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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如風雨驟降 文 / 南湘野叟

    車展哼了一聲,回頭向身旁的一個面色冰冷的青衣人道:「尤大人!你看怎麼辦?」

    青衣人冷冷的道:「你說呢?難道咱們會怕了那姓冷的!」

    車展道:「大人說的是。」

    語音一頓,向一名黑衣老者抱拳一禮,道:「前輩……」

    黑衣老者道:「什麼事?」

    車展道:「晚輩想勞動前輩拿下那叛逆。」

    黑衣老者向遠遠坐在樹下的瘋僧瞥了一眼道:「對不起,老夫今天沒有出手的興趣。」

    車展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前輩難道……」

    黑衣老者冷冷一哼道:「你想我會怕那黃口孺子?」

    車展道:「前輩當然不怕,只是……」

    黑衣老者道:「老夫不出手就是不出手,你說什麼也是白費。」

    這名黑訴老者名叫屠夫曾潘,當年橫行江湖,殺人無數,是魔道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雖然事隔多年,仍是一個令人聞言喪膽的魔頭,估不到此時他竟袖手旁觀起來。

    車展身旁的青衣人見狀大急,他再向屠夫曾潘說道:「曾前輩!你老不出手,咱們怎能向王爺交代?」

    屠夫曾潘冷冷的道:「領隊的是你尤大人,同夥前來的又不止老夫一個,如何交代是你尤大人的事,你問老夫作甚麼?」

    青衣人一跺腳道:「好,咱們回府。」

    馬蹄揚白花花的瑞雪,官道上響起雷一般的蹄聲,這場風雲險惡的景象,就這麼草草收場,連冷瑤光也大感意外,他目送對方人影消失,才擰轉身向瘋僧跌坐之處走去。

    他先向黃瑜微微一笑,再對瘋僧道:「師父!這般人有點奇怪。」

    瘋僧似乎是大夢初醒一般,揉揉眼皮,打了一個呵欠,道:「什麼事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冷瑤光道:「那般人無一不是身懷絕藝的,但他們都不戰而退。」

    瘋僧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人家還不是看你是一個小孩子,所以不願跟你一般見識,咱們不談這些了,還是談談你自己的問題吧!」

    冷瑤光道:「談弟子有什麼問題?」

    瘋僧哼了一聲道:「這位姑娘是你的小媳婦麼?」

    黃瑜立即深施一禮,道:「黃瑜參見大師。」

    瘋僧道:「不必了,你適才說我什麼來著?」

    黃瑜姣面一紅道:「沒有說什麼,弟子只問大師是誰。」

    瘋僧道:「哼!髒和尚不是你說的?」

    冷瑤光亟身道:「瑜妹妹年少無知,請師父不要見怪。」

    瘋僧道:「八成她心裡還在喊我髒和尚,不信你問問她。」

    冷瑤光一笑道:「是麼!瑜妹妹。」

    黃瑜道:「弟子怎敢,大師千萬不要多疑。」

    瘋僧道:「不是我和尚多疑,這裡有個原因。」

    黃瑜道:「請大師指示。」

    瘋僧道:「你是不是我徒弟的媳婦?」

    黃瑜道:「是的。」

    瘋僧道:「我徒弟喊我師父,你卻叫我大師,這不是看不起我和尚麼?」

    黃瑜已看出這位瘋僧,是一個遊戲風塵的佛門高人,遂笑笑道:「那要看有沒有好處,有好處,徒媳就叫師父。」

    瘋僧呵呵一笑道:「我和尚除了一件髒僧袍,可以說身無長物,不過,人之患好為人師,只要我和尚辦得到的都可以答允你。」

    黃瑜再度一福,道:「師父,徒媳跟你行禮了,答允的事你可不能忘記。」

    瘋僧搖搖頭道:「後生可畏,敲竹槓敲到窮和尚頭上來了,我和尚酒癮發了,咱們快走吧!」

    這位瘋大師的行動,有時突兀得令人莫名高深,他口中說走,身形已經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黃瑜一怔道:「瑤哥哥,咱們快追。」

