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文 / 祁鈺
一匹狂奔的馬背上,一個乾瘦得像一根枯樹枝般的漢子,雙手緊抓馬鬃,低頭哈腰,兩腿緊挾無腰馬腹,口中似非常虛弱地叫道:「哈!哈!」
光景是一副狼奔豕突的逃命樣,因為馬上的瘦竹竿漢子一身血污,而衣衫襤褸破爛,似已穿了很久。
沿著南行的飛馬坡山道,馬背上的瘦竹竿強忍一身疼痛,自言自語道:「狗雜種,好狠的手段!」
繞過飛馬坡,前面就是一片荒林,只要過了這十里荒林,折騰他的人再有天大的本領,也對他莫可奈何了:瘦竹竿漢子心中這麼打算,催馬催得更急了,但腰下這匹馬在他逃命狂奔下,已漸漸感到不支了。
枯技乾瘦漢子心裡更急了,轉彎斜衝進荒林三道,迎面一棵大樹正橫倒在小道上!
沒有想什麼,也來不及想什麼,馬兒啡叫一聲,枯瘦漢子已被拋向一旁,痛得吱吱亂叫,胯下坐騎如釋重負,翻身而起,竄入林中不見蹤影了。
樹當然不會自己倒下,那漢子也不及想那麼多,見坐騎沒了,不禁咒罵道:「好個忘恩負義的畜生,再給大爺見著,非把你分成十七廿八塊不可。」
檢視身上傷口,痛得呲牙裂嘴,但逃命要緊,後面那個魔星大概快追來了,枯瘦漢子忙起身一拐一拐走著……「你還走得了麼?」
驀然,一句冷冰冰的語音直衝腦門,瘦皮猴漢子陡地轉身,見衛紫衣好整以暇的坐在方才倒下那棵大樹上,冷眼望著他笑著:「李桂,不,李天王,你不僅易容精妙,而且逃命的功夫也不遜色。」
李天王人稱「千幻神君」,易容之妙絕世無雙,甚至可以用手術把一個人的面貌完全變成另一個人,這時遇上衛紫衣,厲烈的怒叫:「衛紫衣,你這狗娘養的雜種,竟恁地戲弄你家大爺,從京城一直把你老子追到這裡,你有完沒完:」
衛紫衣不慍不怒的道:「撕下你的假面具吧!你不煩,我都看膩了。」
假李桂||「千幻神君」李天王呆了一會,突然仰天大笑,笑時拉扯傷口,不免又痛到骨子裡去了,一面將臉上的化裝扯掉抹落,於是,方才中年漢子的模樣,這一轉眼,變成方眉細眼,長相十分平凡的五十多歲中老年人。
他那雙眼,幻映著異彩,閃漾著邪厲酷毒的光芒,流動著狡黠多詐的個性,暴露出自負暴躁的脾性。
衛紫衣吁口氣,道:「你先是以李桂的身份接近我,後來為了逃命變幻各個不同的面貌,依然逃不出衛某人的手掌心,還有什麼話說了。」
李天王冷厲一笑,道:「你休要逼人太甚!」
衛紫衣冷淡的道:「是我逼你麼?設爾佚不來招惹,衛紫衣也不是野夫閒漢整天沒事忙的追趕於你。」
望了對方一身傷口,又道:「很痛吧!銀劍一出絕不留情,閣下運道不錯,現在請坐下來一談,也能乘機調養氣息,我看你都上氣不接下氣了。」
李天王悻悻坐倒於地,罵道:「別他娘的自充好人了。」
喘口氣,又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如何能看出我的易容術?」
衛紫衣僈條斯理道:「問題出在寶寶的屍體……」
李天王迫不及待的得意道:「他的死,可真是轟動武林,你傷心得快發瘋了吧!」
衛紫衣反問道:「你對寶寶容貌的瞭解有多少?」
李天王自負道:「我混入『金龍社』不是一朝半載,常藉機會接近他,那小鬼的眉毛有幾根都算得出來。」
輕喟一聲,衛紫衣道:「你們可謂深思熟慮呀!可是,寶寶外貌有一點你沒有注意到,所以你失敗了。」
李天王大驚道:「那一點?你早已知那屍體是假的?」
衛紫衣微微一笑,道:「人的感情你懂不懂?有一次,我在花園賞花,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催促著我去尋寶寶,等我找到他,原來他掉到水塘裡,正狼狽不堪的被救起。
觸目看見寶寶的屍體,心中的一痛便如你所說的,但一轉念那般悲傷卻消失得很快,於是我就知道出問題了,在那時候,只有將錯就錯,乾脆悲候得逼真一點唯有如此,以查出這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
李大玊冷笑遒:「只有你知道那小鬼的屍體是假的?」
衛紫衣恬然道:「尚有悟心大師與唐掌門得知,他們二位也贊成我的計劃,裝糊塗到底,明打著尋仇人的口號,暗中卻是尋訪寶寶的下落。」
李天王一臉冷嘲,道:「有消息沒有?」
衛紫衣閒閒的道:「已經知道貴方的人全來至四川益州一帶。」
李天王全身大震,強自冷靜,嘿嘿怪笑一聲,不置是否。
