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空穴來風真面目 文 / 南湘野叟
四人從塔頂翩然而下,六和塔底層門推開,祈煥藝、湘青、和江家兄妹二人,從塔裡出來。
這邊的「幻影修羅」賈銘浩,那張奇醜無比的臉上,兩顆灼灼生光的眸子,朝這邊游轉看來。
「子午客」梅天松哈哈一笑,走向前數步,向「玄海羅漢」法空等道:「咱梅天松雖非窮家幫中弟子,但這件千補百釘的百鶉衣,看進諸位眼裡,不須我自己引見介紹,諒各位也知道我是誰了!」
一指身後「彌陀僧」九如、「鐵算盤」錢通二人,又道:「這是咱梅天松『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夥伴……三個臭皮匠湊在一起,蒙武林同道抬愛,送了咱們三人一個『星海三尊』的稱號!」
「玄海羅漢」法空也踏前兩步,嘿嘿陰笑數聲,道:「難得『星海三尊』光臨,參與貧衲和『風林樵夫』區正鐵桂峰之約。」
區正站立後面,含笑不語。
法空接著又道:「江湖傳聞『星海三尊』一身絕技,貧衲十分景仰。此次三位既赴鐵桂峰之會,把不易傳人的奇功絕技施展出來,讓我等開開眼界。」
法空話未落,後面傳來一響吼叱聲,道:「法空禪師,待咱『獨角龍』等會會『星海三尊』,是不是真個驚天動地,三頭六臂的人物?」
就在法雲和尚背後,「砰」的跳出一個黑面猛漢,身高七尺,兩臂渾粗,一雙油缽大的拳頭,兩條粗肩,一對暴眼,形相十分威武。
此人乃是過去四種平原城外擂台會中,遭「雲中鶴」江玉宇劍穿雙肩,琵琶骨被變雙臂的「開碑手」丁鵬,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
他名叫孟統,有「獨角龍」之稱,在江湖上亦是一位有數的人物。
孟統練得一套十三太保橫練功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兩臂有水牛般大的力氣。
他原來也準備赴永康城外擂台之會,可惜遲了一步,擂台已被「風林樵夫」區正、「星海三尊」等俠義門中高手,弄個冰消瓦解。
今日鐵柱峰會中,一見「星海三尊」之一「子午客」梅天松露臉,恁著他一身橫練功夫,要跟對方鬥一鬥。
孟統身形站地,「子午客」梅天松指了指,笑著道:「你這個渾渾噩噩的傻小子,是不是也想來玩兩手?」
孟統見對方叫自己「傻小子」,不由心頭怒火湧起,吼喝聲道:「老狗,我孟統就來取你性命!」
這響暴喝聲中,猛一上步,一個「癲牛撞欄」之勢,兩個缽大的拳頭,直朝梅天松面門打來。
梅天松「嘻」的一笑,輕輕一個閃身,也不知用了何種身法,已到孟統的背後。
孟統出拳落空,氣得哇哇大叫,一聲吼喝,猛地一個「獅子回頭」,又向梅天松撲來。
梅天松只是微微一矮身,就像陀螺似的滴溜一轉,滑出數步。
孟統又見自己撲了個空,幾乎跌個黃狗吃屎,氣得焦雷似的慘叫起來,掄起一雙拳頭,像潑風似的向梅天松直打過來。
梅天松並不還手,一味施展流水步法,東來西閃,西來東躲,走馬燈似的繞著孟統打轉,前後左右,都是「子午客」梅天松影子。
「獨角龍」孟統已是一身臭汗,枉自有水牛般的力氣,施出這套拳拳破風的「八仙拳」,但連對方的皮毛也未沾著一下。
他站停下來,指了指,道:「這種鬼名堂的功夫,就是你等『星海三尊』所懷絕學麼?因何打了一陣,你連半下也不還手?」
梅天松哈哈大笑,道:「孟統,你不配稱『獨角龍』,是臭水池塘裡的一條泥鰍,我若一還手,你十條命也沒有……」
一頓,又道:「傻小子,你既然奈何不了我,咱們換個比法如何?」
孟統聽到又是一聲「傻小子」,怒聲吼喝道:「老狗,如何比法快說個清楚,好讓咱一拳把你打死!」
梅天松縱聲笑著道:「你能一拳把我打死麼?別說大話,只管叫,不管用的,聞得你練得一顆『鐵頭』,能夠撞山折樹,咱就站在此處,任你用頭撞三下,撞死我,算你贏,撞不死算你輸,你看如何?」
「獨角龍」孟統聽到這些話,心裡暗暗罵了聲:「該死的老狗!咱這門鐵頭功夫,若練多年,厲害無比,任是金鐘罩、鐵布衫也擋不住,那是你找死路!」
孟統心裡打轉,就即道:「老狗,你說此話是否算數?如果暗器傷人,不算好漢!」
梅天松道:「我要傷你,比拍一隻蒼蠅還簡單,你哪有命留到現在?你只管撞來就是。」
梅天松話到此,就即往上首一站,挺起胸膛,兩手叉腰,站定下來。
孟統「哇哇哇」幾聲怪叫,身形飛也似的倒退一丈多外,把頭一低,就像離弦之箭似的,就向梅天松胸腹間一頭撞來。
「子午客」梅天松不慌不忙,就在孟統腦袋快撞到的剎那,霍地一個側身,把右肩迎向對方腦袋頂去。
「砰」的一聲,孟統的一顆鐵頭腦袋,就像撞上一根渾粗的大石柱。
梅天松身形馬步,原封不動,而「獨角龍」孟統反給撞得兩眼金花飛揚。
孟統急急連退兩步,看到對方若無其事,心頭不禁又羞又惱。
梅天松哈哈大笑,一招手,道:「第一次撞來,已經領教,不過如此,第二下頭,你得使出你吃奶的勁道出來,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孟統大吼一聲,把頭一低,「呼呼」掠風聲中,第二次撞來。
這一次,孟統撞的目標低了些,要頂向梅天松的下陰要害處。
梅天松這一發現,也已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位游戰三昧的風塵奇士,卻使出他一手「絕招」來。
他兀立不動,等到孟統腦袋快將頂到的剎那,然後一個轉身,將自己臀迎向對方的腦袋頂去。
「通」的一聲,盂統的腦袋就像撞在一隻大皮鼓上,柔中帶韌,一股臀力反彈而出,把這個渾小子震退三四步。
也就在此時,梅天松一記「絕招」使了出去,「波」的一聲,放出一個臭屁,孟統吃個正著,直朝他鼻孔裡鑽進。
孟統「哇哇哇」連叫,連縱帶跳,往後暴退,想嘔卻也嘔不出來。
梅天松此一「絕招」,惹得「風林樵夫」區正這一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
湘青想笑沒有笑,臉一紅,輕輕向旁邊的藝弟弟道:「梅老前輩真是促狹鬼,武學上那有這一門招式!」
祈煥藝轉臉含笑道:「小姐姐,那才是『出奇制勝』嘛!」
湘青手背掩嘴,「咭」地笑了起來。
「獨角龍」孟統吃上了這一個悶虧,惡念陡起,一聲狂吼,把頭一低,第三次撞來……
他這記腦袋朝梅天松撞來,那是虛晃一招,毒手就在他右手上。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右手疾吐,一個「海底撈月」之勢,朝梅天松的下陰「陰囊」抓來。
梅天松若是挨上這一手,武技自是絕世,陰囊若碎,也得魂歸地府。
但梅天松究竟是闖道江湖多年的人物,立即察覺到,一聲喝叱:「好小子,來這一手!」
身隨聲轉,挪身閃過一邊,也就在此閃一短暫間,「大擒拿手」使出。
一式「霸王舉鼎」向上一掄一甩。
「子午客」梅天松看來模樣兒不濟,又瘦又弱,風也可以吹倒似的,但他這一出手,把「獨角龍」孟統這付一百多斤重水牛似的身體舉了起來,離地三尺,向外拋了出去。
孟統已身不由己,身如風車似的飛出了三四步,結結實實「砰」的一聲,跌落地上。
他再是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功夫,給梅天松此一掄一拋,已跌個暈頭轉向,再也爬不起身來。
法空和尚這一邊,看到孟統倒地,嘩然起來。
就在「幻影修羅」賈銘浩後面,跳出兩名彪形大漢,此二入一個叫「賽顏良」周猛,另一個叫「小行者」孫亮。
周猛一把厚背大環刀,孫亮揮舞一根豹尾三節棍,一左一右,就要挾住「子午客」梅天松。
祈煥藝和湘青二人挨近「風林樵夫」區正身邊,祈煥藝道:「區公公,我和小姐姐湘青,不能老是壁上觀陣,也該出場迎敵才是啊!」
區正朝兩人目注一瞥,道:「小藝兒,小湘青,你二人還是靜看觀陣,可以多增一番見識,眼前法空和尚那邊人,雖武技不足,但陰險奸詐有餘,非你二人所能應付,剛才若是換了別人,孟統使個襲擊下陰,已遭毒手了!」
就在此時,一瞥薄叱聲起,衣袂風飄,「彌陀僧」九如飄來場子,道:「二位別慌,讓貧僧前來奉陪!」
就在這響話聲中,彌陀僧攔住「賽顏良」周猛。而梅天松迎上「小行者」孫亮。
周猛大喝聲,道:「呸,賊禿驢,咱賽顏良刀下不斬無名之輩,亮出兵器動手吧!」
「彌陀僧」九如哈哈大笑,道:「阿彌陀佛,貧僧是出家人,不會舞刀弄槍的,就進招吧!」
周猛怒聲道:「賊禿驢,那是你自己找死!」
大環刀「嘩啦啦」圈環擊撞聲中,一個「獨劈華山」之勢,朝九如和尚光頭禿頂上,直砍而下。
九如呼聲:「來得好!」躍身閃晃,對方一刀斬個空。
就在九如閃身之際,袈裟袍袖向周猛的面門上,出其不意,拂了一下。
袈裟袍袖在周猛臉上拂過,劃出一股銳厲勁道,觸著臉肉宛若刀割。
周猛倏然塌身,刀光一閃,招走「老樹盤根」,疾向九如雙腿砍來。
九如一聲尖笑,身形閃晃不知去向。
周猛駭然一震,正要抹眼看時,突然察覺到頸後濕黏黏的像是沾上什麼東西。
猛一回頭,周猛發覺九如站在自己背後,手指蘸上一些唾沫,點在自己後頸。
壁上觀陣的湘青,「咭」地一笑,向祈煥藝道:「藝弟弟,這哪裡是捨命搏鬥,那是在『捉迷藏』嘛!」
祈煥藝亦不禁笑了起來,接口道:「小姐姐,九如前輩在此生死線隔之間,玩出『捉迷藏』來,那就並不簡單了!」
周猛後頸給九如沾上口唾,驚怒已極,「玉帶圍腰」轉身一招,猛掃過去。
九如輕描淡寫一閃身,大環刀又砍了個空。
周猛更是怒不可遏,霍地一轉,展出自己苦練成名的「三義刀」刀法,「刷刷刷」刀光破風聲中,宛若匹練長虹。
九如袍袖翩舞,大顯身手,展開本門「大擒拿手」,一招一式,迅如風飄,身形不離刀光五尺以外。
眼前周猛已掏出壓箱底本領,但無法沾上敵人的一絲毛髮。
彌陀僧九如暴叱一聲:「著!」
周猛倏然發覺自己腿彎「湧泉穴」,已遭對方戟指點出,可是這一發覺已晚了,「噗通」一聲,一轉身跪倒地上,他這付模樣,就像城隍菩薩捧元寶的小鬼,再也站不起來。
這邊「賽顏良」周猛失手,那麼「小行者」孫亮在梅天松身上也沒有佔到便宜。
「小行者」孫亮所擅長的,卻是一身小巧的綿軟功夫,還是打出一筒「飛星喪門弩」的好手。
在江湖上,「小行者」孫亮是有名「心狠手辣」中一列的人物,他不像「獨角龍」孫亮那樣一個渾小子。
孫亮發現「子午客」梅天松,並不把他放進眼裡,赤手空拳前來對付,心中已自打好主意。
他並不打話,大喝一聲,一個進步,豹尾三節棍「嘩啦」一掄,一個「鳥龍掠地」之式,直向梅天松揉身打來。
在棒棍兵器中,三節棍有「棍中之賊」的別稱,它分為三截,每一節間,各用鋼環套住,棍長七尺,掄舞之間,一丈之內全是棍影,敵人雖難閃躲,如用兵器相格,三節棍逢硬拐彎,厲害無比。
但使用三節棍的,需要兼備軟硬兩門功夫,武藝差一點的人,反為三節棍所累。
「小行者」孫亮卻是此中能手,他朝梅天松一棍襲出,眼看敵人必難閃避。
誰知梅天松只一扭身,已不知去向。
孫亮駭然一震,縱目四顧,驟覺左肩頭被人一拍,跟著一個聲音在道:「小子,你這套棍法,還得再練五年!」
孫亮勃然大怒,一旋棍把,「嘩啦」聲中一招「綵鳳轉巢」,回身猛掠過來。
