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之刃 第四篇 王國 文 / R·A·薩爾瓦多
無論是一座國王的宮殿,還是一個戰士的堡壘,還是一座法師的塔樓,還是一座用石牆或者籬笆圍起來的農場,甚至是一家破爛不堪的小酒館樓梯後面一間既小又平常的房間,我們每個人都在創造自己的小王國上面花費了巨大的心血。從最宏偉的城堡到最不起眼的角落,從貴族的傲慢自大到下等貧民那謙恭的需求,我們大多數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最基本的需要,那就是擁有權,或至少是管理權。我們想要——需要——找到我們的國度,我們在這個紛繁而勢不可擋的世界中所屬於的位置;在這樣一個顯得太大、太不可控制的世界中,我們只有在那個小角落才能夠有正常秩序的感覺。
因此我們創造,劃界,建起牆壁並上鎖,然後拿起劍或者乾草叉來保護我們的空間。
我們的願望是,當我們走到我們選擇的道路盡頭時,能夠得到平和與安寧作為所有試煉的獎賞。但這並不是說,只要將一個地方用籬笆或高牆與外界隔開便能得到安寧。帶著最龐大的軍隊駐紮在最堅固的要塞之中的最偉大的國王並不一定就會感到安寧。而且,諷刺的是,收集起如此的物質財富往往也消滅了任何對於真正安寧的幻想。但是,在任何實體的防禦措施之上,還有另外一種不安,而且無論是國王還是貧農都無法逃避開。從最偉大的國王到最窮苦的乞丐,都無一例外地可能在胸中燃起無名之火,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種體會。我並不是說這是一種強大到無以言表的怒火,它只是一種挫折感,難於捕捉卻又無處不在,使得一個人根本無法對它進行描述。它是一切對於親人和朋友的,毫無理性的暴怒產生的根源,是壞脾氣背後的真正罪魁。除了一個人的精神和靈魂之內以外,無處可以真正地躲避它。
布魯諾在秘銀之廳建起了他的王國,但他卻沒有留在那裡。他選擇了回到冰風谷,那個他稱之為家的地方。他這樣做不是因為對財富的渴望,相反地,他放棄了由繼承得來的整個王國。這只是因為在那裡,那冰凍的北地,布魯諾開始明白內心平和的重要價值。在那裡他有朋友們在他身邊,也包括我本人;並且,雖然他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我甚至不確定他是否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回到冰風谷這件事本身就是因為他希望回到那個能夠激起他的情感的地方和時間,那時他,我,瑞吉斯,凱蒂,還有——是的,還有沃夫加都在一起。布魯諾回來是為了找尋一份記憶。
我猜測沃夫加已經在他選擇的路邊或路的盡頭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可能是在路斯坎或深水城的某個旅館裡,也可能是在某個農村人們借給他居住的畜捨裡,甚至也可能是在世界之脊山脈的某個山洞裡。因為沃夫加現在並不清楚他自己心中究竟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當他疲憊時他該向何處去。如果他能找回對這個地方的印象,如果他能夠穿過那段不愉快的回憶,那麼很有可能他,也同樣地,會回到冰風谷找尋他靈魂的真正歸宿。
在魔索布萊城,我看到過許多這樣的小王國,它們被我們愚蠢地愛護著,成長為強大而有力量的家族,徒勞地試圖防禦敵人的攻擊而保住安寧。而當我本人走出魔索布萊城,在荒涼的幽暗地域中遊蕩時,我也同樣是希望創造屬於我自己的,全新的居所。我在一個洞穴中度日,整天只能與關海法交談,與一種蘑菇狀的生物分享空間,儘管我幾乎不能理解它們,它們也幾乎不能理解我。我冒昧地去了布靈登石城,地底侏儒的城市。也許我能在那裡住下去,但那裡離卓爾的城市太近了。如果我住在那裡,必將給那裡的所有居民帶來被毀滅的命運。
因此我來到地表,在山脈巨大的森林裡與蒙特裡-德布羅奇一起居住,並把那裡當成了家。也許是在那裡,我才第一次開始明白內心平和的價值。但後來我發現叢林並不是我的家,因為當蒙特裡去世了之後我發現自己無法再呆在那裡。
最後,我終於找到了自己所屬的位置,並且我發現,它不在我四周的空間中,而是存在於我心裡。
那是在我來到冰風谷,認識了凱蒂、瑞吉斯和布魯諾的時候。只有在那時,我才學會了如何擊退胸中那不可名狀的怒火。只有在那時,我才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平和與安寧。
現在,我將這平和和安寧帶在身邊,無論我的朋友是否和我在一起。我的王國是精神與靈魂的王國,它的守衛是真摯的愛和友誼,還有溫暖的記憶。它比任何建在地面上的王國都要好,也比任何城堡的牆壁都堅固,而最重要的是,它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所能做的只有希望和祈禱,願沃夫加能夠走出圍困著他的黑暗,找到這存在於他心中的王國。
——崔斯特-杜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