衛紫衣始終一派斯文,道:「寶寶失蹤,在「哈大長生店」監視的弟兄卻未見到有人抬著棺材出來,這只有二種解釋,一是另有通路,二是易了容裝以百姓身份出去。
在你們都認為衛某人為寶寶傷心失常的時候,我每天都引開你,然後親自去調查,「哈大長生店」那條巷子。
每逢夜晚,我都會去光顧,一家一家查,結果沒有別的通道,也沒有後門,但卻在一家冥紙店找到幾條白頭巾,這是四川人特有的頭飾,於是大膽假設你們在此場了容裝。
連著三夜均光臨那家冥紙店,一寸土一寸牆的細察,終於在一間屋的角落刮到一撮怪異的紅黏土,暗中叫人拿去詢問,知道產地只有四川益州附近一灘沼澤才有,叫「血沼」,夠明白了吧!」
李天王嘿了一聲,道:「你很精明,這又能代表什麼?難道你要翻遍四川每一寸地?」
衛紫衣凝視著他,道:「這個問題就要由你回答了。」
「我?」
李天王冷笑著。
微微頷首,衛紫衣道:「為何我會懷疑你?最後見到寶寶的是小棒頭,他一直得到我的囑咐不許遠離他的小主人,那天卻例外,暗中叫來一問,便知道問題出在你身上。
記得你會在魚腹裡放一顆蠟丸,裡頭有一張紙條,上頭寫著「秦小子未死」,你在試探我,衛某人便不動聲色放回去,使你誤以為我尚沉溺於寶寶慘死的悲痛中無心飲食,放心調查社裡的佈局。
每三日一次往西南聯絡,有時在茶樓中,假借喝茶傳遞予貴方友人,有時以飛鴿傳遞。
最近一次是在蔡老頭的菜肉大雲吞攤上傳遞的,消息是「衛紫衣有異狀」,沒錯吧?」
李天王全身抖顫,道:「你……你……」
衛紫衣面色愈來愈嚴肅,道:「你已經懷疑衛某人,我只有提前先下手,並且很遺憾的告訴你,每次送回對方的消息,都是經過調包的,你不應忘記俠盜方自如的技術。」
豁然起身,李天王厲叫道:「衛紫衣||你是個奸詐狡猾的畜生、狐狸、豬狗,你會為你做出的事付出代價,不然便由秦寶寶代予償還。」
衛紫衣起身道:「果然是我的仇家,卻不知是那一個?」
李天王冷冽的道:「你別想從老子口中套出什麼,任你狡詐百出,這次也須栽個觔斗。」
眉梢子揚起,衛紫衣冷道:「冤有頭債有主,有事衝著衛某人施為,對一名小孩下手,豈不令人齒冷?」
李天王冷笑著,不予回答。
衛紫衣唇角牽動一下,道:「「千幻神君」在道上享有盛名,卻有七年的時間不會露面,只須查清你的交友情形,便可明白你是為誰而肯委身僕役,但,這太費事,真實性也不若你親口吐言,當然你是不肯說的,是不是?」
李天王又是一聲冷笑。
「得罪了!」
衛紫衣清叱一聲,彷彿一隻鷹般的准厲撲擊,銀劍在他手中跳躍著,一溜流星似的暴斬李天王!
李天王身上已傷痕滿身,聞聲只有奮力閃避,每一動,宛若撕裂著皮肉,傷口火炙般的疼痛,閃得僈一點,又是一道割肉見骨的傷口。
對敵人,衛紫衣從來不知憐憫與心慈!
李天王明知無幸,卻也不願自白挨打,撤出腰際「尖凌桿」,筆直朝他刺去!
恍若不見,衛紫衣倏然橫著閃出,右手倒揮,「噹」的一向,李天王的「尖凌桿」已被碰開!
明明看見寒光耀亮,卻看不見其形體,衛紫衣的劍實在太快了,李天王只知道自已失了兵刃,慌忙用手去擋,突然手上一涼,按著劇痛襲遍全身||「嗷||」
血淋淋的兩隻斷掌隨著慘叫聲飛揚上天,衛紫衣以劍尖點他穴道止血,以免他昏厥過去,面上一絲表情也無。
勉強控制自己依然筆直站著,李天王咬牙切齒道:「你夠狠了,衛紫衣,黑白兩道就屬你最棘手。」
衛紫衣輕細的道:「你恨我,我不怪你,因為我毀掉你最自傲的雙掌,但卻是閣下咎由自取。
不論你在道上名聲多大,一入「金龍社」便是弟兄,未退社前絕不容背叛,而你,吃穿均是「金龍社」供應,卻為敵人臥底,末了還陷害小主人,更以打擊「金龍社」為己任,假使你是我,相信你比我狠十分。」
李大王不住喘氣,道:「你還不如一劍殺了我。」
搖了搖頭,衛紫衣道:「我還要從你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要殺也不急在一時。」
「逼供?」
李天王狂笑道:「明知必死,我肯告訴你線索麼?衛紫衣,你太天真了……」
「不許咬牙……」
衛紫衣一見不對,食、中二指疾點李天王「迎香」「兌端」二穴,但李天王更快一步,血流滿嘴,從嘴角流出,惡毒的目光死盯著衛紫衣,駕鶴歸仙了。
衛紫衣目睹他咬舌自盡,心中懊惱萬分:「我太大意了,失去這條線索,又要多費手腳,唉,怎地不知先防他自盡?」
