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迷斯卓諾旅記 第三章 致死魔法與傳說之城 文 / 艾德·格林伍德
戰勝對手,勇獲勝利,得一黑白分明之結局,此種人等,世間甚罕見也。或曰,如此稀有之戰功,實乃傳說。費倫大陸之真相並非如此,凡人受諸神所轄,乃將歷盡漫長歲月之折磨,而終不可勝,至死乃得解脫爾。
安塔恩費倫法師編年史聖賢傳記出版於大棒之年前後「閣下欲挑戰精靈之神秘力量?還望閣下三思而行。」說這話的精靈,頭戴龍形頭盔,雖然表情分外平靜,可語調嚴肅,發出的警告也極有份量。
「為什麼不能?」身著金色戰甲的人咆哮起來,他頭上雄獅頭盔的陰影,遮住了他眼裡閃爍的凶光。他晃了晃手上的長劍,劍身比他面前的精靈還高。「可有什麼精靈敢來阻止我嗎?」兩個全副武裝的將軍,站在高高的山頂,耳邊風聲獵獵。
這幻像慢慢在伊爾腦海裡褪去。伊爾忍不住發出呻吟聲,受夠了,他真的受夠了。各種陰沉的、狂怒的、歡樂的畫面,接二連三毫不懈怠地在他腦海裡閃過。那起伏跌宕的情緒,幾乎快把他累死。他感覺自己腦子裡就像著了火。諸神慈悲,阿拉瑟特菈萊家族的繼承人是怎麼在這種狀況下,保持意識清醒神志健全呢?不對,倒應該問問,他們是不是真的意識清醒神志健全呢?耳朵裡傳來輕聲呼喚,開始伊爾還以為這不過是無數幻象裡,女精靈們的柔聲細語。
召喚我。
現在又是誰?伊爾使勁扇著自己的臉,想把自己帶回費倫大陸的真實世界。這個真實世界裡,有怪物,有神秘的跟蹤者,有巫師團,還有各種能輕而易舉取了他性命的東西。
召喚我,使用我。
年輕的法師幾乎笑起來,這充滿誘惑力的低語,讓他想起多年前在哈桑塔的一個胖女人,她能誘惑人的地方,就只剩那把嗓音啦。那時她站在昏暗的房門外,聲音就跟這低語差不多。
召喚我,使用我,感受我的力量。
這聲音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哦,又開始了。一個熱乎乎的怪物出現在他眼前。伊爾伸出手指,試探地碰了碰它。是那塊寶石,又在發飆了……呼喚我。那聲音是從寶石裡傳來的。
「蜜斯特拉?」伊爾大聲叫道,想要得到指引。但他能感到的只有熱乎乎的寶石。那就對它說話,至少沒人說不許這麼做。伊爾清了清嗓子。
召喚我。
「我該怎樣做?怎麼召喚您?」彷彿是為了懲罰他如此多疑的語調,新的幻象開始出現了。寶石裡湧動著無盡的能量,無窮的魔法,能療傷,能變形,能改變那繼承人的身體,能讓人在黑夜裡視物,能……幻象把伊爾從那召喚聲里拉開,帶著他穿越了無數場景,不同的阿拉瑟特菈萊家族繼承人從寶石裡獲得變形的力量,有些是為了躲避敵人,改變了自己相貌和體重;有些改變了性別,跑去引誘和偷聽;還有一兩個變身成動物,躲過持劍追殺他們的敵人,那些敵人只是想殺掉阿拉瑟特菈萊家族的繼承人,對野兔野貓可沒興趣。伊爾看到了如何變形,也看到了在怎樣的情況下,變形法會不起作用。很好,很好,如今他知道怎麼召喚寶石的能量,怎麼變形了。可為什麼讓他看這些?突然之間,伊爾看見了宜穆拜爾,面容安然地站在樹蔭之下,衝他微笑。宜穆拜爾的臉閃了閃,變成伊爾的臉,又閃了閃,變成了阿拉瑟特菈萊家族繼承人的那些臉,那些翠綠的眼睛,那些白金色的頭髮。幻象再次變化,他眼前出現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瘦長的身體,蓬亂的黑頭髮,藍色的眼睛,挺直的鼻子。這個身影赤身裸體地站在浴場裡,慢慢融成了同樣赤裸的精靈的身體,接著他的臉變成了宜穆拜爾!原來是這樣:寶石想讓他變形。
伊爾心裡歎了一口氣,開始召喚寶石的力量,凝神感受著宜穆拜爾的樣子。皮膚下鼓動起奇異的感覺,這時伊爾覺得自己已經是宜穆拜爾了,有那精靈的願望,有他的記憶,還有……伊爾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一雙人類的手,飽經艱難生活和殘酷戰鬥,顯得非常粗糙。他又凝起精神,回想著不久前,那雙還抓在他胳膊上、碰了碰他臉頰的,細長光滑,呈藍白色的手。