    冷瑤光一笑道:「不必追了,師父會在前面等候咱們的,你先說說這些日子你跑到那兒去了?」

    黃瑜咳了一聲道:「那兒去了,還不是找你麼,我去過劉公島百葉幫的總壇,又去過石弓山找查神醫,結果都找不到你,這才找到冷家莊來……」

    冷瑤光道:「真辛苦你了。」

    黃瑜道:「苦一點倒算不了什麼,只是在開封遭到人家的暗算,到現在功力只能提到七成。」

    冷瑤光一驚道:「遭了誰的暗算?快說。」

    黃瑜就將在開封所遭一切,一字不遺的全盤托出,冷瑤光錯愕良久道:「實在令人想不通,武威王府,怎麼會有如此邪惡的設置!不過,我要告訴你一點你想不到的,那就是殷松風不是好人。」

    黃瑜道:「也許他當真不是好人,他可是救了我的性命。」

    冷瑤光道:「當然,咱們應該恩怨分明,但如果他的救你是別有居心,這救命之恩就變成貓哭耗子了。」

    黃瑜不以為然的道:「你縱然對他有所不滿,咱們總不能抹殺事實。」

    冷瑤光道:「我說的也是事實,譬如,一個真正付出愛心的人,就絕不會因為一點挫折而見異思遷,他只是愛色、愛美、愛漂亮的女人罷了。」

    語音一頓,接著道:「武威王府的一切他不知道嗎?如果他知道,如果他還扮演著一個重要的角色,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似乎不必要我多作分折了。」

    黃瑜默然半晌道:「世上陰險之人,估不到竟如此之多,先有任天龍,再遇殷松風,咱們夫婦幾乎萬劫不復。」

    冷瑤光道:「自古道邪不勝正,咱們不還是好好的麼?」

    黃瑜忽然啊了一聲道:「那位王妃我似曾相識,可是,我想來想去,就是想不起來何處遇見過她。」

    冷瑤光道:「她多少年歲?怎樣一個長相?」

    黃瑜道:「論年齡,好像跟我不相上下,不過人家可美得多了,單憑一雙會說話的眸子,我就自愧不如。」

    冷瑤光神色凝重的道:「她的左手手背,有沒有一個錢大的疤痕?」

    黃瑜搖搖頭道:「當時在燈光之下,處境那麼尷尬,誰還注意她的手背,怎麼?你認識她?」

    冷瑤光道:「不認識,我只是隨便問、問,快走吧!師父在等咱們呢!」

    黃瑜道:「忙什麼,咱們談了半天,你還沒有告訴我別後經過呢!聽說當時救你的是一個女人,那是誰呀?」

    冷瑤光道:「雲裳姑娘及媸妹妹……」

    黃瑜撇撇嘴道:「姓雲的我惹不起,但我要問問索媸,憑什麼見死不救,忍心將我撇下!」

    冷瑤光道:「我事後也曾問過她們,據雲姑娘說,媸兒背我逃走,雲姑娘獨擋追兵,由於敵眾我寡,因而有心無力,她說令師兄與牡丹堡有舊,對血刀門下,牡丹堡還得顧忌二分,所以……」

