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之海 第十二章 淡紫色眼睛的雕像 文 / R·A·薩爾瓦多
「搖得安靜一點,你們這些呆子,」吉塞拉輕聲斥責道,這時小船靠近了燈火輝煌的深水城海港。「我希望靠岸時根本不要引起任何注意。」三個櫓手是半食人魔,結實的肌肉缺乏放輕動作的能力,它們互相抱怨著,但是確實嘗試減輕槳濺起水花的響聲,然而它們沒有成功。吉塞拉始終容忍著,知道它們已經盡了所能。這件事情結束的時候,她可以離開現在的三個同伴,那時她會很高興。她不知道它們的名字,只知道它們的綽號是阿笨,阿粗和阿傻。
她站在小船的前端,試圖沿著海岸辨認出一些標誌,可以引導她進入。過去幾年裡,她曾進入深水城很多很多次,非常熟悉這個地方。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要避開長碼頭和更大的船,要進入小一點的,不大引人注目,不大受管制的船塢,在那裡,一個臨時的泊位花一點點錢就能買下。
她注意到在這個黑暗的夜晚,只有少數的守衛在碼頭上走動,這令她鬆了口氣。即使半食人魔們濺起水花,小船進入長碼頭南面的一組小船塢時也沒有什麼麻煩。
吉塞拉走回來,向著最近的一個半食人魔阿粗伸出手臂,遞給它一個袋子,裡面放了三個小瓶。「喝下去,轉變成人類的模樣,」她解釋說。當阿粗對她邪惡地笑了笑,接過袋子時,她補充說,「一個『男性』人類的模樣。希拉-克裡不會容忍你們中的哪個即使是暫時假裝成女人的模樣。」這使得這些粗野的傢伙當中又產生了一陣抱怨,但是它們每個都拿了一個瓶子,一口氣喝光裡面裝的液體。一個接一個,它們的外形轉變成人類男子的樣子。
吉塞拉滿意地點點頭,長而沉穩地舒了幾口氣,考慮著她眼前的計劃。當然,她知道目標的房子在哪裡。它離船塢不遠,建在一個小山上,位於一個多岩石的小海灣上方。她知道他們必須迅速完成這項黑暗中的任務,因為變形藥水不會持續很久,吉塞拉最不願意的,就是跟三個半食人魔一起走在深水城的街道上。
此時此地,她決定,如果藥水失效了,她的同伴們成為明顯的侵入者,她將拋棄它們獨自離開,進入城市的深處,在那裡,她有朋友可以幫她回到希拉-克裡那兒。
他們在一個小船塢中把船靠岸,繫在一些相似的船旁邊,這些船隨著海水輕微的漲落和流動,無聲地碰撞著碼頭。周圍沒有一個人,吉塞拉和她的三個「人類」護衛全速走向北面,離開船塢,走上蜿蜒的街道,這些街道將把他們領到杜德蒙船長的房子。
************在不遠的地方,崔斯特和凱蒂布莉兒穿過深水城的北門,卓爾精靈很輕鬆,無視於幾乎來自每個崗哨狠狠瞪視他的眼神。有一兩個認出了他是誰,並將此告訴他們緊張的同伴們,但是需要很多安定人心的話才能減輕普通地表居民對於卓爾精靈的恐懼。
這並沒有困擾崔斯特,因為他以前曾上百次經歷過這種場面。
「他們認識你,不要擔心,」凱蒂布莉兒悄聲對他說。
「有一些人認識,」他同意。