他的手縮小了,扭曲了,接著……細長起來了,光滑起來了,變成了淡淡的藍色。伊爾躊躇地擺弄了一下,手裡有股麻絲絲的感覺。
伊爾顫抖著,長長吸了一口氣,在腦海裡回憶著宜穆拜爾的面孔,接著用念力讓自己身形改變。身體裡緩緩地升起爬蟲般的感覺,從背後,擴展到了脊椎骨。他無法控制地戰慄著,不舒服地嘟噥著。
幻象消失,他站在了沒無聲息的粗壯樹幹下,彷彿已經站在那裡上千個年頭。伊爾低頭看了看自己,他的衣服邋遢地掛在身上,身體變得更為瘦弱和纖細,光滑的皮膚泛著藍白色的光芒。他現在是一個精靈了!他現在是宜穆拜爾·阿拉瑟特菈萊了!這副外表對他來說,正好非常有用。不知道寶石裡還有沒有什麼遠程傳送,時空穿梭法術啦,能把他「嗖」地帶到科曼多去呢?他飛快地在記憶裡搜索了一次,卻湧來一個熟悉的臉,正孤獨地在戰場上和一群戰士戰鬥……看來,沒有類似的法術。伊爾歎了口氣,搖搖頭,看著眼前仿若永生的大樹。他一轉身,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地拍打著他,他這才想起他還該有個鞍囊才對。
伊爾四處找了找,突然想起他好像把它忘在溪谷那邊了。伊爾聳聳肩,轉身朝東南而去。但願那些盧卡怪還沒把它扯爛,把裡面的東西完全倒空,要不他還能用法術把鞍囊找回來。看來,今年之內他都沒那閒心再去收集那些小東西了。不,也許下一年內也沒有。伊爾又聳了聳肩,這也許就是侍奉蜜斯特拉所要付出的代價吧。唉,也好,也好,說不定別的人還遇到過更糟糕的事情呢。
有一副精靈的外表,想進入科曼多一定容易得很,至少比長得像個「人類」,要容易得多。伊爾明斯特用精靈的鼻子用力嗅著,森林的氣息聞起來更強烈了,空氣中蕩漾著更多香味。嗯,嗯。前進的時候,多感受點大自然,這還不錯。伊爾從樹林裡上路了,一邊還用手摸了摸額頭上的寶石,看來變形沒有影響到它。
這一摸之下,一股力量湧起,讓他明白了兩件事:只有最愛誇耀的傢伙,才會把象徵家族榮耀的寶石戴在如此顯眼的地方,召喚寶石有自己的的力量,它能把自己藏起來;其次,現在他有著宜穆拜爾的外表,寶石裡的記憶,仍然在等待著他完成任務,但已經不是那麼急切得讓人無法承受了。
伊爾首先把寶石信物藏了起來,接著按照腦子裡的影像轉向那道大門,進入了那些有著鮮明色彩和光芒的記憶之洪河。這一次,記憶湧動的速度慢了下來,他一個人在裡面跋涉著,尋找著需要的信息。他在這洪流裡尋找著關於科曼多最近的記憶,伊爾第一次看到了那些閃耀的尖頂,樹林中心的漂亮陽台,城市上空漂浮的燈籠,還有橫跨半空的大橋,連接著一片又一片的森林。它們蜿蜒伸展,卻都沒有扶手。伊爾驚訝地吸了口氣:看來他得花上好長時間,才能面無懼色地走過這些如此大膽的拱橋呢。
誰統治這座城市?那戴著王冠的大統領。寶石告訴他,大統領是由公眾選舉的,而非世襲。大統領是「睿智之長者」,可在所有的辯論中充當裁決之人,他控制的地界不僅僅是科曼多,還包括整個森林地域。此一公職,能帶給當位者魔法的力量。現在的大統領叫做埃爾塔格利姆·伊瑞賽爾,他是一個非常老,也非常友善的人。在宜穆拜爾看來,雖然精靈國有很多更古老,更驕傲的家族,可他們的眼界都遠遠比不上現任大統領。
那些驕傲的古老家族,特別是塞塔琳和葉凱恩家族,在科曼多都非常有勢力,並且認為自己這一血統才是真正精靈的代表和化身。他們認為,一個「真正」的精靈是……這個想法提醒起伊爾對自己無奈的偽裝,這讓他感到很不舒服。他打斷了它,他別無選擇,只能這麼幹,否則他就成了個不守信用、沒有憐憫之心的人。因為他宣誓侍奉蜜斯特拉女神,他就該觸摸這塊寶石嗎?伊爾來到一塊巨大的樹蔭之下,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叫道:「蜜斯特拉?」接著他又悄聲道:「女神啊,請您聆聽我的呼喚。」他聚精會神,把那些對麥嘉拉最深刻的記憶凝聚在一起。他還記得,她那歡快的笑聲飄蕩在半空,每當她熱情四溢,她那有些「狡猾」的眼神,就再也不似她一貫的神性與端莊……伊爾把這些片斷抓在一起,無聲地念著她的名字,用全力呼喚著她。