    黃瑜冷冷一哼道:「所以就讓我聽天由命了?這筆賬我總得找她們算算。」

    冷瑤光道:「已經事過境遷了,事實也證明了雲姑娘說的不錯,看在我的面上,你就容忍些她們一點吧!」

    黃瑜道:「她們呢?你為什麼又變成孤家寡人了?」

    冷瑤光就將前赴石弓山求醫以迄目前經過,作了一個扼要的敘述,講完前情,正好到達渡船碼頭。

    瘋僧向他們瞥了一眼,道:「你們有完沒完,有了媳婦就不理師父了?」

    黃瑜道:「師父冤枉人了,咱們是在商議到家後如何孝敬您老人家呢!」

    瘋僧哈哈笑道:「好甜的小嘴,就算你在騙人,我和尚也是開心的。」

    此時范玉庭已由渡船奔了上來,他先對瘋僧一禮,再向冷瑤光道:「公子,少夫人及楓大爺等在對岸相候,公子快上船吧!」

    冷瑤光一怔道:「你是說媸兒也來了?」

    范玉庭道:「是的,還有孫少爺也在。」

    冷瑤光道:「怎麼又是出來一個孫少爺,你簡直把我弄糊塗了。」

    范玉庭道:「老奴也不太清楚,見到少夫人,公子就會明白的。」

    范玉庭原是跟冷瑤光一道的,因為瘋僧見店必歇,一歇就得喝酒,一喝酒說不定就喝個三兩個時辰,明明五天可到的路程,非得走上大半上月不可,冷瑤光不敢催。只好派范主庭先回莊報信。

    不過這一路上,冷瑤光卻大有所獲,瘋僧替他的「登龍掌」增加了兩招,合稱「登龍三式」這集佛門兩大奇僧數十年心血精研所得的三招掌法,可當得空前絕後,舉世難匹未來武林也將因登龍三式而大放異彩。

    另外,瘋僧將二暉玄紫劍法,作了一番去蕪存菁的工作,由原來的二十四招減為九招,而且揉合剛柔二勁,也沒有玄雲、紫蓋兩種劍法的分別,使天殘派當年橫掃武林的蓋代劍術,得以再現江湖。

    他們江過伊水,索媸首先奔了過來,淚光在她那明媚的秀目中流轉,她那艷光四射的面頰上,卻堆集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大哥,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哦!瑜姊姊也來了!快上馬,娘在等著你們呢!這位大師是誰?大哥怎不跟我介紹一下。」

    索媸是成熟了,她不僅真情流露,說起話來也能夠並顧全場,連素味乎生,一身骯髒的瘋和尚她也沒有遺漏。

    冷瑤光為她介紹了瘋僧,再跟冷楓等一般兄弟們打招呼,這個清冷的江船碼頭,掀起了難得一見的熱潮。

    最後是荀巨卿的夫人走了上來,她抱著一個粉裝玉琢的小娃兒,向著冷瑤光笑笑道:「少莊主,你可回來了,差點沒有把老夫人急壞。玉朗,叫爹,快叫嘛!」

    冷瑤光被弄得瞠目結舌,他衝著苟巨卿的夫人抱拳一禮,道:「荀大娘,這是怎麼回事?這孩子是誰?」

    荀大娘道:「他名叫玉朗,是老夫人取的,他的身份嘛,是老夫人的孫子,索少夫人的兒子,你說這該是怎麼回事?」

    冷瑤光呆了一呆,忽地身形一轉,一把抓著索媸的粉臂大笑道:「謝謝你啦!媸兒,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索媸俏臉一紅道:「我要是早知道,還會不告訴你麼?走吧!有話咱們再慢慢的說。」

    一股嚴肅的氣氛,籠罩著冷府的後堂,冷家莊主要的人物,在舉行一項重要的會議,參與者除了十大高手,還有冷瑤光、索媸,及黃瑜在內。

    唯一的外人是瘋僧,但這位外人卻有舉足輕重的潛力。

    首先,冷夫人咳了一聲,道:「本莊百年基業,竟陷於風雨飄搖之中,婉如母子,實在寢食難安,萬分愧疚……」

    蒲秉權沉聲道:「目前整個江湖,都呈現著山雨欲來之勢,咱們冷家莊不過首當其衝罷了,這怎麼能責怪莊主夫人。」

    冷夫人一歎道:「蒲叔如此維護,侄媳更感愧怍。」

    耿橘大聲道:「賊人的心向咱們下手,縱然關著大門,他還是放不過咱們的,為今之計,咱們除了兵來將擋,還有什麼好選擇的!」

    冷夫人道:「在當前處境下,咱們也只好如此了,不過事關咱們數百口的安危,我要聽聽各位意見。」

    冷彥士道:「我先報告一下敵情,供各位決策時參考。」

    一頓接道:「百葉幫、鐵衫幫、天殘派、牡丹堡,全部雲集洛陽,力量最弱的是鐵衫幫,但也可與咱們一爭長短。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行蹤難明的人物,這般人飄忽無定,功力高絕,小弟認為他們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冷夫人螓首微含頷,扭頭對瘋僧道:「本莊遭逢不幸,還望大師指示迷津……」

