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前赴後繼來刺殺 文 / 南湘野叟
在出城十里之後，郭鐵鷹揮眾反撲，郭鐵鵬、郭子羽再從後兜截，沒有讓跟蹤賊人留下一個活口。
他們埋掉賊人的屍體，消滅打鬥的痕跡，終於擺脫追蹤，平安的到達彈鋏谷外。
此時已近晌午，大家都有些飢餓，郭鐵鷹吩咐郭鐵鵬道：「二弟，叫大家吃點乾糧，調息一下，咱們再商議進攻彈鋏谷。」
郭鐵鵬道：「是，大哥。」
待午餐及調息之後，郭鐵鷹叫大家在谷口附近等待，只帶著陰風神魔、郭子羽、方玫，逕向谷內闖去。
這是一座美麗的山谷，群山環峙，中間遍佈密林，一條由山泉彙集的小溪，圍繞於密林之間，景物的優美，的確不差於鐵鷹堡。
他們剛剛到達谷口，三支響箭忽然迎面射來。
這是警告，箭帶哨音，其意不在傷人。
郭鐵鷹停下腳下，只見五名懷抱兵刃的彪形大漢，由密林中閃了出來，其中一名年約四旬，身著青衫的漢子道：「各位是走錯了路？還是有為而來？」
郭鐵鷹雙拳一抱道：「久聞武孟嘗的盛名，咱們是慕名求見。」
青衫漢子先是一怔，然後嘿嘿一陣大笑道：「好得很，你們可知道咱們谷主的規矩？」
郭鐵鷹道：「知道。」
青衫漢子道：「據在下所知，十年前挾技拜山的，沒有一個活著出去，近十年來，嘿嘿，你們是第一個前來送死的了。」
郭鐵鷹淡淡道：「人生百年終有一死，這算不了什麼，還是請朋友代咱們通報一下吧！」
青衫漢子道：「好。長青，你去稟報谷主，各位請隨我來。」
那名叫長青的漢子翻身奔向谷內，青衫漢子則將他們帶到一片廣場之上。
陰風神魔向四周打量一眼，然後傳音對郭鐵鷹道：「堡主，待會武孟嘗如若使用雷琴，咱們必須後退三十丈外，左邊那塊巨石，可以作藏身之處。」
郭鐵鷹道：「好的。」
他們交談之際，一行人正向廣場走來，為首的是一位虎頭燕額，壯如鐵塔的紅袍大漢，此人年歲不大，約莫四十出頭，他身後跟著四名背負長劍的白衣少年，分別抱著五弦雷琴、香爐、琴桌、矮凳等物。
那紅袍大漢必然就是令人談虎色變的武孟嘗馮追了，瞧他那雙眼翻天，滿面嚴霜的神情，就知道他是一個驕狂自大，目無餘子的狂人。
他在場中一站，雙眉一挑，目光向郭鐵鷹等瞥了一眼，道：「哪一個？站出來。」
言簡意賅，不願意多說一個字，敢不想多瞧來人一眼，這份狂態，倒是江湖罕見。
郭子羽腳下一挪，向場中跨出五步，方玫亦步亦趨，與郭子羽並肩而立。
武孟嘗馮追向他們斜睨一眼，道：「知道本谷主的規矩？」
郭子羽道：「那只是江湖傳說，希望閣下親口再說一遍。」
武孟嘗馮追道：「接下本谷主一招，送你百兩紋銀……」
郭子羽道：「如若在下接你一百招呢？」
武孟嘗馮追道：「如果你能生出本谷，送你十萬兩銀子，不過，嘿嘿……」
方玫撇撇嘴道：「咱們要是勝了你，那該怎麼說？」
武孟嘗馮追原是昂首軒眉，瞅著遠山的，此時猛一回頭，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向方玫投下一瞥，道：「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姑娘，對本谷主說話不敬，就該死！」
他語音甫落，忽然勁風激盪，一片耀眼的寒光，以疾風驟雨之勢，向方玫當頭罩下。
方玫冷哼一聲，粉臂一推，玉腕連續兩個回轉，一招翻雲覆雨，閃電一般的迎了上去。
來襲者是適才捧雷琴、香爐等物的白衣少年之一，他們已將琴桌佈置妥當，正虎視全場，待命出擊，武孟嘗馮追說方玫該死，其中之一立即拔劍猛撲。
這般少年的功力頗高，一劍飛去，霸氣橫溢，那份威猛的氣勢，在他這種年齡倒是十分難得。
可惜威猛有餘，靈巧不足，他不僅無法傷到方玫，反被一股強大的勁道震得倒翻而回，及雙腳著地，才知道胸前衣裂肉現，血灑白衫，這一招之中，他竟然受到不算太輕的傷勢。
方玫揚揚眉，哼了一聲道：「念你年幼無知，本姑娘手下留情，今後出手對敵，最後先對向方打個招呼。」
