遭遇中生硬而威嚴的嗓音也大為不同。

    但更重要的是,那狼人酷似人類的雙目中的表情顯露出他已經意識到加洛德認出了他。但儘管如此,那狼人還是下令放他們離開。

    加洛德想要查明這是為什麼……而當他這麼做的時候,一定不能讓姐姐在旁妨礙。瑪維只能等著他的弟弟從狼人營地回來再說了。

    當然,前提是他們會放他再次活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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