    瘋僧哈哈一笑道:「別忙,隔牆有耳,咱們禦敵大計讓別人聽去了可不是好玩的。」

    冷瑤光頷首道:「師父說的是,待弟子請他下來。」

    由這雙師徒的對話,堂上與會群雄都知道來了敵人,但冷家莊防禦嚴謹,這座後堂的四周,更有莊中高手守護,如果當真讓人悄悄潛伏這座廳堂附近,豈不是一件駭人聽聞之事!

    儘管四周都是懷疑的目光,冷瑤光仍然毫不遲疑的一指點出。

    勁力破空,聲如裂帛,縱然是一支離弦強弩,也難有如此驚人的威勢。

    人們的目光改變了,由懷疑變為驚詫,更以期待的神色,投向指力攻擊之處。

    那是棵古柏,緊靠後堂左側,指力所至,松針激飛,一倏人影也跟著松針跌了下來。

    但他一躍即起,撲向左側的院牆,身法之快,像被強大的彈簧彈起一般。

    群雄微微一怔,紛紛吆喝著衝向院牆,只是那人輕功之高,堪稱武林罕見,身形一晃之間,便已越牆而去。

    好高明的身法。

    一個身中無堅不摧的指力,由樹上跌倒下來的人,還能身如幽靈,一閃而逝,無怪有人會發現這麼一聲讚歎。

    其實那人只不過剛剛躍過牆頭,便像皮球一般的彈了回來,來勢之急,比去勢還要快捷幾分。

    群雄心頭一懍,刷的一聲向四週一散,嗆啷啷一片兵刃出鞘之聲,立將那人圈了起來。

    當他們向那人定眼一瞥,這般冷家莊數一數二的高手,臉上全部都升起一片紅暈,原來那人不是自己去而復返的,他的後頸正捏在一雙又黑又髒的大手中。

    那雙髒手的主人自然是瘋僧了,除了他,在冷家莊再也找不出第二雙這麼醜惡的手掌。

    「瑤光,你來搜一搜,這位朋友只怕大有來頭。」

    瘋僧將那人擲在院中,回頭向冷瑤光吩咐了一句,一晃身,便已奔入後堂,抱壺狂飲起來。

    少林瘋、魔、駝三僧,在武林中入享盛譽,但他們的身手究竟怎樣的一個高法,沒有人能作肯定的評價。現在他們瞧見了,只是在感覺上仍然迷迷糊糊的,覺得像看魔術一般。

    不過這種魔術卻是真實的,因為院中確確實實的躺著一年約四旬的青衣人。

    長劍、銀兩自然沒有什麼出奇,那兩腰牌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它是一面圓形銅牌,一邊刻著一支張牙舞爪的飛虎,另一邊是兩個數字「十七」。