武孟嘗馮追決未想到他刻意調教出來的得意助手，竟然如此不堪，不由雙目暴睜，向方玫狠狠的怒視著。
良久，他忽然身形一轉，走到琴桌之前坐下，並由懷中取出一支五寸長短的鋼錘，口中吸進一口長氣，雙目同時闔了起來。
他身旁的白衣少年見狀，迅速退出鬥場，郭鐵鷹及陰風神魔也奔入左側的大石之後。
此時微風不揚，萬物皆寂，只有一股凌厲的凶霸之氣在鬥場上凝結、擴張……
此等情形是罕見的，他沒有出手，居然會有如此剽悍的氣勢，無怪當年九大高手，會八死一傷，全軍皆沒了。
郭子羽、方玫面對當今著名凶人，倒也不敢掉以輕心，兩人迅速盤膝對坐，四掌相抵，垂眉闔目，讓心神在交融中而達忘我之境。
忽然鐺的一聲巨響，如同萬里睛空中響起一記悶雷，聲勢之威猛，萬物幾乎都為之震撼。
一記悶雷之後，轟隆爆炸之聲接踵而來，它像山崩地裂，海嘯風厲，或鬼笑神嚎，百獸悲鳴一般。
它集天下最恐怕的聲浪，使人間變作地獄，良辰美景變作修羅世界。
在每一種聲浪之中，都含有摧心裂帛，破壞人體組織的強烈氣勁，十丈以內生物絕滅，沒有人類可以在它氣勁之內生存下去。
此等奇奧絕倫的武功，確有不可思議的威力，遠在三十丈外的郭鐵鷹及陰風神魔，都為之心搖神奪，戰慄不已。
首當其衝的郭子羽與方玫，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其感受的猛烈，自然不言而喻。
他們此時的情形，跟當初在陰風洞沒有什麼兩樣，方玫已經偎入郭子羽的懷抱，粉臂環抱，檀口相親，像一對愛侶正達靈肉交流的極高境界，任何外力此時都無法使他們受到干擾。
琴聲在繼續著，武孟嘗馮追那威猛的面頰，逐漸蒙上一片灰影，但見青筋暴露，雙目怒突，頭髮根根倒豎，形象獰惡無比。
他掌中的鋼錘仍如暴雨一般的擊在琴弦之上，雷聲爆炸，扣人心弦。
顯然，武孟嘗馮追已使出他的全力，要以他這項奇絕天下，功蓋寰宇的獨門絕學，將這兩位年輕情侶擊斃於鬥場之上。
在郭子羽、方玫來說，是前所未有，前所未經過的遭遇，他們除了全力以赴，實在毫無獲勝的把握。
雙方都鼓足了勁，拉滿了弦，強悍的罡氣在廣場下激揚，樹枝無風自動，樹葉紛紛墜落，使彈鋏谷內呈現一片駭人聽聞的奇幻景色。
良久，鬥場上忽然傳出崩的一聲脆響，同時響起一聲悶哼，郭子羽感到週身的壓力驟然消失，不由扭頭向武孟嘗馮追瞧去。
敢情適才全力一搏，武孟嘗的雷琴一連斷弦三根，他也口噴鮮血，身負重傷，仰面翻倒於地面之上。
郭子羽輕舒一口長氣道；「起來吧，妹子，咱們已經勝了那個魔頭。」
此時他們雖已四唇相離，但方玫仍然坐在他的懷裡，兩條粉臂還在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面頰上風情萬種，一片動人的嬌羞。
郭子羽叫她起來，她卻賴著不肯，道：「不嘛，大哥，我好累……」
郭子羽道：「妹子，我想爹他們必然就在附近，讓他們瞧到了多難為情！」
方玉櫻唇一噘道：「咱們是在運功，與敵人作生死一搏，又不是……咳，要不你就抱我起來。」
適才這場驚心魄的拚鬥，的確頗為累人，但郭子羽知道方玫還不致累得爬不起來，她只是撒嬌而已。
其實佳人入懷，蘭香在抱，此等綺麗的際遇，誰都會有一種飄然之感，何況檀口相親，丁香暗度，更會使人意亂情迷，他怎會捨得讓方玫起來？
只是他幼承庭訓，知書達理，再加上本門嚴肅的家風，明知老父就在附近，他怎敢留連於溫柔鄉中。
於是他微一提氣，便已騰身而起，然後將方玫輕輕放於地上，道：「妹子，咱們去瞧瞧武孟嘗。」
方玫道：「好的。」
他們奔到武孟嘗倒地之處一瞥，只見此人面白如紙，氣若游絲，雙目緊閉著，離死已經不遠了。
郭子羽道：「妹子，咱們不能見死不救，請你替我護法。」
方玫道：「大哥，咱們適才耗去不少真力，你再以內力救他，那如何使得？」
郭子羽道：「不必擔心，我挺得住，再說此人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死了頗為可惜。」
方玫道：「好吧！」