在他意識的邊緣,突然傳來一陣涼意,發抖,麻木,甚至有些刺痛感。於是他小心地問道:「女神呀,我應該去做這些事情嗎?我的所行,會得到您的祝福嗎?」充滿關愛的暖意從他腦海裡洶湧過來,緊接著,奧塞拉斯·阿拉瑟特菈萊出現在他腦裡,他站在一間灑滿陽光的大廳裡,大廳的柱子是鮮花點綴的樹木。而看到這情形的,是一雙慢慢朝著家族繼承人走去的眼睛。眼睛的主人,伸出雙手,摸著自己看不見的前額。
因為驚訝,奧塞拉斯的眼神尖銳起來。而那看不見的人,則朝他走去,慢慢靠近。是去親吻他?還是去碰他的鼻子?哦,不,原來是碰他的前額。奧塞拉斯的雙眼,離得如此之近,張得如此之大,就像是一汪蕩起波紋的水面。在那眼睛之中,畫面又發生了變化,映像中出現了老統領溫和的面容,再接著,觀察者的視線從大統領身上拉開,現出了伊爾明斯特自己的身影,他正在彎腰鞠躬。不知什麼原因,伊爾明白自己在那時,正受著大統領的保護。精靈民眾異常驚異地發現,一個人類,竟然變成精靈的外表,而且來到了他們城市的中心!也許有精靈已經被他謀殺……腦海突然迸發出警告的火焰,沖走了那些幻象。伊爾猜測這一定是蜜斯特拉的警示,他發現自己正站在樹下,有什麼東西,從樹根之下蔓延過來,就像是一條巨大而又飢渴的蛇!那東西,絲絲作響,汩汩有聲,不知疲倦地朝他竄了過來,還發出仿若咒語的低語。低語聲……就像,攫取之魔咒?神秘怪獸的身體,卻總是模模糊糊,無法聚焦,有時候,它還是半透明的。它正朝著伊爾撲過來,帶著得勝的咯咯笑聲,無數指爪在半空中抓著撓著。它的目標絕對是伊爾,這一點確信無疑。可它是什麼東西呢?精靈守衛?還是什麼上古魔法所控制的怪獸殭屍?不管它是什麼生物,它的意圖無比明確,那些指爪看上去足以取人性命。
伊爾幾乎要退卻,但那東西看起來卻十分讓人著迷,它身體的一部分看起來行動笨拙,卻又如同蛇身般滑溜,而另外一部分看起來卻像是無數咒語的渦流。眼睛在那變化的身體上不斷轉動。這絕對是魔法之怪。蜜斯特拉肯定會「招呼」它的,她可是魔法女神,而他,可是神選之……爪子!抓了過來,雖然它們離他還很遠,但仍然讓他感到一陣怪誕而又麻木的刺痛。他幾乎要失去知覺,他不能凝神使用法術了!我到底還剩下哪些魔法?哦,蜜斯特拉啊,我已經記不得了。
那些爪子靠得更近,又朝他抓了一下,他腦海裡爆發出一陣驚恐。快逃!伊爾飛快地轉了個身,拖著一雙比平常短了些的腿,扛著一副比平常輕盈得多的身體,從樹下竄出去。諸神庇佑,幸好精靈能跑得飛快!伊爾繞著滑溜溜的怪東西,一圈圈飛快地跑著。他掉轉過頭,又沿著相反的方向跑過去。怪物緊跟不放。伊爾再次轉過身,冒險擲出一道驅散術,這好像是他隨身帶的最後一道法術了。雖然寶石裡似乎還有不少。但一隻如此亂七八糟,怪裡怪氣的怪物,肯定會經受不起法術……他的法術向前迸射而出。那全身滑溜溜有許多爪子的東西只是撲騰了一下,晃了晃身體,繼續向前蜿蜒著。
伊爾縮了縮頭,飛快地跑起來,穿過了森林,越過了長滿苔蘚的岩層,跳過許多鮮艷的毒蘑菇。可怪物一直緊緊跟著他不放。怪物移動的速度比伊爾想得可快得多,他不禁覺得背後起了一絲寒意。
他還有一個小小的、能噴火的魔法武器,平常最多用來生個火,嚇唬小動物什麼的,威力實在小得可憐。可現在死活也只有用用看了。
伊爾跑到一棵樹後面,屏住呼吸,往上爬去。他嶄新的纖細手指可以抓進狹窄的樹皮縫隙裡,這對他那雙人類的手就太粗壯了。而這雙小手也剛好能支撐他現在輕盈的身體。等伊爾攀爬到一根大樹枝椏上,怪物絲絲作響,已在他身後靠得很近了。
怪物來到樹下,似乎感覺到了伊爾的存在,它毫不遲疑地抬起頭。伊爾抓緊時間,拿出了自己的火焰小噴頭,瞄準那東西的眼睛,放出魔法,自己朝反方向閃了一下身。
伊爾原本指望能聽到這怪物的慘叫,給它狠狠地來上這麼一下子,最不濟,至少讓它退後一點呀。可這東西仍然毫不遲疑地從火焰裡竄出來,咬向他的手。不管它到底是什麼玩意,它現在看起來都越來越巨大,越來越強壯,根本不怕受到任何傷害。