「子午客」梅天松一閃身,又在一丈以外,以孫亮激戰中敏銳視線,卻看不出地方如何閃躲的。
孫亮兩棍落空,已知道來人不是輕易可惹的。
他心裡已有了主意,外表上一付盛怒之色,飛步而上,暗中已把一筒「喪門弩」悄悄裝上機簧。
似乎同一剎那間,又是一棍「五丁劈山」,直向梅天松靈蓋砸下。
梅天松又是躍身一跳,掠到身後去了。
孫亮把三節棍舞起一片棍山,「呼呼」掠風,一連十數回合,依然撈不著梅天松一絲衣角。
他狂吼一聲,三節棍倒拖地,向後一跳,此付神態,誰都看出是敗落回陣。
梅天松一個拔身,直撲過來。
「小行者」孫亮就是要替自己掣造這樣一個機會。
就在此剎那間,孫亮一個「怪蟒翻身」之勢,右手握棍,來個「潑風盤打」,直朝對方足下掃來,左手一揚,一陣「嘶嘶嘶」破風聲起,十二支「飛星喪門弩」,宛若一蓬銀雨電射而至。
他又恐對方一身內功,暗器難傷,「喪門弩」準頭集向梅天松的五官七孔打去。
至少在小行者孫亮想來,此乃萬無一失的出手,兵器、暗器同時施展,而且又出其不意,就是大羅金仙也難能躲避。
但眼前「子午客」梅天松,卻是一位久經大敵,俠義門中前輩人物。
他眼神敏銳,早巳看出孫亮右手袖裡,藏有弩弓筒,知道是一項歹毒的暗器。
梅天松雖然平時遊戲三昧,不拘小節,但最恨使用歹毒暗器取勝之流。
現在看到孫亮明的暗的,同時發難,大喝一聲:「來得好!」
梅天松左手一揚,一股強烈掌風劈出,這種「太乙奇門罡氣」,力逾千斤,無堅不摧。
孫亮發出的「喪門怒」,觸上這股罡氣,立即震成滿天碎屑,雪花似的飄落地上。
他右手一沉,抓住棍頭,原地一拖,孫亮握棍虎口,立時震裂。
一響「哎喲」聲起,三節棍已給梅天松奪過,孫亮「不好」兩字尚未出口,梅天松順手一送,把棍頭點上右肩環骨「天傷穴」,傷了他一條右臂。
孫亮「砰」的一聲,仆倒地上,從此以後,此綠林梟煞由於右臂被廢,已無法再使用「飛星喪門弩」傷人了。
法空和尚那邊,已有人將受傷的「賽顏良」周猛,與「小行者」孫亮二人,挽扶回去。
就眼前此短暫間,法空和尚和他共伙的人,似乎在商討謀對之策。
這邊的諸葛湘青明眸回轉之際,突然有了個發現,指著對面那伙中的「幻影修羅」賈銘浩,向旁邊的祈煥藝道:「藝弟弟,那人長得好醜,醜得怕人。」
祈煥藝給湘青這一指,他也看到,輕呼了聲,道:「此人不會生來這般簪相,『瓦罐井邊破,武士劍下亡』,這人可能與敵人一次生死相搏.雖然尚未喪命兵刃,卻是容貌被毀了!」
「風林樵夫」區正就在兩人身邊,接口道:「小藝兒說來有此可能,你們注意看去,此人跟『玄海羅漢』法空,似乎較其他人接近,剛才打鬥時,兩人一直邊看還在談著……」
兩人聽區公公此話後,視線又向對方那邊投去,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未等打鬥終了,與法空談過一陣後,匆匆下鐵柱山而去。
湘青一聲輕「哦」,道:「區公公,打架還沒有打完,那人走啦?」
區公公道:「那夥人行止詭秘,說不定還有其他的名堂!」
他們這邊正在談著時,就在此短暫間,對面人影閃晃,「刷刷刷」三條身形,撲到打鬥場來。
第一個是江湖上有「擒龍手」之稱的於清,腰間纏著一條九合金絲鞭。
卸尾那個短小精悍,綽號「南山蛟」,名叫洪彬,捧著一對判官筆,判官筆有雙筆、單筆之分,他使的是雙筆。
「南山蛟」洪彬是淨凡禪師先前唯一好友,也是西南江湖上的巨盜巨煞。
第三個是個黑臉膛大漢,一臉絡腮鬍子,凶眉暴眼,使用的兵刃還是鉤劍,他是「卷毛獅」程剛。
這邊三人出場,那邊壁上觀陣的「鐵算盤」錢通,也飄身而出,注成了三對三的場面。
「擒龍手」於清對「星海三尊」所懷之學,也知道一些,此三人中,「鐵算盤」錢通比較容易應付,他就搶上這個便宜。
他解下腰間九合金絲鞭,直奔「鐵算盤」錢通,兩人並不打話,就展開一場激戰。
「南山蛟」洪彬舞起一對判官筆,直取「子午客」梅天松。
「卷毛獅」程剛一柄鉤劍,指著「彌陀僧」九如,厲聲喝道:「咱知道你仗著幾手擒拿功夫,來個空手入白刃,那只是花巧取勝,還不能算正式武藝,快些把兵刃拿出來交手!」
「彌陀僧」九如哈哈大笑,道:「擒拿手不算武藝,難道你劍頭帶鉤的傢伙也算兵刃?咱這個窮和尚,連缽也沒有一個,哪有傢伙?」
「卷毛獅」程剛一瞪眼道:「也好,你既然赤手空拳,咱就收起吳鉤劍奉陪。」
他話落,就要把吳鉤劍插回背上。
九如一招手,道:「慢著,我知道你這只卷毛獅,沒有兵刃在手,就會變了三腿貓……等一等,待我去找件傢伙來。」
程剛不知道「彌陀僧」九如要攪些什麼鬼,只得停了下來。
「彌陀僧」九如移步踱到山崖處,崖壁有一條青石柱,有五尺多高,兩尺多寬,這塊石柱看來少說也有七八斤。
九如和尚捲起衣袖,札個四平大馬,舒開兩臂,抓住石柱兩邊,大喝一聲道:「起!」
這塊偌大的青石柱,給九如兩臂一兜,給兜了起來,石下泥去,簌簌散落如雨。
九如和尚大喝一聲,身形一縱,連人帶石跳出一丈多遠,就在空地上舞了幾手。
這一來,把卷毛獅程剛嚇個魂飛出竅。這一塊青石柱,足足有八九百斤重,青石柱一端埋入泥地有兩尺,要把它拔起,要有千斤以上的神力。
九如不但把此青石柱連根拔起,而且拈在手上,渾如燈草似舞弄,那是須懷有超凡入聖的「排山掌」,才能展出此等功力。
「卷毛獅」程剛顯然是個識貨的武家子,他起初以為對方不過會些輕功提縱,閃轉騰挪之術,而對方居然懷有此等功夫。
這一塊青石柱一展開來,自己兵刃如果撞上,立即蹦飛脫手,再則,青石柱揮起來,橫掃千軍,勁勢駭人,一丈圈圍風勢過處,自己休想站得住腳。
「卷毛獅」程剛給「彌陀僧」九如駭人的神力所懾,剛才那股勇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指了指,讓自己有個「下台」,道:「瘋和尚,天底下哪有如此比武?混帳!混帳!」
程剛在說這些話時,已轉身走向他們那邊。
「彌陀僧」九如哈哈大笑,把手中青石柱一拋一送,宛如彈丸拋擲,飛去一丈多遠。
一響「轟」的聲起,青石柱跌落地上,地面裂出一口大窟窿,青石柱深深埋進三尺。
「彌陀僧」九如此一出手,誰也不敢上前跟他交手,只有「玄海羅漢」法空,嘿嘿陰笑數聲,似乎並沒有看進眼裡。
當「彌陀僧」九如飛石退敵之際,梅天松與錢通二人跟「擒龍手」於清、「南山蛟」洪彬,已殺得難分難解,有聲有色。
於清揮舞九合金絲鞭,風馳電掣似的,跟錢通的「鐵算盤」打了一個勢均力敵。
兩人武藝似乎相差不遠,而「擒龍手」於清又當著眾江湖同道面前,更是捨命力敵,錢通暫時也奈何他不得,兩下交手,眨眼已有三十多合。
南山蛟洪彬跟「子午客」梅天松交上手,看來卻有點不太對勁。
洪彬這一對判官筆,挑、點、拍、印,小巧輕軟,全是點穴功力。
但現在他遇上的「子午客」梅天松,卻是個點穴的大行家,那就成了斑門弄斧。梅天松對點穴、打穴、拍穴、拿穴四大功夫,都是深得個中三昧。
洪彬只是粗淺點穴功夫,在梅天松跟前,山大蟲就成了偎灶貓。
兩人一進十數個照面過去,洪彬出手,都給「子午客」梅天松走馬燈似的,左縱右跳,二躲過。
這邊的「玄海羅漢」法空,發現眼前形勢,他已經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場,今日鐵柱峰之戰,該是十有九敗。
他暗中調勻了丹田之氣,霍地上前數步,來到場子,揮揮手,道:「你們下去,讓我一個人上來就是。」
擒龍手於清滿頭大汗,南山蛟洪彬氣喘呼呼,兩人已累得筋疲力盡,明知再打下去,自己還是有敗無勝。
二人聽到法空和尚此話,真是如釋重負,立即虛晃一招,雙雙躍向後面。
「子午客」梅天松和「鐵算盤」錢通二人,也停了手下來。
「玄海羅漢」法空,踏前一步,道:「大名鼎鼎的『星海三尊』,剛才已經領教過,看來不過如此,現在就看看佛爺的厲害了!」
「子午客」梅天松大笑道:「大和尚,你有什麼厲害顏色,趕快施展出來,就等咱兄弟三人,送你去西天極樂世界。」
法空和尚並不還嘴,怒叱一聲,那張青慘慘的臉上,起了一陣抽搐。
「刷」的一聲,脫下身上袈裟袍衣,甩開一邊,露出裡面一件小褂,和兩條筋絡可數的長臂。
壁上觀陣的「風林樵夫」區正,看到場中「玄海羅漢」法空這付神態時,臉色凝重,似有所悟中,輕輕「哦」了一聲。
諸葛湘青詫異問道:「區公公,這大和尚脫去袈裟不打架,是在幹什麼呀?」
祈煥藝心裡也感到奇怪,兩眼直直地朝「風林樵夫」區正看來。
區正兩眼一眨不眨,目注場中「玄海羅漢」法空,嘴裡回答道:「小藝兒,小湘青,你們二人要小心此賊,禿驢可能要展出一門歹毒無比的邪門功夫!」
場中的法空,他兩條長臂不知用上什麼藥物,染得又紫又黑,峰腰山風砍過,散發出陣陣腥膩怪味。
法空十隻手指,更是漆黑如墨,手指甲亦有三寸多長,閃射出晶晶光亮。
湘青看來出奇,本想再問區公公的,看到他老人家這付凝重的神色,就不敢開腔了。
這時,「玄海羅漢」法空突然霍地一矮身,全身骨節「格格洛」出聲,臉上泛青,全無一點血色,一雙戾眼凶光灼灼,看去猶若山魈旱魃。
令人不可思議的——十隻手指突然緩緩向前伸長,比原來足足伸長了一倍,猶若殭屍鬼爪。
「玄海羅漢」法空,變成這付駭人模樣後,兩條腿就若擊鼓似的,一步一步直向「子午客」梅天松、「鐵算盤」錢通二人跟前,逼近攏來。
眼前這幕駭人場面,頓時雅雀無聲,雙方所有人的視線,都直直地朝向「玄海羅漢」法空看來。
梅天松和錢通二人,本是並肩站著,「子午客」梅天松江湖閱歷見聞較多,看到法空伸出雞爪也似的十隻手指,猛然想到一件事上——
他振吭大聲道:「不好,三弟!速往後退……」
梅天松話猶未落,就在這電光石火際,法空一聲刺耳狂嘯,「嘶」的一股勁風聲起,人如脫弦之箭,疾撲而來。
二人之中,「子午客」梅天松已看出勢頭不好,拔身暴退數步。
「鐵算盤」錢通,還不知對方出手之厲害,一見法空直撲過來,揮起一掌,朝對方劈胸擋去。
突然,錢通出手之掌勁消失,他自己大叫一聲,一跤仆倒地上。
彌陀僧九如,「子午客」梅天松,雙雙大吃一驚,正要飛身向前搶救——
突然,一響洪鐘似的聲音傳來:「此乃『九幽毒磷瓜』,你二人別上前送死!」
一抹身形射而至,足未沾地,雙掌推出,「轟」然一股焦雷的巨響,向「玄海羅漢」法空,兜頭一記劈來。
「玄海羅漢」法空挨上這股激厲無倫的掌風,整個身體像斷線風箏似的,飛出三丈多外,「砰」的一聲,頭顱撞著崢蠑山巖,腦破血流,命歸地府。
眼前的演變,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九如和梅天松定神看時,禿頂白鬚,原來是「風林樵夫」區正。
區正出手當今武林碩果僅存一門「驚雷天罡掌」功力,擊斃了「玄海羅漢」法空。
巨憝伏誅,六和塔前的江家兄妹、祈煥藝和湘青二人,紛紛走近前來。
「風林樵夫」區正,一變往常詼諧突梯之色,臉色凝重,向法空邀來的那些綠林好手,朗聲道:「光天化日之下,掄刀動劍,把此處鐵柱峰,籠上千片腥風血雨——是非曲直,姑易勿論,但『星海三尊』跟你等打了半日,宅心仁厚,始終未曾喪了你等一人,『玄海羅漢』法空,並不持『以武會友』作首,竟使出慘厲歹毒的『九幽毒磷爪』,欲加害俠義門中人物,老夫不忍目睹此慘事發生,才出手『驚雷天罡掌』將此獠除去。」
那邊綠林好手,巨煞惡盜,目擊方才一幕,現在又聽到江湖傳聞中的「驚雷天罡掌」這項武功,聞之喪膽,誰也不敢開腔。