郭子羽立即扶起武孟嘗，讓他盤膝坐好，然後默運玄功，向他的體內緩緩輸去，約莫兩個時辰，他醒來了，武孟嘗馮追也拾回一條命。
馮追還未起身，先發出一聲英雄末路的歎息，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郭子羽淡淡一笑道：「我忽然記起你規定，不救你豈不是我的損失？」
武孟嘗馮追默然了，他那已經恢復幾分血色的面頰，再度變得一片嚴肅。
對武孟嘗神情的變化，郭子羽瞧得十分明白，遂微微一笑道：「不必介意，我是說著好玩的。」
武孟嘗馮追冷冷道：「你是瞧不起姓馮的？」
郭子羽道：「不要誤會，在下決無此意。」
武孟嘗馮追道：「馮某不是好人，惟一足以自慰的，就是言出必行，終生信守，十年前馮某就已傳示江湖，只要有人勝過馮某，馮追就是他的奴僕，如若你認為那是說著玩的，我只好自絕以謝江湖朋友了。」
郭子羽見武孟嘗神色莊重，知道他對信守諾言十分固執，只得婉言相勸道：「好，好，且待馮谷主傷勢痊癒之後，咱們再作商議。」
此時郭鐵鷹、陰風神魔，以及谷外的郭氏家族均已來到廣場，彈鋏谷的部屬近百之多，也靜悄悄地在一旁觀看，武孟嘗忽然目光一抬，向一名中等身材，右頰長著一顆肉瘤的大漢道：「春才，快派人準備酒食及宿處，主人請。」
春才姓張，是彈鋏谷的總管，也是武孟嘗的得力部屬，他應了一聲，立即帶著一夥人急馳而去。
在馮追的邀請下，郭氏一門來到彈鋏谷的心臟地帶，這兒聳立著很多雄偉的建築，房屋鱗次櫛比，遠遠瞧去黑壓壓一片。
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廳之上，郭氏一門受到盛筵招待，武孟嘗雖是內傷未癒，仍在一旁恭謹的伺候著。
郭子羽有些不安的道：「谷主，咱們有這些人招呼就夠了，你快去歇息吧！」
武孟嘗道：「不敢，主人飲食未了，小的怎敢歇息？」
陰風神魔道：「谷主，這是主人的命令，莫非你不願意聽從！」
武孟嘗一怔道：「是，是，小的告退。張總管，好好伺候主人，如有誰敢怠慢，可按谷規嚴懲。」
張春才道：「屬下遵命。」
這是一頓頗為豐盛的筵席，郭子羽卻神色怏怏，引不起一點食慾，及散席回到張春才為他準備的住處，他便和衣臥倒於錦榻之上。
他只不過剛剛睡倒，房門依呀一聲輕響，一名窈窕的人影已經閃身走了進來。
「怎麼啦？大哥，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犯不著如此不安。」
說話的是方玫，她進房之後便在郭子羽的床沿坐下。
「這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方姊姊竟然知道五哥的心事。」
接話的是郭子琴，他們兄妹情深，她是來探望五哥的，及聽到方玫的言語，忍不住隨口調侃幾句。
方玫面色一紅道：「小鬼頭胡言亂語，莫非要我打不成！」
郭子琴撇撇嘴道：「哼，你可得弄清楚，嫂子打小姑，往後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方玫一跺腳道：「你看嘛！小妹欺負我。」
郭子羽翻身坐起，道：「別鬧，咱們商議正事。」
郭子琴道：「什麼正事，還是為你們那位僕人。」
郭子羽點點頭道：「論年齡，他是前輩，講成就，咱們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最要緊的是不能為了一時勝負，就毀掉他一世英名。」
郭子琴沒有說話，方玫也沒有吭出一聲，因為她們認為郭子羽說的很有道理，心頭引起了共鳴。
但另外有人說話，他是這樣說的：「小兄弟，你錯了，武術不分年齡，總以達者為尊，至於成就嘛，武孟嘗的不錯，不過他既然敗在你的手裡，他的成功就算不了什麼了，如果說他掙得一世英名，那你更錯了。他只有惡名而沒有英名，其實他值得稱道的只有這一個信字。千金一諾，決不食言，你不要他作僕人，就是要他失信，老哥哥可以斷言，他必然會自絕以謝天下，你這麼不是逼死人命麼？」
