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鈍行篇 不哭泣的男人(3) 文 / 成田良悟
餐車中,貝利亞姆夫人正對女兒說著什麼。
「乖孩子梅麗,和切斯找個地方悄悄藏起來。沒事的,如果藏到明天中午的話,你爸爸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周圍已經出人意料地恢復平靜,乘客們都回到了座位上,臉上露出交織著絕望與希望的表情。除了幾個地方傳出嗚咽聲外,車廂內始終保持著極度安靜的狀態。
可是,已經沒有人點菜了。
「切斯,梅麗就拜託你了。」「嗯!」少年重重地點了點頭,拉起少女的手,向餐車外面走去。打開門後,他慎重地向周圍窺視著,走了出去。
「這樣好嗎?夫人,你不去藏起來嗎?」聽到約恩越過吧檯傳過來的詢問,貝利亞姆夫人露出溫柔的微笑。
「嗯,沒關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黑服人和白服人好像都在找我……如果我也藏起來的話,會給車廂內的人帶來麻煩的。」「這樣啊。或許在這裡也很安全呢.那幫傢伙不會只殺小孩子的。」——對於那個白服拳擊手,他沒有如此斷言。
約恩只是在心裡這樣想著,或許貝利亞姆夫人也注意到了。也許正因如此,她才想把對方引到孩子們不容易暴露的地方來。
這時,艾扎克二人突然高聲說道:「好,我們走了!」「出發!」說著,兩人從高腳椅上滑了下來。
「你們要去哪兒?」聽到楓的詢問,二人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去哪兒……去找傑古吉。」「還有妮絲!」「那很危險啊!」楓想要阻止他們,當然,艾扎克沒有改變想法……所以才去找他!」「救援行動!」「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不管是黑服人、白服人,還是拿著刀的奇怪傢伙!我會用手裡的槍威脅他們,然後趁機逃走!」「太棒了!」艾扎克一邊摸著空空的槍套,一邊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啊,啊啊,原來是這樣啊。」約恩也不再阻止了。因為「拿著刀的奇怪傢伙」正是自己的同伴,他很難為情,所以無法再繼續說什麼了。
——話說回來,尼克那傢伙為什麼要這ど做暱?就在約恩歪著頭思考的時候,艾扎克二人已經從車廂後門走了出去。
同時,前門開了。接著,乘客們同時發出慘叫,趴在地上。
出現在門口的,是手持機關鎗的黑服集團。
「精神很不錯啊,貝利亞姆夫人。」那個領袖身份的男人看著貝利亞姆夫人,開口說道。其他黑服人端著機關鎗,盯著周圍的乘客們。
「我叫古斯。希望您能理解,我們需要您丈夫的幫助。您能跟我們走一趟嗎?」貝利亞姆夫人狠狠地盯著叫做古斯的男人,站起身來。
「請保證,你們不會對其他人出手。」「哈哈哈,您應該清楚,您目前的立場無法提任何條件。至於乘客的命運,就要看您丈夫和政府的回答了。」古斯端著槍,想要帶走貝利亞姆夫人,這時,他發現另一個重要的人物卻不在旁邊。
「您的孩子在哪兒?」古斯微微板起了臉,向夫人問道。
貝利亞姆夫人低下頭,狠狠地咬著嘴唇,兩隻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怎麼了?」貝利亞姆夫人抬起頭,眼睛裡全是淚水,血從嘴唇和手中流出來。
「我的女兒……被那些白服人——帶走了……!」——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趴在桌上的約恩為貝利亞姆夫人的想法和演技感到十分欽佩。完全無法想像她就是剛才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婦人。