看著倒下的屍體,自語道:「好剛烈的性子!」
這時,正是夕陽無限好的時刻,晚霞照在衛紫衣身上,有若一座山嶽迎向朝陽,晚風吹得他衣袂飄飄,真個玉樹臨風,儒雅中帶著堅毅不拔的大丈夫氣概。
他抬頭望著夕陽沉思,腳步聲驚動了他,凝目望去,只見席如秀、陰離魂帶著八名手下奔來,見到地下屍首,席如秀拍額道:「乖乖,死啦!」
陰離魂踢了他屍體一腳,恨聲道:「都是這老小子害得咱們寢食難安。」
衛紫衣臉色一變,道:「人已死了,不應再虐待他的屍身,離魂,你應學著對死者仁慈。」
陰離魂咬牙道:「魁首,我太恨他了。」
衛紫衣緩緩的道:「他蹦跳在你面前,那時你可以憑本領對付他,踢他、傷他、殺他都行,只要能問心無愧,然而他倒下只剩一副軀殼,不論生前多麼罪大惡極,都不應侮辱他的屍身以洩憤,這是武士精神,你認為呢?」
陰離魂躬身道:「魁首說的是。」
說著又憤憤瞄了地下屍身一眼,卻驚訝地道:「他是咬舌自盡的,魁首?」
「他是咬舌自盡的,魁首?」
衛紫衣苦笑道:「不愧是刑堂的大執法,一眼就看出異狀;不錯,他咬舌自盡,我來不及阻止,正在思量下一步該怎麼進行才完善。」
席如秀踏近一步,道:「魁首,他是對方的臥底,若是讓人知道他已不存在,對寶寶很危險,畢竟「千幻神君」不是普通人物,在敵方必居極高的地位。」
衛紫衣點點頭,席如秀使命手下將李天王的屍身抬到隱蔽處理深。
陰離魂乾咳一聲,道:「魁首有沒有問出什麼?」
衛紫衣苦笑搖頭,道:「如今只有走一趟四川。」
雙目如電在席如秀和陰離魂兩人間一溜,席如秀忙先下手為強,道:「魁首,我要跟你一起去。」
陰離魂瞪了他一眼,道:「你總要跟我搶,每次都你去,這次該換人了。」
席如秀吊兒啷當道:「我們陰大俠素來穩重老成,坐鎮總壇最恰當,有敵乘隙攻侵,也能以你的閻王臉嚇得他們心慌膽顫,不戰而逃。」
陰離魂和席如秀總是「貌離神合」,表面上老是愛爭吵,此時聞言譏道:「你去吧,遇上寶寶,你這席花心如何花心得起來?要想分沾那野花芳露,嘿嘿,寶寶的捉弄手段你是最有心得,小心尊夫人的雌吼呀!」
席如秀鼓目如鈴:「你什麼意思?老是詛咒我,啊,我知道,你嫉妒我有女人緣……」
「皮厚!」
陰離魂冷笑道:「照我看,那些娘們是看中你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澄澄的金子。」
席如秀氣結,欲再反駁,衛紫衣已哼道:「二位興致倒好,八撇都還沒一撇,就先起內哄,想造反啊!」
席如秀乾笑:「不敢哪,魁首,請快決定派誰同往,好使老陰死了這條心。」
陰離魂怒視他一眼,同衛紫衣道:「魁首,我有一位好友久住四川,十分瞭解那裡的地勢,咱們去的時候,可以向他請教一二。」
席如秀沒料他會來這招,忙道:「魁首,說到地勢的瞭解,只怕沒有比唐門的人更清楚四川,只怕每一寸地,他們都摸得很熟,當地人雖熟卻有很多山川絕地不敢涉足呀!」
他言外之意,是暗示他交際應酬比陰離魂高竿,帶他同往準不會錯。
衛紫衣沉默片刻,才道:「無須借助唐門的力量,如秀、離魂,你們想一想,寶寶失蹤已過一月,設若那惡徒躲在四川,唐門卻至今未有消息,可知他們必定隱藏在我們不可能懷疑到的地方,我懷疑他們會躲在女人窩裡。」
席如秀第一個反應就是:「窯子?」
陰離魂搖頭道:「你就只能想到這個?」
衛紫衣笑道:「如秀的懷疑也未嘗不可能,除此外,尼姑庵、女道觀、娘娘廟也是疑點。」
席如秀小心道:「萬一不是||」
衛紫衣凝重的道:「只有賭這一次了,我不能再沉默,寶寶落人他人手裡,絕對不會受到什麼優待。」
席如秀不似笑的一笑:「那當然了,我看餓他幾頓是免不了。」
陰離魂道:「如果寶寶不合作,恐怕日子很難熬。」
沖紫孜心中抽痛,不動聲色道:「你們很幸災樂禍?」
「哈哈」一笑,席如秀忙道:「沒有的事,只是,呃,魁首,像寶寶這麼精靈的小鬼也會上當,實在令人驚訝。」
陰離魂則尷尬道:「寶寶向來胡鬧頑皮至極,經過此變役,可能會變得乖一點。」
哼了哼,衛紫衣道:「你們最好先有個心理準備,寶寶一出來,會比往日頑皮三分。」
席如秀,陰離魂齊道:「為什麼?」
衛紫衣也有點頭疼,道:「猛虎出閘,其勢不可當,懂麼?」
陰離魂和席如秀那臉色,很明顯是懂了,尤其席如秀,簡直欲哭無淚,「金龍社」眾兒即,就屬他最讓寶寶中意,很多次的惡作劇,都是衝著他做的。
陰離魂幸災樂禍瞄了他一眼,同衛紫衣道:「要怎麼進行,請魁首指示。」