這位說話的老哥哥自然是陰風神魔了，他也瞧出了郭子羽心頭的不安，所以才來替他打開這個心頭之結。
郭子羽長長一吁道：「如此說來小弟只好聽其自然了。」
陰風神魔道：「不錯，你收留武孟嘗將是一個得力的助手，再說咱們還要跟禿筆破鍋及收買他們的敵人周旋，這彈鋏谷是最理想的基地，要是放棄了，豈不可惜。」
這回郭子羽是當真領悟了，卻也感到人世之間是如此的複雜，他沉默片刻，再度注目陰風神魔道：「老哥哥，小弟今後應該如何做法？」
陰風神魔道：「武孟嘗馮追今後會對你忠心不二，絕對服從，不過他畢竟是一位武林名人，你千萬不可傷到他的自尊……」
郭子羽道：「老哥哥說的是，小弟不會那麼不明事理的。」
陰風神魔道：「那就好，至於咱們的處境，以及未來的作法，你不妨跟他坦誠相告，我想他必然會全力配合。」
郭子羽道：「好的。」
陰風神魔道：「令尊叫老哥哥告訴你，今後對外一切，你不防全權處理，只要事後稟報令尊一聲就可以了。」
郭子羽道：「小弟知道了。」
陰風神魔道：「那麼老哥哥不打擾了，告辭。」
送走陰風神魔，郭子琴也相繼告辭，郭子羽對方玫道：「妹子，咱們去瞧瞧馮谷主。」
方玫道：「好的。」
武孟嘗馮追原是住在後廳上房的，此時他將後廳讓給郭氏二老，他自己就遷住於西院的精舍之中了。
郭子羽和方玫到訪，使他大為興奮，他完全忘了內傷未癒，身形由床上一蹦而起，顯得十分輕捷。
當他雙腳著地時，他臉上的肌肉微微牽動了一下，這是觸及傷處的表情，郭、方二人全都瞧在眼裡。
不過他完全沒有在意這些，雙拳一抱，躬身一揖道：「參見主人，快請坐。」
郭、方二人就座之後，一名白衣少年立即奉上香茗，郭子羽道：「谷主不必客氣，坐下來咱們聊聊。」
武孟嘗馮追道：「不敢，主人就叫小的名字吧！」
郭子羽道：「你的傷勢怎樣了，要不要我用內力幫幫你？」
武孟嘗馮追道：「不敢勞動主人，大概三五天內就可以復元了。」
郭子羽道：「那好，待你痊癒之後咱們再作長談。」
馮追道：「主人好像有事？」
郭子羽道：「是的，但也不必急在一時。」
馮追道：「主人有事就請吩咐下來，本谷的人手不少，想來不致誤事。」
郭子羽略作沉吟道：「江湖中有一個殺手集團，你有沒有聽人說過？」
馮追道：「主人說的可是禿筆破鍋？」
郭子羽道：「不錯，正是他們。」
馮追道：「禿筆是樹人幫的幫主，名叫劉炎昌。破鍋婁仁奎是中原武術評鑒會的會長，這兩人擁有很多神出鬼沒的殺手，橫行江湖已經不少年了。」
方玫道：「前幾天劉炎昌找上了咱們，咱們幾乎栽在他的手裡。」
馮追面色一變道：「姓劉的太張狂了，這件事主人不必放在心上，交給小的交就是。」
郭子羽道：「劉炎昌作的是殺手生涯，誰都可以花銀子雇他殺人，問題是咱們除了要對付這些殺手，更重要的是追出他的幕後人物。」
馮追道：「這並不困難，除非他不想活了，他就得乖乖地告訴咱們。」
郭子羽道：「干殺手的大都行蹤飄忽，使人捉摸不定，要找到他只怕不太容易。」
方玫道：「咱們可以用禿筆破鍋引他來。」
郭子羽道：「那只能引來一兩個對外接頭的，他們不見得知道殺手的巢穴所在。」
馮追道：「人們常說狡兔三窟，殺手集團只怕四窟有多，不過小的曾經跟劉炎昌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知道他們兩三個巢穴。」
郭子羽道：「好，咱們砸破他一個窩，就給他一次警告，他如果還不合作，咱們就砸他第二個窩。」
方玫道：「辦法可行，但有很多細節，必須作完善的規劃。」
郭子羽道：「哦，你說說看。」
方玫道：「立即派遣可靠的人手，盯牢咱們知道的幾個賊巢，對出入賊巢之人作詳細觀察與監視，既可掌握他們的動向，也可明瞭他們的實力，遇有可疑之人就派人跟蹤，說不定連咱們不知道的賊巢也會發現，不過這樣需要龐大的人力，實施起來頗為不易。」
馮追道：「主人不必擔憂，本谷有近百名人口，而且個個都有一手絕活，不要說對付禿筆破鍋的殺手集團，就是橫行天下，能夠奈何咱們的也不會太多。」
