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疑禪院藏垢納污 文 / 南湘野叟
在山崖頂上眺望的俠青和錦袍秀才歐陽之、千金花子邵平,被崖腳下的太行六雁一聲招呼,引了下去,三人一同飄身而下。
只見崖腳下荒墳纍纍,殘碑斷碣,原來竟是一片極大荒墓所在。
這一片荒涼的墓地,足足有四十畝以上大小,四周皆小墳,古柏環繞,一片陰黯,更增添了墓地荒涼恐怖的氣氛,正中一所奇大古墳,擺沒了不少石翁仲,但大多已被風雪侵蝕多年,殘缺不全。
墓前一塊石碑,雖然殘破,但字跡仍隱隱可現,竟非漢家文字。
俠青久居塞北,辨認得此乃古代療國方字,細讀之下,才知是遼人南下,並占燕雲十六州時一個王族的陵寢。
此時,古墳前已是荒草蔓掩,但仍隱約露出一座青石作成的供台,供台上鐫刻一座三足蟾蜍之形的供物用銅鼎。
太行七雁中的老二鐵雁童開,正用手扭動著蟾蜍的細頸,一陣軋軋的機軸連響聲,起自供台下面。
俠青等也好奇之心大動,驚異地注視著即將發生的變化。
少頃,供台忽然自動分裂成一石門。
太行六雁較為性急,又仗人多勢眾,也不考慮一下,舉步就衝了進去。
俠青與秀才、千金花子三人遂也義不容辭,隨後魚貫向那石門中進入。
眾人定神向內瞧去,眼前是一條黑石砌成的隧道,曲曲折折向內迂迴彎去。
眾人人多膽大,略一猶豫,先後舉步向前走去,深入丈許之遠,隧道改向彎入。
忽然,身後軋軋響聲又作,眾人回頭望去,那供台裂成的石門,又復重合一起。
歸路雖斷,眾人卻無畏怯之意,反決心向內深入。
這古墓高道之中,雖然幽暗陰森,卻有暗光慘淡,原來是莢豆之光綴點壁上宛如鬼火。濕寒侵體,陰風慘慘,霉氣入鼻。
轉了幾個彎後,眼前一片慘綠,狹窄的甬道、至此突然開朗,成了一座數丈見方的石室,室頂之上嵌著一粒貓眼碧寶石,映得幽綠慘光。
甬道至此而止,石室裡面有一扇緊閉的石門,鐵雁童開走了過去,雙手潛運真力猛然一推。
只覺如撼山獄,石門絲毫米動,自己卻因用力過猛,反被震得問後退了一步。
六雁中的老四金雁白浩長於機關埋伏之學,快步走近石門,仔細端詳了約莫一盞熱茶工夫,才徐徐伸出食、中二指在石門一個微凹處用力一按。
一陣「隆隆」巨響過後,石門自動大開。
金雁白浩在門口觀望了一陣,這才小心地舉步入門,眾人忙也緊隨身後而行。
進了石門,景物忽然一變,一座較前更大的石室,空無一物,只在正中央端放著一座三尺高低的丹爐,由大理石鑄就。
眾人齊擁入此石室後,「隆隆」之聲又起,那大開的石門,又自行關上了。
一時,石室中一片漆黑,伸手難觀五指。
眾人雖然都是身具非凡武功之人,但在這等不見一點光線,陰森森的古墓中,也不免心生凜戒,頗為警惕。
金雁白浩隨手取出火摺子燃起,在幽暗的石室中,突然亮起一道熊熊火焰。
老六黃雁齊化成脫口怪道:「這裡層層石門,都能自動開關,莫非有人……」
金雁白浩忙道:「各位小心,這石室中,恐怕即將有機關發動了……」
話未說完,突又有一陣軋軋之聲,起自那石室正的大丹爐之中。