「足夠了,」她平淡地說。「你不能指望整個世界都知道你的名字。」對此,崔斯特呵呵笑了笑,晃晃腦袋表示同意。「我很明白,無論我在生命中完成了什麼,還將忍受他們的瞪視。」他真誠地笑了笑,聳聳肩。「忍受不是確切的詞,」他向她保證。「再也不是。」凱蒂布莉兒想要回應,但突然停下了,她反駁的話被崔斯特的笑容折服了,這是一種令人消除疑慮的笑容。所有這些年來,在冰風谷,在秘銀廳,在銀月城,甚至在這裡,深水城,以及在劍之海岸沿岸的每一個城鎮,他們與杜德蒙一起航行的年月裡,她都在她的朋友身邊,為了獲得世人接受而努力。從很多方面來講,凱蒂布莉兒明白,此時此刻,她受到那些瞪視的困擾比崔斯特還多。這一次,她逼迫自己領先於他,讓那些眼光從她肩頭滑落,因為崔斯特肯定正在這麼做。她能從他真誠的笑容裡看出來。
斯特停下來,轉過身面對守衛,最近的兩個吃驚地往後跳開。
「海靈號在嗎?」卓爾精靈問道。
「海,海靈號?」一個守衛結結巴巴地回答。「在哪裡?什麼啊?」一個年長的士兵走到那兩個慌慌張張的人身邊。「杜德蒙船長還不在,」他解釋說。「儘管他至少應該在冬季到來之前作最後一次停留。」崔斯特的手觸碰前額以致謝意,然後轉回身,跟凱蒂布莉兒一起離開了。
************黛麗-柯蒂這天晚上心情很好。她有一種感覺,沃夫加很快就會帶著艾吉斯之牙回來,她和丈夫將終於能繼續一起生活下去。
黛麗不大清楚那意味著什麼。他們會回到路斯坎,回到短劍酒館嗎?會回到跟阿魯姆﹒加德派克一起的那種生活嗎?她覺得不會。不,黛麗明白,這次追尋艾吉斯之牙不僅僅為了奪回一把戰錘——如果是那樣,黛麗就會勸阻沃夫加出去搜尋這把武器。
這次追尋是為了找回沃夫加的自我,他的過去,他的心,當這些達成的時候,黛麗相信,他也會找到回家的路——他真正的家,冰風谷。
「我們會跟他一起去,」她對柯兒森說,她兩手向外伸直,舉起女嬰。
關於冰風谷的想法吸引了黛麗。她知道那個地區的艱險,知道關於暴雪和狂風的一切,知道地精,雪猿以及其他的危險。但是黛麗是在路斯坎骯髒的街巷裡長大的,對她來說,冰風谷中似乎有某種純淨的東西,某種真誠和純潔,而且無論如何,她都會在她所愛的男人身邊,她對這個人的愛與日俱增。她知道,當沃夫加找到自我,他們的關係只會變得更加牢固。
她開始唱歌,然後,在房間裡優雅地舞蹈,旋轉飛舞的同時,忽左忽右地搖晃著柯兒森。
「爹爹很快就要回家了,」她向他們的女兒保證,然後,柯兒森笑了,彷彿能夠聽懂一樣。
黛麗舞蹈著。
整個世界看上去那樣美麗,充滿希望。
*********即使以深水城居民的標準來說,杜德蒙的房子也算是非常富麗堂皇的。兩層樓高,有著許多房間。一條寬闊的樓梯俯瞰著大廳,大廳中還有一個引人注目的拱頂亭子,裡面座落著兩扇巨大的雙重木門,每一扇上面都雕刻著一艘三桅縱帆船的一半。當門關起時,海靈號的圖像清晰可見。後面第二條樓梯延伸至客廳,客廳俯瞰著岩石海灣和大海。
這就是深水城,壯麗之城,一個法治的城市。但是,儘管有煞有介事的深水城警衛隊在巡邏,而且居民普遍彬彬有禮,大多數豪宅,包括杜德蒙的,還僱傭了私人警衛。
杜德蒙雇了兩個,以前是戰士,也是水手,兩人實際上很多年前都曾在海靈號上服過役。他們是僱傭的幫手,也是朋友,是崗哨,也是家裡的客人。儘管他們很嚴肅地對待他們的工作,但是不由自主地會鬆懈。每一天都是無可避免的平靜。因而,兩人幫著做家務事,跟黛麗一起修理被海風吹走的瓦片,或者幾乎毫無休止地油漆隔板。他們煮飯,也打掃衛生。有時候他們攜帶武器,有時候不帶,因為他們知道,杜德蒙也知道,他們在這裡主要是一種預防性的措施。深水城的竊賊都避開有警衛的家宅。
因此,那個漆黑的夜晚中,這兩人對降臨到杜德蒙家的事完全沒有準備。