語音一頓，回顧侍立身側的一名白衣少年道：「任大江，你去召集這及三位隊長前來謁見主人。」
任大江應聲馳去，片刻之後，張春才領著三名服色相同的玄衣大漢進入精舍，郭、方二人見過張春才，其餘三人自然就是三名隊長了。
這三人英華內蘊，氣定神閒，全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彈鋏谷能夠蓄養如此眾多的人才，可見武孟嘗的盛名決非虛致。
只不過他們的神態之中，蘊藏著一股暴戾驕悍之，對郭子羽這位主人，也顯得頗為不服。
武林之中，雖然講的是強存弱死，真在假亡，但也要顧到忠義二字，以及長日相處的一分感情，彈鋏谷的上下是一個整體，相處也不是一天，如今郭子羽橫插一腳，喧賓奪主，這叫他們如何會服？
郭、方二人瞧出這一點，神態上卻是一片坦然，因為他們並不想過做主人的癮，也實在沒有這份興趣，有人不服自己決不勉強。
問題是武孟嘗馮追，他既重視個信字，就不能讓部屬將它破壞。
因此他面色一沉道：「我當年的誓約你們可還記得？」
張總管與三名玄衣人同時應聲道：「屬下記得。」
馮追道：「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任何一位，我的誓約也沒有包括別人在內，所以各位不必遵守，如果你們想脫離本谷，現在就可以請便。」
他並沒有疾言厲色的責備，但語意堅定，顯示他重視誓約的決心，彈鋏谷任何一個不願遵守誓約的，他都不惜割袍斷義，就此拆伙。
張春才等心頭一震，齊聲道：「屬下不敢，屬下願意追隨谷主，遵守誓約。」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但郭子羽卻咳了一聲道：「谷主，在下有一點意見……」
馮追道：「不敢當，主人請吩咐。」
郭子羽道：「如果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你是不是要絕對服從？」
馮追道：「主人但請吩咐，縱然赴湯蹈火，小的也萬死不辭。」
郭子羽道：「那好，從現在開始咱們以兄弟相稱，如果你不聽從，就是違背當年的誓約。」
馮追呆了一呆，忽然哈哈一陣大笑道：「好好，馮追癡長幾歲，要占兄弟你的便宜了。」
郭子羽、方玫同時抱拳一禮道：「見過大哥。」
這一項出乎意料的轉變，為馮追帶來無比的興奮，也為彈鋏谷帶來極大的鼓舞，張春才立即示意三名玄衣人，向郭子羽躬身參見。
「屬下等參見二谷主，方姑娘。」
當總管的多半都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張春才替郭子羽加上一個二谷主的榮銜，的確恰到好處。
馮追打著哈哈道：「春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方弟妹應該是三谷主，你們還不趕快修正適才的稱呼！」
張春才喟了一聲道：「這是屬下的疏忽，參見三谷主。」
方玫被稱為三谷主她不在乎，只是馮追那弟妹二字，卻使她面紅耳熱，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這當然怪不得別人，誰叫他們運功之際那麼親熱的。
馮追見方玫滿面嬌羞，急忙改變話題道：「春才，快擺酒，咱們要好好的慶祝一下。」
張春才道：「屬下遵命。」
片刻之後，精舍內擺上一桌豐盛的酒筵，參加的是武孟嘗馮追、郭子羽、方玫、總管張春才、簫隊隊長霹簫於六、笛隊隊長追命笛章彰、琴隊隊長奪魂琴梅小寒。
簫、笛、琴是三隊的隊名，也是他們的兵刃，每隊的人數約莫三十上下，全是千挑百揀，身手矯捷的健兒，他們除了身手不凡，更練有一種頗為玄奧的陣式。
酒至半酣，馮追將禿筆破鍋集團向郭子羽下手之事說出，然後流目一瞥道：「各位有什麼意見？」
追命笛章彰道：「在咱們的眼中，禿筆破鍋只是一些跳樑小丑而已，他既然惹上咱們，就給他一個犁庭掃穴。」