怪物的指爪在狂怒的呼嘯聲中撕扯著空氣,伊爾往下看了一眼,覺得保險起鑒還是再爬得高一點才好。他正要開始爬,大樹卻在他身下晃動起來。怪物伸出爪子,輕而易舉地在樹皮上刨出了深溝,剛好可以放下一隻爪子。接著,它又開始刨另一個溝。它毫不懈怠,反覆交替地在樹幹上刨著,很快就能爬上樹幹。伊爾看得有些錯愕,這玩意爬樹的速度,簡直比得上一個軍人爬繩梯!很快,它就要抓到他了。就在這片刻,它已經在他正下方,不管伊爾扔什麼下去,它都能承受住。而伊爾這時既沒有攻擊法術,也沒有時間仔細考慮自己身上寶石的能量。
看來他最好趕快跳離這棵樹,情急之下,他雙手環住了樹幹。怪物正有些粗笨地,用指爪鑿著樹幹爬上來。很好,伊爾盤算,這樣他往地面跳的時候,不用擔心怪物會伸出爪子抓他了!伊爾回到自己先前待過的一根樹枝,這裡的地勢對他更有利。他緊緊地抱住樹枝,等那怪物抬頭看著他,伊爾往那怪物的眼裡放了一道光之法術。
亮光猛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可怪物爬動的速度一點都沒減慢。伊爾瞇起了眼睛,可惡,它看起來更大了,而且……更堅硬了。
伊爾又往怪物放了一道探測術,想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法術靠近了怪物……等它的法力發生作用,伊爾終於知道,那怪物根本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東西。指爪怪又變得大了一些。
它是用法術飼養出來的!原來如此!那它一定是個法師殺手!很久之前,伊爾跟著冒險團一起冒險,曾聽說過有這種東西。法師殺手是魔法創生的怪物,只有一些罕有的壓製法術能控制它。要是巫師只懂得靠施法術作戰的話,他們一定會被它毫不費力地幹掉。它們生來就是幹這個的。
不管伊爾現在還有什麼魔法,也不管伊爾現在有多麼不顧死活,施法的唯一結果就是使怪物變得更加強大,卻無法傷它分毫。哪怕他對付過巫師巫師團,哪怕他是蜜斯特拉神選之人,他根本無法不犯錯誤,而且看起來,他犯的錯誤,是一個接著一個,一個又跟著一個。
仔細分析,仔細分析,這對法師來說,真是件好不奢侈的思維活動……不過就在此刻,他最好忘了自己是個法師。他剩下的時間可真是不多了!伊爾小心地抽出一把匕首,用尖端對準怪物的一隻眼睛,把它甩了出去。生死就這在這一刻!匕首筆直地射下了下去,但聽一聲悶響,它靠著自己小小的力量,竟然穿透了那怪物的身體中心,在它身上劃出一道虛空的大洞。法師殺手顫抖著,嚎啕著,它的聲音尖利,充滿了恐懼和憤怒,但聽上去卻越來越是虛弱了。
現在,它停下哭喪,又動了起來,跟在伊爾身後往上爬,眼睛裡充滿了殺機。它身上那道上下貫穿的洞已經消失了,可這怪物顯然小了一圈。阿森蘭特人見此情形,點點頭,用一隻腳踩了踩樹幹,用力一蹬。
耳邊傳來「嗖嗖」的風聲,片刻之後,他的手辟里啪啦穿過了一些小枝椏,碰亂了好些樹葉,終於抓住了他剛才看準的那根大樹枝。他在上面吊了一陣,聽到頭上又傳來了可怕又急促的聲音,就前後蕩了蕩身體,蜷了身子去抓更低的樹枝。
不過這次他可沒那麼幸運了,伸手所及,只有大把蓬鬆的樹葉。他從樹葉裡砸了下去,重重地,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看來,他還是比不上傳說裡那些英雄人物那麼好運啊。
伊爾毫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呻吟著慢慢站起身來,他的屁股大概會痛上好一段時間了。再說這下可好,連腿也跛了,要想逃跑,怕是也跑不快了。伊爾歎了口氣,看著那滑溜溜的怪物飛快地盤旋著從樹上竄下,直奔他而來,準備弄死他。
現在,伊爾最後剩下一個法術,一旦使將出來,就能回到他埋下節杖的那塊山崖上……可,這麼做的話,那他這麼久長途跋涉翻山越嶺的路程就算白費了,而且這隻怪物和那個神秘的跟蹤者,仍然會在森林和科曼多之間,緊緊咬住他不放。放手一搏吧。伊爾鼓足勇氣,又拔出一把匕首。他還有一把別在腰帶上,另一把藏在袖子裡,每隻靴筒裡也各藏著一隻。但用來對付這個怪物,不知道夠用不夠用呢?雖然有了精靈宜穆拜爾·阿拉瑟特菈萊的外貌,伊爾卻發出十分「人類」的咒罵,手裡緊握匕首,跛著腳朝南邊跑。在法師殺手趕上他以前,伊爾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跑上多遠。