錦袍秀才歐陽之與千金花子邵平眼明手快,忽喝一聲,道:「躲暗器!」
立時,「嗤嗤」一陣響聲,大丹爐中忽然飛出一片片石彈,分向四面八方射去。
錦袍秀才歐陽之暗中一提真氣,忽的縱身躍起,直向丹爐處飛去,趁勢雙臂分張,寬大袍袖一齊下劈,強勁袍風到處,石彈紛紛下落。
千金花子邵老三也原地抖手發出一把金蜘蛛,就半空中將一批石彈吸附墜地。
俠青卻在白雁晏秋鳳與老五銀雁管一翼之間,雙手劈出「排雲掌」,也將襲來三人之處的石彈排開。
下余石彈無幾,其餘四雁也紛紛以兵器拔落,但已手忙腳亂。
幸是丹爐中的石彈發出雖是突然,卻為時不久,一排彈雨過後,倏然而止。
千金花子邵平乃暗器之聖,隨目一瞥那些墜落地上,在金雁白浩火摺子照耀下,閃爍綠芒的石彈,微「噫」一聲道:「各位小心,莫用手觸,這些石彈之上,都塗有劇毒。」
忽然,那丹爐之中,又起軋軋急響,偌大一個丹爐竟旋轉起來。
眾人一齊將目光注定旋轉丹爐,金雁白浩臉色一變忽地縱身躍上丹爐之頂。
眾人一齊脫口囑他小心,金雁白浩已探手向丹爐下面按去,但聞「卡」的一聲輕響,旋轉的丹爐,倏然煞止。
卻幾在同時,丹爐之中突然噴出多股黃霧,一股腥臭之氣,衝鼻欲嘔。
金雁白浩百忙中沖天一拔,背貼屋頂,兩個急滾,迅捷無比地翻落石室一隅。
這手輕身功夫,的確不凡,俠青暗自喝彩,太行七雁的輕功都頗有造詣。
這一股噴出的黃霧,似蘊劇烈毒氣,腥臭之氣濃烈無比,片刻間,瀰漫全室。
幸好毒霧不多,不到半盞茶工夫,便自動停止。
但那腥臭氣味卻是越來越濃,眾人雖都有一身功力,也難承受得住,只覺腦袋遂漸脹大,五藏六腑皆欲從胸腹翻出。
千金花子邵老三迅從懷裡摸出一把丹丸,遍向石室中眾人丟投過一粒,並高聲道:「各位請將老花子這藥丸含於口中,可略解毒氣。」
眾人依言將藥丸投入口中,但覺滿口清香,登時把撲鼻欲嘔的腥臭之氣壓了下去。
金雁白浩徐吐一口氣,道:「如果我判斷無誤,這丹爐即將自行移開。」
錦袍秀才歐陽之雖不專此道,卻也頗知一二,當下冷冷接口道:「不錯!」
果然刻之後,又起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那丹爐突然自動升了起來,直到五六尺高,才停於半空中不動。
眾人凝目望去,只見丹爐之下,是個圓形穴口,下接一條僅容一人躬身而入的甬道。
眾人已至此種地步,有進無退,又是金雁白浩當先領路,一個個俯身鑽入。
前行十數步,忽又變得開朗,四周峭壁,只在正對面處,矗立一扇門,正中心一柄巨大銅環。
太行七雁老三黑雁蔣元性較急躁,劈手一伸,便去扳那個銅環。
金雁白浩急聲喝阻道:「三哥且慢!」卻已不及。
那銅環之下,如電光一閃,一條長椎齊胸向黑雁蔣元貫刺過來,倉卒之間,又相距如此之近,那及閃身。
錦袍秀才歐陽之見狀,驟地袍袖一拂,一股勁颯兜向黑雁蔣元腰部,把他推開半尺,總算逃過一命,但那長椎已將脅邊劃破,黑雁蔣元悶哼一聲,立時血光進濺,但他也夠了得,迅即暗中運氣,閉住穴道,搶撲上去,忙用金創藥為黑雁蔣元包紮敷上。