馮追道：「犁庭掃穴不難，難在咱們不完全知道他們的巢穴在那裡。」
霹靂簫於六道：「咱們已經知道他們的三處巢穴，只要花點時間，他們逃不出咱們掌握的。」
馮追道：「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記住，對付殺手集團是次要的問題，追出幕後的主使者，才是咱們主要的目標。」
霹靂簫於六道：「屬下明白。」
馮追道：「笛隊與簫隊保持密切聯繫，以便隨時支援，此項行動不得留下半點遺憾。」
追命笛章彰道：「屬下遵命。」
馮追道：「琴隊負責本谷的防守，凡接近本谷三十丈以內的，一律留他下來。」
奪魂琴梅小寒道：「屬下理會得。」
馮追再注目總管張春才道：「簫笛琴三隊的行動，由張春才作綜合處理，並對二谷主一家居住本谷一節，暫作保密，敵人摸不透本谷，咱們在行動時，會獲得不少方便。」
張春才道：「谷主放心，屬下會小心處理的。」
這是一個愉快的歡敘，也是一次成功的會議，馮追於笑談中分配了部下的任務，可見武孟嘗能夠馳譽江湖，並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風和日麗，除了偶爾幾聲悅耳的鳥鳴，這彈鋏谷中顯得一片寧靜。
郭氏一門住到這裡將近一個月了，雖然郭子羽是本谷的二谷主，郭氏二老仍然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這天傍晚時分，郭子羽正在向父母請晚安，二叔郭鐵鵬恰也在座。
郭鐵鷹眉峰一皺道：「羽兒，咱們住在彈鋏谷不少日子了吧？」
郭子羽道：「孩兒明白爹的意思，好在事情已經有了頭緒，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的。」
陳琪道：「到底要多久？你說明白一點。」
郭子羽道：「今早獲得飛鴿傳書，於六已經確定殺手集團的總巢穴是在河南西部的熊耳山中，他正在追查確切地點，一經查明，咱們就可犁掃庭穴，作一次徹底解決了。」
陳琪道：「那好，唉，馮谷主對咱們雖是親如家人，但咱們畢竟是身在客中啊！」
郭子羽道：「孩兒明白。」
陳琪道：「那咱們要歇息了，你去吧！」
郭子羽道：「是，孩兒告退。」
從這天以後，又是一段短暫的岑寂，直到第五天的晌午時分，他們才再度獲得飛鴿傳書，書中的內容十分簡單，是說賊巢已經找到，詳情俟章彰面稟。
再過三天，章彰才帶著四名得力手下趕到，馮追即刻傳見，並邀約二、三谷主，及郭氏二老共同聽章彰的報告。
殺手集團的總壇是在熊耳山西南，五里鎮及朱陽關之間，該地群山環繞，叢林險惡，這等人跡罕到的地區，是黑道安營立寨最理想的所在。
殺手集團在地區另有四個分堂，那只有少數人住守，作聯絡及通訊之用。
霹靂簫於六摸清了他們老巢的位置，並將它的四周作好了嚴密的封鎖，除了飛鳥，任何一個匪徒休想踏出山區一步。
聽完章彰的報告，馮追向郭鐵鷹請示道：「伯父，您老人家看咱們是不是要立刻採取行動？」
郭鐵鷹道：「咱們可以困住匪徒，但無法阻止他們飛鴿傳書，如果他們獲得外援，來個內外夾擊，咱們縱然不怕，要想生擒他們的首腦人物，追出幕後主使者就困難了，所以咱們必須立即採取行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作全力一擊。」
馮追道：「是。張總管，傳令下去，除留少數守谷之人，全部在谷口集合。」
張春才應了一聲，返身急奔而去。
方玫扭頭對追命笛章彰道：「章隊長……」
章彰道：「屬下在，三谷主有什麼吩咐？」
方玫道：「可知殺手集團的首腦是誰？」
章彰道：「是禿筆判生死劉炎昌，破鍋煮英雄婁仁奎，他們原是同門師兄弟。」
方玫道：「他們目前可在熊耳山老巢？」
章彰道：「劉炎昌在，婁仁奎是中原武術評鑒會的會長，經常住在洛陽。」
郭子羽道：「能夠抓到一個劉炎昌就夠了，大哥，咱們走。」