「白服人?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古斯對「白服」這個單詞流露出明顯的厭惡,立刻冷靜進行判斷。
「我不知道。他們好像也在找我,剛才把我的女兒……帶走了……啊啊,啊啊,梅麗……」「我理解您的感受。」看著貝利亞姆夫人逼真的演技,古斯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淡淡地向部下發出暗號。
「總之,請到我們的房間中來。」貝利亞姆夫人和端著槍的黑服部下們一起走出了餐車。
「好,兩個人交替看守這些人。」向部下下達完命令,正要走出去的時候,古斯突然注意到餐車中流動著的風的聲音。看向聲音的源頭,只見桌子旁邊的窗戶有一扇被打開了。雖然看上去沒什麼異常,但古斯的第六感正在強烈地發出警告。他向離窗於最近的男人舉起了槍。
「喂,是誰把窗子打開了?」「呀!」那個男人突然被人用槍指著,嚇得肝膽俱裂,用傑古吉一樣的語氣發出奇怪的聲音。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那那、那個窗戶,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是是、是、是的!槍戰開始時,她啪地打開窗戶,從從、從那裡出去了!是真的!我沒有說謊,請不要殺我!」古斯不再聽那男人說話,從窗中伸出頭去,向上看去,在手能碰到的位置上有一部分外壁裝飾,那上面還有幾道相同裝飾的凹凸紋路,好像可以順著這裡爬到車頂上。
穿著工作服的女人。
古斯想起來了。是發車前在貨物車廂看到的那個女人。她究竟是什麼人?腦中的警戒名單上又添加了「穿著工作服的女人」一項,然後,古斯默默地離開了餐車。
====同一時間紐約某處非法賭場「菲洛,能不能把這裡的輪盤再弄得容易中獎一些?」「在別人的地盤還這麼囂張,貝魯加?」在極度的喧鬧中,兩個男人交談著。其中一人是一個粗壯的彪形大漢,另一人是一個小青年。被稱作貝魯加的彪形大漢是紐約極小型黑手黨「岡多魯家族」的頭目之一,這個組織由他們兄弟三人同時控制,所以並沒有老大。
叫做菲洛的年輕人是「馬魯提斯家族」最年輕的幹部,這個集團隸屬於被稱為秘密結社的組織;而且,他還是艾扎克和米莉亞朋友。
更進一步說的話,菲洛是這個地下賭場的負責人,而在這裡的貝魯加則是其他組織的頭兒,這種關係通常根本無法想像。
岡多魯三兄弟和菲洛從小在一個公寓中長大,關係就像一家人一樣。但如果關係到組織的利益的話,他們絕對不會串通一氣的。
「對了,貝魯加,你現在不應該在這裡吧?我聽說你和魯諾拉塔之間的形勢是一觸即發啊。」菲洛的口中,出現了最近開始在紐約飛揚跋扈的黑手黨的名字。
「所以說嘛,待在自己的地盤是很笨的,太有可能被襲擊了,如果在馬魯提斯的地盤上,我肯定不會被魯諾拉塔抓到。」「你還是待在家裡吧。不要把我們也捲進去。」菲洛回應著貝魯加的話,突然舉起了右手,擺出一個怪怪的姿勢,好像是什麼標誌似的。
剎那間,一群人便圍住了一個在房間一角的撲克台前大蕕全勝的男人,其中一人抓起了那男人的手腕。
接著,男人的袖子中掉落出幾張撲克牌。
那個男人的臉上浮現出絕望的表情,被拖進了裡面的房間。
「我今天馬上就回去了,明天必須得去賓西法尼亞車站接人。老實說,我很想早點兒睡覺,趁著還沒看見魯諾拉塔,你也快點回去吧。」聽到這話,貝魯加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什麼,你也去?」「你『也』去?」「我們明天也要去迎接一個傢伙。」「那傢伙是誰啊?」「就是那傢伙啊!你應該也知道的!你明天也要去迎接他啊!」貝魯加蠻不講理地高聲叫喊著,菲洛冷靜地回答道:「冷靜些,貝魯加,我要去迎接的是艾扎克和米莉亞。去年,我舉行升職慶祝時,你見過他們的。」「嗯?啊……啊啊啊啊!是他們啊!是對對傻瓜啊!」「該你說了吧?……別一副害怕的表情。你要去迎接誰啊?告訴我名字。」貝魯加嘻嘻地笑著,回答了菲洛的提問。