這夥人來的時候,目中無人,氣勢凌人,此刻「主人」法空和尚,已血濺七尺,喪命於「驚雷天罡掌」,他們就沒有再逗留下來的必要,一個個垂著頭,低了臉,腳步輕輕的離開了鐵柱峰山腰。
剛才那一幕,落進祈煥藝和湘青二人眼裡,已知道「風林樵夫」區公公身懷之學,顯然要高過「星海三尊」一籌。
像區正這等遊戲人間的絕世高手,不但絕不仗藝壓人,不到必要時,也絕不抖露自己身懷之學。
湘青走近跟前,向「風林樵夫」區正問道:「區公公,您老人家剛才所說的『九幽毒磷爪』,那是怎麼樣的一項武功?」
「風林樵夫」區正,將有關「九幽毒磷爪」的情形,向兩人說了出來……
「九幽毒磷爪」這門武功,陰險歹毒,俠義門中正派人物,絕不會加以研練,而這門武功的練成,卻也千辛萬苦,要付出相當的時間和精力。
「端午節」是萬毒交會之日,掘起「夾底泥」三十斤。所謂「夾底泥」者,就是掘到離地面五丈以下,所取出的「淨土」,方始可以作為練「九幽毒磷爪」之用。
取得夾底泥之後,另在深山中,活捉三條有一尺長的四腳蛇,綠背大蠍子一個,金背蜈蚣一對,碗大黑毛蜘蛛一個,金眼雌雄蛤蟆十對。
將此五種毒物找到後,用夾底泥墊缸底,將此五種毒物放入缸裡,掩上缸蓋。
這五種劇毒無比的東西,就會在缸中自相殘殺,等到吞食殆盡,最後生存下來的一種,將其殺死,取出毒血,滲入泥內。
然後,接著「五行掌」的練法,早晚不歇拍打缸中泥土。
初練時,由於泥中含有劇毒,每練完一次後,必須用解毒藥洗手。
如此寒暑不斷,共練六年時間,方告成功。功夫練成之後,手臂黑亮如漆,只要一遇真氣,毒氣立即由十指吐出。
只要在三尺之內,對方站著,立即暈倒。
尤其那指甲,奇毒無比,稍被觸上見血,受毒的就像被毒蛇咬唑,渾身紫黑,輾輾斃命,無藥可救,真個歹毒非凡。
研練「九幽毒磷爪」的人,必須每隔七日。要生吞活的毒蛇一條,那是以毒攻毒。避免毒氣窘入心臟,危害自己性命。
這種「九幽毒磷爪」武功,從武林傳聞中,數百年來只有兩人練成,一是苗疆黑風山「羅巴森」,一是塞外博克山「戈耶」。
「玄海羅漢」法空,不知從何處偷來一些皮毛,想練成「九幽毒磷爪」,稱雄武林。
「風林樵夫」區正,說出有關「九幽毒磷爪」的情形後,又道:「此等豺狼之輩,將後仗此歹毒武功,不知有多少武林人物,要喪命在他手裡,咱老頭兒才不得不展施『驚雷天罡掌』將其除去……」
「子午客」梅天松雖然技藝冠絕群雄,現聽區正說出這些話後,連連點頭道:「區老頭兒,咱梅天松多謝你了。」
區正向梅天松微微一笑,又道:「咱老頭兒本來想用『奇門罡氣』攻去,若此一來,法空兩臂毒氣,立即窘回心臟,他渾身就會潰爛,經三晝夜的慘厲吼叫,才慢慢死去。」
湘青輕輕「哦」了一聲,道:「會有這等怕人麼?」
區正又道:「咱老頭兒為了免得法雲多受活罪,才用『驚雷天罡掌』將其除去……」
他話到此,倏然想到一件事上,向江家兄妹和煥藝、湘青二人道:「法空雖已死去,他屍體要火化,你四人打出枯乾枝樹,將這具屍體焚化燒掉,免得遺下禍害給其他人。」
四人連連應諾離去,不多時,各個捧來大堆枯枝,放在法空屍體四周,燃起火苗,將其焚化。
彌陀僧九如臉色緊凝,指著面如灰紙,暈倒在地的「鐵算盤」錢通,道:「區老兒,咱三弟中了法空毒氣,能不能撿回這條命來?」
「星海三尊」在西南江湖俠義門中,該是第一流的人物,但遇到危急而無法可籌時——山外有山,人外出能人,只得求助於人。
「風林樵夫」區正翻著錢通兩眼,又在他身上細察一番後,道:「不妨,錢道友只是稍微觸中一絲毒氣,咱老頭兒能將他治癒過來。」
他從貼身衣袋,摸出一個扁扁的小包,裡面取出一顆豌粒大腥紅丸子,撬開錢通牙關,送進嘴裡。
不多時,錢通肚中「咕咕」作聲,從昏迷中醒轉了過來,吐出大堆的黑水,這條命算是撿了回來。
邵原鎮兩大街,「惠安客店」進深一間大廂房裡,有不少人。
房中「雲中鶴」江玉宇向區正道:「區老前輩,我等數人雖追蹤『黑鷹』駱元奇宋此『福林寺』,據晚輩的觀察,『福林寺』的『玄海羅漢』法空,似乎跟西南江湖黑道中人物,有很深的淵源!」
區正緩緩一點頭,道:「不錯,咱老頭兒也有如此看來。」
「彌陀僧」九如接口道:「『玄海羅漢』法空雖已除去,『黑鷹』駱元奇亦喪命祈少俠與湘姑娘之手,但這事似乎不見得是終了!」
湘青又想到那回事上,道:「區公公,法空那邊那個奇醜不堪的中年人,看來總有點怪怪的,鐵柱峰比武尚未結束,他匆匆離去。」
區正沉思了一下,道:「西南江湖黑白道之約,恐怕不必等到明年元宵,川南金陽山『鐵佛寺』之會前,就會有變故發生!」
祈煥藝道:「區公公,據您老人家看來,『陰陽脂粉判』耿瀆此獠,又去了什麼地方?」
風林樵夫區正道:「小藝兒,你別把此事掛在心頭,耿瀆沒有死,也就是活著,他活著一定是匿藏在一個地方,只要將那些巨憝魔獠除去,就可以把他揪出來了。」
老人家頓了頓,又道:「我等隨時取得連絡,必要時全力對付他們。」
湘青道:「窮家幫弟子,遍佈江湖每一角落,我們可以用窮家幫裡的『雞毛報』來連絡。」
「子午客」梅天松道:「湘姑娘,此真是一個迅捷妥善的辦法,此番我等三人來邵原鎮,若非窮家幫主弟子之助,我等就無法找到你們行蹤了。」
鐵算盤錢通一笑,接道:「湘姑娘,這是咱們托你的福,如果你不是窮家幫中少幫主,咱們就無法大街小巷那些要飯的了。」
湘青「咭」地一笑,頭臉低了下來。
風林樵夫區正,目注兩人問道:「小藝兒,小湘青,你們兩人回去商山『諸葛醫廬』嗎?」
祈煥藝尚未回答,湘青抬頭困惑的問道:「區公公,我和藝弟弟不回『諸葛醫廬』,又去哪裡呢。」
區正一時回不出話,坐了起來,點點頭道:「不錯,區公公此話問得多餘。」
「雲中鳳」江玉蓮含笑道:「湘青妹妹,明年元宵節前,你和祈少俠一定要來川西『雙花鎮月眉山莊』,我和哥哥等你倆呢!」
這邊祈煥藝接口道:「江姑娘,到時煥藝和小姐姐一定打擾尊府。」
風林樵夫區正向「星海三尊」含笑道:「您三位要用到咱老頭兒的話,可以去川省『白市口』鎮外山神廟,找個香火老和尚就行了。」
祈煥藝和小姐姐湘青,離開邵原鎮後,取道往商山而來。
小兩口又雙宿雙飛,黏在一起了。
兩人坐進一家飯店,吃喝時,湘青朝客人滿撲撲的店堂回顧一匝,壓低了聲音,道:「藝弟弟,我總覺得好像有人,悄悄跟在我們後面似的……」
「有人跟在我們後面?」祈煥藝不由詫然怔了下,也跟著朝店堂環顧一匝,道:「是誰?」
「是誰就不知道了!」湘青現在說話的神情,不像是找著一個有趣的話題,而是十分認真的道:「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祈煥藝輕輕「哦」了一聲。
「如果真有這回事的話,那是小姐姐在不可思議中的一種感受,跟蹤自己兩人的,又是誰?」
湘青凝得緊緊的臉鬆了開來,「咭」地一笑,又道:「嗯,那一定是我太過敏了,才會疑神疑鬼的想到這麼回事上。」
祈煥藝輕輕問道:「小姐姐,我們沿途下來,是不是給你發現了行跡可疑的人?」
「沒有啊!」湘青搖搖頭,道:「只是我心裡有這樣的想法而已。」
祈煥藝這一聽,不禁笑了起來。
兩人午膳過後,離開小鎮,繼續往前面走去。小兩口並非是為了省下一點錢,才不雇牲口的,他們喜歡這樣徒步而行。
靜悄悄行人少見的官道上,他們邊談邊走,必要時才施展一段路的輕功,兩人不但不感到累,而是認為別有情趣的。
他們是在一條迂迴兩折,兩邊濃林業業的官道上,眼前官道上沒有其他人,也沒有驢馬牲口經過,只有他們兩人。
湘青想到一件事上,「咭」地一笑,冒出一句話來,道:「看來有二十出頭了,不知道有沒有意中人?」
「誰?」祈煥藝聽來就像淋了一頭霧水。
「就是『雲中鳳』江家姐姐嘛!」湘青又是脆生生的一笑。
祈煥藝順著她話題,問道:「小姐姐,你有沒有問過她?」
湘青一努嘴,道:「又不像你們野男孩子,說話沒有遮攔,我跟江家姐姐才第二次見面,我也問不出口,這些話……就是問了,江家姐姐也是羞答答,不會回答的。」
祈煥藝莫名其妙挨上小姐姐的一頓搶白,若笑了下,只有沉默起來。
這一沉默,四下一片靜悄悄的,官道上只有他倆踩著泥地的腳步聲。
突然,官道左邊濃密的樹林裡,響起「刷刷」兩聲,兩點銀芒似的東西,迅捷如電,疾向走在官道上的兩人射來。
湘青聽音辨位業已察覺,但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就是口吐一個字的時間,也比不上射來兩抹銀芒的快速。
就在此一眨眼間裡,湘青自己身形閃挪,右腳飛起一腿,踢上藝弟弟膝彎處。
祈煥藝並非警覺遲鈍。而是在這毫無防患之下,驀然出現的襲擊。
湘青在心慌急促下,要藝弟弟避過此一襲擊,是以出手過重。
祈煥藝膝彎處,挨上小姐姐一腿,膝彎一頓,一個「餓狗吃屎」趴倒地上。
湘青一聲嬌叱,身形電掣,直撲樹林。
祈煥藝縱身躍起,看到官道泥地上,就是剛才自己兩人腳步過處,兩枚閃閃生光的銀針,他已知道自己挨上小姐姐一腿的原因。
他跟著湘青,卸尾撲進樹林,兩人四下搜找,一無所獲,只有出來樹林。
他們走來原來官道的地點,陽光照射下,地上兩枚銀針,晶光熠熠。
湘青彎下腰,要撿起地上兩寸多長的銀針,祈煥藝急急阻止,道:「小姐姐,慢著!」
湘青聽到此話,也給想了起來。
祈煥藝從樹林裡找來一條爬蟲,放到其中一枚銀針的針尖上,爬蟲抽搐一下,立即死去。
「小姐姐,這兩枚銀針是淬毒的!」祈煥藝用兩枝緞枝幹,像筷子似的把地上兩支銀針挾起,扔進宮道邊的溪溝裡。
這一來,卻把兩人困惑之餘,愣住了。
湘青回憶了下,道:「藝弟弟,剛才那人逸走的身法好快!」
「向我們發射銀針暗器的又會是誰?」祈煥藝不禁稱奇起來,道:「似乎對我們的行藏很清楚,才會找此地點,攔路暗襲。」
湘青道:「藝弟弟,咱們兩人的仇家,彼此生死不相容的,就只有『陰陽脂粉判』耿瀆,難道會是此賊?」
祈煥藝沉思了下,道:「不可有,此地北地江湖,除了我等外,陰山天幽峰外公他老人家,也要將此獠抓來置於死地……杯弓蛇影,寸步難行,耿瀆就是借了天大膽子,也不敢在此江湖露臉。」
湘青聽來有理,卻又不禁茫然道:「如此說來,那又是誰呢?」
接著又加上一句:「難道剛才那狗蛋,把『主』找錯了,找到我們身上來了!」
祈煥藝道:「從此人剛才逸去的身法看來,不是等閒之流,不可能陰錯陽差,張冠李戴,把人找錯的!」
「那又是誰呢?」湘青又把這話問了出來。
以眼前來說,顯然祈煥藝也回答不出來,突然想起把話題移轉,道:「小姐姐,你在前面小鎮飯店裡所說的,果然真有這一回事。」
「我說有人暗中跟蹤我們!」湘青也想到自己所說的那話上。
兩人還是繼續往前面走去,祈煥藝道:「敵暗我明,防不勝防,有了剛才那件事的發生,此後我們沿途就要格外小心才是。」
湘青百思不解,道:「藝弟弟,此人不知究竟是誰?我們兩人就是為了搜訪耿瀆行蹤,才出現江湖上,時間並不多久……」
頓了頓,又道:「除了那次永康城外擂台之會,和此番『福林寺』這回事外,我們跟江湖黑道中人物,接觸並不多啊?」
祈煥藝接口道:「小姐姐,官道暗器襲擊,眼前雖然是個謎,都會有揭開時候。」
兩人腳程匆匆,暮色輕籠時分,來到一處「洛水塘」鎮上。
他們找了一家宿食兼營的店家,在外面店堂吃過飯後,進來客店的客房。