馮追道了一聲好，但以郭氏二老是長輩，仍然恭請他們帶頭先行。
郭鐵鷹道：「指揮大軍必須事權統一，賢侄千萬不要客氣。」
馮追道：「伯父既如此吩咐，小侄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們這批突擊人馬一路兼程急進，在一個傍晚時分，趕到了賊巢附近。
霹靂簫於六將馮追等人迎入一間臨時搭蓋的茅屋，馮追來不及歇息，立即詢問當前的情況。
於六道：「近日曾有三次接觸，賊人試圖闖關，都被咱們封了回去。」
馮追道：「賊人知道咱們的來歷了麼？」
於六道：「知道了，劉炎昌在午間派人送來一封信函。」
馮追拆開函一瞧，大意是說樹人幫與彈鋏谷河井不犯，不知道彈鋏谷為什麼興這項無名之師，並訂於明日午間在馬頭嶺一會。
馮追道：「馬頭嶺在那兒？」
於六道：「就是右前方那座山峰。」
馮追道：「派人到馬頭嶺瞧瞧，不要讓人暗中做了手腳。」
於六道：「是！」
馮追道：「本晚仍要加強戒備，不可掉以輕心。」
於六道：「屬下知道。」
翌日午時，他們應約來到馬頭嶺，這兒有一片平廣的山坡，也是一個理想的戰場。
彈鋏谷是以簫、笛、琴三隊，拱衛著馮追、張春才與郭氏一門所組成的中央指揮體系，總人數約莫一百出頭。
樹人幫更是傾巢而出，人數比彈鋏谷多出一倍，他們沒有作樹人的裝扮，也許因為他們還有殺手的身份吧！
禿筆劉炎昌森森一聲長笑，越眾而出道：「老朽明白了，馮谷主原是替郭家找場來的，不過遠親不如近鄰，谷主何必幫助外人呢？」
馮追冷冷道：「你弄錯了，姓劉的，郭子羽是本谷的二谷主，你要殺他，彈鋏谷能夠不管嗎？」
劉炎昌愕然道：「這是老朽見事不明，不知道郭子羽會是貴谷的二谷主，大錯業已鑄成，這實在是一椿遺憾！」
馮追道：「貴幫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在下並不怪你，只要你說出雇你的是誰，彈鋏谷也不為已甚。」
劉炎昌嘿了一聲道：「谷主這麼說就不像江湖人了，國有國法，行有行規，老朽如果說出僱主，豈不砸了禿筆的招牌，我看這樣吧！你只要留下郭子羽、方玫，老朽保證不傷你們一根汗毛。」
這兩個不只是各說各話，而且話不投機，看來除了以武力解決是別無選擇了。
劉炎昌老奸巨滑，當他知道找碴的是彈鋏谷的時候，便已擬妥了作戰計劃。
以樹人幫的實力，他們既敢充任殺手，必然擁有不少功力超卓的高人，如果他們要全力突破彈鋏谷的圍堵，未必不能夠突圍而出。
只不過「雷琴」威名震天下，禿筆可以制人生死，他卻不敢招惹雷琴。
但雷琴的缺點是必須有彈奏的機會，如若以數百人一起混戰，馮追不僅找不到彈奏的環境，並且敵我難分，一旦彈奏，豈不連自己的部屬也遭到傷害。
這就是劉炎時的作戰計劃，他要以多勝少，使馮追在混戰中無法施展雷琴。
此時他不再遲疑，撮口發出一聲尖銳的短嘯，樹人幫便以排山倒海之勢衝殺過來。
這些人兼殺手，每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他們以一股驃悍之氣作集體衝殺，縱然是金地湯池只怕也擋他們不住。
然而他們只要接近彈鋏谷的簫笛琴三隊，便像雞蛋碰石頭，蛋殼破裂，黃白齊流，根本不是對手。
雖然如此，這般剽悍的殺手仍然奮不顧身的往返衝殺，十蕩十決，聲震霄漢。
此時整個鬥場已然一片混亂，每一個人都已投入戰鬥，彈鋏谷的簫、笛、琴三隊遭到瘋狂的攻擊，他們雖然還能保持整體作戰，但三隊之間已無法響應，全都陷入苦戰之中了。
彈鋏谷的三位谷主，以及郭氏一門也都遇到可怕的對手，各自在血雨激射，肢體橫飛中奮戰著。
武孟嘗馮追與他的四名貼身侍衛，是跟禿筆判生死劉炎昌，及兩名副幫主天山雙矮搏殺，在人數上馮追是以五對三，佔到絕大的優勢，但一經交手，他那四名貼身侍衛就落入下風了。
天山雙矮的知名度並不太高，那是因為他們的樹人幫太過神秘，他們又暗中經營殺手生涯，也是一種見不得人的買賣。