「是克雷亞。」聽到這個名字,菲洛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克雷亞?就是那個克雷亞?」「除了那個克雷亞,還有哪個克雷亞?」「原來如此……那傢伙可高興了,原來是他要來啊,這回魯諾拉塔注定要失敗了。」菲洛一個人點著頭,僅憑克雷亞的存在便預告了魯諾拉塔的失敗。
「什麼啊,還不知道暱。」「知道了。那個天生的殺手要回來了。如今,在這個行業裡,沒有人不知道『葡萄酒』這個名字。要是這樣還輸的話,你就沒前途了。」菲洛小聲嘀咕著。現役殺手的本名,可不能讓別人聽見。
「啊啊,他幹得超棒的!而且神出鬼沒,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6B夠殺死對方,真是個天才!」「別這麼大聲說話,笨蛋。的確,克雷亞對情況的判斷力和身體條件都十分出色。那細細的手腕竟然能發出令人驚歎的力量。」對於他們來說,克雷亞這個名字彷彿是某種「力量」的頂峰,也可以說他是這種力量的具體化存在。
菲洛好像想到了什麼,向貝魯加問道:「難道說,克雷亞所乘坐的是『飛翔·禁酒屋』號?」「噢噢!就是那個!什麼?難道那對傻瓜也在那輛列車上?」菲洛聽到貝魯加的回答,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短暫沉默過後,他抬起頭來,向貝魯加說明了一件事。
「實際上,麥德明天也要去迎接。」菲洛多少有些猶豫地說出了自己上司的名字。
「嗯?麥德那傢伙會特意去迎接那兩個傻瓜?「「不,是另一個人,那輛列車上乘坐著他的一個熟人」稍作猶豫後,菲洛還是低聲說道:「是麥德的老朋友——200年前變成『不死之身』的煉金術師之一。」====為了尋找璐雅,拉特向乘務員室走擊。要到達乘務員室,需要通過三等客房和貨物室。如今,三等客房應該已經被黑服集團控制了。
怎麼殺了他們呢?拉特沉浸在想像的喜悅中,突然發現有人在車廂的連接部位蠕動著。
拉特猛地端起來福槍,向著連接器那裡的男人背影說道:「喂,不要動,混蛋!你很害怕我們嗎?還偷偷地——」此時,拉特已經注意到了。那個身影並非是黑服人,而是上車時看見的那個灰色的「魔術師」。
魔術師向這邊轉過頭來,似乎並未對來福槍感到恐懼,開口說道:「你不是黑服的同伴吧?」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嗯。」拉特回答著魔術師,並未放下手中的槍。這傢伙到底是敵是友?「我想吹吹晚風,就爬上了車頂,結果不知何時,房間好像已經被佔領了。」通過聲音判斷,魔術師的年齡應該在四十到五十之間。聲音不年輕,但也不是特別老邁。
這列列車的連接部位既沒有車頂也沒有牆壁,只有用於防止跌落的扶手。而且,在連接部位入口旁邊分別設有鐵製的梯子,只要是想的話,任何人都能登上列車的車頂。
魔術師微微抬起頭,留戀地跳望著夜空。
拉特看著他的眼睛,放下了手中的來福槍。
「這位魔術師,現在二等客房都是空的,請隨便用。」在遮住臉的布下面,魔術師微笑著。
「謝謝,白服人。哈哈哈,魔術師這個名字不錯。我的職業倒是和它很相似。」說著,他拎著黑色的包,從拉特身旁徑直走了過去。
「嗯?包裡是什麼?」「你要看嗎?你不會感興趣的。」轉過身來,他向拉特打開了手中的包。
包中是大小不一的藥瓶和從未見過的器具,還有用拉特未見過的語言寫的書。
「啊——我確實沒興趣,你走吧。……對了,如果有和我穿同樣顏色衣服的人阻止你的話,你就說『我有拉特的批准』。他們就不會為難你了。」魔術師輕輕地點了點頭,合上了包,走進了一間二等客房。