吉塞拉是第一個到達杜德蒙家前門的,伴隨著她的是那些粗野的傢伙中的一個,利用變形藥水,它相當好地模仿了杜德蒙船長的外貌。實際上太好了,以至於吉塞拉發現自己在懷疑,她稱呼這個傢伙阿傻是不是錯了。吉塞拉環顧了一下,看到街道上很平靜,她向站在路的盡頭,兩堵灌木籬笆牆之間的阿笨點點頭。立刻,這個傢伙一邊邪惡地冷笑,一邊把腳在石頭上摩擦著,以獲取動力。
敲門之下,雙重門的一扇打開了,只有三,四吋,因為正如所預期的,它被一條鏈子鎖著。一個乾淨的大個子男人來應門,他留著黑色的短髮,眉毛如此濃密,彷彿在正午的陽光下可以為他的眼睛提供遮蔽。
「有什麼可為你效勞的嗎……?」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因為當他審視那個女人後面站著的人,那人顯然跟杜德蒙船長非常相像。
「我帶來了杜德蒙船長的兄弟,」吉塞拉回答。「來找他失散多年的手足同胞交談。」警衛的眼睛只睜圓了一小會兒,然後他恢復了冷漠,這是一種專業的舉止。「幸會,」他說,「但是我恐怕你的兄弟現在不在深水城。告訴我你們會住在哪兒,他一回來我就通知他。」「我們的資金很少,」吉塞拉迅速回答。「我們在路上走了很長時間。我們希望在這裡能找到住所。」警衛只考慮了一小會兒,然後搖搖頭。儘管有這樣意外的轉變,他關於這類事的準則是不能妥協的,特別是有一個女人和她的孩子作為客人住在房子裡。他開始解釋,他告訴他們很抱歉,但是他們可以以合理的價格在幾個客棧中的一個找到住所。
吉塞拉幾乎沒有在聽。她隨意地回頭順著街道看去,望向那個迫不及待的半食人魔。海盜輕輕點頭,讓阿笨開始衝刺。
「也許你會為我的團隊的第三個成員開門,」她用美妙的聲調說道。
警衛再次搖頭。「我懷疑——」他剛開始說,就說不下去了,連氣也喘不過來,因為半食人魔沒命地奔跑後,撞到門上,撞裂了門板,拉脫了鏈條的固定端。警衛被扔向後方,倒在地上,半食人魔跌跌撞撞地衝進來,落在他身上。
吉塞拉和杜德蒙的模仿者走了進來,拔出武器。半食人魔遣走幻象,不再有人類的外表。
地上的警衛一邊開始喊叫,一邊試圖從半食人魔下面爬開,但是吉塞拉在那兒,手裡拿著匕首。迅速堅決地一下,她割開了他的喉嚨。
第二個警衛從大廳邊上的門進來。然後,他的表情顯出一種最純粹的恐懼,他疾速奔向平台。
吉塞拉的匕首扎到了他腿的後面,切斷了他的腿筋。他頑強地繼續跑,蹣跚地走上樓梯,喊叫著。阿傻追上他,以可怕的力量把他從樓梯上拉開,往後飛向下方。另一個半食人魔等在那裡。
阿粗走進來,他仍然是人類的外形。他平靜地關上門,儘管門已經不再連著鉸鏈。
************黛麗清楚地聽見下面傳來痛苦的呼叫,這讓她停止了歌唱。她在暴徒當中長大,曾見識和參予過許多許多爭鬥,她大致瞭解了下面發生的事情。
「以諸神的名義,」她嘀咕著說,並止住了一聲尖叫,這尖叫可能會暴露她和柯兒森。
她緊緊抱著孩子,衝向門口。她打開門,向外窺探,然後把門推得更大。她稍停了一下,僅僅夠時間替掉硬梆梆的鞋,她知道它們會令她暴露,然後沿著走廊靜悄悄地在牆壁和欄杆之間行走。她緊貼牆壁,不想被下面大廳裡的人看見,而且她能從噪音——咕噥聲和重擊聲——分辨入侵者在哪裡。如果她獨自一人,就會衝下樓梯加入戰鬥,但是手中抱著柯兒森,她唯一的思慮就是孩子的安全。
黛麗經過前面的樓梯,轉向一條岔路,全速奔跑,穿過杜德蒙的私人套房,直到後面的樓梯。她走下去,每一步都屏住呼吸,因為她無法知道,是否有其他人在房子裡,也許甚至就在下面的屋子裡。