    瘋僧說的不錯,此人果然是大有來歷,由這枚腰牌顯示,江湖之中還有一個不為人知道的神秘組織。

    在場之人,沒有一個不是久走江湖的,見多識廣,但對那面飛虎銅牌,卻無人知道它代表著何種意義。

    冷夫人瞧了半天,回顧瘋僧道:「大師!這種腰牌倒是少見得很。」

    瘋僧道:「可能有人知道,只是咱們孤陋寡聞罷了。」

    冷夫人道:「就妾身所知,武林中還沒有以飛虎作標記的門派。」

    冷瑤光接口道:「娘!你瞧瞧這個。」

    冷夫人回頭一瞥,只見冷瑤光的手中赫然又是一面腰牌,不過這面腰牌是方形,一邊刻著兩條栩栩如生的飛龍,另一邊是一個令字。

    冷夫人道:「這面令牌是那兒來的?」

    冷瑤光道:「是武威王妃送給瑜妹妹的。」

    冷夫人轉向黃瑜道:「黃姑娘,能夠告訴老身一點內情麼?」

    黃瑜瞧了冷瑤光一眼道:「可以,只是……」

    冷夫人面色一沉道:「黃姑娘如有不便之處,老身絕不勉強。」

    黃瑜急道:「老夫人不要誤會,晚輩原以為瑤哥哥已經稟告過了,既然如此,晚輩再將當時情形重述一遍就是。」

    她在重述開封的經歷,秀目卻像兩支冷箭,向冷瑤光投過來一瞥恨意。

    一個生性冷傲的女孩子,對愛與恨的反應是強烈的,她已經將一切交給冷瑤光了,但事到如今,妾身還未明,這一記白眼,冷瑤光是罪有應得的。

    不過,在冷瑤光來說,他是啞巴吃黃蓮,有說不出的苦衷。

    冷夫人的個性十分固執,對索媸他已犯不告而娶,目無尊長的罪了,現在重蹈覆轍,他實在沒有向老母稟告的勇氣。

    再說,冷家莊風雲緊急,軍書旁午,他怎能提及兒女之私?

    現在,他的處境是尷尬的,面頰之上是一副祈求的神色。

    好在黃瑜的敘述,可當得高潮迭起,武威王府中的怪誕神秘,吸引了在座之人的全部注意力。

    最後,問題落在那龍虎雙牌之上,如果那青衣人當真與武威王府有關,那麼江湖之上,只怕要永無寧日。

    於是,冷夫人當要立斷,向冷彥桀道:「九弟,去將那人提過來。」

    冷彥桀應聲奔出,但卻像風一般的捲了進來,道:「稟大嫂,那人已嚼毒而亡。」

    冷夫人面色一變道:「不管那人來自何處,咱們冷家莊又增加了一個神秘莫測的強敵了。」

    冷瑤光道:「娘!孩兒想到武威府去瞧上一瞧。」

    冷夫人道:「有必要麼?」

    冷瑤光道:「除了證實飛虎腰牌是杏與王府有關,孩兒對那武威府王妃也有點懷疑。」

    冷夫人道:「你是說她對黃姑娘的慷慨?」

    冷瑤光道:「那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還是她真正的身份。」

    黃瑜啊一聲道:「不錯,我想起來了,是她,一定是她……」

    黃瑜道:「你不是描述過孟雙虹的長相麼?難怪我對她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冷瑤光道:「是真的?瑜妹妹。」

    黃瑜道:「也許她不是孟雙虹,但與你描述的十分相似,要不,咱們找個機會前去瞧瞧。」

    冷夫人道:「不行,咱們現在已經夠瞧的,不能再惹麻煩了。」

    瘋僧道:「我和尚有一點淺見,不知冷夫人願不願意採納了。」

    冷夫人道:「大師請說。」

    瘋僧道:「百葉幫、鐵衫幫、天殘派、牡丹堡,雖然密雲不雨,其實不過是疥癬之疾,瑤光夫婦三人出手,足可使他們潰不成軍……」

    冷夫人一怔道:「大師說他們夫婦三人?」

    瘋僧道:「冷夫人可能還不知道,黃瑜與令郎已經結為夫婦了!」

    冷夫人怒哼一聲道:「孽子目無尊長,竟敢一再不告而娶!」

    冷瑤光雙膝一屈,道:「娘,孩兒該死……」

    瘋僧哈哈一笑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請夫人恕我和尚多事之罪。」

    瘋僧語意含糊,但聽起來像是冷瑤光與黃瑜的結合是他撮成似的,那麼雖無父母之命,有這位高僧主持,冷夫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冷氏門中兩名輩份最高之一的冷明道:「這也是一項好姻緣,侄媳就赦過他們吧!」