衛紫衣目光閃動著笑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暗著來,我們也喑著去。」
XXX「我比較快!」
「哼,你賴皮,我們還沒開始,你就先跑了。」
「蓮兒最小,讓她一次地無妨。」
「大哥最是老氣橫秋。」
路旁一片竹棚搭就的村野小店,擺了四張桌子,三桌已有人坐,今又走進二名二十七八的年輕人及三名十五六歲的少年,店家連忙迎了上去。
被稱為大哥的乃唐六公子唐諒,另一個就是唐八公子唐堯,其他三名少年是他們的子侄外甥輩,白胖如球的叫唐容,方正大臉是唐卓,還有一位小姑娘是白蓮。
他們均面帶疲色,唐諒道:「店家,有好吃的儘管端上來。」
店家的眼光向來最勢利,見他們穿得講究,忙哈腰稱是,動作十分俐落,不一會,雞鴨魚肉已端了一桌,附帶一壺好酒。
唐容生得白胖如球,對吃的必是所好,只見他魚兒塞了一嘴,白蓮斟杯酒端到他面前,笑道:「大表兄慢些兒吃,沒人跟你搶。」
唐卓面容方正,一見便知是少年老成公正不阿的小英雄,嚴肅道:「大哥在家如此是沒關係,出門在外應該彬彬有禮,行止大方,才不失身份唐諒道:唐堯哈哈一笑,道:「卓兒與你有些相似哩,大哥。」
唐諒喝酒掩飾尷尬,道:「你那根舌頭別亂翻絞,卓兒跟大哥一樣,什麼事都想要求完美。」
唐容頗有彌勒佛之概,笑道:「天下焉有完美之事?慢吃慢喝也是為了填饑,狠吞虎嚥的目的也一樣,何必嘮仙,各人性情不一,二弟的脾性實令我詫異。」
白蓮又為他斟一杯酒,道:「大表兄的見解沒錯,二表兄也有千秋,只是吃得太快不及細嚼,日久必損腸胃。」
唐容把酒乾了,無奈道:「好吧,以後有你與二弟如桌,我就試著慢吃慢喝,不過,這種吃法就沒滋味了。」
連唐卓也不禁被他逗笑了。
唐門的大小排列是以出生先後而排,唐容與唐卓並非如父母所生,但唐容是最小一輩中最先出世,未來行走江湖便排名唐大公子,而唐卓的父親是唐堯等兄弟的大哥唐大公子唐明,也只能排第二,白蓮是唐二小姐唐琳嫁與「白虎堡」少堡主白少岳所生的女兒。
這五人吃喝間,忽聽旁邊一個聲音吟道:癡兮登場,登九天兮摔落地,痛叫唉兮抱肚皮,原來是兮作狗爬。」
「白癡兮登場,登九天兮摔落地,痛叫唉兮抱肚皮,原來是兮作狗爬。」
五人一扭頭,隔座是個滿面鬍渣的落魄漢子,袒開衣襟,露出黑絨絨的胸毛,很像狗熊,兩隻細長形狀的眼睛輕輕瞇者,端起桌上殘酒嘗飲了一口。
唐諒、唐堯這才發現他桌上的酒菜都冷了,顯見他已在這店內多時,聽他又吟道:「太陰忽蒙太陽兮,陰與陽其代序。惟白癡之智慧兮,恐修道之美人。不思量而奔豬兮,何不改姓其朱︵豬︶?乘騏驥而當小畜兮,由吾導夫先路。」
唐堯暗忖道:「好傢伙,話裡有話,居然教訓起人來了。」
便也開口吟道:「狂犬之獨判兮,判所怪也。非是疑犬兮,固誕異也。萬畜之生,各有所錯兮。搖尾輕判,亦是良犬也。」
那漢子微瞇的眼睛突地一張,放出兩道利劍也似的光焰,在他臉上轉了一轉,馬上收了回去,將林內酒吸盡,打值哈欠,躺下去睡了。
唐容聽他們兮來兮去,道:「八叔,這漢子有古怪,為何無緣無故罵咱們笨得像豬b」
唐諒沉吟道:「莫非指的是尋找「娃娃叔叔」之事?他知道「娃娃叔叔」的下落?」
唐堯嘻笑道:「好極了,咱們已尋得頭昏腦脤,他有線索,正好向他請教一二。」
唐卓大不以為然:「我們何必求助外人。」
唐容搖著顆肥腦袋,道:「我們向人打聽消息的時候,難道只向姓唐的詢問麼?二弟實在食古不化。」
白蓮則道:「那怪人方纔那番話,若讓虎表弟聽到,一定有一頓架好打。」
這時,棚外傳來一聲虎吼:「姓殷的臭大漢,滾出來受死!」
唐諒五大面面柑覷,齊齊向棚外望去,卻見一條小虎也似的壯小子在那兒大吼大叫,唐容怪異地瞄了白蓮一眼,呵呵笑道:「剛說虎,虎就來了,表妹有先知之能?」
白蓮也不禁好笑,道:一寶「不知虎表弟又想找誰打架了。」
少唐卓卻皺著眉向棚外的壯小子道:林「小虎,三弟,還不快進來見過六叔、八叔,你愈來愈沒分寸了。」
武-那壯小子唐虎大概這時才注意到他們,閒言忙進來向唐諒、唐堯施襩,卻對唐卓吐舌逋:「二哥最愛擺兄長架子教訓人,所以俺才不願跟你們一路,不想又碰上了。」
唐容空出個位子給壯小子,唐虎一屁股坐在長板凳上,憤憤道:「今天真把我氣死了。」
唐虎辯道:「六叔,沒碰上那碼事,不瞭解虎兒此刻的心情有多生氣。」
「我看你活得很好麼!」