她聽見上面一聲響,知道只有很少的選擇,因此,她直穿過門,進入精緻的客廳。寬闊的屋子另一端,窗戶中有一扇開著。一陣寒風吹進來,掀起一塊拉開的窗簾邊緣,使其在窗簾架下面鼓動著。
黛麗考慮了一下路線。這些巨大的窗戶鳥瞰著一條岩石的陡坡,下到海灣。這時她詛咒自己丟棄了鞋子,但她心裡很清楚,那沒什麼大區別。斜坡太陡,太危險了——他懷疑入侵者就是從這個方向進來的——手裡抱著柯兒森,她不敢嘗試。
但是去哪裡呢?她轉向屋子的正門,門外是通向大廳的走廊。走廊邊上有一些偏屋,包括廚房,那裡有一個垃圾道。想到她和柯兒森可以躲在那兒,她衝向門口,把門弄開——但是當她看見龐大的身影接近時,立即又關上門,橫下門閂。她聽見另一邊奔跑的腳步,緊接著一下巨大的撞擊聲,有人把自己撞向鎖住的門。
黛麗掃視四周,看看樓梯,又看看打開的窗口,不知道該往哪邊跑。她如此的慌張,甚至沒有看見另一個身影溜進屋子。
門再次被撞擊,並開始崩裂。黛麗聽到一個強壯的人重重地撞擊木頭。她退卻了。
隨後傳來幾聲奔跑的腳步聲,另一個人也把自己撞向那扇門。門一下炸開了,一個龐大的身影倒在一大堆柴上。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邊上站著一個傢伙,撞開門的那個爬起來,站到另一側。它們是黛麗-柯蒂見過的最醜陋,最令人生畏的傢伙中的兩個。她沒有什麼路斯坎以外的經驗,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但從它們沾著污點的綠色皮膚和巨大的體形,她明白它們肯定是某種巨人之類的生物。
「不錯,不錯,漂亮的傢伙,」陌生女人帶著邪笑說道。「你不會想在派對結束前就離開,對吧?」黛麗轉向樓梯,但甚至還沒開始往那邊邁步,就看到另一個粗野的傢伙慢慢地走下來,跨每一步時都邪惡地打量著她。
黛麗考慮了一下她身後的窗戶,在那扇窗前,她和沃夫加曾渡過許多時光,看著落日,或者看著群星在黑暗水面上的倒影。她沒有可能逃出去而不被抓到,但是不管怎樣,她認真地考慮了這條路,她有這麼一個想法,全速奔過去,讓自己和柯兒森落在下面的岩石上,快速而無痛苦地結束一切。
黛麗-柯蒂瞭解這類兇徒,明白她肯定完了。
那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夥伴向她邁進一步。
那扇窗戶,黛麗決定了。她轉身奔逃,決心遠遠地一跳,以保證迅速而無痛苦地結束。
但是第三個巨人類的生物這時從樓梯上下來了,黛麗的猶豫使得她無法逃走自殺。那個粗野的傢伙輕易地用巨大的手臂抓住她,把她緊緊扣在它結實的胸前。
它邊笑邊轉回身,而另外兩個食人魔同伴也嚎叫著加入它的笑聲。但那個女人看來並不覺得有趣。她走向黛麗,一吋不漏地打量著她。
「你是杜德蒙的女人,不是嗎?」她問道。
「不是,」黛麗誠實地回答,但她的真誠遠遠不能從她的語氣裡顯露出來,因為她正由於害怕而顫抖。
比起為自己而擔心,她更為柯兒森擔心,儘管她知道,她生命中下一個時刻,很可能是她生命中最後的時刻,這個時刻將比她所知的任何事情都可怕。
陌生女子微笑著平靜地走向她。「杜德蒙是你的男人?」「不是,」黛麗重複道,這次比較自信。