只要他能贏得足夠的時間,黑寶石一定能幫上他的忙……伊爾一邊在心裡頭盤算著瘋狂的計劃,一邊匆匆忙忙,跑到了懸崖的邊緣。
懸崖邊上覆蓋著灌木叢,古老的岩石在天空中打了個句號,後面陡然已是萬丈深淵。一道涓細的溪流汩汩地在岩石上淌動,伸向遠方。伊爾的視線順著它看過去,又趕緊回頭看了看法師殺手。怪物已經張牙舞爪地沿著樹木和根莖,飛快地趕了上來,速度越來越快。
伊爾看了一眼懸崖邊緣,選中一棵伸出懸崖的大樹。他朝那棵跑過去,伸出手試試它能不能承得起一個人的重量。法師殺手飛掠而來帶起的風聲清晰地迴響在他的耳邊。
法師殺手的速度真是令人驚訝,彷彿它想跑多快,就能跑多快似的。伊爾看到那怪物的前爪已經向自己的頭頂抓了過來,趕忙一彎腰,不料腳下的岩石鬆動,他一個趔趄,幾乎要掉下懸崖,他伸出手拚死抓住了一棵樹根。
伊爾吊在山崖半空,身子被狠狠地甩在崖壁上,但他還是忍著痛,讓另外一隻手也抓住樹根。而那個法師殺手則嘶叫著摔下了懸崖。
他身下數十米,有一塊從山壁上往外突出的岩石。怪物用爪子使勁扒住它,還不等它抓牢,岩石已經承受不住,從它呆了幾百萬年的地方脫落出來,拉著怪物一起墜進山谷。
它們一起砸在下面的岩石上,騰起一陣灰塵。伊爾瞇著眼睛仔細觀察動靜。
等塵土散去,他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大石頭把法師殺手壓在底下,怪物的幾隻爪子在石頭邊上使勁抓撓。
不管這怪物到底有多硬,這塊巨石都能讓它夠嗆。除非它是金屬,不,它非得是純鋼打出來的,才經得起這麼一砸。但總之,怪物畢竟給壓得暫時動彈不得了。
伊爾往下看著峭壁,輕輕歎了口氣,開始尋找下山的路。
走了不到二十步,下山的路就自動找上了他。他腳下的地面嘀嘀咕咕,就像是沉睡中的人,說了句夢話,而後翻了個身。他也被翻倒在地,跌跌撞撞地沿著山壁上的小河邊緣,滾了下去,無數滾動著的大石頭跟他的身體「熱烈擁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伊爾才恢復了清醒,立刻又因為灰塵太多而開始狠狠地咳嗽,全身上下都痛得要死。
咦!他怎麼變回自己的樣子了?難道他把寶石弄掉了?他伸手摸了摸額頭,它還在,而且它的力量仍然在等著他。肯定是剛才他無意識地變回了自己,好讓自己能更有力地抓住石頭,應該就是這樣吧。
伊爾小心地爬了起來,腳卻痛得不知東西南北。方纔那段「旅程」,真不知有多少塊大石頭從可憐的腳上面滾了過去呀。
他慢慢走到了谷底,朝著壓住法師殺手的那塊大石頭走去。
也許法師殺手已經從岩石下頭爬了出去?它可能正埋伏在這些岩石後面等著伊爾上鉤呢!如果真是這樣,他就非得念了那道咒語,回到大森林裡頭去了。
然而,他看到了那怪物!就在前面那堆亂石叢之後,沿著那塊巨石的邊緣,那怪物令人厭惡地揮舞著爪子。不知什麼原因,伊爾手裡竟然還握著匕首,於是他走上前去,割下它一隻爪子,接著又切掉一隻。斷掉的爪子在刀子下化作一陣煙霧。
伊爾把爪子都切掉之後,爬到了巨石之上,一刀一刀地使勁往下刺那怪物的身體。刀子似乎什麼也沒刺到,可伊爾分明感到那怪物的嘶叫聲是越來越弱了。終於,他再也聽不到那可惡的聲音,大石頭壓著地面,發出了正常的,辟啪辟啪的聲音。
伊爾滿意地站起身,抬起頭來,卻看見懸崖頂上站著一個人。
一個人穿著長袍的人。伊爾從來沒見過他,可對方卻彷彿認識他。他看著伊爾,微微笑著,但他的微笑一點也不友善。那人舉起手,小心地做了一個手勢。伊爾認得,這手勢應該是隕石術的招法。
伊爾好生無奈地歎了口氣,朝那山顛上的人嘲諷地招了招手,爾後念了那道移動之術。
四個大火球從天而降,沿著山谷爆裂而來,但伊爾已經消失了。