黑雁蔣元仍然忍痛強笑對眾人道:「都怪我急躁輕率,才遭此殃。」
俠青與錦袍秀才歐陽之、千金花子邵老三等都在心中默默讚許,太行七雁果然個個是英雄好漢。
忽聞:「軋軋」忽響聲又起,那門上貫刺出來的長椎突又縮回,那扇石門緩緩自動而開。
金雁白浩怕其他人再莽撞受傷,自己搶先大步直向緩開的大門之中走去。
這石門之後,又是一間石室?較前尤為寬大,四壁卻有七八個暗門,不知都是通往何地。
眾人因有黑雁蔣元前車之鑒,不敢再輕率出手,一時四散開來,各自將那些壁上的石門細細琢磨,要查尋一此端倪。
還是金雁白浩在那壁角處一陣摸索,觸動一處暗鈕,滿室「軋軋」之聲大作,那七八個暗門竟在同一剎那,一齊大開。
倉卒之間,眾人未及細想,紛向所近的門內躍入,這一行九人竟然散成數處。
俠青與白雁晏秋鳳靠得最近,白雁晏秋鳳在暗門大開之後,微一躊躇,便縱身往面前最近的暗門中一躍而入。
俠青怕她有失,忙即緊跟而入,在於必要時對她加以掩護。
白雁晏秋鳳所入此室,黯然無肖,地下軟綿綿似乎鋪有氈毯之類。
俠青與白雁晏秋鳳僅以一肩之差緊隨躍入此室,甫一落足,身後石門已「砰」然一聲,即時關上,俠青若稍遲些,必被隔阻在外。
白雁晏秋鳳未料竟會陷入這等一個暗黑室中,驚駭嬌呼一聲。
俠青聽了,忙安慰她道:「秋姑娘休慌!俠青隨護在此。」
白雁晏秋鳳一聽,心上人又緊隨在後,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卻另有一番滋味浮上心頭,禁不住忐忑不安,芳心蕩漾。
兩人雖然是一身武功之人,但在這等不見一點光線,莫測內情的石室中,也不禁心中生警凜之感。
白雁晏秋鳳終是女流,本能地起了驚怖,身形不自覺向後挫退數步,恰好撞到剛剛往前探進一步的俠青胸前。
俠青不自覺的伸出雙手摟住晏秋鳳的腰際,低聲慰藉道;「秋姑娘別怕,有我在此!」
秋鳳姑娘乍驚乍喜,卻不拒掙,不覺陶醉浸浴在迷幻中,忘懷了眼前所處險惡之境。
兩人耳際都覺一陣音樂怪異的樂音,忽然悠揚微起,聽來令人如醉如迷,心旌意動,俠青卻不知這便是那太陰教淫邪之極的天竺魔曲「六賊之音」。
同時,鼻中微微沁入幾許邪香之氣,撩得兩人耳鳴心熱,心中都萌焦躁之感,一股邪火沿丹田上升,直攻心穴,兩人不自覺地通體滲汗,心氣浮動,百般不安,尤以秋鳳姑娘更是異常難過。
俠青腦中一個念頭電閃而過,驚呼道:「不好,這裡必有魔曲邪香的機關埋伏,我們要趕快閉目定心,拼絕一切雜念。」
殊奈秋鳳姑娘此刻半由魔曲邪香險弱,半由自我陶醉,沉迷幻境之中,耳目失聰,俠青所說的話,一字也未聽入。
俠青自顧不暇,無法分心去助秋鳳,歎了一口氣,緩緩將秋鳳輕放坐地,自己也端坐於地上,運起內視定心之力,排制心中浮躁。
忽而,黑暗漸消,眼前一片紅翳,週遭一切暫時仍不能見。
而「六賊之音」魔曲之聲及陣陣異種邪香,仍不絕地入耳入鼻。
眼前紅翳緩緩淡去,漸漸化成一片粉紅色薄紗,隱凸現出一幕奇景來。
其實,這裡正是鳳英險遭太陰教主太陰神君玷污之所,俠青那會知道,一時驚奇不置。