唐諒瞟了他一眼,道:「你怎麼還童心未泯?讓虎兒說下去呀!」
唐虎翻了翻虎眼,道:「今天碰上一個很不是東西的老畜生……」
唐卓聽得不是味兒,插嘴道:「說話就說話,幹嘛一句話就罵了人兩次,不免太失風度了。」
唐虎吼道:「氣頭上還講究君子風度我可不會,不如痛痛快快罵一頓,心裡來得舒暢。」
這二人的個性原就不對路,唐卓是一本正經,唐虎則火爆衝動,很容易發生磨擦,獨賴唐卓不願以大壓小,很有風度的不予計較才沒打起來。
唐諒身為長輩,只有勸道:「卓兒所言是對的,虎兒是人暴躁了一點。」
唐虎辯道:「六叔,沒碰上那碼事,不瞭解虎兒此刻的心情有多生氣。」
「六叔,您沒碰上那碼事,所以不瞭解虎兒此刻的心情有多生氣。」
唐堯盯著他瞧,道:「只聽你發火半天,就沒說出一個大概。」
唐虎對這位八叔最沒辨法,那捉狎的眼色真可以把人氣個半死,但人家投胎快,做了叔叔,當侄兒的只好忍氣吞聲了,只著隔桌那睡漢道:「就是這姓殷的老小子,在市集賣狗皮膏藥騙人家的錢,我看不順眼,上前想拆了他的把戲,他居然喊天喊地說俺仗勢欺人,仗的是唐門的狗勢,不,狗勢是他說的,我便罵他的狗皮膏藥是騙人的東西,他就罵我這張嘴才是唬人的爛大茄,我就叫他用刀割一個傷口,用攤上的狗皮膏藥貼上看是否有效,他很狡猾,說割自己的不免作弊,最好拿客人作試驗。
這老小子說自然是我,俺那氣得過,一拳就想把他打個稀巴爛,他跑得倒快,居然躲到這裡來了。」
他雜七雜八,說得憤憤不休,唐諒、唐堯卻面色凝重,暗忖:「這怪漢能一眼看出虎兒是唐家堡的人,這番見識可是驚人,再則虎兒繞了這大半天才找到他,這人的武功也煩不俗了。」
白蓮問道:「虎表弟,你知道他明什麼名字?」
唐虎起身道:「讓我過去問他,順便再教訓他一頓。」
唐卓一本正經道:「人家賣藝又不礙你什麼,你何必拆人家攤子,毀人家生路,錯原在你,不可造次。」
唐虎圓瞪殺人眼,道:「他欺騙善良老百姓,難道不該教訓?」
唐容見他們又要吵起來,忙道:「狗皮膏藥雖沒有妙藥之神效,但它一團黏黏的東西貼在流血的傷口也頗有止血效用,是不是?小虎。
你坐下,不要這麼衝動,有六叔、八叔在,應聽他們吩咐行事。」
唐虎總算極為勉強再行坐下,一口子氣卻全發洩在酒上,兄弟三人,就屬他最能喝。
唐諒、唐堯還沒有吩咐下來,那姓般的漢子已坐起身,長長打個哈欠,猛地站起身,喝,好嚇人的身材,坐著還不覺得怎麼樣,這一站,宛若一尊天神,細長眼睛一睜,威風凜然,顧盼唬人。
招近店家的吩咐道:「注意那些姓唐的有沒有付帳,可別被他們家裡的大人嚇傻了。」
店家哈腰稱是。
唐虎豁然起身,指著他罵道:「你自己才賴帳,白吃白喝,拍拍屁股就想走?」
姓殷的漢子真個拍拍屁股,道:「老子就這麼走,你看不順眼?小傻子!」
唐虎未言,唐卓已道:「閣下為何儘是出口傷人?」
「哈」的一聲,姓殷的道:「你不服氣?」
唐虎鎮日不順遂,火氣大如天,怒道:「就是不服,你有種就到外頭等著。」
姓殷的饒舌道:「等什麼?我的兒,說你傻,你不服,不會跪地磕三個頭,拜託老子指教。」
「你太放肆了!」
白蓮也忍不住道:「出言不遜,是故意想與唐家堡為敵!」
嘿嘿冷笑,姓殷的漢子道:「唐家堡就很了不起麼?還不是被人捉弄得七葷八素,至如今還整天跳腳不知怎麼辦哩!」
說著施施然出棚,唐虎躍身到他前面,道:「吃飯不給錢,就想走麼?」
姓殷的漢子打量他一會,道:「這家店是你開的?多管什麼閒事。」
唐虎大義凜然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唐虎絕不容你在四川境內欺騙良民。」
姓殷的實在高大,雖然唐虎個子也不小,還是需要低頭才能正視,道:「小小年紀有這種除強扶弱的正義心倒也難得,只是腦子也要跟著成長才行呀,人家店家都沒說什麼,你又強出什麼風頭?」
唐虎還待發作,唐堯已道:「虎兒,不可造次,這家店是殷大爺開的,人家要白吃,我們管不著。」
姓殷的回首望唐堯一眼,同唐虎道:「多跟你腦筋靈活的八叔多學學,包你一身受用不盡,不會亂出醜。」
唐虎被罵得一肚子火,卻沒有發作的理由,只有恨恨看著他大擺大搖的走了。
唐諒拍拍他肩膀,道:「別氣,我們追下去。」
唐堯放下一錠碎銀,六人追著姓殷的,那鐵塔似的大漢似不覺有人跟著,在大街小巷裡轉來轉去,轉得後面那六人直皺眉,只見那大漢定在原地,唉叫道:「啊!怎麼又走回來,這條路剛才好像走過。」