這個跟蹤了伊爾許久的巫師,怒氣沖沖地看著自己的火球在呼嘯中衝下山巔,握緊了拳頭,狠狠地詛咒著伊爾。現在他又得浪費好些天,翻弄他的魔法術,施展他的跟蹤術,才能再次找回那個年輕的傻瓜。真不知道是什麼神罩著這個小子,他怎麼會這麼有運氣!在旅店裡,他躲過了殺戮法術……所以才勉為其難地選中了老瑟戈思·依阿德。如今這小子又不知搞了什麼把戲,把自己的法師殺手也給弄死了。這道法術要用的材料,可是很難找齊的吶!「諸神呀,賜給我好運吧!」巫師嘟噥著,從懸崖邊上轉過身,眼裡的殺機卻依然未滅。
在他看不見的身後,山崖底下,從被大火燒焦的岩石下面,升起了好些蒼白的身形。
在亂石中央的一塊大石頭邊上,它們寂然無聲而又怪誕詭異地動著,用手做出召喚法術的樣子,卻聽不見一絲聲音從它們嘴裡發出。大石頭慢慢晃動,升了起來。那些好像鬼魂一般的漂浮物體,伸出了長得可怕的須莖,探到大石頭黑漆漆的底部,拉出一個長著許多只眼睛的東西,它正虛弱地伸著爪子,在空中掙扎著。
嘟嘟噥噥的巫師聽到耳後傳來巨石動彈的聲音,奇怪地揚起了眉毛。難道說那個阿森蘭特人只是使了一個短跳術,現在還在峽谷裡嗎?又或者是法師殺手終於從石頭底下掙脫出來了?他扯了扯袖子,轉身往回走。他還有一個連鎖閃電術,若有必要……什麼怪東西從峽谷裡升了起來,不,是好幾個怪東西。那是鬼魂,生物死後剩下的可怕殘跡,從腰部以下開始拖著一道白煙似的下肢,而身體也只不過是灰白色的影子。
它們的攻擊力足可致人死命。但他自有對付的辦法……巫師又看了一眼那些鬼魂。難道它們是精靈?難道是精靈的鬼魂?而在鬼魂之間,有個揮舞著指爪的身影。呀,鬼魂正在拖著他的法師殺手!此時此刻,赫頓怖,阿森蘭特巫師團最後一個活著的法師,感覺到了恐懼冒出的第一絲氣息。
「你是誰?」眾鬼魂向他飄動過來,有一隻精靈鬼張開嘴問道。
「你們!給我停下!」赫頓怖惡聲惡氣地一邊說一邊舉起了手。但他們一點也沒有放慢速度,赫頓怖匆匆放出閃電,這道法術,能把所有未死之生物毀滅成為塵土,永遠不得再生。他得意地看著那道光芒像網一樣罩住了所有鬼魂。
可是,光芒無聲無息地褪了色。
「玩得漂亮!」另一個精靈鬼魂評論了一句。眾鬼魂把巫師團團圍住。只見他們的腿部還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身體則一明一暗地放著光。
「哦,我真不明白,」第三隻精靈鬼戴著濃重的口音,說道,「這些人類呀,總是喜歡弄出一大堆噪音呀,或者什麼花花綠綠的東西。一個簡單的句子,一個簡單的眼神,那不就夠了嗎。可他們總是喜歡鬧哄哄亂糟糟,像小孩子那樣,為自己無法控制的能力興高采烈。」「他們本來就是小孩子,」第四隻接著說,「你看,你看這個,不就明白了。」「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赫頓怖怒道,「但我……」「聽見了沒?永遠都是老一套,咆哮,恐嚇。」第四個又加了一句。
「嗯,夠了。」第一隻精靈命令一般地說,「人類!此處可容不得火焰魔法。你已經吵醒了聖谷之不眠的守衛,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赫頓怖緊張地看了看周圍,包圍圈彷彿收緊了好些,儘管精靈們對他不卑不亢,也沒有擺出伸出手動武的樣子。但他還是抬起手,飛快地念了咒語。
閃電從他的手指尖端放射出來,閃著飢渴的光斑,撲向了精靈之魂。閃電在他們中間爆開,穿過了他們的身體,卻只是擊中了後面的樹叢。煙霧四處瀰漫。
一隻精靈扭過頭看了看,閃電頓時沒了蹤影,只留下幾縷細微的煙霧。
包圍圈依然立在原地,毫無變化。精靈們帶著感到有趣的神情看著他。
「而且,你還幹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第一隻精靈嚴厲地說道,彷彿剛才的小插曲從來不曾發生過,「你創造了一個以魔法為食的東西,還把它送到了我們最古老的聖地。就是,這個。」鬼魂守衛的聲音裡充滿了厭惡和噁心,他的胸口往外突起,放出了一道細細的光波。可是法師殺手伸出爪子虛弱無力地揮了揮,那光波就消失了。赫頓怖突然靈機一動,心裡湧起了希望。說不定他的小寶貝能對付這些精靈鬼魂,能把他們打敗呢……「無名之人類,因你的惡舉,我們會懲罰你。但這懲罰會是公正無私,恰如其分的。」精靈又補充了一句,而法師殺手轉過了頭看著自己的創造者。