那個女人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這一擊令黛麗搖搖晃晃地退後了一步。然而她馬上被推向前,回到能夠被擊打到的位置。
「她是個溫柔的人,」那個粗野的傢伙邪惡地咯咯笑著說,並且捏了一把黛麗的手臂。「我們在吃掉她以前先跟她玩玩!」屋裡另外兩個開始笑起來,其中一個粗俗地扭動著臀部。
黛麗感到腳下變軟了,但她緊咬著牙,增強決心,她意識到,她有一項責任,這項責任超越了迫不得已即將到來的犧牲。
「隨你怎樣對我,」她說。「我會配合你的,只要你不傷害我的孩子。」黛麗這麼一說,陌生女子的眼睛瞇了起來,她顯然根本不會害怕黛麗掌握主動權。「你們等會兒再找樂子,」她對三個同伴說,然後轉過頭,輪流掃視著每一個。「現在去搜集一些戰利品。沒有戰利品,你們沒臉見老大的,難道不是嗎?」抓著黛麗的那個傢伙聽了這話很緊張,但沒有放她走。然而它的同伴們狂亂地忙碌著,互相磕磕絆絆,試圖滿足頭領的要求。
「求求你,」黛麗對那個女人說。「我對你不是一個威脅,不會有任何麻煩。只是不要傷害我的孩子。你是個女人,因此你知道的。」「閉上你的嘴,」陌生人嚴厲地打斷她。
「吃了她們倆!」抓著黛麗的巨人喊道,它從那個女子輕蔑的語氣裡得到了一些暗示。
那個女子跨前一步,舉起手,黛麗退縮了一下。但是這一下耳光越過她,打中了吃驚的半食人魔。女子退回去,再次打量著黛麗。
「我們會安排這個孩子,」她平靜地說。
「求求你,」黛麗懇求道。
「至於你自己,已經完了,你知道的,」女子忽略了她,繼續說。「但是你告訴我們最好的戰利品是什麼,也許我們會可憐可憐小傢伙。我甚至可能考慮自己收養她。」黛麗盡力試圖不要在這個卑劣的想法面前畏縮。
陌生人傾身靠近,凝視著孩子,笑容更明顯了。「畢竟她不能夠向警衛隊指出我們,是嗎?」黛麗知道她應該於此說些建設性的話,知道她應該克服恐懼與這一切的瘋狂,把這個女人引向對柯兒森最好的方向。但事實證明這對她太難了,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死去,女兒面臨生命危險,而她對此無可作為,這種意識完全阻撓了她。她結結巴巴地想說話,而最後什麼也沒說。
那個女人握起拳頭,重重地擊打黛麗,正打在臉上。當黛麗跌倒時,陌生人從她手臂中奪過柯兒森。
黛麗即使在跌倒的時候也伸出手臂,試圖搶回嬰兒,但是那個大個子暴徒用一條沉重的前臂擊打她前胸,加速了她的下墜。她重重地背朝下倒在地上,那個粗野的傢伙一點也沒有浪費時間,立刻趴在了她上面。
旁邊一聲撞擊聲使她暫時緩了一口氣,所有的眼睛都轉過去看另一個粗野的傢伙,它站在一堆碎裂的餐具中間——非常昂貴的餐具。
「找個什麼東西裝這些,你這個笨蛋!」那個女子對他喊道。她環顧整個屋子,最後她的眼光停在了一面又重又長的窗簾上,然後示意那個傢伙快點。
她厭惡地歎了口氣,然後走向前,踢了那個仍舊壓在黛麗上面的傢伙一腳,踢在肋骨上。「快點殺了這個婊子就結束了,」她說。
那個粗野的傢伙抬頭看看她,就像它們當中任何一個一樣大膽,它搖了搖頭。
令黛麗恐慌的是,那個女子僅僅對這個醜陋的生物揮揮手表示放棄。
黛麗閉上眼,試圖讓她的意識飛脫出她的身體。
那個扔下餐具的暴徒慌慌張張地穿過屋子,走到敞開的窗戶邊上那塊窗簾布那兒,猛地一拉,把它拉了下來。這個粗野的傢伙正準備轉身回到剩下的餐具那裡,但它停了下來,除掉窗簾後,露出了一尊雕像,它凝視著這座奇怪的雕像。這是一個真實大小的精靈塑像,穿著冒險者的服裝,顯然是由某種黑色材料所製,黑色石頭或木頭。它立在那兒,閉著眼睛,兩把華麗的彎刀交叉架在胸前。