祈煥藝把房門上了門閂後道:「小姐姐,我們還是像過去一樣,上半夜,下半夜,分撥替換休息。」
「你是防止那人,備夜再次找上我們?」湘青也已想到那回事上。
祈煥藝道:「是的,就是我在官道上說的,眼前情勢敵暗我明,我們不知道對方是誰?動機何在?但我們的行藏,已暴露在對方眼裡,對方只要取得有利的位置下,隨時可以向我們襲擊。」
一頓,又道:「是以在此情形之下,我們只有緊緊護守自己。」
湘青點點頭,同意藝弟弟的見解,就即道:「你上半夜休息,下半夜輪到我……我們才剛吃過晚飯,現在時間還早,先聊天談談。」
「聊天談談!」他們倆相對兒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
湘青微微一蹙眉,道:「白天官道上那件事,我愈想愈奇怪,『福林寺』對付『玄海羅漢』法空,我們兩人並沒有動手,只是壁上觀而已!」
祈煥藝接口道:「可能是永康城外擂台之會的那件事上……」
湘青道:「那次也並沒有結下『梁子』,你出手鐵蓮子,我用『天星銀羽針』打了淨凡和尚,後來你上擂台跟『竹笠山翁』谷真交手,給區公公他老人家擋了陣。」
祈煥藝道:「小姐姐,官道上暗器向我們襲擊,不會是恁空飛來的,一定有它的原因。」
湘青沉思了下,道:「藝弟弟,『陰陽脂粉判』耿瀆不敢露面此地江湖,會不會他另外那個師父?」
「你是指『竹笠山翁』谷真?」祈煥藝朝小姐姐這邊看來。
「是的。」湘青有這樣的猜測:「谷真來此地江湖,原來是為了他自己私人的事,無意中發現我們兩人行藏,就用淬毒銀針,暗中襲擊。」
祈煥藝道:「『竹笠山翁』谷真雖然是西南江湖上魔煞,卻也是列入前輩中人物,而且身懷之學,在我二人之上。」
他解釋的又道:「他無意中遇到我們兩人,若存心想要肇事,不會使用暗器,盡可在人跡稀絕的官道上,來見個高低真章。」
湘青見藝弟弟作這番解釋,想來也對,喃喃自語地道:「那又是誰呢?」
祈煥藝道:「小姐姐,現在我們不必為了此事去花腦筋,這是對方主動找上來的,一次不成會再有一次,只要我二人小心防患,不怕不揭開他廬山真面目!」
他們在客房裡談著時,遠處傳來梆鑼之敲聲,已是二更時分。
湘青聽到二更的梆鑼聲,道:「藝弟弟,你上床休息吧,我坐在桌邊椅子上,看看動靜如何?」
「我也不想睡。」祈煥藝站起身,朝這間寬敞的客房回頭一匝。
這間客房位於客店的邊沿一端,前後有兩扇窗,前窗推開是這客店後院,後窗外面是一條橫街。
祈煥藝指著後窗,道:「夜行人黑夜襲擊,不會兜入客店庭院,可能會從後窗而入。」
湘青「飛雲杖」執握在手,一努嘴,道:「這狗蛋敢破窗而入,我就迎著他腦袋,送他一杖!」
祈煥藝見小姐姐嬌憨迷人,推她到床沿一起坐下,道:「小姐姐,別為了此事生這麼大氣,此人夜晚找來這裡,由藝弟弟去對付就行了。」
湘青坐下祈煥藝旁邊,那股「狠勁」軟了下來,緊緊偎在他身邊,道:「藝弟弟,我怕那狗蛋會傷了你,如果他再次出手淬毒暗器……」
祈煥藝道:「如果稍有風吹草去情形發生,我們暗仗窗的兩邊,給對方一個迅雷不及掩耳的迎頭痛擊。」
一笑,又道:「小姐姐,那時對方雖然掌扣暗器,已不及使用了。」
湘青把話題轉了過來,輕輕道:「藝弟弟,我們這次離開商山爺爺『醫廬』,又走了不少路啦!」
祈煥藝道:「我們陪同孫師叔去陰山天幽峰,替外公治療病傷,不得不有此一行,小姐姐,只是辛苦了你。」
湘青臉上透出一縷春花般的笑容來,輕輕撞了他一下,道:「你跟小姐姐還說這些客氣話。」
祈煥藝握住她纖手,道:「小姐姐,這不是客氣話,我倆雖然尚未成親,先做到『相敬如賓』此四字。」
湘青「咭」地一笑,道:「酸溜溜的,這話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兩人在客房裡悄聲談著時,遠處傳來「篤篤篤噹噹噹」三響梆鑼聲,已是三更時分。
湘青一攏披落的長髮,道:「藝弟弟,我們才談·了幾句話,怎麼又是三更了,會不會是那更夫醉了酒,把梆鑼敲錯了!」
「不是更夫敲錯……」祈煥藝輕輕親了下小姐姐的手背,道:「我們在一起,有談不完的話,所以時間好像很快就過去了。」
湘青拉開床口棉被一角,道:「藝弟弟,現在已是三更了,你躺下吧!」
祈煥藝道:「小姐姐,現在是緊要的時刻,夜行人出手行動,都在三更前後,我不能睡!」
兩人緊緊偎坐在床邊,悄聲談著,防患那「不速這客」的夜行人來犯。
夜行人並未出現,似乎很快,又是梆鑼敲四更的聲音傳來了。
四更過後,不可能再有什麼變故發生,兩人摟在一起睡了過去。
祈煥藝耳朵一陣奇癢,把他「癢」醒過來,原來,小姐姐用一綹秀髮,在搗自己耳朵。
湘青見他睜眼醒來,脆生生的一笑,道:「你醒來啦,像豬似的這麼好睡!」
「這麼好睡?」祈煥藝手背揉眼,道:「四更倒床睡的,到現在才多久……難道你沒有睡?」
湘青道:「我陪你一起躺下,可沒有閉過眼!」
「哦!」祈煥藝輕輕吟了聲,道:「你怕會發生意外變故?」
湘青道:「我們兩人都睡著了,萬一有甚變故發生,怎麼辦?」
出乎於兩人意外之外,這晚上居然風平浪靜的過去,湘青道:「藝弟弟,昨天官道上那傢伙,會不會真是找錯了『主』,才找到我們身上來啦?」
祈煥藝沉思了下,道:「真是所謂『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可能對方知道我們昨晚已有防患,才沒有下手的。」
兩人離開「洛水塘」鎮後,往商山的「諸葛醫廬」方向而來。
行程匆匆,這日他們來到北離商山八十里的「神鴉崗」,這時,天色晌午過後,由於光天化日的靜空下,不須打尖休息,兩人攀登神鴉崗山麓而上。
這座「神鴉崗」取名「崗」,而不稱作「峰」,顯然山勢不高,但神鴉崗坡勢峻險,人煙稀絕,除了偶爾傳來鳥聲「啾啾」外,未聞其他聲息。
湘青道:「藝弟弟,這裡聽不到一絲聲響,靜得有點怕人!」
祈煥藝道:「這座『神鴉崗』占幅面積亦不遼闊,山勢也不高,我們很快可以攀登而過的。」
湘青輕輕「嗯」了聲,突然,她想到一回事上,道:「藝弟弟,截徑攔殺,這裡倒是一個很合適的地點呢!」
「截徑攔殺!」祈煥藝見小姐姐無意中說出此話,他心裡卻不由暗暗為之一震,不錯,如果有人襲擊,找來這裡,倒是一個很理想的地點。
他心念閃轉,想到昨日官道被襲的那回事上,微微一點頭,道:「是的,小姐姐,我們沿途多加注意。」
祈煥藝話落,一摸囊袋鐵蓮子,一摸肩背「青霜劍」,已有了個防患,迎待突然發生的變故。
「神鴉崗」山勢雖不高,卻是怪石崢嶸,山徑崎嶇曲折。
兩人走在一塊坡勢傾斜的崗腰草地,湘青舉手一指,道:「藝弟弟,那邊就是商山啦!」
祈煥藝一點頭,道:「不錯,那邊是去商山的方向。」
兩人找出方向,正要繞過坡地而過時,嶙崢巨石後面傳出一響「嘿嘿」冷笑聲,一抹身形晃閃而出,輕輕飄落草地。
祈煥藝由於聽到小姐姐此話,早已有了戒備,他朝飄落坡地那人看去。
那人穿著勁裝,體形瘦小,是個中等身材,臉上蒙著一塊黑色巾布,只露出閃射出冷電似的一對眼珠,看不清對方真面目。
祈煥藝伸手一攔湘青,站停不來,不亢不卑的向那蒙面人,道:「尊駕是否衝著在下兩人來的?」
蒙面人又是「嘿嘿」一笑,道:「不錯,區區就是恭候祈煥藝、諸葛湘青你兩人,在此『神鴉崗』等候兩位大駕。」
此人吐出聲音嘶啞、渾濁,叫人聽來有些刺耳。
祈煥藝目注一瞥,心裡卻是十分驚奇,此人說話音韻,從自己回憶中,都是頭回聽到,但他卻能叫出自己與小姐姐的姓名。
他心念閃轉,問道:「尊駕能否示下名號?」
「不必!」蒙面人聲音如冰滴石,又冷又硬。
湘青耐不住問道:「喂,昨日官道邊樹林,打出兩枚淬毒銀針,是不是你下的手?」
蒙面人「嘿嘿」連笑,道:「你兩人一次避過,此番第二次,該得把命留下!」
祈煥藝並非害怕,而是感到奇怪,是以不厭其詳問道:「尊駕究竟是誰?要與在下兩人捨命相拼?」
蒙面人吐出嘶啞渾濁的聲音,道:「我等劍下見個真章,在最後一劍尚未歸天前,自然知道區區究竟是誰?」
祈煥藝聽來更是詫異不已,此人顯然跟自己與小姐姐有深仇大恨。
難道是過去喪命自己暗器的淨凡和尚,他江湖上臭味相投的知己好友,此番前來截路報仇?
從蒙面人話中聽來,「洛水塘」鎮前官道,從旁邊樹林射去的兩枚淬毒銀針,是他下的毒手,此番又追蹤前來,顯然是要了斷一樁公案。
祈煥藝心念游轉,冷冷一笑,道:「尊駕又如何見個真章?」
蒙面人拔劍出鞘,道:「何必找話,劍下比個高下。」
露出蒙面巾布外,兩顆閃射如電的眼睛,朝兩人掃過一瞥,道:「免得區區多費手腳,你們兩人一起上來好了!」
祈煥藝見蒙面人跋扈乖張,盛氣凌人,冷然道:「不必!就由在下祈某一人對付你就夠了!」
蒙面人不再吐出嘶啞渾濁的話聲,「刷刷」兩聲,劍身寒光閃閃,在陽光照耀之下,揮出一道熠熠的劍花來。
祈煥藝退下兩步,右臂一舉,將「青霜劍」也拔了出來,頓時青虹耀芒,閃閃生光。蒙面人朝祈煥藝手上「青霜劍」注視了一下,暴叱道:「看劍!」
話落,「刷」的一聲,一招「白蛇吐信」,直向祈煥藝當胸指來。
祈煥藝微微一挪身,左手劍訣一領,由右而左,身轉「山翁解袍」之式,劍花一繞,反截而下。
蒙面人一劍走空,忙將右臂往回一帶,振肘翻腕,一式「巧女採蓮」,劍挾勁風,疾向祈煥藝的左腿,截斬過去。
祈煥藝一提步,「登山望日」之式,避過一劍,手中劍一圈一吐,招走「龍形九劍」中的「金龍舒甲」一式,叱聲:「著!」反向蒙面人的面門挑來。
他出此一式,要掀掉蒙面人臉上布巾,要一看對方的廬山真面目。
如若素昧生平並不相識,臉上又何必罩上布巾?
蒙面人似乎已知對方此劍出手的含意,霍地一矮身,只差二寸,劍身抹著耳輪而過。
蒙面人「嘿嘿」陰笑,虎口含勁,猛力將劍向上一提,「噹」聲金鐵交鳴聲中,兩劍交擊,濺出一陣火花。
兩人不約而同,縱後兩步,名家交手,迅如風飄,疾若電掣。
祈煥藝和蒙面人在「神鴉崗」山坡上,才一照面,已拆了四式六招。
諸葛湘清雖未插手其間,她一手「飛雲杖」,一手「銀羽針」凝視著場子,替藝弟弟把場,只要藝弟弟稍有錯失,立即出手。
眼前場中兩人,卻是勢均力敵,蒙面人雖臉上蒙著布巾,無法看出他臉色神情,但從他兩眼透射的光芒中,似乎對祈煥藝出劍的勁道中,出於估計之外,感到十分意外。
蒙面人一聲暴喝,換過一套「五行劍」劍法,這套劍法變化無窮,神妙非凡,一展開來,宛如銀虹翩空,夭矯窮舞,向祈煥藝週身穴道要害,著著刺來。
祈煥藝一聲暴叱道:「好劍法!」
他將恩師一微上人所傳的「龍形九劍」劍法,反覆施展而出。
「神鴉崗」峰腰山坡上,雙劍飛舞,化成一青一白兩條冷虹,一來一往,進退攻守,猶如龍飛鳳舞,打得火爆熾烈。
兩人這一交手,已是三十多回合,不分勝負,打得難分難解。
從蒙面人兩顆連連閃轉的眼色神情中,似乎對祈煥藝所懷之學,已估計錯誤,而出於自己意料之外。
雙方戰到熾烈之際,祈煥藝忽然虛晃一劍,一個「鷂子撲轉」身法,跳出場外。
蒙面人嘿聲一笑,吐出嘶啞的聲音道:「祈煥藝,你想脫身逃跑麼?」
邊上湘青聽到面人此話,她並不顯得慌張,而是臉色凝重,朝二人游轉看來。
蒙面人嘴裡說出這話,手眼並沒有閒下,躍身縱起,一個「倦鳥歸林」之勢,向祈煥藝背後直撲過來,手中劍霜地一指,一個「玉女投梭」之式,直向祈煥藝的背心刺去。
祈煥藝並非真的敗退,他是變招易式,使出「龍潛於淵」取勝絕招。