秋鳳姑娘正在迷惘中仍然啟目張望,更是驚訝。
兩人目中所見仍是那座十數方丈的華麗殿堂,四壁彩色雕飾,光艷鑒人,地上白玉為磚,大半覆以猩紅色鴕毛地毯。
殿中四根粗可合抱的紅漆殿柱,盤舞著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正中央一張極其細緻的象牙床,鋪著粉紅色的底繡著金色的鴛鴦的錦衾。
四周壁上淡淡輕煙不絕,天竺魔曲「六賊之音」不綴,俠青、秋鳳兩人目瞪口呆地只可往四壁上看。
漸漸,四周壁上的雕飾從淡霧中透出,變得漸趨顯明,竟是藏邊邪教的歡喜佛形象,四壁上竟是浮凸著的千萬個不同式樣的男女交媾姿態。
原來,這裡乃是太陰教主宣淫作孽的場所,其中裝設計多自動的消息埋伏,一切惑人景象,均可自行徐徐浮現出來。
這些魔幻之象乃天竺異術,雖近淫邪,卻具極大魔力,俠青大吃一驚,忙將雙目低垂,眼觀鼻,鼻觀心,任他萬千幻象,只一味給它個不視不見,其奈我何?秋鳳則沉弱在見,不知自拔,在她眼中那些歡喜佛姿的浮雕,栩栩如生,纖微畢現。
白雁晏秋鳳姑娘雖然出入江湖,卻還是個處子之身,對這類淫邪之象,從未入目。但在今日身倚心上人,芳心本已蕩漾,眼見那歡喜佛姿中,一個個虯筋暴突的壯大魔僧擁摟著嬌弱裸女,進行各式各樣的顛鸞倒風的淫姿,看得她心跳如小鹿亂撞。
一種未有過的緊張、新奇,使她全身血脈僨張,心神搖醉,五內如火焚般的氾濫著欲焰的飢渴。
於是,她臉泛兩朵紅暈,雙目噴火,嘴角間帶著似笑非笑的媚態,望著俠青,低喊兩聲「哥哥」。
俠青原來極力凝神內視,要憑一身修為,抵制這魔宮幻象,不過,他功力雖高,究是年輕識淺,得之過速,元基不實,動手過招時威力甚大,一旦面臨著養氣化神,導引吐納,攝心斂意,便比真個與歲月俱增,累年修為的長者顯出遜色。
當下更有白雁姑娘在側,俠青本已懸掛秋鳳的安危,何況秋鳳姑娘已為魔曲、邪香及壁上淫褻浮雕所惑,春情氾濫,春心已動,飽含媚意略帶磁性地低喚兩聲「哥哥」。
俠青不自禁地睜啟雙目,關切地望去,立時週身如經電流,又驚又惑,尤其那壁上浮雕的歡喜佛姿入目,更把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撩拔得頓覺小腹中一股氣血,直向胸口衝上,全身血脈突然加速運行。
更驚人的是,俠青再將目光投向秋鳳身上,又有駭異的發現。
原來,白雁晏秋鳳姑娘此刻已全失自制之力,本性迷失,魔曲,淫像,催動她心中潛伏對俠青的摯愛化為欲求,不知何時已自動將羅襦半解,酥胸徐露。
看她嬌靨如霞,輕抹一片春意,星目流蕩滿射欲焰的飢渴,這付經魔曲、邪香、淫像所致的美的春愁畫,比那壁上的萬千歡喜佛姿浮雕,更引得俠青心旌意馳,綺念叢生。
他慌忙重閉雙目,已是不及,要知這些魔曲、邪香、浮雕像何等魔力,多少得道高僧,還為幻象所乘,走火入魔自焚而死。
俠青本即難掃心中雜念,分慮秋鳳姑娘安危,無法鎮懾心神。
這一剎那的啟目,早將壁上無邊魔惑的歡喜佛姿及秋鳳姑娘的春意媚態攝入眼中,雖然立即關閹上雙目,那些影像已難以摒除。