向後退出巷子,直接走到唐諒等大自前,道:「百花巷是那一條?」
唐虎傻呼呼指著不遠一條大巷,道:「從那巷子進去,又分左右小巷,向右轉即是百花巷,同左走就是銀花集。」
沙平壩最有名的兩處地方即百花巷和銀花集,百花巷是影射窯子的大本營,銀花集是賭窟的集中地,取意「銀子白花花的都在此集合」。
姓殷的大漢道謝一聲就待走,唐虎道:「你家在百花巷裡?」
一副不信與不屑的神色。
唐堯心思靈竅,道:「閣下知黎我們尾隨於後,所以繞來繞去就是不願回府,而今入百花巷也是為了甩開在下六人?」
姓般的大漢呵呵笑道:「何必點明?我知道你們跟著老子沒惡意,不然大可派人暗中盯梢,深夜再以毒攻,老子只有見閻王了,不過想試試你們的耐性。」
唐諒微微一笑,道:「閣下好眼力,是否能耽誤一點時間,容我們請教一二?」
姓殷的漢子塊頭大,笑起來卻挺和藹的,道:「光棍不打笑臉人,有話請說!」
唐諒沉吟道:「在茶棚內,閣下吟詩是不是在譬喻唐門急於尋找的殺害秦寶寶公子的兇手下落?」
姓殷的大漢怪笑道:「這事早已轟動江湖,急於尋找殺死姓秦那小子兇手的卻不是只有你們吧!」
唐諒肅然道:「閣下也有耳聞兇手來自川境吧?吾等久居四川,焉能不盡最大力量尋找?」
姓殷的睨著眼瞄人:「為了賭賽?可憐姓秦的小子,死後居然變成三個幫派世家的賭注,外加一個偷兒。」
唐堯接口道:「事情並非外人想像的那般簡單;對於家兄所提的問題,閣下能否回答?」
姓殷的大漢大剌剌道:「如果不能呢?」
唐堯以眼色制止眾人的衝動,笑道:「那在下等人也不勉強,再會!」
姓殷的舉步先走,邊道:「你這小子很機靈,在女人堆裡一定很吃香。」
唐虎見他走,火道:「這老小子太不識好歹了,給他面子卻跩起睞,六叔、八叔,就這樣讓他走嗎?」
唐堯嘻笑道:「人家的口兒在人家鼻子的下面,他不肯說,莫非你能代替他說出心裡的秘密?」
唐諒沒好氣道:「別俏皮了,老八,快把你得到的消息說出來吧,不然虎兒又要發虎威了。」
唐虎翻起虎眼,悻悻道:「大叔怎地針對著我說,俺就不信你們都這麼大人大量好說話,那姓唐的都不必混了。」
唐堯笑瞇著眼,有趣道:「虎兒年紀最小卻比二位哥哥有江湖味,滿嘴黑話,不過說的均是實話;不錯,我已聽出那怪人在話中指示的明路,即是一個「女」的。」
唐容一拍後腦袋,道:「他吟哦的怪句裡提到「美人」,臨走又說到要八叔到女人堆裡混,難道兇手是女子?如是,未免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唐堯總是嘻笑著臉,此時卻肅然道:「兇手是男是女,未能確定,不過那一刀斃命的手法,不像女子的腕力,但是,無妨假設兇手藏於女子之處,比如百花巷,尼姑庵等處,想想真冤,我們一直沒注意到這些地方,那怪人又從何處得知?」
唐諒冷靜的接腔:「派幾個人盯住他,我們回去稟告大伯。」
眾人沒意見,從來路回去。
卻說姓殷的大漢走進百花巷,要知這種夜晚才開市的生意,白天是靜悄悄的有若荒城,對巷那條銀花集也是,那大漢卻彷彿要全部的夜貓子在大白天從熱被窩裡爬起來陪他,盡扯著洪鐘也似的大嗓門,胡鬧唱著一些粗俗不堪的俚歌。
他賣力的唱著,終於有反應了。
「嘩||」
「盆臭洗腳水自經過的「駛魂樓」的樓上倒下,然後「砰」的一聲,為了方便倒水而開啟的窗子又關上了,只倒霉了姓殷的漢子,從頭濕到底。
這大漠的脾氣倒不錯,只是自認晦氣的抹掉臉上的水珠,咒罵一句:「他媽的!」
抬頭望向開窗倒水向他表示討厭的那戶,自語道:「這一家好,老子今天就住這裡。」
移動龐大的身軀踏上三級石階,在大門上「砰、砰、砰」的敲起來,捶得人家尚稱堅固的屋宇都幾乎幌動起來,很快就有聲音傳來:「來啦,別敲了,老身這扇門是新造不久哩!」
門開處,一位半老徐娘手插雙腰,罵道:「原來是你,殷大蟲,老娘.還道是那位王府公子尋芳,急巴巴的趕來開門,要知是你,讓你等上一個時辰都不開。」
姓殷的大漢也不生氣,笑道:「不必再一個時辰,老子的拳頭只消「輕輕」捏捶一刻鐘,這扇破門就不足掩門了。」
老鴇細眼瞄著他那副魁梧的身材,不得不承認他有一身力量,不情願的道:「要進來可以,不過我們這裡的規矩你知道吧!」
姓殷的卻故意嘔她,道:「什麼規矩?」
老鴇沒好氣的道:「簡單一句話,不許白嫖。」