    耿橘向黃瑜耳語邊悄悄說道:「弟妹,還不快參見婆婆!」

    黃瑜粉頰一紅,依言盈盈下拜道:「媳婦叩見婆婆!」

    冷夫人哼了一聲道:「起來!」

    黃瑜立起身道:「謝婆婆。」

    冷夫人道:「令尊是血刀門掌門?」

    黃瑜道:「是。」

    冷夫人道:「你與小兒之事,不知你曾稟告過令尊麼?」

    黃瑜道:「路途遙遙,還無暇稟告。」

    瘋僧在旁截口道:「黃沖老兒之前,有我和尚負責就是,大敵當前,咱們何必理那些雞毛蒜皮之事。」

    冷夫人道:「大師說的是。」

    微微一歎接道:「自先夫謝世,冷家已宣佈退出江湖,如今驟逢大變,就不免有窮於應付之感……」

    瘋僧道:「那是以前的事,現在夫人大可不必擔憂。」

    冷夫人道:「妾身無能,一切要仰仗大師。」

    瘋僧道:「我和尚既是瑤光的師父,自然要與冷家莊休戚相共。不過咱們應付那些找碴的,應該改變一下辦法。」

    冷夫人道:「如何改法,敬請大師指示。」

    瘋僧道:「很簡單,咱們要爭取主動先解決那些搖旗吶喊的四大門派,再瞧瞧那個暗中搗鬼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冷夫人道:「冷家莊力量有限,解決四大門派,只怕無能為力。」

    瘋僧道:「不要緊,咱們一個一個的來,先對付牡丹堡,給他們一個殺雞敬猴的教訓。」

    冷夫人一歎道:「看來咱們冷家莊不得不先放棄寧靜的生活而重入江湖了。」

    語音一頓,接道:「四弟,四大門派目前動靜如何?」

    冷彥道:「牡丹堡現住西關,該堡六院十二軒,八駿八傑,幾乎全部倒齊。」

    冷夫人道:「惜花帝君也來了麼?」

    冷彥士:「石三絕沒有來,領隊的是老魔的妹子石琪。」

    冷夫人道:「其餘的三派呢?」

    冷彥士道:「鐵衫幫在洛陽,百葉幫駐白馬寺,距咱們最近的是天殘派,他們在龍門街附近一家農戶裡,天殘五老有三人在那兒,門下弟子約三十七八人。」

    冷夫人道:「好,今晚二更咱們分兵三路進攻西關,除了耿兄弟留守,各位一律參加。」

    會議宣告結束,冷家莊為了二更天的戰鬥,立即緊張起來,唯一例外的是耿橘,一個喪失右臂之人,已失去做武士的條件,留守,不過是「廢物」的別名罷了。大義當前,奮不顧身,是耿橘的個性,而且,他名列冷家莊十大高手,是一個江湖上知名的人物。

    現在,他留守,看家,變作了一個廢物,不管他生性如何達觀,難過的神色還是令人一望而知。

    當他隨眾退出之後,冷瑤光忍不住詢問道:「娘!耿大叔為什麼會落得如此慘狀?」

    冷夫人歎息一聲,就將那瘟神尋霧,耿橘奮身傷敵之事說出,道:「你耿大叔是一個智勇雙全,義烈可風的好男兒。娘替他難過,但卻無能為力。」

    瘋僧道:「果然是個好漢子,瑤光去問問他可願意當和尚,他如果願意,我和尚可以教他一占防身之能。」

    冷瑤光大喜道:「師父能教他自然再好不過了,但他妻少子幼,出家怕不大相宜。」

    冷夫人道:「大師既是有意成全,不妨收他做個記名弟子。」

    瘋僧道:「就這麼辦。」

    二更天,是一個好夢方酣的時辰。

    西關,甚至整個洛陽,除了怒吼著的寒風,大地是一片空寂。

    西關南端的東下池,是牡丹堡臨時駐紮處,八駿八傑,六院十二軒的屬下,全部在此地嚴裝待命。

    以牡丹堡的赫赫聲威,以他們在東下池集的實力,數盡天下門派,很難找到敢到老虎嘴邊拔毛的人。

    但天下之事,往往會出人意料,這般狂妄自大之人,今天就受到了一次嚴厲的教訓。首先,一聲扣人心弦的慘呼,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冷家莊的子弟終於來了,他們臂纏白布,由東南西三面攻入,人人精神抖擻,像一群逢人便噬的瘋虎。