其實這兩人一身功力十分突出，輕功踏雪無痕，飛刀向不虛發，他們的劍術也別走蹊徑，專攻敵人的下三路，使人防不勝防。
馮追的白衣四衛年歲雖輕，卻有一身罕見的武功，他們右手使簫，左手用刀，簫刀配合使用，攻防之間具有無比的威力。
可是他們遇到的天山雙矮，是兩名十分特出的怪人，縱使是名噪江湖的高手也得甘拜下風，白衣四衛自然要相形見絀了。
他們以四敵二，十招不到便連連負傷，再鬥下去必然是凶多吉少。
武孟嘗馮追瞧到白衣四衛的危機，他卻心餘力絀，無法分身相助，因為他的對手禿筆劉炎昌，是黑道上數一數二的高人。
打得最輕鬆的是郭子羽，他與方玫、陰風神魔聯手接戰樹人幫的五大護法，以三敵五仍然游刃有餘。
郭子羽也瞧出了白衣四衛的危機，遂傳音對陰風神魔道：「老哥哥，這兒交給咱們，你快去支援白衣四衛。」
遣走了陰風神魔，身形急旋，長劍斜吐，一名護法的肋門被戳開一個大洞，在鮮血迸射中倒了下去。
一劍斃敵，再擰身吐掌，一具軀體在慘呼中飛僕丈外，這人自然活不成了。
他舉投足之間連斃兩名強敵，使得方玫精神一振，長刀連施殺手，終於劈開一名敵人的胸膛。
來人五去其三，剩下的兩個心膽皆寒，在幾個照面之下，便全都趴在那兒。
解決了五大護法，郭子羽縱目向全場掠了一眼，道：「妹子，快去幫我娘……」
陳琪此時正力鬥一雙男女，雖然未呈敗象，斗來卻頗為吃力，方玫奔過來接下那個女子，她立刻到得主動。
就整個戰況來說，彈鋏谷已經控制全局，可以說勝利已在掌握之中了，現在要做的是生擒禿筆劉炎昌，迫他說同幕後主使人。
於是郭子羽晃身一躍，來到武盂嘗馮追的身後。
「大哥，你歇歇，讓小弟向他請教。」
馮追首先攻出一招，然後躍退數步，道：「小兄正想歇歇，兄弟請。」
禿筆劉炎昌的確是一個可怕的勁敵，馮追展盡所學，都無法勝過他一招半式，那麼要想生擒此人，除了彈出雷音，那就只好另請高明了，郭子羽此時前來，豈不是恰到好處？
在劉炎昌來說，郭子羽才是正主兒，如今自動送上門來，當然求之不得。因此，他們決不浪費時間，一筆一劍立即展開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
禿筆劉炎昌果然具有非凡功力，一筆點出，風雷俱動，那份威勢，當得是無與倫比。
他的禿筆是以鐵管獸所做成，當他一招攻出之際，獸毛就根根直立，如同無堅不摧的鋼錐一般。
郭子羽起初不敢硬接，經過幾招試驗，知道劉炎昌的禿筆無法攻破的他的護身罡氣，也就放了心了，此時他忽然賣個空門，讓劉炎昌攻向他的前胸，然後側身上步，長劍斜挑，以不可思義的速度，連續劈出九劍。
郭氏天都九歸劍法，一發九劍，快捷絕倫，劉炎昌剛剛暗道一聲不好，胸前已連遭兩次痛擊。
好在郭子羽不想要他的命，長劍點到為止，另外賞了他兩根指頭。
這兩記洞玄指力使他目瞪口呆，他絕未想到這年紀輕輕的小伙子竟然身負失傳已久的曠代奇學。
他發出一聲英雄末路般的歎息，雙目一闔，顯出一付慷慨就義的神色。
此時大部分搏殺已經結束，彈鋏谷獲得了全面勝利，及禿筆劉炎昌遭到生擒，還有少數頑抗的，也只得棄械投降了。
馮追在吩咐總管張春才清戰戰果，及埋死救傷之後，來到郭子羽的身側道：「兄弟，他說了嗎？」
郭子羽搖搖頭道：「小弟好的歹的說了一籮筐，他就是不肯開一下金口。」
馮追吁出一口長氣道：「兄弟，不必問了，他已經自裁身死！」
郭子羽愕然道：「大哥，他當真……」
他似乎有點不信，因為劉炎昌還站在那兒，馮追沒有多作解釋，只是輕輕推出一掌，那具屍體便仆倒下去。
郭子羽歎口氣道：「怎麼辦？大哥，還有生擒的活口嗎？咱們要不要問問？」
馮追道：「當然要問。」
問是問過了，得來的只是一個失望，馮追勸慰道：「不要灰心，兄弟，我想那幕後之人不會就這麼罷手的，咱們只要留心一點，不怕找不到他的破綻。」
郭子羽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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