赫頓怖看到它的無數只眼球裡都閃著陰暗之光,它的爪子突然重新有了活力,狂亂地在空中舞動起來。法師殺手的殘肢模糊地低聲叫著,飄在半空,而目標卻正是他:赫頓怖!「不!」巫師驚恐地大叫,法師殺手的長觸爪用力抽打著他的眼睛,「不!不!不!」精靈守衛們圍著他,眼神冷厲。巫師衝向他們,卻發現身邊圍著一道看不見的堅固力牆。他用力撞著,無助地抽噎。法師殺手的爪子抓住了他,巫師的力氣越來越虛弱了。
「他是什麼大人物嗎?」一個精靈問道。這時巫師的呼救聲音早就聽不見了。眾精靈伸出手,合力把法師殺手變回了虛無一片。
「不是,」另一個精靈簡短地答了一聲,「他只是阿森蘭特巫師團的一個學徒,如果他們沒被消滅的話,他會晉陞成為正式成員。他的名字叫赫頓怖,只是個無趣之人類罷了。」「剛才不是還有一個入侵者嗎,跟這怪物打鬥的那個?」第三個守衛問。
「那是我們的人,他頭上戴著一顆智慧寶石。」「啊?你是說這個人類,竟然在我們的峽谷裡,追逐一個戴著智慧寶石的精靈?」答話的精靈低頭看了看,「可惡的人類!我真想把他弄活,再殺他一回。這次,我會慢慢地弄死他。」「依萊森,」語調嚴肅的精靈十分吃驚,責備道:「我真該下次才使用讀心術!你接觸了這個人類的想法,居然也變得像個人類了!」「他們是我們必須抵抗的東西,諾洛,他們竟然已經來到了這座森林,這可是我第一次看見太陽的土地呀!人類,人類總是會腐蝕我們,對人民來說,這才是真正的險情!」「那也許我們應該殺掉經過這裡的所有人類,」諾洛說,鑽進了一座發著冷白之光的塔樓。「至於說方才用法術逃走的那個,雖然頭上戴著一顆智慧寶石,可他應該是個人類,至少看上去他是個人類。」「噢,這些野獸,真是險惡,」依萊森輕聲說,「很多東西看上去像是人類,可他們從來就不想讓自己變得有一點應有的智慧。」☆☆☆他重新站在了這片樹根之前,節杖就埋在這下面,被他匆忙佈置好的泥土、樹葉、嫩枝和苔蘚遮掩著。伊爾明斯特打量著四周的峭壁,沒發現任何危險,於是開始用智慧寶石的力量檢查自己的法術。記憶快速打著漩,他又用力把它們塞回了腦子,站在那裡搖了搖頭。
他都回到這裡兩三次了,全都不是他自己願意的……所以,該怎麼避免那些能把他趕回這裡的攻擊呢?要是他沿著第一次走的路線繼續前進,那個神秘的巫師,還有他派出來的法師殺手,都會毫不費力地找到他。他這蜜斯特拉神選之人,可謂實在蠢得可以。所以,現在他應該沿著峭壁,往東面走,再往南邊轉,找到一條小溪,一直跟著它走到那片樹木最高大的森林之前。
在那片樹林裡,一個身體輕盈感覺靈敏的精靈,應該比他人類的外形更為合適。精靈守衛應該也不會攻擊宜穆拜爾·阿拉瑟特菈萊……除非,守衛裡有人和宜穆拜爾有私人恩怨。根據他在智慧寶石裡搜索的結果,宜穆拜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敵人。
這次只需片刻功夫,他就變成了宜穆拜爾的樣貌。伊爾明斯特又回想起鞍囊裡的魔法書,忍不住歎了口氣。現在他只有靠寶石裡存貯的古老而又簡短的精靈魔法了,那本該是阿拉瑟特菈萊家族繼承人的私人魔法呀。況且他現在也沒有時間研究它們。他得盡快離開埋藏著節杖的地方,免得那個巫師敵人在這裡找到他的影蹤,就大大不妙了。
伊爾又歎了口氣,出發了。或許他應該變成薄霧,偷偷在夜裡前進。而白天的時間就能用來研究法術了。嗯……伊爾一邊往前走,一邊想著心事。到科曼多還會有不少時日呢。對了,他還有多少時日可用,寶石會不會逐漸吞噬佩戴者的活力和精神呢?如果它正吞噬著他……他用手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前額。「願蜜斯特拉女神保佑!」他呻吟著說。
女神當然會保佑他。伊爾意識裡傳來一個大出意料的聲音,他跪下身子感激地祈禱著。女神的話語只有短短幾個字:寶石無害,爾當戴之前進。
伊爾很是吃驚,沉默了好長時間,接著發出咯咯的笑聲。
☆☆☆在一片滿是巨型蘑菇的小樹林裡,一道奇怪的淡紫色光芒從地面放射出來。