他躍身縱起時,身形故意一頓,等蒙面人一劍刺來,他突將肩頭一卸,右臂疾轉,劍尖反向蒙面人的心窩指到。
蒙面人猛將右臂一撤,凝住劍身,身形閃挪之際,一式「餘暉斜照」,將對方劍身格住,一挑一想要震脫對方手中寶劍。
就在此剎那之際,祈煥藝身子扭轉,迅若電掣,自左而右……寒光閃處,一式「穿雲摘星」,冷電似的掃向蒙面人。
敢情蒙面人自傲輕敵,已札下三分的敗跡,祈煥藝沉著應付,步步為營,不敢稍有疏忽,把眼前這個局面穩住。
蒙面人見對方凌厲一劍掃來,急急施展一個「早地拔蔥」,湧身向外跳去。
邊上的湘青,有跟祈煥藝同樣的想法……
此人是誰……如若素昧平生,並不相識,彼此都是陌生的,又何必鬼鬼祟祟,見不得人似的臉上蒙著巾布。
她見藝弟弟虛晃一劍,縱身跳出場外,知道並非敗落,那是以退為進,使出絕招取勝。
湘青要揭開蒙面人的底細、身份,右手「黑犀飛雲杖」,左手「天星銀羽針」已緊扣掌心。
她對祈煥藝知道很清楚,眼前這場激戰,藝弟弟不但不會敗落,制敵就在眼前。
湘青配合祈煥藝劍勢,志要取掉蒙面人臉上這塊巾布。
蒙面人躍身向外縱去,足尖才始拔起,青芒一道,一聲「嘶」的輕響,左肩已挨上「青霜劍」,劃出一條五寸血痕。
就在此同一剎那間,湘青「銀羽針」彈指出手,她並不打蒙面人身上致命穴道,而是用了過去區公公教她的「飛花揚雨」暗器手法。
這格「銀羽針」自湘青纖手電射而出,竟若通靈似的,凌空扭轉拐彎,不偏不斜,分毫未差,搭上蒙面人臉上巾布鼻尖那端隆起之處……
那枚「銀羽針」針尖搭上巾布一端,並不停止下來,還是直向前電掣而去,巾布也跟著「銀羽針」朝蒙面人之臉飛去。
蒙面人臉上巾布給「銀羽針」揭去,他臉形就露了出來。
湘青看到蒙面人廬山真面目,詫然一聲輕呼,殊感意外的道:「哦,是他!」
蒙面人輕估對方,左肩挨上祈煥藝一劍,不敢再戀戰逗留,疾馳逸去。
剛才那一幕,顯然也落入祈煥藝眼裡,指著地上那塊黑色蒙面巾布,向湘青驚詫不已的道:「小姐姐,追蹤攔截咱們的,怎麼會是他?」
原來追蹤攔截祈煥藝和湘青兩人的,就是過去在「福林寺」禪房露臉,後來又和「玄海羅漢」法空等一起上鐵柱峰,比武尚未終了,就匆匆離去的那個奇醜不堪的中年武士——「幻影修羅」賈銘浩。
他兩人還不知賈銘浩姓名……湘青百思不解,困惑不已,道:「藝弟弟,那個醜八怪陰魂不散,追蹤攔截咱們則什?」
顯然眼前的祈煥藝,也正在尋找這個答案,他見小姐姐問此話,劍眉軒動道:「難道此人是替『玄海羅漢』法空報仇,才找上咱們的?」
湘青道:「法空賊禿驢是給區公公一記『驚雷天罡掌』打回姥姥家的,又不是喪命在咱兩人之手!」
微微一頓,又道:「那醜八怪當時並未在場,但事後也會有人告訴他的。這混蛋傢伙,莫名其妙打上咱們!」
祈煥藝臉色凝重,若有所思的道:「不會『莫名其妙』,一定有原因的……」
他想到剛才那一場比鬥場面,又道:「那醜八怪功夫委實不輸入,若不是他自傲輕敵,今天咱兩人會栽在他手裡。」
「他找上咱們又是什麼原因呢?」湘青眨動兩顆星星般的眸子,朝藝弟弟看來。
祈煥藝道:「現在還不清楚,相信以後總會知道的,但是我覺得有點奇怪……」
「奇怪?」湘青道:「藝弟弟,什麼事情使你覺得奇怪?」
祈煥藝道:「剛才那醜八怪的臉形容貌,在我回憶中從沒有遇到過,他那嘶啞、混濁的口音,也是我第一次所聽到,可是他那矯捷的身法……」
「身法?」湘青兩眼直直地,朝向藝弟弟這邊看來。
祈煥藝道:「不錯,醜八怪那一套矯捷的身法,我好像在哪裡照面會過……」
「照面會過?」湘青把話意換了過來道:「你是說曾經跟他打過架?」
祈煥藝說道:「是的,但在我回憶中,從未會過這樣一個人!」
兩人懷著百思不解的疑團,翻過「神鴉網」,向商山而來。
諸葛玉堂、侯陵二老,看到這對金童玉女回來,高興不已,侯陵朝兩人身後望了眼,問道:「藝兒,湘兒,你們把孫師叔扔去什麼地方啦?」
祈煥藝將三人上陰山天幽峰那段經過,告訴了兩位老人家,接著道:「孫師叔用內家真力治癒外公兩腿,但他老人家自己身體受到了虧損,他去陝西藍田找一位方外知友,索取順氣補血的秘方。」
湘青將邵原鎮鎮郊「福林寺」的前後經過,也都說了下,又道:「後來區公公用『驚雷天罡掌』,才把法空賊禿驢除掉的。」
「驚雷天罡掌!」諸葛玉堂昔年遊俠江湖時,從傳聞中曾聽到過此門武功,他視線投向侯陵道:「這位區前輩竟懷有此等絕世武技!」
侯陵道:「『九幽毒磷爪』歹毒,霸道非凡,這位區朋友將『玄海羅漢』法空伏誅,不啻替朗朗乾坤,除掉一個大害。」
祈煥藝見話題到此時,想到了「神鴉崗」那回事,也告訴了二老,接著道:「那個醜八怪,明知小姐姐跟他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卻是暗中襲擊,追蹤攔截,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玉堂道:「藝兒,剛才聽你說來,那醜八怪不像是受了唆使……」
湘青接口道:「爺爺,我和藝弟弟根本就不認識那個醜八怪!」
侯陵道:「捨命相搏,最後落得一個不是傷,便是亡……那醜八怪兩次向你二人襲擊、攔截,其中一定有原因的。」
微微一頓,又道:「眼前雖是一個撲朔迷離的謎,以後相信自會知道。」
兩人回來「諸葛醫廬」後,雖然他們尚未成親拜過天地,已是似膠如漆,黏在一起了。
湘青想到那回事上,輕輕一笑道:「藝弟弟,咱們現在就不必吃上飯店,睡落客店啦!」
「本來嘛……」祈煥藝也笑了起來道:「這是旅途腳程中,才不得不如此的。」
湘青道:「今年過年,爺爺會將侯爺爺留下來的,咱倆就不能在家過年啦!」
「怎麼說?」祈煥藝尚未會意過來。
祈煥藝道:「明年元宵,咱們要赴川南金陽三『鐵佛寺』之約,還要去江家姐姐家,川南相隔此地有不少路,咱們可不能一縱就到的。」
祈煥藝道:「明年『鐵佛寺』之約,爺爺和侯爺爺,還有陰山天幽峰的外公,他們三位老人家,不知道去不去?」
湘青指了指外面大廳,悄悄道:「藝弟弟,咱們說話小聲一些,別給廳上兩位老人家聽到。」
祈煥藝聽不出話中含意,輕輕「哦」了聲。
湘青輕輕又道:「上次聽爺爺和侯爺爺他們說來,區公公此門『驚雷天罡掌』武功,該是天下無雙的絕技,還有那『星海三尊』三位前輩,以他們四位老人家所懷之學,要對付『雷木尊者』牛星諸流,相信只有餘刃……」
祈煥藝聽到這裡,接口道:「小姐姐,你是說爺爺、侯爺爺、外公等,不必赴『鐵佛寺』之約?」
湘青努努嘴,道:「這是咱倆自己說著,去還是不去,要聽恁他們的意思哩!」
小兩口鶼鶼鰈鰈在「諸葛醫廬」,時間就在他們身邊悄悄過去。
這天,兩人在房裡喁喁輕語時,大廳傳來諸葛玉堂的聲奮道:「湘兒,快出來,有客來訪。」
「有客來訪!」湘青不禁詫然怔了下,視線投向祈煥藝道:「藝弟弟,是誰會來這兒諸葛醫廬找咱湘青?」
祈煥藝也感到非常意外,但是剛才從廳上諸葛爺爺話聲中聽來,來訪的是友非敵,他立即說道:「來訪是誰,咱們出去一看就知道。」
兩人從裡間來到大廳,見一個五短身材,精壯矯捷的中年人,看到湘青出來大廳,就行了個跪拜大禮,道:「小的『翻天手』喬峰,見過少幫主。」
諸葛玉堂見此穿長袍的大男人,向自己孫女兒施了這樣一個大禮,不由給嚇了一跳,心忖:「這又是怎麼回事?」
「九指神偷」侯陵,同樣感到驚奇,但是當他聽到此「翻天手」喬峰,口稱湘青「少幫主」時,已知道對方是誰了。
窮家幫中弟子上下有序,最重禮節,湘青是窮幫幫主「追命俏羅剎」潘七姑衣缽傳人,此人顯然是窮家幫中弟子,是以才口稱「少幫主」,向湘青施了這樣一個跪拜大禮。
湘青看到二老這付神情,臉一紅,道:「喬峰,你忘啦,我告訴過你,別行大禮,叫我為湘姑娘就行了!」
這位窮家幫川省總舵主,站立一邊,還是十分肅穆的道:「是,湘姑娘。」
邊上祈煥藝道:「喬總舵主,您諒是遠從川省來此,此來找上湘姑娘,是否有重要事情?」
喬峰對湘青由於幫中上下有序,不敢有所怠慢,而對祈煥藝,也就是普通一般的談話了。
他一點頭,道:「是的,祈少俠,喬某接到窮家幫川省瀘州分舵,分舵主『爬山虎』范士傑的『雞毛報』,才知道『五福莊』遭黑道高手所犯,秦玉陽與杜采頻夫婦兩人受傷……」
湘青聽到這些話,立即注意起來,她把喬峰替爺爺、侯爺爺引見過後,道:「喬峰,你請坐下……犯『五福莊』的,是哪裡來的人物?」
「翻天手」喬峰道:「小的接到瀘州分舵主『爬山虎』范士傑的『雞毛報』,才知道瀘州『五福莊』,發生了變故,同時,『雞毛報』有指出您湘姑娘名字……」
微微一頓又道:「小的見『雞毛報』上指稱,秦家夫婦向窮家幫中弟子,探聽湘姑娘,和祈少俠的行蹤下落,小的就去瀘州『五福莊』一趟。」
祈煥藝接口問道:「喬總舵主,秦家夫婦兩人的傷勢重不重?」
喬峰道:「喬某去『五福莊』探訪,他夫婦倆肩背和腿彎處裹上白布,傷勢看來似乎並不嚴重。」
他視線投向湘青這邊,又道:「秦夫人采頻姑娘問小的,湘姑娘和祈少俠的行蹤下落……」
湘青一點頭,道:「對啦,你又如何知道,我和祈少俠在這裡商山『諸葛醫廬』的?」
喬峰道:「小的起先並不知道,後來去『雙花鎮』月眉山莊探問,才知道湘姑娘您和祈少俠已回商山『諸葛醫廬』。」
祈煥藝接問道:「喬總舵主,此番犯『五福莊』的,是哪一路人物?」
喬峰道:「據秦家夫婦倆稱,犯『五福莊』的只是單身一人,本領卻是十分高強!」
「單獨一人!」湘青聽來詫異問道:「喬峰,那人是誰啊?」
喬峰道:「據秦玉陽說,那人自稱『幻影修羅』賈銘浩。」
「『幻影修羅』賈銘浩?」祈煥藝回憶中,第一次聽到這樣一個稱號。
其實祈煥藝和湘青,兩人都曾經見過的,那次鐵柱峰比武,就在「玄海羅漢」法空旁邊的那人。
湘青還悄悄指著他,向祈煥藝說,這樣一個「醜八怪」。
但「幻影修羅」賈銘浩,並未出場露一手,是以二人雖然見過,卻不知此人是誰。
湘青向諸葛玉堂、侯陵兩人這邊問道:「爺爺,侯爺爺,您們有沒有聽到過『幻影修羅』賈銘浩,這樣一個人?」
諸葛玉堂沉思中搖搖頭。
侯陵道:「湘兒,這是後起晚輩,侯爺爺沒有聽到過此一名字。」
湘青明眸閃轉,問道:「喬峰,秦家夫婦有沒有告訴你,犯『五福莊』的是何等樣人物?」
「翻天手」喬峰道:「采頻姑娘曾經說過,那人年紀四十多歲,體態頎長,一付容貌卻是奇醜不堪!」
「體態頎長……奇醜不堪……」祈煥藝聽到此話,脫聲道:「小姐姐,難道會是他?」
湘青也想到那回事上,困惑不已道:「此人在『神鴉崗』追蹤攔截咱二人,結果落個鎩羽而退,現在卻去了瀘州,找上秦玉陽、杜采頻,這又是怎麼回事?」
喬峰問道:「湘姑娘,您和祈少俠知道此人?」
祈煥藝就把「洛水鎮」鎮郊官道邊樹林,用淬毒銀針襲擊,和「神鴉崗」的那段經過,簡要的說了下,接著道:「我和湘姑娘,跟此人素昧生平,並不相識,卻是陰魂不散,找上咱們。」
喬峰道:「不錯,秦夫人采頻姑娘說,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指他們夫婦兩人,跟湘姑娘與祈少俠,助紂為虐,一丘之貉……」
一頓,又道:「喬某發覺此事並不單純,可能還有其他原委,才會把湘姑娘和祈少俠牽連在內,是以不用窮家幫『雞毛報』傳訴,自己來商山『諸葛醫廬』一次。」
「其他原委!」祈煥藝聽到此四字,不禁啼笑皆非……根本毫不相識,何來其他原委?