    冷瑤光師徒,及索媸、黃瑜二人,是攻擊的前鋒,也是冷家莊的總接應。

    他們衝進東下池,便以摧配拉枯之勢,直向牡丹堡駐札的心臟地帶切入。

    巨蟹、天蠍、魔羯、雙魚、鶉尾……等十二軒的牡丹堡徒,在慌亂匆匆禦敵。

    冷瑤光、索媸雙劍聯璧,鋒芒所及,無堅不摧。

    黃瑜經過瘋僧治療功力較往常尤為精進,馬光一閃,血肉橫飛,牡丹堡徒簡直不堪一擊。

    甫經接觸,十二軒便已崩潰,他們夫婦三人像入無人之境一般。

    但牡丹堡實力之強,依然不容輕侮,冷家莊三路攻勢,都遭到了堅強的抵抗。

    吶喊之聲,震動四野,冷氏子弟在苦戰中無法獲得寸進,對名噪江湖的牡丹堡,這是十分自然之事。

    惜花帝君蓄養戰士,他是有著圖霸江湖的野心,冷家莊的突襲使牡丹堡實力獲得有力的證明。

    冷瑤光在擊潰十二軒的敵人後,發覺他們師徒四人是孤單深入。

    於是,他向瘋僧道:「師父,敵勢太強,咱們如此衝殺,只怕是白費氣力!」

    瘋僧道:「不錯,咱們回去與他們會合以後再來。」

    冷瑤光道:「弟子之意,請師父接應家母,媸兒向左,瑜妹妹向右,弟子去找石琪,以牽制他們的指揮中樞。」

    瘋僧道:「咱們就這麼辦。」

    石琪的指揮中樞,是設在東下池一座龐大的旅店中。

    突遭強敵夜襲,她仍然能指揮若定,此女心機的深沉,真個不同凡俗。

    冷瑤光一路輕登巧縱,終於闖到旅店之前,他身形才現,立被五名大漢聯手圍攻。

    他引吭一聲長嘯,振臂環擊,勢如風雨驟降,五名大漢不過剛剛遞出一招,便像樹樁似的倒下去。

    一劍擊斃牡丹堡五名高手,果然先聲奪人。

    他星目流轉,向那些圍而不攻的敵人發出一聲輕蔑的冷笑,道:「叫石琪出來!」

    石琪出來了,一瞥秋波,兩聲媚笑,向冷瑤光遙遙的拋送過來。

    此女貌僅中姿,但她那一身浪勁,卻是人所難及,在這般生死一搏,血腥遍地的場面之下,她依然舉步從容,搔首弄姿像是在會晤老情人一般。

    冷瑤光冷哼一聲道:「石姑娘,久違了。」

    石琪嫣然一笑道:「原來是瑤哥哥,俠駕寵臨,小妹還以為你忘了我呢!咱們進去聊聊。」

    冷瑤光道:「對不起,在下無暇奉陪。」

    石琪說道:「瑤哥哥幹嘛這麼生外,咱們分別了這麼久。不應該好好的聊聊麼?」

    冷瑤光仰天一陣狂笑道:「姑娘的好意還是送給別人吧!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姑娘那點狐猸的手段,對冷某已經不起作用了!」

    石琪喲了一聲,道:「你怎麼啦?瑤哥哥,難道你是來找我打架的?」

    冷瑤光道:「你就對了,不論單打群毆,你劃下道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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