姓殷的大漢哈哈笑道:「今天走運,我吃的花的都會有人付錢,放心吧,老闆娘,付錢的是個有錢的大爺哩!」
老鴇不信的冷笑道:「你這種貨色會交上有錢的大爺?」
就在他二人爭執時,巷裡又走進來二個俗不可耐的商賈打扮漢子,其中一個罵道:「大白天,你拖我來這等不正經地方,有腦病?」
另一個嘻皮笑臉道:「大白天來才正合當,咱們可不比那庸俗之輩,你想想,一大群人擠在間屋裡,吵雜不堪,男人的汗臭味會大大減低娘們的脂粉香,現在去呢,就沒這些顧忌,可以好好樂樂。」
先前那人道:「反正這種門路你最熱,老莫,不怕尊夫大的河東獅吼?」
「怕個鳥!」老莫名叫莫信,道:「先享樂,耍怕也等回府再開始發抖,男人出門在外就要有氣魄,那些漂亮姑娘才會打從心裡服你,喂,老張,有出息一點好不好?」
老張囁嚅道:「只是覺得良心難安,好像對不起家裡那個。」
老莫狠狠白了他一眼,道:「不說不就沒事?回去對她加意體貼些,她感激你都唯恐不及,不會注意這等小事。」
「小事?」
一聲河東獅吼驀然傳來,老莫嚇得蹦跳起來,不大置信又心慌意亂的回過身,只見一名悍厲婦人手持木棒,身後跟著八名女婢也一臉潑辣,身材都很健壯,手握木棍,怒視著老莫,順便也用眼角掃向老張,嚇得老張也抖了。
老莫苦著臉向悍厲婦人道:「太座||」
莫失大吼道:「不必解釋,來人,給老娘圈上去打||」
八名強悍女婢立時將老莫、老張圍住,木棍沒頭沒腦的打下,老張抱著頭蹲下身喊道:
「不關我的事啊||」
「一丘之貉,今天代張夫人教訓你一頓!」
吵雜聲、驚喊聲傳了開來,再加上方才姓殷的那陣哩歌,早驚醒了百花巷的花花草草,好奇的紛紛開窗開門打探,也有那好管不平的出來勸架,結果愈摘愈大,姓殷的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搖旗吶喊,給那批悍婦助陣打氣。
待爭吵漸漸平息,那些阿草︵嫖客︶想及要教訓煽火那廝,才發現姓殷的那廝已不知去向。
xxx迎春樓!
百花巷的第一美人就委身在此,因而聲名大噪,號稱「第一名花樓」。
樓下有一間大廳,是低級消費處,花個五兩銀子就可以佔個位子,吃瓜喝茶聽曲,外帶一名不怎麼出色的姑娘陪你喝杯酒。
踩著鋪花織地毯登上二樓,是一間問的小房,客人留宿大都安置到此,算是中級消費處,代價高了一點,全看姑娘身價而定。
入門經過大廳,進入後院,是一處大花園,圍著這大花園設有三處圓形拱門,門上各以金漆繪彩名稱,一曰「舞榭」,一曰「斗寒」,一曰「朝霞」。
名兒美,住在這裡的姑娘更是詩歌琴畫樣樣精絕,專門招待大商賈及有錢有勢肯花錢的冤大頭,算是高級消費處,沒有多大定力的人住進來,不將身家全拋在此,老鴇就佩服你。
日落時分,晚霞點綴著這座大花園,更感覺如詩如幻,不留出世,也有出世的悠然了。
走進「朝霞」院內,有小水池、小花園、九曲橋,簡直是大戶人家深閨小姐的住處,走上九曲橋,迦前就是一棟獨立閣樓,精緻細彩,門兒雕花,窗上繪彩。
看在眼裡,真讓人喝一聲采,未人房,光看外表也愛了,真個:何處是仙鄉?仙鄉不離房;
木樨花香醉,都勝別思量。
這樣的巧妙住處,裡面的小姐必非俗物,只聽得一陣悠悠的琴聲傳來,引人入勝,魂兒都要被勾去了,任誰也禁不住欲入內一探究竟。
卻見一位千嬌百媚的女子,梨花面、杏蕊腮,瑤池仙子,月裡嫦娥爭媲美:身穿藍袗稱體,金釵輕攏髮梢,玉手纖指經晃動,粉面香腮帶笑。
這樣的美人,怎麼個形容好呢?
只聞異香陣陣,一笑百媚千嬌,乃筆丹青難畫描,週身上下堆俏。
有美人如斯,屋內的擺設都似乎是多餘的了。
美人一曲已畢,收回琴上素手,忽然悠悠暵了一口氣,是誰惹得百花巷第一美人云仙娘哀怨歎氣?抑是自己感傷身世?
雲仙娘的侍女司絹適時捧上一碗香茶,道:「小姐有心事?」
接過香茗,雲仙娘暵道:「司絹,告訴我實情,雲仙娘的姿色不足以吸引人?」
司絹笑道:「我再也沒有見過比小姐更美的女子,小姐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雲仙娘離了琴桌,輕啟開門,倚在門上,幽幽望著小花園裡百花爭艷,輕輕的道:「從來未有客人見道我的容姿而不驚艷,只有他,那神色彷若見多了比我更美的女子,陪在他身邊,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想著自己的事,難道他一點也沒有將我看在眼裡?