「呃?」這個粗野的傢伙說「呃?」它再次說道,並緩緩地伸出手觸摸那光滑的皮膚。
那雙眼睛驀地睜開來,敏銳的淡紫色眼睛使得這個巨人類生物僵在了原地,也彷彿告訴了這個粗野的傢伙,毫無疑問,它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快要結束了。
**********雕像一下子動了起來,彎刀左右開弓,快得像一團影子,那個生物甚至無法看得清楚。卓爾精靈旋轉身軀,獲得更大的動力,以便更加有力地揮砍。一下連砍,一把彎刀緊跟著另一把,將驚呆了的半食人魔從肩膀直到臀部都劃開了。那個傢伙倒了下去,卓爾精靈迅速跨出一步,到它身邊。他右手反握,將帶有魔法的刀刃深深插入半食人魔的背部,重創它的脊椎,然後半轉身,另一把刀精確而致命地一揮,廢掉了這個怪獸的雙腿。
當即將死去的半食人魔掙扎著倒向地面時,崔斯特走到一邊。
「你也許應該放開她,」卓爾精靈悠閒地對躺在黛麗上面的傢伙說,它正懷疑地瞪著崔斯特。
女海盜咆哮道:「殺了他!」,但在這之前,第三個半食人魔就從房間另一端衝過來,經過敞開的窗戶,直奔崔斯特。半路上,一個飛躍過來的黑影截住了這個傢伙。六百磅的重量,加上有力的牙齒和耙子一般的爪子,完全阻擋住了半食人魔對崔斯特的衝鋒,並將它打回屋子中間。
那個傢伙劇烈地搖擺著,但黑豹具有太多的天賦武器和太多的壓倒性力量。關海法咬住頂在她肚子上的前臂,然後頭部前後擺動,撕裂骨頭,扯碎皮肉。黑豹的前爪始終不停地抓著狂亂的半食人魔的臉,速度如此的快,另一條手臂根本無法阻擋。小關有力的後腿蹬住半食人魔的腿和軀幹,爪子陷進去,然後徑直向後撕裂。
倖存的半食人魔從黛麗身上滾下來,站起身。它舉起武器,一把沉重的闊劍,衝向卓爾精靈,想要一下把崔斯特劈成兩半。
揮舞的劍只砍到了空氣,機敏的卓爾精靈輕鬆地橫跨一步躲過攻擊,然後把「閃光」刺進這個傢伙的腹部,並又躍開一步。
半食人魔抓著傷口,但只有一小會兒。它很快以一記直刺襲來。
崔斯特左手中的彎刀「冰亡」輕易地把闊劍撥到一邊。崔斯特往前跨步,站到突進的半食人魔身邊,並用「閃光」狠狠地再次刺中它,這一次,彎刀的尖端刮過一根粗肋骨。
半食人魔吼叫著轉過身,同時猛力的揮劍,希望把崔斯特砍成兩半。再一次,劍只是砍到了空氣。
半食人魔停下來愣住了,因為它看不到對手在哪裡。
「強壯,但是緩慢,」卓爾精靈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糟糕的組合。」半食人魔恐懼地嚎叫著,躍向一邊,但是「冰亡」更加快,狠狠地砍中了它脖子側面。半食人魔跑了三步,手伸向割裂的脖子,單膝跪地,接著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
崔斯特剛要走過去了結它,但他改變了方向,冷冷地停下來,狠狠地瞪著已經退到牆邊的那個女子,她就在這間屋子破裂的門邊。那個女嬰在她的手臂中,一把狹窄而致命的匕首抵在孩子的咽喉上。
「一個黑暗精靈在深水城作什麼?「那個女人問道,她試圖顯得鎮靜而自信,但是顯然已經動搖了。「如果你想把這棟房子作為自己的目標,我會把它留給你。我保證我沒有興趣跟官員們對話。」那個女人停下來,狠狠瞪著崔斯特,一道笑容最終出現在她臉上,她已經認出來了。