目送著他的背影,拉特輕輕地咂了咂嘴。
「啊啊,媽的,他那是什麼跟神?看起來就像是自己什麼時候死都無所謂。或者說已經看到死亡了?真是我最不擅長的類型。」拉特抱怨了一陣子,突然想起了尋找璐雅的事,急忙向乘務員室走去。
「如果他是女人的話,倒是我最喜歡的類型。」拉特一邊想著眼神如死魚般的璐雅,一邊站在連接部位,向上看去。
「車頂?不錯。」====頭等客房古斯等人帶著貝利亞姆夫人回到了頭等客房,斯派克在通信機前露出快快不樂的神情。古斯想立刻問問出了什麼事,但不能讓貝利亞姆夫人知道這裡出了麻煩。於是便命令部下將夫人帶到了其他頭等客房,然後終於開口向斯派克詢問情況。「怎麼了?出故障了?」「沒有,通信機沒問題,可是,和貨物室的同伴聯繫不上。」貨物室中,應該有三個人在看守剩餘的大量裝備。
古斯通過通信機的終端,向貨物室發送信號。
可是,等了很久,通信機的揚聲器始終保持沉默。
斯派克一邊搔著頭,一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會不會是被那幫白服人幹掉了?」「斯派克,現在確認事實比揣測更重要。」古斯重新組織了一個三人小組,派去確認貨物室的情況。
不經意間向房間角落看去,發現香奈已經不見了。
「斯派克,香奈呢?」「啊啊,應該是去狙擊『白服人』了。她拿了幾件武器出去。」狂信者香奈。她雖然是「雷姆蕾絲」的一員,但只聽從休伊一個人的命令。關於這次的作戰,她只是為了營救休伊而默默地提供幫助的。或者也可以說,她只不過是在利用古斯等人。
古斯確認周圍沒有香奈的氣息後,向斯派克說出了自己的本意。
「讓她盡量發揮作用吧,反正到明天中午她就沒命了。」====二人組走在二等車廂的過道上。過道裡雖然亮著燈,但在籠罩著列車的絕對黑暗面前,這點兒亮光幾乎完全不起作用。
「有有、有點兒黑,好害怕!」「好冷!好害怕!」對於艾扎克膽怯的發言,米莉亞小聲地給予了充分肯定。可是,艾扎克卻突然變得強硬起來,高聲說道:「不!我既不冷也不害怕!放心跟我來吧!」「哇,艾扎克,你真靠得住!」二人的聲音沒有引起任何回應,過道中只是被沉沉的靜寂籠罩著。
「好靜啊,好像一個人都沒有。二等客房的白服人究竟到哪裡去了?」「只有一條通道啊!」「難道『鐵路追蹤者』已經追上來了?」「哇啊啊!」「不快點去的話……不管多少把槍,不管多麼強大的力量,在『鐵路追蹤者』面前通通沒用。」「那是無敵的怪物啊!是弗朗肯斯坦!是德古拉伯爵!」「米莉亞,弗朗肯斯坦是博士的名字,而不是怪物的名字。」「是嗎?那怪物的名字是什麼?」。嗯,應該是——瑪麗·謝莉吧?我記得全名好像是瑪麗·渥拉斯頓庫拉夫特·葛德文·謝莉。」「哇,艾扎克,你的知識真淵博啊!可是,我總覺得這是女人的名字啊!」「什麼啊,有很多男人的名字就是像女人。更何況是怪物!肯定沒錯!」艾扎克有些得意忘形,大聲斷言道。
回答他的,是從遠處傳來的機關鎗聲。
「什麼?好像是從三等客房傳來的。」「不,還要更遠!應該是在貨物室那邊。」====突然,古斯房間內的通信機傳來了聲音。
「……嘩嘩嗶……嘩嘩嘩嘩……嘩嘩救命啊!……嘩貨物室嘩……嘩這是貨物室!誰都行!快回答!」雜音很大,斯派克急忙旋轉旋鈕進行調節。平常都是拍電報來進行聯繫的,如今的聲音通信證明事態十分緊急。
「我是斯派克,發生了什麼事?」「救命!救命!快來支援!另兩個人已經被殺死了!不,他們是消失不見了,總之就是消失了!被消滅了!」「什麼?你們在和誰交戰?是白服集團嗎?」「白服?不不、不是的!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人!不、不,雖然沒有清楚地看到它的樣子……總之那傢伙就是個怪物!贏不了它……贏不了……贏……」「喂,怎麼了?喂!」通信機中傳來的聲音新漸遠去了。彷彿是對方正背對通信機,面對著「什麼東西」。