尤其那秋鳳姑娘滿吐欲焰飢渴的目光,是那般地惹憐、乞有、誘惑、迷醉……。
俠青尚幸定力甚強,神智尚未昏迷,猛然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陣急痛,使那迅速擴展的慾火,消減不少,他想掙扎起身避開。
迷惘中忽覺一團軟綿綿,滾燙燙,豐若有肌,柔若無骨的彈顫胴體貼了上來。一雙滑膩如脂的玉臂,蛇行蜿蜒而進,從兩脅摟向後背,火熱的櫻唇移堵向嘴邊,一陣陣無可匹擬的魅芳香撲鼻沁心。
俠青已被魔曲、邪香引動綺念,全憑一點未泯靈智,壓制著那衝動的慾火,不使它發作出來。
此刻,復被迷亂本性的秋鳳姑娘這一番膩纏,更覺得神蕩魂飄,血脈暴張。
但他還是拚力掙起身來,縱身躍起,莫辨方向的往前一衝,恰正伏跌在大殿中央的那座像牙床上。
只在剎那之間,頓覺秋鳳嬌呼一聲,隨而撲上,張開雙臂,朝向俠青懷抱中投入。
這一來,俠青與秋鳳兩人恰正滾翻在這下襟龍鳳的錦衾上象牙床上。
俠青心靈未泯,還待盡力掙扎,怪的是他一身絕高功力,似已全然不存在,竟掙不脫秋鳳姑娘的圍摟,是無法?是無意?
又一聲飽富魅力的磁性蕩音:「哥哥!」嬌脆柔甜,在耳際繚繞蕩漾……
俠青更是頓然全身綿軟,勁力全失,一股狂熱的慾念之火從心穴直衝下丹田,狂熱迷惘中,自覺如飄浮怒海中一葉失舵小舟,隨著狂風怒濤,載浮載沉。
微許尚存的良知本性,不過只令他閉緊雙目,略示些對魔惑的羞惡之心,卻已難遏被欲焰高燒而即將進發的驚風暴雨。
秋鳳更不由自主地,發昏的神智已被魔曲、邪香、淫像魔力,所掀起的狂熱所淹沒,緊摟密擁,玉臂攬住俠青之頸,櫻唇不住價地吮吻,全身被慾火焚燃著,早已迷失了本性。
俠青心情更加紊亂,紛紛思潮中雜慮叢生,雖然雙目仍在緊閉中,那壁上的歡喜佛姿備極清晰地湧現俠青腦海中。
到了最後,那淫形浪態中的虯壯的魔僧竟變成了俠青自己,而懷抱中的裸女成了秋鳳?又像是鳳英?令他無從判決。
蒙嚨中,俠青尚還知道這一切都是意中之魔,心想:「自己心地尚還澄潔,如何禁不起魔曲、邪香的劫煉,居然達到此狀。」
他真想舒吭長嘯,高唱大漠中的狂歌,以驅散邪思。怎奈,入魔之深,空有此念,卻不能真個心表如一,付諸實行。
更加,秋鳳似已褪去貼身褻衣,緊緊地偎貼過來,觸手之處滑軟柔膩,把這頂天立地的豪傑,頓由百煉金剛化成繞指柔。
俠青理智迷失,欲焰狂燒高熱,已到了忘我之境,密性勃發,雙目頓時張開。
果然,面前裎露的秋鳳姑娘身上的衣服已是寸縷不餘,全身赤裸,瑩如白雪。
她已本性迷失,慾火中燒,全然不知羞怯,那一付袒裎裸裼,嬌形媚態,親上粉臉如火,嬌靨如花,真個瀲艷旖旎,難畫描述。
俠青已難能自制迅速地動手解脫自己身上的衣服,將秋鳳攬於懷中。
他雖低呼了兩聲:「妹妹!」卻那有憐香惜玉之念,形同饑虎貪狼,要將這面前胴體絕美的無遮佳人恣意親吻,以快私慾。
驀地,魔曲猝然中止,石壁上輕微敲擊之聲傳來,雖然聲音低細,卻如同黃鐘大呂之鳴。