「你不是作為侵襲部隊的一分子,而從黑暗的地底深處上來的卓爾精靈,」那個女人指出。「你以前跟杜德蒙一起航行。」崔斯特向她鞠了個躬,他甚至沒有費心去嘗試阻止被他重傷的最後一個半食人魔向那個女子爬過去。房間另一端,關海法沿著牆壁悄悄接近,包抄那個女子的側面,留下另一個被撕裂的食人魔死在自己的一灘血泊中。
「你是誰,杜德蒙家的不速之客?」崔斯特問。「還帶著一些令人無法接受的同伴。」「把柯兒森給我!」另一個女人懇求道——那顯然是黛麗-柯蒂。他仍然在地上,用肘部支撐著。「哦,求求你。她沒幹任何事。」「安靜!」海盜對她吼道。她回頭看看崔斯特,故意將那把凶險的匕首一遍又一遍在孩子的喉嚨邊翻轉。「她將取回她的孩子,活著的,」女子解釋說。「一旦我走出這裡,自由地逃脫。」「你只是以為自己擁有討價還價的本錢而已,」崔斯特一邊指出,一邊上前一步。
這時候半食人魔到達了它的頭領那裡。它極其費勁地讓自己在她面前保持一個下跪的姿勢,手臂向上攀爬著牆壁,把自己拉起來,以雙膝支撐。
吉塞拉看了它一眼,然後她的手飛速一揮,將匕首深深刺入那個傢伙的喉嚨。它喘著氣倒下,慢慢死去。
這個女人顯然不是戰鬥的新手,她一瞬間又讓匕首回到了孩子的喉嚨邊,這個迅捷的動作,讓黛麗叫出了聲,讓崔斯特和關海法一時想要向她發動進攻。但只是暫時的想法而已,因為匕首回復原位太快了,而且無疑她會讓它發揮作用。
崔斯特看了看那個女子正在死去的食人魔同伴。「我不能帶著它,也不能留下活口,」她解釋說。
「我也不能讓你帶著孩子離開,」卓爾精靈回答。
「但你能的,因為你沒什麼選擇,」她宣稱。「我會離開這個地方,我會派人告訴你到哪裡取回未受傷害的嬰兒。」「不,」崔斯特糾正道。「你要把嬰兒給她的母親,然後離開這個地方,再也不回來。」對此觀點,那個女子報以一笑。「在我走到街上之前,你的黑豹朋友就會抓住我,把我撲倒,」她說。
「我向你保證,」崔斯特提出。
那個女子再次笑了笑。「我要接受一個卓爾精靈的保證?」「那我要接受一個盜賊兼殺人犯的保證?」崔斯特的回答很快。
「但你沒有選擇,卓爾精靈,」那個女子一邊解釋,一邊把嬰兒舉起,靠近她的臉,用一種怪異、冷淡的表情看著她,並將匕首背在柯兒森脖子邊上來來回回地滑動。
黛麗-柯蒂再次嗚咽起來,臉埋進手掌中。
「你怎麼阻止我,黑暗精靈?」那個女子嘲笑道。
她的話剛出口,一道象藍色閃電一般的光線穿過房間,越過黛麗-柯蒂臥倒的身形,緊擦過柯兒森柔弱的皮肉,正釘在女海盜兩眼之間,把她往後推到牆上,並釘在了那兒。
她的手臂大大地張開,向外甩出,斷斷續續地抽搐著,嬰兒從她的掌握中掉了下來。
但沒有掉到地上,因為崔斯特一聽到那熟悉的弓弦聲,就一個俯身前滾翻,來到被釘住的女子身前,雙手前伸,輕輕地接住柯兒森。他站起身,盯著海盜。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的手臂又抽搐了幾下,然後她癱軟下來,掛在那裡,頭顱釘在牆上。她無法看見或聽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了。
「就像這樣,」崔斯特還是告訴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