「別……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啊啊!」從通信機中傳來了機關鎗的轟鳴聲。一度從機器中傳來的聲音,變成了奇怪的雜音,劈開了頭等客房裡的空氣。
斯派克不由得用雙手摀住耳朵,下一個瞬間,槍聲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然後開始傳來微弱的呻吟聲。這呻吟聲也只持續了幾秒,便消失了。
通信機的對面和這一側。雙重沉默籠罩著黑服人充滿恐懼的心。
偶爾,裡面會傳來一些聲音,那聲音好像是走在水窪上似的。
斯派克等人立刻想到了真實的情景——那不是水窪,而是剛剛與自己說話的人流出來的血液。
「什麼東西」正在血液上四處行走著。就是剛才殺掉自己同伴的「什麼東西」,那個東西壓倒性的存在感通過通信機傳了過來,令恐怖分子心中開始萌生出恐懼。
「誰去叫回正趕往貨物室的同伴?」古斯沉痛的聲音震盪著靜止的空氣。
除了白服人,竟然還有妨礙自己的傢伙。古斯苦著臉,用拳頭敲著牆壁。
不過,古斯似乎在腦中對於「什麼東西」的真實身份已經有了猜測。但是由於信息過少,所以目前還無法確定。
——從餐車中消失的身穿工作服的女人——====二等車廂的一間洗手間。梅麗·貝利亞姆正屏息躲在旁邊的清潔用具放置室裡。
「我去看看前面什麼情況,梅麗你就躲在這裡。絕對不能動哦。沒事的,我很快就回來。」切斯說著便離開了。梅麗心中的不安像要割裂心臟衝出來一樣。
過了不久,過道裡傳來了聲音。那是與當前情況極不相稱的歡快聲音。——是艾扎克他們。梅麗確認發出聲音的人後,開始猶豫是不是要從清潔用具放置室裡出去。
這時,遠處傳來了機關鎗的聲音。梅麗身子一震,摀住了耳朵,蹲成一團。由於恐懼,她的身體無法動彈,想要呼救也發不出聲音來。
就這樣,艾扎克二人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不可能……這是什麼?」「哇,傑古吉,這是怎麼回事?」已經變成一片血海的乘務員室。發呆的傑古吉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傑古吉的眼中恢復了生機。
「你們……太好了,你們沒事……太、太好了,真的,太好……滋溜,太好了……」「我和德尼沒事。」「啊,對了,尼克和傑克暱?」聽到傑古吉的詢問,妮絲難過地低下了頭。
「他們被捉走了。那伙黑服樂團好像也要搶劫列車。」「哎、哎哎?」「嗯,傑克被捉起來了,還有白服人和尼克。」「什麼?」二人說出了事情的詳細經過。首先,傑克說「先去把貨物室的看守捆起來」,接著便從過道走進了貨物室。
在三節貨物車廂中,樂團使用的是第一節,傑古吉等人要搶劫的「財寶」放在第二節和第三節車廂裡。
妮絲和德尼在第二節車廂中等候傑克,可是過了很久,他仍未回來。
於是他們想要出去看看情況,結果發現傑克被反剪著手捆住,走了過來。在他身後是一個手持機關鎗的黑服男人。
「傑克和那傢伙向這邊走過來,我們就藏在了房間的陰影中。然後,傑克就被關在第二節貨物室裡。」「可是,接著又有兩個手持機關鎗的黑服人走進了走廊,跟他們在一起的是被捉起來的白服男人和女人。最後走過來的是被捉起來的尼克。就這些。完了。」「別、別、別完啊!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傑克和尼克沒事吧!?」「冷靜!在那三個黑服人中,有一個人正在看守人質。既然是看守,就不會殺人的,所以兩個人應該沒事。」他們開始隊為傑古吉也被捉起來了呢,之後,又觀察了一段時間,但黑服人根本沒有行動的意思,他們便來到了乘務員室。