這天,伊爾已經跋涉了好些日子,身邊帶著一大堆法術,還有一顆疲憊的心。從哈桑塔的風車和高塔出發,他已經走了很久很久,沿途遇到的農夫連阿森蘭特的名字都不曾聽見。但他已經和精靈之城離得很近了,他能感受到城市附近發射出的防衛魔法,刺得他的皮膚絲絲地有點麻。他還看見了天空中飛翔的精靈騎士。哦,他們真是壯觀,他們穿著紫色、藍色、翡翠色的鎧甲,騎著飛在半空中的藍色獨角獸。獨角獸身上沒有翅膀,也沒有拴韁繩。
好幾個守衛都靠近了這個孤身前進的精靈,在近處仔細地端詳他。伊爾看著他們手裡舉起的標槍和手弩,卻不知道該做什麼。於是伊爾默默地向他們點了點頭,不曾放慢自己的步伐。守衛們也會衝他點點頭,而後高高地飛走。
就在前面的樹林裡,有一片覆蓋著苔蘚和蕨草的開曠地。從一處隱秘地裡靜靜地站出了一隊精靈巡邏兵。他是伊爾見到的第一個步兵巡邏隊。他們的戰甲都很華麗,每個人的手裡都舉著上好箭的長弓。伊爾迎著他們走了上去,連步速也沒改變。要不,他還能怎麼做呢?伊爾走了過來,巡邏隊里長得最高的一個朝他射了一箭。箭頭卻不曾前進,只是靜靜懸在半空之中。精靈走上前來看著伊爾,舉起手來打了個「停下」的姿勢。
伊爾停住腳步,眨著眼睛,但願精靈能看到他眼裡透出來的疲倦與暈眩,忘記留心他那不地道的精靈語。
「你已經沿著這條路走了好多天了,」精靈巡邏隊長說道,他的聲音文雅,語調優美,「你也沒有向任何守衛出示你的通行證。你是什麼人,此行有何目的?」「我……」伊爾結結巴巴地說,身體搖搖晃晃,「我叫做宜穆拜爾·阿拉瑟特菈萊,是我們家族的繼承人,必須趕快回城裡去。我在執勤的時候,整個小分隊被盧卡怪攻擊,只有我活了下來。可是,我用的法術又招惹了一個人類巫師的注意,他派了一隻法師殺手對付我。我……我……的情況很不好,必須找到我的家人,進行療傷。」「你是說,人類法師?」精靈隊長猛地問道,「你是在哪裡遇到這些歹徒的?」伊爾明斯特揮了揮手,往回指著西北方向,「好幾天以前,在一塊溪谷地附近……我走了很多天,已經記不太清了。」精靈們互相對視了一陣,「如果是別的什麼東西,趁著宜穆拜爾·阿拉瑟特菈萊走動的時候,殺死了他,並冒充他的外形,那怎麼辦?」有人輕聲問,「我們以前也遇到過這種變形怪物。它們在我們中間巡遊,一逮住機會就下手。」伊爾又用自己疲憊不堪的眼睛看了看他,慢慢舉起手,指著自己的前額,「如果我不是精靈,怎麼會戴著這個?難道別的怪物也會戴上這顆寶石嗎?」他問道,聲音裡顯得有些疲倦和惱怒,智慧寶石慢慢從他前額上現了出來。
巡邏隊裡響起了一陣低聲議論,精靈士兵們還不等長官下令,已經自動讓開了一條路,容伊爾通過。伊爾對著他們點了點頭,蹣跚著往前走,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
在他身後,巡邏隊長嚴厲地看了一眼精靈戰士,輕輕點了點頭。那個得命的戰士也點點頭,在蕨草裡跪下身,用手摸了摸胸前的戰甲,立刻消失不見。
伊爾就這樣走進了一群精靈之中,他們看著他,他們沒有人受傷,他們也不是要衝向戰場。伊爾這麼一想,心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真該看看他們是怎麼移動的。難道說他已經被他們揭穿了麼?精靈長途跋涉之後,難道並不像人類那樣疲倦,腳步不會蹣跚?為了免得有精靈巡邏隊還注意著他,伊爾腳下故意又磕磕絆絆了幾下。他走過了樹林,天空中飛翔著森林巨人,他們在他上空一百碼,甚至更遠。地面升高,前面不遠有一塊陽光明媚的開闊地。
也許,他能在這裡……於是伊爾停下了腳步,發了會楞。科曼多的仙塔,正在他眼前,被太陽照得閃閃發光,塔尖高高聳立,伸向他看不見的高空之中。還有那些壯觀的躍橋,懸空的花園,精靈騎在飛馬之上。即使是在明亮的大白天,到處也都閃著藍色的魔法之光。動聽的音樂聲飄蕩過來。
伊爾充滿敬仰地吸了一口氣,繼續前進了。他已經在身在歌唱塔之城,必須時時刻刻提高警惕。
嗯,事情發生變化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