湘青問道:「喬峰,後來那『幻影修羅』賈銘浩,如何會退出『五福莊』的?」
喬峰道:「瀘州分舵主『爬山虎』范士傑,是小的師弟,手上功夫不錯,跟秦家夫婦也相識,那天正巧帶了窮家幫弟子,經過『五福莊』,聽到裡面有廝殺聲傳來,不禁心裡好奇,進到裡面看時,秦家夫婦聯手對付賈銘浩,卻是連連敗落,他上前助了一臂之力……」
湘青接口道:「這樣才把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打跑的?」
喬峰道:「是的,秦家夫婦知道范士傑底細,就請他探聽您湘姑娘,和祈少俠的下落。」
邊上靜靜聽著的侯陵,道:「藝兒,湘兒,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在你們想來跟他素昧平生,搭不上任何關係,但現在從這位喬總舵主所說聽來,其中可能尚有錯綜複雜的原因。」
諸葛玉堂接口道:「你二人最好主動找上他,不妨問個清楚明白。」
「主動找上他?」湘青眨動眼眸道:「爺爺,他暗咱明,我和藝弟弟去哪裡找那個賈銘浩?」
侯陵道:「這位喬總舵主從瀘州來此,你二人不妨在瀘州一帶探訪……」
一點頭,又道:「不錯,敵暗我明,相信那賈銘浩也會知道,你等在探聽他的行蹤,說不定他會再次找上你二人。」
諸葛玉堂接口道:「『風林樵夫』區正,乃是宇內一位奇人,更有『星海三尊』之助,金陽山『鐵佛寺』之約,定是迎刃而解……」
湘青聽出弦外之音,立即道:「爺爺,您和侯爺爺,不準備赴『鐵佛寺』之約?」
諸葛玉堂道:「湘兒,並非是你爺爺、侯爺爺怕事,況且還有你父母之仇尚未了斷,但人多並非勢眾……」
話題移轉,又道:「你二人赴金陽山『鐵佛寺』之約,時間雖是明年元宵,把沿途腳程算上,你們抵達川南時間也差不多了。」
侯陵道:「現在由於『幻影修羅』賈銘浩之故,你二人不妨提前進川……」
一指旁邊「翻天手」喬峰,又道:「你們有事需要聯絡時,這就偏勞喬總舵主的『雞毛報』好了。」
「翻天手」喬峰在「諸葛醫廬」逗留一宿,先一步離商山返川。
祈煥藝和湘青,在爺爺和侯爺爺殷殷叮嚀之下,第三天亦踏上征程。
路上,他倆有說不完的話……湘青又想到那回事上,一努嘴道:「藝弟弟,咱們又要吃上飯店,睡落客店啦!」
祈煥藝很瞭解湘青的心理,一笑道:「小姐姐,這是不得已才如此的,你我公案子斷,安居家中也就不會上飯店,睡客店了。」
湘青輕輕「嗯」了聲,移轉到另外一個話題上,道:「藝弟弟,那個醜八怪究竟是誰,好像跟咱信有深怨深仇似的?」
祈煥藝把過去的話又說了出來,接著道:「這個『謎底』不會拖得很久的,過去咱們只知道這是個『醜八怪』,喬峰來商山—次後,已知道他的名號叫『幻影修羅』賈銘浩……」
湘青接問道:「那個賈銘浩幹嘛陰魂不散,不但找上咱倆,還找上瀘州『五福莊』,秦玉陽、杜采頻夫婦二人那裡!」
祈煥藝道:「就像侯爺爺說的……只是咱們現在不清楚,其中可能有錯綜曲折的原因呢!」
湘青氣呼呼一付嬌啼的神情,道:「咱們此次赴瀘州,一定要把那個賈銘浩揪出來,向他問個清楚明白。」
祈渙藝道:「侯爺爺也有這樣說過,他若知道咱們進川,說不定會再次找來。」
現在他倆的腳程,就是上次他們回商山的那條路,是以走來並不生疏。
行程匆匆,舊地重遊,二人又來邵原鎮,湘青輕輕一笑,說道:「藝弟弟,咱們此來邵原鎮,就住過去區公公住的西大街那家『惠安客店』。」
祈煥藝當然不會不同意,他朝天色望了眼,說道:「現在已是吃飯時分,咱們還是去那家『會仙樓』,吃飯過後,再投宿『惠安客店』。」
湘青咯咯笑著道:「你比我記得更清楚!我只想到『惠安客店』,你連那家『會仙樓』也想起來了!」
她朝祈煥藝目注一瞥,又道:「藝弟弟,會不會又有人,把花生扔進咱們酒杯裡?」
祈煥藝見她問得出奇,也就含笑回答道:「小姐姐,像區公公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用不可思議的暗器手法,將花生扔進咱們酒杯,環顧天下武林,就不會很多了!」
兩人來到「會仙樓」樓上雅座,找了一張靠牆沿桌子坐下,待店伙端上酒菜後,他們就吃喝起來。
湘青一指樓廳窗欄處,道:「上次來『會仙樓』,咱們就坐那張桌座,現在有客人啦!」
一笑,又道:「今兒咱們來這裡,不知道又會遇到誰?」
祈煥藝含笑道:「小姐姐,所謂『奇跡、巧遇』都是在不期然中發生的,若是你真想要等一個奇跡發生,那是你等八輩子也不會發生的。」
祈煥藝說的不錯,他們來邵原鎮,吃「會仙樓」,睡「惠安客店」,好的壞的都沒有遇到,就這樣過去了……似乎腳程很快,前面就是瀘州了。
湘青問道:「藝弟弟,咱們此來瀘州,先訪『五福莊』秦玉陽、杜采頻,還是先去找『爬山虎』范士傑?」
祈煥藝道:「咱們來這瀘州,主要是搜訪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的下落,不妨先進城看看情形,再決定行止。」
兩人進來城裡,也就像湘青所說的,又是吃飯店,睡客店。他們在城裡兜了一圈,已近晌午時分,就來到南門大街——家樓高兩層的「悅來居」飯店。
兩人正在樓廳吃喝時,樓梯口處,傳來一陣吆呼聲,那個店伙大聲在道:「嗨,你這個小要飯,要飯竟要進門上樓來啦!」
湘青是窮家幫裡的少幫主,對「要飯」此兩字,聽來特別注意,側臉朝樓梯的那端看去……
一個十四五歲,衣衫襤褸的小要飯,手裡拿著一張紙箋似的東西,給店伙擋住,不能進入樓廳,兩眼東張西望,朝樓廳的每張桌座看來。
他嘴裡在喃喃道:「大……大爺,咱……咱上樓不是來要飯的,是替人家送封信來的。」
祈煥藝也看到樓梯口那一幕,悄聲道:「小姐姐,那小要飯手裡拿了什麼東西,上樓來是不是找你的?」
湘青心裡也有此想法,就想了想,道:「等等看那小要飯情形……」
她把「黑犀飛雲杖」,放到桌邊顯明之處。
那店伙聽小要飯說是替人送信,不是乞討上樓來的,就放他進入樓廳。
小要飯手裡拿著一封信似的紙箋,肩上沒有背袋,顯然是窮家幫中的小乞兒。
他一邊走,一邊朝樓廳每張桌座注意了一眼,當經過湘青他們那張桌座,對放在桌腳邊那根「黑犀飛雲杖」卻是視若無睹,並不顯得觸目注意。
湘青心裡暗暗嘀咕:「這小要飯上樓來,不是來找我湘青?」
小要飯在樓廳兜了一圈,又走來兩人的桌座邊,當他注意到祈煥藝時,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祈煥藝那把「青霜劍」,又朝祈煥藝身上衣衫多看了眼,才彎彎腰,道:「您……您這位是不是姓……姓『祈』?」
祈煥藝見小要飯不是找上小姐姐,而是找到自己身上,感到十分意外。
現在小要飯把姓說對,顯然並沒有找錯人,是以微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姓『祈』,有什麼事嗎?」
小要飯見找對人了,把手裡那封信往桌上一放,似乎完成了一項滿意的工作,「嘻」的一笑,道:「祈少爺,這封信是有人叫咱送來給您的。」
說過此話,轉身匆匆地下樓而去。
祈煥藝不禁愣了下,視線從桌上那信,移到湘青臉上,道:「小姐姐,這封信不知是誰叫那小要飯送來的?」
湘青也感到困惑而意外不已……
她突然想了起來,道:「不會錯,過去侯爺爺曾說過……可能就是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知道咱們已來瀘州,同時乜知道咱們來這家酒樓,就叫剛才那小要飯,送來了『挑戰書』!」
祈煥藝聽湘青此話後,點點頭,道:「小姐姐說得對,看這個『幻影修羅』賈銘浩在信上寫些什麼?」
祈煥藝打開那封信看去,他看到紙箋上數字,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那是驚詫、意外、困惑、迷惘……一連串錯綜複雜的神悄,布在他臉上。
對座的湘青看到祈煥藝這付臉色神情,不禁問道:「藝弟弟,賈銘浩在信上寫些什麼?」
「不是賈銘浩送來的信!」祈煥藝把手裡那封信,遞了過去。
湘青朝信上看去,上面既無「落款」,也無「具名」,只有寥寥數字……
「幻變千影非本形,假名假號賈銘浩。」
她看到紙箋上這數字,臉上浮現起跟祈煥藝同樣的神情,嘴裡喃喃在說:「假名號……『賈銘浩』……」
湘青視線投向祈煥藝這邊,把信送了回去,道:「藝弟弟,從紙箋上數字看來,『幻影修羅』賈銘浩,他那張臉並非廬山真面目,而『賈銘浩』也就是『假名號』的諧音,亦非是他本來名號!」
祈煥藝道,「居然還有這麼一回曲折迷離的經過!但那『賈銘浩』又是誰呢?」
湘青突然想了起來,道:「送此信來的人,相信知道其中底細內委,剛才應該把那小要飯叫住,問他是何等人物,送上這封信來的?」
祈煥藝劍眉一軒,道:「那小要飯就是窮家幫中弟子,咱們只要找上城郊『爬山虎』范士傑處,他是此地窮家幫分舵主,請他找出那名小要飯,就不難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了。」
湘青點點頭,道:「咱們就去找他。」
「爬山虎」范士傑,對此二位不速之客來到,並不感到意外。
祈煥藝把晌午時分,「悅來居」飯店那段經過說後,接著道:「范分舵主,勞您駕,最好把送信的那名窮家幫弟子,找來問個清楚。」
范士傑是瀘州窮家幫分舵主,顯然對瀘州城內街市買賣有些清楚,隨立即問道:「祈少俠,是不是南門大街那家『悅來居』?」
湘青接口道:「不錯,就在南門大街上。」
她把那小要飯的臉相特徵說了下,又道:「范士傑,你能不能把那小要飯找來此地?」
范士傑點頭,道:「這孩子叫『小乙兒』,是個父母俱逝的孤兒,平時很聰明,很靈活的,咱馬上把小乙兒找來這裡。」
他向廟中一名窮家幫弟子吩咐了下,接著道:「你將小乙兒帶來此地,速去速回。」
那名窮家幫弟子彎彎腰離去。
祈煥藝將那張離奇紙箋,給范士傑看過後,道:「紙箋所寫,不會是空穴來風,顯然眼前此賈銘浩,非他本名本姓,廬山真面目。」
湘青接口道:「叫小乙兒送信來的那人,他能揭開此謎底,顯然也知道那個賈銘浩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們正談著時,那個窮家幫弟子已帶著小乙兒進來廟殿;小乙兒向范士傑磕了個頭,問道:「分舵主,您叫小乙兒來有什麼事?」
范士傑沒有接下回答,指著座椅上的湘青,道:「小乙兒,快向湘姑娘磕頭跪拜!」
「她……她是誰啊?」小乙兒怔了一下,敢情窮家幫中弟子雖上下有序,但對外間人沒有這套禮數。
范士傑一瞪眼,道:「小鬼頭,囉嗦!此乃天下窮家幫的少幫主,你這個尚未上『袋』的弟子,平時想見還見不到呢!」
小乙兒「咚」的一聲在湘青跟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湘青見他站起後,說道:「小乙兒,咱湘姑娘要問你一件事。」
小乙兒一彎腰,道:「少幫主吩咐就是!」
邊上范士傑道:「小乙兒,稱『湘姑娘』,別叫『少幫主』。」
「是,分舵主!」小乙兒雖是個小要飯,卻也乖巧伶俐。
湘青問道:「小乙兒,剛才『悅來客』那封信,是誰叫你送來的?」
小乙兒道:「回湘姑娘,是一位文巾儒衫,年紀二十左右的書生,叫咱小乙兒送來的。」
「文巾儒衫,年紀二十左右……」祈煥藝不禁暗暗一怔道:「自己所接觸黑白道中,從未見過這樣人物,此人是誰?」
小乙兒一指旁邊祈煥藝,又道:「那位相公告訴了這位少爺的衣衫打扮,姓什麼……說是在那家『悅來居』樓上喝酒,咱就把信送來了。」
祈煥藝聽來更是驚詫不已,對方知道自己形相衣著,姓什麼,同時還知道自己在「悅來居」喝酒。
湘青緩緩一點頭,又問道:「小乙兒,那位相公過去你認不認識,那信是在什麼地方交給你的?」
小乙兒道:「回湘姑娘,那位相公小的過去並不認識,中提前進川……」
一指旁邊「翻天手」喬峰,又道:「你們有事需要聯絡時,這就偏勞喬總舵主的『雞毛報』好了。」
「翻天手」喬峰在「諸葛醫廬」逗留一宿,先一步離商山返川。
祈煥藝和湘青,在爺爺和侯爺爺殷殷叮嚀之下,第三天亦踏上征程。
路上,他倆有說不完的話……湘青又想到那回事上,一努嘴道:「藝弟弟,咱們又要吃上飯店,睡落客店啦!」
祈煥藝很瞭解湘青的心理,一笑道:「小姐姐,這是不得已才如此的,你我公案子斷,安居家中也就不會上飯店,睡客店了。」
湘青輕輕「嗯」了聲,移轉到另外一個話題上,道:「藝弟弟,那個醜八怪究竟是誰,好像跟咱信有深怨深仇似的?」
祈煥藝把過去的話又說了出來,接著道:「這個『謎底』不會拖得很久的,過去咱們只知道這是個『醜八怪』,喬峰來商山一次後,已知道他的名號叫『幻影修羅』賈銘浩……」