「——然後,我們來到乘務員室就看到了眼前的慘狀。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知道不是你幹的,所以很放心。」「嗚嗚,謝謝。可可、可是,不好了!『鐵路追蹤者』、『鐵路追蹤者』來了!不快點從這裡逃走的話,我們也會消失的。所以,設法救出尼克他們,然後趕塊逃走——」這時,遠處傳來了機關鎗聲。
「開槍了……?」妮絲微微瞇起了眼鏡下面的獨眼。
「怎、怎、怎麼回事?剛才的槍聲是怎麼回事?在攻擊什麼?誰死了?喂,喂!」割裂空氣的轟鳴聲到底意味著什麼?傑古吉的大腦被各種猜測所佔據。
「嗚嗚、嗚……妮絲、德尼。」一定要逃走。必須盡快逃出這列列車。他的腦中此刻只有這個想法。可是,同時,心中的想法又聚合向其他結論。
傑古吉腦海中浮現出楓和約恩的臉。接著,浮現出艾扎克和米莉亞、切斯和貝利亞姆母女,以及在餐車中擦肩而過的各種人的臉。最後,眼前躺著的乘務員的屍體也浮現在腦海中,和眼中所見的光景重疊在了一起。
注意到這些事,他嚥下了想要逃跑的話,說出了另外一番決定。
「我們要把黑服人和『鐵路追蹤者』都趕出這列列車……滋溜,哎?我剛才說什麼了?不對、不對,我們必須逃走,可是、可是——」自己一夥人是無可救藥的不良集團,釀酒販酒,即使對手是黑手黨,也要幹掉他們。那時,這個集團就是一群完全找不出任何借口的壞蛋。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自己。
可是,傑古吉接著便想到,自己是正確的。自己認為禁酒法令是不對的,而且也很討厭黑手黨利用該法令不擇手段地賺錢、殺人。所以,他只是通過自己的手來販賣既便宜又美味的酒。
等到自己注意到的時候,身邊已經聚集了一群不像樣的夥伴,自己則成了他們的頭兒。
同伴被殺,自己便率領著夥伴和魯索家族血戰到底。昨天的殺戮雖然並非傑古吉自己的本意,但結果還是殺死了夥伴們的敵人。
如今,傑古吉乘上了這列列車。為了搶劫貨物。因為妮絲想要那些貨物,而且只要丟掉顯眼的東西,賣起來也很安全。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讓「那個東西」到達紐約。
「那個東西」如果到達了紐約,很多人都會死掉。既然自己知道這件事,就不能坐視不理。那是多麼的偽善啊!這點,傑古吉自己是知道的。但是,如果不那麼做的話,自己的存在便失去了價值,這令他感到很害怕。
如今,自己還要讓同伴們捲入更加偽善的行動中。
想幫助乘客——作為一個最先考慮同伴性命的組織領袖,而且還是一個強盜集團的領袖,絕對不能有這種愚蠢想法。
可是,恐怕妮絲和德尼會笑著答應下來吧。那是顯而易見的,瞭解他們的人品並加以利用,對於這種偽善,連自己都要吐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並不介意。
——我是一個犯過法、殺過人的壞蛋。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走來。如今,偽善個一兩次又能怎樣?借口結束了。這樣合適的借口,其他人是肯定不會接受的吧。傑古吉自己比誰都明白這一點。所隊,他才要找借口勸服自己。這是極其自私的理由,傑古吉對此毫不在意。
因為,他最終也不過是一個壞蛋而已。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宣佈道。這個決定——所謂的「正義的夥伴」,為了這個想也沒想就說出來的決定——他在那一瞬間集中了多麼大的勇氣啊。傑古吉的眼中仍舊湧出淚水,可是眼神中的怯弱神色卻已完全消失不見。
「幹掉吧。用我們的手,把黑服人和『鐵路追蹤者」幹掉吧。」傑古吉的臉上毫無猶豫之色。光芒消失的鋒銳目光,完美地映襯著他臉上的刺青。