俠青如受當頭棒喝,豁然清醒,一見眼前這等無限的春光,不禁大為驚窘羞愧,也顧不得去查那敲擊之聲的來源,忙將懷中袒裸的秋鳳姑娘推開,立時閉目跌坐,潛心內視返照空明。
半盞茶之後,才驅除了心中的魔香邪念,這才趕緊理好自己的衣服,並上前將秋鳳姑娘甩落一旁的褻衣外衣,一件一件地菩她穿好。
此時,俠青已將胸前雜念暇思,消除乾淨,天君泰然,觸目所及秋鳳姑娘美妙的胴體及那壁上的歡喜佛姿浮雕,已不能引他入魔。
他低附耳喚秋鳳道:「秋姑娘!」
魔曲、邪香一退,白雁晏秋鳳也很快回復神智清明,滿臉茫然不解的神色,癡望著俠青。
旋已臉靨飛紅,羞愧得無地自容,顯見她已將適才一切旖旎風光依稀憶起。
鳳英在那回部之主穆勒和卓木華麗的行宮中,備受優渥。
每日仍由那怡紅、綺綠兩個美慧的小婢陪侍,穆勒和卓木每日兩度來見,一直保持初次那般的敬禮,雖然他對鳳英深自愛慕,卻異常的尊重、敬仰,不似對宮中的妃嬪一般。
此外,衣食的豐盛珍貴不必細表,穆勒和卓木並不時以奇珍異玩相贈。
如今,在鳳英床榻之上,新添的一張鑲金檀木桌上,滿陳列有的南海夜明珠、和闐玉鐲、天方寶石、波斯翡翠貓……。
但鳳英眼中對這些稀世之珍,視同敝帚,毫不放在心上,連看都懶得一看。
她一心只想著俠青此時此地置身何在?安危如何?若不是雙腿傷脈未癒,她早已設法脫身離開這以溫情幽禁自己的回宮。
不過,有時她想起那英武威儀的穆勒和卓木來,不禁心中微對這回部之主,回疆第一高手頗興些許感激。
論說這穆勒和卓木至少四旬以上年紀,又是妃嬪眾多的一個回部之主,鳳英這等眼高志大的奇女子,豈會對他能有愛悅之念。
鳳英只是覺得穆勒和卓木身為至尊之人,從來都是頤指氣使別人慣了的,如今對自己能這等容忍、體讓,這份情意也深為可感。
於是,穆勒和卓木續來問候鳳英時,鳳英不免時而假以辭色,可怪的是以穆勒和卓木這等慣為人上的人物,竟然也因鳳英對己偶或施與的一顰一笑,而欣然喜悅不已,可見「情」之一字,中人之深。
那穆勒和卓木所配製的「琥珀瓊槳」與「茵陳油絹」兩種療傷之藥,十分靈效,不過四五日,鳳英腿上的傷脈已然痊好,試一運轉,已能伸縮自如,並無痛楚之感。中元之氣則反有增益。
鳳英不由得心中一陣快尉,趁怡紅、綺綠兩上小婢不在房中,潛自下床,易的換了一身外出的便裝。
她十分想念俠青,急欲出去查詢他的下落,本想即時越窗而出,來個不告而別。
無意中眼光環掃到那鑲金檀木桌上,穆勒和卓木所贈的一切珍物,不禁芳心一動。心道:「穆勒和卓木待己如此之厚,雖然他心中對自已有愛慕之心,卻從未吐露,自己若遽然不告而去,未免太以不盡人情。」
躊躇了一陣,她終於回坐象牙榻上,伸手拉動召喚下人的銅鈐。
怡紅小婢應聲而入,一見鳳英已然坐起,大喜道:「小姐已經萬安了!」
忽然目光投在英這身服裝上,不覺露出疑惑之色,舌吐道:「小姐!您……您……」
鳳英不擬和她多說,一揮手示意道:「快請你們主上來,我有話說。」
怡紅怯怯地應聲退至門邊,忽然轉身如飛而去,不消片刻就喘喘吁吁地返來,向鳳英屈膝為禮,稟道:「主上即刻就來。」