湘青接問道:「那個賈銘浩幹嘛陰魂不散,不但找上咱倆,還找上瀘州『五福莊』,秦玉陽、杜采頻夫婦二人那裡!」
祈煥藝道:「就像侯爺爺說的……只是咱們現在不清楚,其中可能有錯綜曲折的原因呢!」
湘青氣呼呼一付嬌啼的神情,道:「咱們此次赴瀘州,一定要把那個賈銘浩揪出來,向他問個清楚明白。」
祈渙藝道:「侯爺爺也有這樣說過,他若知道咱們進川,說不定會再次找來。」
現在他倆的腳程,就是上次他們回商山的那條路,是以走來並不生疏。
行程匆匆,舊地重遊,二人又來邵原鎮,湘青輕輕一笑,說道:「藝弟弟,咱們此來邵原鎮,就住過去區公公住的西大街那家『惠安客店』。」
祈煥藝當然不會不同意,他朝天色望了眼,說道:「現在已是吃飯時分,咱們還是去那家『會仙樓』,吃飯過後,再投宿『惠安客店』。」
湘青咯咯笑著道:「你比我記得更清楚!我只想到『惠安客店』,你連那家『會仙樓』也想起來了!」
她朝祈煥藝目注一瞥,又道:「藝弟弟,會不會又有人,把花生扔進咱們酒杯裡?」
祈煥藝見她問得出奇,也就含笑回答道:「小姐姐,像區公公這樣一位絕世高手,用不可思議的暗器手法將花生扔進咱們酒杯,環顧天下武林,就不會很多了!」
兩人來到「會仙樓」樓上雅座,找了一張靠牆沿桌子坐下,待店伙端上酒菜後,他們就吃喝起來。
湘青一指樓廳窗欄處,道:「上次來『會仙樓』,咱們就坐那張桌座,現在有客人啦!」
一笑,又道:「今兒咱們來這裡,不知道又會遇到誰?」
祈煥藝含笑道:「小姐姐,所謂『奇跡、巧遇』都是在不期然中發生的,若是你真想要等一個奇跡發生,那是你等八輩子也不會發生的。」
祈煥藝說的不錯,他們來邵原鎮,吃「會仙樓」,睡「惠安客店」,好的壞的都沒有遇到,就這樣過去了……似乎腳程很快,前面就是瀘州了。
湘青問道:「藝弟弟,咱們此來瀘州,先訪『五福莊』秦玉陽、杜采頻,還是先去找『爬山虎』范士傑?」
祈煥藝道:「咱們來這瀘州,主要是搜訪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的下落,不妨先進城看看情形,再決定行止。」
兩人進來城裡,也就像湘青所說的,又是吃飯店,睡客店。他們在城裡兜了一圈,已近晌午時分,就來到南門大街一家樓高兩層的「悅來居」飯店。
兩人正在樓廳吃喝時,樓梯口處,傳來一陣吆呼聲,那個店伙大聲在道:「嗨,你這個小要飯,要飯竟要進門上樓來啦!」
湘青是窮家幫裡的少幫主,對「要飯」此兩字,聽來特別注意,側臉朝樓梯的那端看去……
一個十四五歲,衣衫襤褸的小要飯,手裡拿著一張紙箋似的東西,給店伙擋住,不能進入樓廳,兩眼東張西望,朝樓廳的每張桌座看來。
他嘴裡在喃喃道:「大……大爺,咱……咱上樓不是來要飯的,是替人家送封信來的。」
祈煥藝也看到樓梯口那一幕,悄聲道:「小姐姐,那小要飯手裡拿了什麼東西,上樓來是不是找你的?」
湘青心裡也有此想法,就想了想,道:「等等看那小要飯情形……」
她把「黑犀飛雲杖」,放到桌邊顯明之處。
那店伙聽小要飯說是替人送信,不是乞討上樓來的,就放他進入樓廳。
小要飯手裡拿著一封信似的紙箋,肩上沒有背袋,顯然是窮家幫中的小乞兒。
他一邊走,一邊朝樓廳每張桌座注意了一眼,當經過湘青他們那張桌座,對放在桌腳邊那根「黑犀飛雲杖」卻是視若無睹,並不顯得觸目注意。
湘青心裡暗暗嘀咕:「這小要飯上樓來,不是來找我湘青?」
小要飯在樓廳兜了一圈,又走來兩人的桌座邊,當他注意到祈煥藝時,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祈煥藝那把「青霜劍」,又朝祈煥藝身上衣衫多看了眼,才彎彎腰,道:「您……您這位是不是姓……姓『祈』?」
祈煥藝見小要飯不是找上小姐姐,而是找到自己身上,感到十分意外。
現在小要飯把姓說對,顯然並沒有找錯人,是以微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姓『祈』,有什麼事嗎?」
小要飯見找對人了,把手裡那封信往桌上一放,似乎完成了一項滿意的工作,「嘻」的一笑,道:「祈少爺,這封信是有人叫咱送來給您的。」
說過此話,轉身匆匆地下樓而去。
祈煥藝不禁愣了下,視線從桌上那信,移到湘青臉上,道:「小姐姐,這封信不知是誰叫那小要飯送來的!」
湘青也感到困惑而意外不已……
她突然想了起來,道:「不會錯,過去侯爺爺曾說過……可能就是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知道咱們已來瀘州,同時也知道咱們來這家酒樓,就叫剛才那小要飯,送來了『挑戰書』!」
析煥藝聽湘青此話後,點點頭,道:「小姐姐說得對,看這個『幻影修羅』賈銘浩在信上寫些什麼?」
祈煥藝打開那封信看去,他看到紙箋上數字,臉色神情接連數變……
那是驚詫、意外、困惑、迷惘……一連串錯綜複雜的神情,布在他臉上。
對座的湘青看到祈煥藝這付臉色神情,不禁問道:「藝弟弟,賈銘浩在信上寫些什麼?」
「不是賈銘浩送來的信!」祈煥藝把手裡那封信,遞了過去。
湘青朝信上看去,上面既無「落款」,也無「具名」,只有寥寥數字……
「幻變千影非本形,假名假號賈銘浩。」
她看到紙箋上這數字,臉上浮現起跟祈煥藝同樣的神情,嘴裡喃喃在說:「假名號……『賈銘浩』……」
湘青視線投向祈煥藝這邊,把信送了回去,道:「藝弟弟,從紙箋上數字看來,『幻影修羅』賈銘浩,他那張臉並非廬山真面目,而『賈銘浩』也就是『假名號』的諧音,亦非是他本來名號!」
祈煥藝道:「居然還有這麼一回曲折迷離的經過!但那『賈銘浩』又是誰呢?」
湘青突然想了起來,道:「送此信來的人,相信知道其中底細內委,剛才應該把那小要飯叫住,問他是何等人物,送上這封信來的?」
祈煥藝劍眉一軒,道:「那小要飯就是窮家幫中弟子,咱們只要找上城郊『爬山虎』范士傑處,他是此地窮家幫分舵主,請他找出那名小要飯,就不難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了。」
湘青點點頭,道:「咱們就去找他。」
「爬山虎」范士傑,對此二位不速之客來到,並不感到意外。
祈煥藝把晌午時分,「悅來居」飯店那段經過說後,接著道:「范分舵主,勞您駕,最好把送信的那名窮家幫弟子,找來問個清楚。」
范士傑是瀘州窮家幫分舵主,顯然對瀘州城內街市買賣有些清楚,隨立即問道:「祈少俠,是不是南門大街那家『悅來居』?」
湘青接口道:「不錯,就在南門大街上。」
她把那小要飯的臉相特徵說了下,又道:「范士傑,你能不能把那小要飯找來此地?」
范士傑點頭,道:「這孩子叫『小乙兒』,是個父母俱逝的孤兒,平時很聰明,很靈活的,咱馬上把小乙兒找來這裡。」
他向廟中一名窮家幫弟子吩咐了下,接著道:「你將小乙兒帶來此地,速去速回。」
那名窮家幫弟子彎彎腰離去。
祈煥藝將那張離奇紙箋,給范士傑看過後,道:「紙箋所寫,不會是空穴來風,顯然眼前此賈銘浩,非他本名本姓,廬山真面目。」
湘青接口道:「叫小乙兒送信來的那人,他能揭開此謎底,顯然也知道那個賈銘浩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們正談著時,那個窮家幫弟子已帶著小乙兒進來廟殿?
小乙兒向范士傑磕了個頭,問道:「分舵主,您叫小乙兒來有什麼事?」
范士傑沒有接下回答,指著座椅上的湘青,道:「小乙兒,快向湘姑娘磕頭跪拜!」
「她……她是誰啊?」小乙兒怔了一下,敢情窮家幫中弟子雖上下有序,但對外間人沒有這套禮數。
范士傑一瞪眼,道:「小鬼頭,囉嗦!此乃天下窮家幫的少幫主,你這個尚未上『袋』的弟子,平時想見還見不到呢!」
小乙兒「咚」的一聲在湘青跟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湘青見他站起後,說道:「小乙兒,咱湘姑娘要問你一件事。」
小乙兒一彎腰,道:「少幫主吩咐就是!」
邊上范士傑道:「小乙兒,稱『湘姑娘』,別叫『少幫主』。」
「是,分舵主!」小乙兒雖是個小要飯,卻也乖巧伶俐。
湘青問道:「小乙兒,剛才『悅來客』那封信,是誰叫你送來的?」
小乙兒道:「回湘姑娘,是一位文巾儒衫,年紀二十左右的書生,叫咱小乙兒送來的。」
「文巾儒衫,年紀二十左右……」祈煥藝不禁暗暗一怔道:「自己所接觸黑白道中,從未見過這樣人物,此人是誰?」
小乙兒一指旁邊祈煥藝,又道:「那位相公告訴了這位少爺的衣衫打扮,姓什麼……說是在那家『悅來居』樓上喝酒,咱就把信送來了。」
祈煥藝聽來更是驚詫不已,對方知道自己形相衣著,姓什麼,同時還知道自己在「悅來居」喝酒。
湘青緩緩一點頭,又問道:「小乙兒.那位相公過去你認不認識,那信是在什麼地方交給你的?」
小乙兒道:「回湘姑娘,那位相公小的過去並不認識,中午時分在南門大街叫住小的,他指著『悅來居』飯店,說是把信交給這位少爺。」
這孩子說得有條不紊,頓了頓,又道:「咱把信給這少爺後,那位相公就在『悅來居』對面街上,知道咱小乙兒把信送到,他賞了咱一塊碎銀!」
湘青從小乙兒所說的那些話聽來,對方亦只是利用了一次小乙兒辦這件事,過去並不認識。
她不禁懷著跟祈煥藝同樣的心情,暗暗猜疑不已,小乙兒口中的那位年輕書生是誰?
顯然,小乙兒所知道的,也只是這些,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祈煥藝卻又想了起來,問道:「小乙兒,你如果再見到那位相公,是否還認識?」
小乙兒道:「咱還認識他,那位相公長得很『俊』,小的在瀘州城裡,少有見到這般人品的。」
小乙兒很懂事的說出這樣的話,聽在祈煥藝耳裡,卻是淋了一頭霧水!
一位年輕英俊的書生,向自己揭開「幻影修羅」賈銘浩的謎底,此人是誰?
湘青向小乙兒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你回去吧!如果再看到那位相公,悄悄來告訴咱湘姑娘。」
小乙兒離去後,他們又談到那回事上……
爬山虎范士傑道:「回湘姑娘,如果那位相公尚未離開瀘州城,小的倒有一個主意,可以找出他的行蹤去處。」
祈煥藝已會意過來,接口道:「范分舵主,你是吩咐瀘州城中的窮家幫弟子,分撥探聽他的行蹤?」
范士傑一點頭,道:「不錯,瀘州城中每一角落都有窮家幫中弟子,如果他尚在此地,不難探聽出他的行蹤。」
湘青道:「對方能知道『幻影修羅』賈銘浩底細真相,顯然不會是個簡單人物,不過眼前不妨姑且一試!」
范士傑見湘姑娘同意下來,就吩咐廟中窮家幫中弟子傳令下去。
祈煥藝想到「五福莊」的秦玉陽,和杜采頻兩人身上,向范士傑問道:「范分舵主,自從那次以後,『五福莊』秦家夫婦是否再有遭到『幻影修羅』賈銘浩的襲擊?」
范士傑道:「據范某所知,後來就未曾聞聽到有什麼變故發生。」
湘青道:「范士傑,我和祈少俠去『五福莊』一行,窮家幫中弟子如果發現那書生行蹤,可以來『五福莊』找咱們。」
「爬山虎」范士傑一點頭,道:「湘姑娘有此吩咐,小的知道。」
兩人來「五福莊」,秦玉陽、杜采頻夫婦倆,對此兩位不速之客來到,不但意外而更感到高興。
杜采頻道:「您兩位是由窮家幫中的弟子轉達,才來『五福莊』的?」
「是的,采頻姑娘。」杜采頻雖已為人之妻,湘青還是用了「姑娘」的稱呼。
她將翻天手喬峰找去商山「諸葛醫廬」的經過,簡要地告訴他們夫婦倆,卻不禁激起一股怒火,又道:「這混帳傢伙,來你們『五福莊』這裡之前,也找過我和藝弟弟的麻煩,結果並未佔上便宜。」
秦玉陽道:「那人自稱『幻影修羅』賈銘浩,但江湖上少有聽到此一名號,不知是何方人物。」
一頓,又道:「咱秦玉陽自離武當山後,幾乎遠離江湖,恁會有這樣的人,尋務找上『五福莊』來?」
祈煥藝道:「玉陽兄,『幻影修羅』賈銘浩,並非此人原來名號,他那付醜八怪臉相,亦不是他原有的廬山真面目。」
秦玉陽詫然問道:「煥藝兄,你又如何會知道這般清楚?」
祈煥藝將在「悅來居」酒店,收到那封離奇怪信的經過,說了出來,接著道:「那封信上既無落款,也無具名,僅寫上『幻變千影非本形,假名假號賈銘浩』似詩非詩的兩句話……」
杜采頻插嘴問道:「祈少俠,此信是誰送去您那裡的?」
祈煥藝把小要飯小乙兒那回事,也告訴了人,接著道:「據小乙兒說,是一個年紀不到二十,外貌很英俊的年輕書生!」
杜采頻不勝困惑地道:「此年輕書生又是誰?那個『幻影修羅』賈銘浩,還摸不出他底細來歷,又冒出這樣一個年輕書生來?」
秦玉陽似有所悟,道:「煥藝兄,那年輕書生送來這樣兩句話,看來事有所據,並非穴來風,而玉陽對此『幻影修羅』賈銘浩的真實底細,倒想到一個人身上。」
湘青一聲輕「哦」,注意起來!