妮絲他們笑著點頭確認,傑古吉則把瀰漫血色的房間拋在了腦後。
他刺著刺青的惡魔般的臉上,此刻卻流著無比熱誠的淚水。
梅麗躲在清潔用具放置室裡,身子無法動彈。
槍聲響過後,又過了一段時間,切斯還沒有回來。
難道他被捉起來了嗎?黑暗中,只有不安在不斷膨脹,少女的臉上流著淚水。
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一陣腳步聲從過道中傳來。是切斯嗎?還是艾扎克他們?還是——為了更加清楚地聽見腳步聲,梅麗把耳朵湊向牆壁,這時,一把拖布被身體碰到了,隨即倒了下去。
光,很小卻又很清晰的聲音響起。
梅麗感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這時,她能夠很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千萬不要聽到——少女的願望落空了,腳步聲停了下來。
短暫沉默過後,響起了洗手間的門打開的聲音。恐怕對方還沒有發現聲音具體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但在這一刻,梅麗已經知道,腳步聲的主人不可能是切斯。
恐懼膨脹,眼淚湧出,梅麗甚至現在就要發出慘叫。
少女打消了這些想法,屏息靜氣,聚精會神起來。她想起了母親的臉,拚命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可是,時間卻製造出了無情的結果。
洗手間前的腳步聲正慢慢向這邊走來,最後在清潔用具放置室的門前停住了。
這扇門的內部並沒有鎖。只要輕輕拉動把手,梅麗的保護壁就會被輕鬆破壞掉。
可是,門還沒有開。還沒事、還沒事,或許是艾扎克他們,或許是傑古吉,媽媽,對了,或許是媽媽,肯定是的。
少女認為,站在門前的肯定是媽媽。如今,她在絕望中又滿懷希望,她的世界裡只有媽媽的身影了。
然後,門慢慢地開了。
——媽媽!她多想這樣喊著衝出去啊,但她沒能這麼做。
在門縫中出現的是一隻男人的手。順著那隻大手看去,是雪白的衣袖。
她自己創造的母親的世界開始崩潰,崩潰的聲音化作了少女的慘叫。
可是,少女的嘴馬上就被白服男人的手摀住了。
「找∼到你了∼」垂著眼睛的男人露出令人厭惡的笑容,把門完全打開了。
「不要叫,嘻嘻。雖然對不起拉特,但這個小姑娘歸我了。」梅麗盡力反抗著,但那白服男人比普通成人的體質都要強壯。雖然知道這是徒勞,但梅麗仍沒有放棄抵抗。
「別胡鬧,嘻嘻。在被拉特發現之前,我就能把你扔到窗戶外面去。」就這樣,那個男人打算把梅麗從清潔用具間拉出來。
「我和拉特不同,我只喜歡玩弄並殺死弱者。嘻嘻嘻……嘻?」那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暫時停止了動作,突然,拽著梅麗的力道變弱了。梅麗趁機猛地向他撞去,那男人立刻向後倒去。
以那男人仰臥著的身體為中心,過道上蔓延開了一攤血跡。
梅麗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的視線從那男人的屍體慢慢上移。
「呀……」梅麗看到了眼前的女人,發出了輕聲慘叫。
那女人身穿黑色晚禮服,手中拿著一把滴血的刀子。
可是,讓梅麗感到害怕的並不是這個。梅麗所害怕的,是那個女人眼中深不見底的恐怖。
梅麗從正面看見了那個身穿黑色晚禮服的女人——香奈的眼睛,那是異常黑暗、異常深邃、純粹的瞳孔的顏色。
梅麗看著她的雙瞳,怎樣都無法認可對方是一個人類。
諷刺的是,梅麗的口中蹦出了一個完全不對的名字。如今,她真的認為香奈是「那個」了。
「鐵、『鐵路追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