少頃,穆勒和卓木輕車簡從,獨自一個靜悄悄地來到,想是他已得怡紅的稟告,見了鳳英易裝而坐,並未露出驚訝之意。
他仍是和舊日一般,矜持地為禮,然後泰然地向鳳英道:
「姑娘屈駕敝宮多日,從未蒙獲寵召,今日何來此等榮幸!」
鳳英遲疑一下,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有話要說。」
怡紅何等乖巧,早即低眉垂目,屈膝為禮,輕輕退出屋外。
鳳英這才正色對穆勒和卓木道:「王爺待我至厚,此恩此情殊難言報,如今我腿傷承所賜靈藥治療,已全痊癒,容我就此告辭。」
穆勒和卓木一聽鳳英的話,十分客套,他乃曠世雄主,察言觀色之能,豈是等閒,心中早理會鳳英的意思,只是若不一吐衷曲,內心不安,強笑了笑道:「本王一片摯慕之心,非言能表,無乃相聚時日不多,難博姑娘鑒知區區此心,殊為可憾!」
鳳英聽他說得漸行露骨,心知若不把話說明,難以擺脫此份情孽,遂坦然道:「王爺乃曠世雄主,英雄本色,鳳英雖兒女兒身,亦不甘讓鬚眉於先,彼此可不必效兒女之態,當暢盡所欲言……」
穆勒和卓木方欲插口,鳳英示意阻止,續道:「王爺請且聽我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王爺遇我之厚,豈非無故?無奈鳳英此心已屬他人,山海可易,此情不渝,王爺乃明達之人,諒能見宥!」
穆勒和卓木果然微露失望之意,改口稱呼鳳英道:「郡主……」
鳳英一驚訝然噫道:「王爺……你……你原來知道我的身份?」
穆勒和卓木苦笑道:「本王便是去年在大內游宛之會中,得識郡主芳顏的,驚為天人,經向別人間知乃是京師三大美人之一的鳳郡主,雖私心渴慕,但自分年長又復是異族隔教之人,不敢存非分之想,那日因追緝回疆叛徒喀和裡,進入魔宮,才得獲救駕榮幸,有此一意外遭際,本王妄測為天賜良機,遂藉治傷為由,屈駕數日,藉得一近芳澤,無乃無福高攀,難獲青瞇,但區區此心,永將郡主風儀銘刻於心,如有驅使之處,萬死不辭!」
鳳英不禁為其情摯詞切,精誠之意,深深感觸,但更覺無法再置一詞,只可硬下心來道:「王爺遇我之厚,鳳英亦難忘懷,請就此別了。」
說完,她欲推門而出。
穆勒和卓木忽然阻止道:「郡主且慢!」隨即擊出一掌,房門大開,有兩個侍童各捧一個玉盤進來。
其中之一,平放著那柄歐冶道人所煉的血膽神劍。另一個玉盤上,則有一個二寸見方的精緻錦盒。
穆勒和卓木遙指二物道:「俗世之物,不足入郡主仙目,這錦盒中有一件天方稀世奇物『可瀾珠』,攜之在身,萬毒不侵,劇毒之創,此珠浸水洗滌,即漸痊癒,任何烈性毒物入口,只要其人生息未斷,飲浸此珠之水,亦可復生,郡主乃巾幗俠士,必能善用此珠,本王取『明珠贈佳人』之意,尚祈哂納。」
鳳英方欲開口,穆勒和卓木又指向那血膽神劍道:「郡主夜上賀蘭山顛為取此劍,但竟為喀和裡叛賊捷足先得,今經本主截獲,亦一併得歸郡主之前。」
鳳英心中暗驚這穆勒和卓木真個神通廣大,自己一切他似都瞭如指掌。