祈煥藝問道:「是誰?」
秦玉陽道:「可能就是陰山天幽峰,漏網脫走的『陰陽脂粉判』耿瀆所扮裝。」
「哦!會是他?」祈煥藝雖曾有此猜測,但認為很不可有。
是以,接著道:「陰山派掌門『陰山活判』是我外公,耿瀆叛門弒師,虎洞錮禁煥敢外公十數年,若不是此番重見天日,他老人家冤沉海底,埋骨在天幽峰虎洞,亦將無人知曉。」
一頓,又道:「我外公誓殺此毒逾梟獍之逆徒,耿瀆敢在此地江湖露臉!」
秦玉陽微微點頭,靜靜聽著。
祈煥藝又道:「『陰陽脂粉判』耿瀆,創設『玄蜘教』,不少俠義門中人物遭其所害,已激起武林中共憤,是以才流窘來到川境。」
秦玉陽見他話到此,接口道:「煥藝兄,剛才您所說的,也就是『陰陽脂粉判』耿瀆易容改裝,換過名號的原因。」
朝他目注一瞥,又道:「耿瀆相信他自己所處的險境,可是也有他自己認為必須了斷的公案,匿藏、躲避當然不是解決的辦法。」
他把話題轉移,又道:「此人來犯『五福莊』時,自稱『幻影修羅』賈銘浩,秦某夫婦跟他素昧平生,此人卻指愚夫婦助紂為虐,與您煥藝兄是一丘之貉。」
祈煥藝耳朵在聽,心裡卻想到另外——回事上,暗自心道:上次在「神鴉崗」一會,發現此人身手,曾經照面會過,現在經秦玉陽這一說,已想了起來。
「前番在天幽峰絕壁,曾與陰陽脂粉判耿瀆交過一次手,『神鴉崗』所會的此人,身手跟過去耿瀆真有幾分相仿。」
秦玉陽接著又道:「那人所指的助紂為虐,顯然是指過去秦某奉師父之諭,探聽令本遇害的真相,而『一丘之貉』,則是指馮森白喪命那件事上。馮森白過去是『玄蜘教』教主耿瀆座下『四大天王』之一,霸佔『五福莊』不成,卻喪命在煥藝兄劍下。」
微微一頓,又道:「由此幾項情形推斷,『幻影修羅』賈銘浩,亦就是過去的『陰陽脂粉判』耿瀆。」
杜采頻問道:「玉陽,向祈少俠送信,揭開『幻影修羅』賈銘浩底細真相的那年輕書生,又是誰呢?」
秦玉陽見杜采頻此一問,視線投向祈煥藝,道:「煥藝兄,在您所交往的武林同道中,是否有身懷絕技,一身是膽的年輕書生之類人物?」
祈煥藝道:「祈某回憶中,所交往的武林中人,並無年輕書生之類。」
秦玉道:「此人揭開『幻影修羅』賈銘浩底細,看來並非惡意。」
一頓,又道:「至於對方來龍去脈,何等人物,只有慢慢探聽了。」
杜采頻移向湘青這邊,道:「湘青姑娘,難得你和祈少俠來此,你兩位就在『五福莊』,過了年後再回商山吧!」
湘青道:「我和藝弟弟此番進川,除了拜訪伉儷外,還要赴川南金陽山一行。」
秦玉陽接問道:「你兩位去金陽山訪誰?」
祈煥藝將金陽「鐵佛寺」,「雷木尊者」牛星明年元宵之會又告訴了他們,接著道:「我和小姐姐湘青,離這裡『五福莊』後,要赴『雙花鎮』鎮郊『月眉山莊』,探訪『雲中鶴』江玉宇兄妹兩人。」
杜采頻老家就是這裡四川盧州的「王福莊」,素聞江家兄妹雙俠的英名,就接口道:「『雲中鶴』,江玉宇、『雲中鳳』江玉蓮兄妹兩人,有『嶺南雙俠』之稱,乃是『嶺南大俠』邵振川的入堂弟子!」
祈煥藝道:「采頻姑娘,你認識他們兄妹兩人?」
杜采頻道:「雖未謀面見過,卻神交已久,彼此都是川地武林中人,倒希望能見面一聚!」
祈煥藝朝他們夫婦倆游轉一瞥,道:「那再好沒有,咱們連袂往『月眉山莊』一行如何?」
兩人尚未回答,湘青突然想了起來,道:「對了,采頻姑娘,你們倆的寶貝兒子呢?」
采頻含笑道:「孩子纏在身邊很多事不方便,把晶兒交給奶媽了。」
秦玉陽見祈煥藝提出這個主意,含笑向妻子問道:「采頻,你看如何?」
杜采頻道:「這有什麼如何不如何的,孩子已有奶媽照顧,只是咱們不能在自己家過年了!」
秦玉陽見采頻這樣表示,就向祈煥藝道:「愚夫婦兩人,隨同兩位前往『月眉山莊』。」
四人離瀘州「五福莊」,這日來到金陽山北麓「雙花鎮」,出鎮郊不久,前面已是「嶺南雙俠」所住的「月眉山莊」。
這時江家兄妹兩人,正在莊門前指點山景,談笑說著。
江玉蓮不期然中一側臉,看到祈煥藝和湘青,卸尾還跟著一對年輕男女走近前來,急急一推江玉宇,含笑道:「哥哥,他們來了!」
江玉宇轉身過來時,祈煥藝踏前一步,抱拳一禮,道:「江宇兄,久違了。」
湘青走來江玉蓮跟前,欣然握手,道:「玉蓮姐姐,咱湘青來了。」
江玉宇一指卸尾的秦玉陽、杜采頻兩人,道:「祈少俠,此兩位替愚兄妹引見一下。」
祈煥藝替他們引見介紹過後,江玉蓮含笑道;「原來是瀘州『五福莊』采頻姑娘和秦少俠!」
兄妹倆肅客入內,賓主相對坐下,寒暄別後情況,祈煥藝把「幻影修羅」賈銘浩此人,順著話題將經過情形,告訴了江家兄妹兩人。
江玉宇還留下此一回憶,詫異不已道:「那次鐵柱峰比武,『幻影修羅』賈銘浩就在『玄海羅漢』法空旁邊,比武尚未終了,他即匆匆離去,此人會是過去『玄蜘教』教主『陰陽脂粉判』所化裝?」
秦玉陽道:「從演變的情形推斷,此人該是耿瀆所扮裝,不會有錯。」
祈煥藝把神秘書生派小要飯送來的那紙信箋,取了出來,指了指道:「玉宇兄,紙箋上這兩行字,該不會是空穴來風的。」
江玉於輕輕念出紙箋上兩列字:「幻變千影非本形,假名假號賈銘浩!」他抬臉問道:「祈少俠,送此紙箋來的年輕書生,又是何人?」
祈煥藝道:「目前還是一個謎,不過從紙箋上看來,對方不像是出於其他含意。」
暮色四籠時分,江家兄妹就在「月眉山莊」設下盛宴,替祈煥藝等四人接風。
眾人酒至半酣,「雲中鳳」江玉蓮又想到次永康城郊擂台之會那件事上……若不是諸葛湘青暗中出手用「天星銀羽針」相救,不但自己英名付之流水,這條命可能也要喪在賊禿驢淨凡和尚之手。
江玉蓮想到這件事上,心裡對湘青十分感激,她舊事重提,道:「湘青妹妹,那次若不是你出手『天星銀羽針』暗中相救,咱已栽在賊禿驢淨凡之手了。」
湘青一笑,道:「玉蓮姐姐,八百年的陳年老帳,你還去提它?」
席上眾人酒逢知己,尤其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雲中鶴」江玉宇含笑道:「湘青姑娘,久聞『天星銀羽針』乃是潘七姑老前輩秘門絕技,昔年『銀羽針』震懾黑道群魔,是以才有『追命俏羅剎』之尊號。」
一頓,又道:「此門絕技,乃是武林罕見功夫,趁著今晚酒興之餘,未知湘青姑娘能否賜演一手?」
江玉宇此一說,「雲中鳳」江玉蓮首先附和贊成,祈煥藝含笑不語,而秦玉陽、杜采頻夫婦兩人,更是堅持要湘青露一手。
湘青臉上微微一紅,見無法推辭,只得回答道:「區區末技,實在不足掛齒,只是『銀羽針』出手,威力甚大,大廳上不容易找到出手的對象準頭。」
「雲中鶴」江玉宇道:「湘青姑娘,內家武功神髓,舉重若輕,亦就所謂『四兩撥千斤』,不妨以內家之技,將威力減低,作小巧一試!」
湘青知道在座都是行家,自己師父是武林窮家幫幫主,今晚如果不露一手,除了旁邊的藝弟弟外,他們會小看了自己。
湘青從桌邊座椅盈盈站起,含笑道;「江兄既然此說,咱湘青只有獻醜了!」
她從腰間袋囊,取出兩枚「天星銀羽針」,扣入掌心,抬臉朝這間寬敞的大廳回顧一匝,看到兩丈外大廳粉墒上,掛著一幅畫,畫中繪的是「風塵三俠」。
湘青心念閃轉,向席間眾人道:「咱湘青就將牆上那幅畫,當作準頭的對象,在畫中『紅佛女』的臉上,替她添上兩個酒窩。」
話到此,隨手一揚,掌心兩枚「銀羽針」彈指而出,「刷刷」破風聲中,接著「篤篤」細微雨響,畫中紅拂美人兩邊臉上,中著兩枚「銀羽針」。
湘青此番出手,控制勁力,僅是點到為止,兩枚「銀羽針」從壁畫墜地,畫中美人臉上,不偏不斜,有針孔大小,留下兩個酒窩。
座中諸人,都是行家,湘青這手陰柔的暗器出手,不由激起一陣喝彩聲。
「雲中鳳」江玉蓮拍手道:「湘青妹妹真好眼力,真好功力,你能出手暗器準頭射著,又能點到為止,畫中留下針孔,『銀羽針』自己墜地……」
她咭咭笑著,又道:「湘青妹妹,剛才你出手的是『柔功』,『天星銀羽針』的威力,尚未完成顯露出來,再演一手『硬功』如何?」
眾人又是一陣鼓掌。
湘青知道既已露了一手,無法再能推辭,她轉過身,朝大廳窗外看去。
她看到遠隔窗欄三丈處,外面庭院中植有一棵樹齡甚久的老桂樹。
這時圓月升起,從樹蔭縫隙中,漏射出斑剝錯落的樹影。
湘青一指三丈外那棵老桂樹樹蔭頂上,道:「那棵大樹頂,有條指粗的枝椏橫岔出來,待湘青用『天星銀羽針』,將那枝椏打斷!」
湘青說出此話,在場眾人莫不暗暗怔住。
老桂樹相距大廳窗欄,三丈有餘,在月色朦朧下,要打斷那條橫岔而出的枝椏,很難拿住準頭。
湘青撿起地上兩枚「銀羽針」,一枚納入囊袋,一枚扣在掌心……
一聲輕叱:「著!」
「銀羽針」彈指電射而出,是芒一瞥,出自窗欄,「銀羽針」,甫出窗欄,星芒突然消失,未見射著老桂樹枝椏,而似石沉大海,不見蹤影。
空庭寂寂,歸於鳥有之鄉。
眼前此一幕,不但湘青,席間眾人,各個都感到驚詫不已,湘青打出的「銀羽針」,去了哪裡?
湘青知道事已有蹊蹺,嬌叱一聲,道:「何方道友,敢情前來賜教!」
她話落到此,身形一掠,離座而起,宛若一抹輕煙,穿出窗外。
桌座上的祈煥藝,見小姐姐飛身出窗,一摸腰佩「青霜劍」,迎待變故的發生。
就在湘青拔身飛出窗外的此一剎那間,窗欄外響起一陣哈哈大笑,疾若冷電似的,窗外掠進一個人來,猶若飄絮墜地,絕無聲息之下,坐落湘青的空椅上。
自窗外飛進的,是位禿頂銀鬚的老人家——「風林樵夫」區正。
江家兄妹見「風林樵夫」區老前輩來到,不禁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拜見。
飛出窗的湘青,矍然覺察,由窗外縱了回來,上前見過區公公。
祈煥藝把秦玉陽、杜采頻夫婦兩人,向這位老人家引見一番。
「風林樵夫」區正從衣袖裡取出那枚「天星銀羽針」,嘻嘻笑著道:「小湘青,你也真夠厲害,剛才區公公伏在窗欄外,險些挨上你『銀羽針』,把咱老頭兒光腦袋,打個洞穿而過,幸虧我眼明手快,衣袖一揚,把那東西擋了下來。」
湘青臉上又紅又熱,心裡卻是暗暗驚奇,這位區公公真夠厲害,絕無聲息之下,把「天星銀羽針」,收進衣袖裡。
她柳腰一彎,致歉似的打了一禮,道:「區公公,小湘青若知道您伏在窗欄外,再也不會打出這枚『銀羽針』了!」
區正把「銀羽針」交還給湘青,含笑道:「小湘青,剛才你是用平常手法打出『銀羽針』,區公公出其不意才用衣袖擋了下來,若是你換了區公公教你的『飛花揚雨』手法,咱老頭兒就無法擋住啦!」
湘青見這位老人家,談笑似的說出此話,知道暗中卻是在點醒自己,她又盈盈一禮,道:「區公公,您老人家這番話,湘青會牢牢記住。」
「風林樵夫」區正,朝向廳門外大聲道:「嗨!你們一個賊禿驢,一個窮要飯,一個大老闆,別見不得人似的躲在門外,可以進來了!」
他話剛落,人影閃晃,自窗外「刷刷刷」飛進三人。
此三人正是「星海三尊」的「彌陀僧」九如、「子午客」梅天松,和「鐵算盤」錢能。
眾人上前見過「星海三尊」,祈煥藝又替秦家夫婦引見一番。
「子午客」梅天松,笑著道;「你等不必多禮,今晚是由區老頭兒一馬當先,帶咱們來此地『月眉山莊』作個不速之客的。」
祈煥藝知道「子午客」梅前輩,雖然話是如此說,元宵節快將來臨,那是準備赴金陽山「鐵佛寺」,「雷木尊者」牛星之約的。
江玉宇急忙吩咐莊丁,添上四張座椅,又令廚房多做些下酒菜。
「鳳林樵夫」區正向江玉宇道:「江賢侄,不必費事,桌上這些現成的酒菜已夠了。」
一指旁邊的梅天松,又道:「尤其梅天松,雖非窮家幫中弟子,卻是貨真價實的一個要飯的,給他一些冷飯湯菜就可以了。」
「雲中鶴」江玉宇,知道這幾位都是玩世不恭的風塵俠隱,是以也就吩咐廚子、莊丁快速將酒菜添上。
眾人圍坐一桌,祈煥藝就將有關「幻影修羅」賈銘浩的情形,告訴了「風林樵夫」區正等四位前輩。
接著掏出那張紙箋,又道:「從上面留字看來,此人是喬裝改扮,更名易號,並非是其原來面目。」
「子午客」梅天松一易往常詼諧嬉笑的神情,臉色凝重,道:「照此說來,這人又是誰呢?」
祈煥藝將過去秦玉陽所說的情形也說了下,又道:「『陰陽脂粉判』耿瀆,日陰山天幽峰脫身逃走後,就未見他露臉江湖,此番可能易容改裝,換過名號,以『幻影修羅』賈銘浩姿態出現。」
「彌陀僧」九如目注祈煥藝,問道:「此人所懷之學如何?」
祈煥藝道:「一身武功很不錯,由於自傲輕敵,才敗在煥藝手裡」
「子午客」梅天松似乎也留下此一回憶,緩緩一點頭,道:「不錯,那次鐵柱峰之會,『玄海羅漢』法空那邊,有一個奇醜不堪的中年人,比武尚未終了,就即匆匆下鐵柱峰而去。」
一頓,又道:「此人鬼鬼祟祟,行止詭秘,很可能是陰山幽峰漏網之魚,『陰陽脂粉判』耿瀆所易容扮裝的。」
「風林樵夫」區正見眾人談到陰山天幽峰此話題時,突然想了起來,道:「咱老頭兒聽來一項消息,雄踞北地江湖,有『玉柱驚天』之稱的孔期山,聽說也要參與這次金陽山『鐵佛寺』之會。」
湘青困惑不已,道:「區公公,您老人家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
區正含笑道:「小湘青,區公公身邊『耳報神』最多,江湖上如有風吹草動的情形,皆瞞不過咱老頭兒的一雙耳朵。」
祈煥藝聽來很是意外,接口問道:「區公公,據您老人家所知,『天柱驚天』孔期山什麼時候來到『月眉山莊』?」
「來到『月眉山莊』?」區正聽來出奇,朝他注視了眼,道:「小藝兒,孔期山是金陽山『鐵佛寺』那邊的人,怎麼會來到此地?」
「哦!」祈煥藝輕輕吟了一聲。(瀟湘子提供圖檔,xieˍ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