她見提起血膽神劍,本想向穆勒和卓木追問「化骨幽磷掌」傳人之事,話到嘴邊,忽然心中一動,暗覺此事不可輕洩於人,遂又嚥住。
她穆勒和卓木也是個斬釘截鐵,豪邁爽朗的人物,遂也不多客套,當下稱謝後,將那血膽神劍及可瀾珠一併收下。
穆勒和卓木忽然又道:「本主還略效微勞,為郡主減去件煩神之事。」
鳳英聞言一楞,不知他所指何事,
穆勒和卓木徐徐道:「就是郡主與敖相國之間的衝突,本王已以大宛良馬二十匹、和闐玉三塊、明珠一斛獻與敖相,請他勿再擾亂郡主清神,敖相重利心喜,已面允本王不究此事,並囑令大內衛士勿再向郡主糾纏,從此郡主可少去一些麻煩。」
鳳英不料穆勒和卓木在這數日內,竟為自己做了這許多事,不覺十分感動,尤其穆勒和卓木這等不強人之所難,寬宏大度的英雄本色,鳳英十分心折。
她遂慨然地道:「王爺所賜鳳英太多,從此銘感於心,若蒙不棄,願訂道義之交。」
穆勒和卓木慷慨地伸手與鳳英互握,這一對英雄男女竟然打破世俗的情關,超脫地另結一種偉大高潔的友情。
忽然,叩門之聲輕起,穆勒和卓木沉聲問道:「何事?」
門外答稱:「遵主上諭令,送鳳郡主的車駕,已然齊備。」
穆勒和卓木面露依依之色,旋即堅毅斷然舉手示意,肅護鳳英成行。
鳳英腦中電閃一轉,辭謝穆勒和卓木的車輛,自行步了出這回部之王的行宮。
穆勒和卓木的行宮,所佔地畝甚廣,庭院數進,出得正門,鳳英四下一打量,竟是座落京師西方,距皇家御宛圓明園不遠的一所大莊宅。
時已申牌時分,鳳英別了殷殷相送的穆勒和卓木,不向京師城中去,反向南投,找到往日常與俠青相約會面的小林。
鳳英與俠青平素相約,如未能親面,則在林中留下暗記,她此刻一察,則自前次一別,迄未見到俠青再留新的暗記,不由芳心怦然一驚,憂從中來,不知俠青可是出了什麼舛錯不成?
旋又一想,此刻返家,又如何說法?自己雖受父母溺寵,但似此數夜不歸之舉,向所未有,不禁又是一陣煩惱湧上心頭。
茫茫然,信步所之,猛一抬頭竟然又誤闖西山腳下。
鳳英忽然想起後一座翠微山上有座澄心庵,自己常隨母姊至此進香,何不今晚權且在此落宿,並說動那庵主慈雲代自己隱諱,便說自己這些日子,是在這尼庵中靜心修禪,雖也持理不甚妥切,但總比毫無藉口向父母交代為佳。
心中打定主意,便往山徑上投去,她自離穆勒和卓木行宮後,一陣奔波,又耗去大半個時辰,已當落日斜暉之時。
這山徑荒僻之地,絕無人跡,鳳英無所願忌,展開輕功,在山徑中飛奔。
剛越過一個山頭,鳳英目光銳利,忽然俯視下面不遠處一個禪院中有幾個番僧挾持著一個女孩兒進入一座殿堂之內。
鳳英一以身為女流,不忍令同性遭辱。二則,連番險被淫魔所污,對此類獸行至為惱恨,一見下面情景,心道:「莫不是這些番僧藉這禪院為藏垢納污之所,干下傷天害理之事。」
於是,她疾撲而下,連向那禪院中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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