這是第一次,很傷人的經驗。」
司絹笑著安慰道:「也許他是個木頭人,也有可能頭一次來這種地方,難免害羞不敢表達。」
雲仙娘幽幽的道:「我自信閱人的眼力還是好的,他雍容的氣度,自信的眼神,說話又謙懇有禮,舉止瀟灑,態度大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表明他高貴的身份,可是,我卻看不出他是何處來?做的是什麼生意?這也是第一次。」
司絹想不出這位「迎春樓」身價最高的姑娘,這幾天為何有點反常,試探道:「小姐,你動了真情?」
霎仙娘巧妙的反問一句:「我能麼?」
司絹只有苦笑,雲仙娘是「迎春樓」的招牌,也是老闆最大的一棵搖錢樹,即使有人願為她贖身,價錢高得嚇人,老闆也未必肯放人。
回顧「朝霞」院裡的佈置,就能明白人家花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想回復自由身,只怕只有等遲暮或來生。
二個姑娘在此唉歎身世,院外卻傳來豪邁爽朗的笑聲,多麼唐突?
雲仙娘心中一跳,細碎步疾走想去看個究竟,司絹忙陪侍在側,走完九曲橋,踩著碎石子小徑經過花園、水池,走出圓形拱門,只見大花園旁的涼亭上坐著四名男子在談笑著呢!
可能腳步聲驚動了他們,其中一名起身,瞧清面容,赫然是衛紫衣,穿著一襲青袍,作書生打扮,溫文儒雅,迎上二步,拱手道:「二位姑娘好,我等俗人不敢進去驚擾姑娘,未想還是驚動了,真是罪過。」
雲仙娘是不知情,司絹卻是清楚其他三名中的二位也是住在三院中「舞榭」的軍大爺和「門寒」的黎大爺,沒想到他們居然湊在一塊,另一個特別高大威猛的卻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能進到這裡來,尤其他敝著衣襟,露出毛絨絨的胸毛,實在像隻狗熊,比那位黎大爺還不討人喜歡。
那個被認為像狗熊,就是姓殷的那廝,「隔岸煽火」完了卻跑到這裡來,不知是什麼用意:衛紫衣見她,人不語,又道:「二位姑娘是出來賞花?」
雲仙螂語音輕柔欲溶,道:「伊公子與友人閒談,可須妾身準備酒菜助興?」
衛紫衣在此用假名,將原名顛倒過來,改為「伊子威」,那位居於「舞榭」的單大爺即二領主張子丹,「門寒」的黎大爺卻是人執法陰離魂,都是取名字中一字的音當姓代掩人耳目。
四人中就以大執法「鬼手」陰離魂最是不受美人誘惑,哼聲道:「我們談笑正歡,二位不來打擾,就感激不盡了。」
雲仙娘何時受過這等冷漠?來此求名花的客人那個不把她捧在手心上,唯恐摔壞?
若換別個人,早就一擺袖走了,但在恩客衛紫衣面前卻依然笑道:「伊公子的意思||」
衛紫衣笑道:「不敢勞動姑娘,我已吩咐人送來酒食,姑娘有事請自便。」
雲仙娘氣結,照院裡規矩,住進這裡的客人可以另求精美酒食,甚至美人都會親自下廚整治酒菜,吃過的人都大呼過癮,衛紫衣此舉,不啻是瞧不起她雲仙娘。
衛紫衣回身舉起茶杯,同其他三人道:「小生有幸,在此遇上三位化外天人似的豪邁之士,以茶代酒,乾一杯!」
自己先喝了,張子丹三人也喝了,陰離魂卻斜晲著旁坐的殷姓漢子,道:「大野兄,你可是衝著我的面子,才能遇上伊兄弟這等人中龍鳳。」
「得了吧!」
殷大野嗤笑道:「人中龍鳳又不是你,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張子丹摸了摸胡腮,道:「黎兄和殷兄是多年好友,為何見了面,感情卻不如初次相識的我們?」
衛紫衣和煦的笑道:「老朋友交情深厚,偶爾口角數語,更能表達親密的感情。」
陰離魂瞄著殷大野那副龐大身軀,哼道:「跟這隻狗熊「親密」?作嘔三天!」
殷大野嘻皮著臉,道:「黎兄這副相貌,嘿,比之我威猛的氣魄還嚇人;氣魄逼人是好的,容貌嚇人卻萬分可惜,難怪沒人中意你,只有花錢尋芳一途了。」
陰離魂怒視他一眼,道:「你可以滾了,原想招待你一頓,現在決定省下來,免得浪費!」
殷大野也不生氣,起身朝外走,一面笑道:「惱羞成怒的嘴臉實在難看!大爺是不想滾,有錢還怕老鴇不留下我?」
陰離魂一臉怒色直把他「瞪」出去,才起身朝衛紫衣二人拱手道:「抱歉,失陪了。」
朝「門寒」的那扇拱門進去。
衛紫衣和張子丹互望一眼,衛紫衣歎道:「怎麼回事?沒想到這位黎兄脾性如此剛猛。」
張子丹聳聳肩,道:「是啊,這種人翻臉真可怕,以後還是少與他相處。」
說著也拱拱手道:「抱歉,我也有事,先走一步。」
說有事,卻是消失在「舞榭」門裡。
衛紫衣見他們都走,頓時落寞起來,大口喝茶,自言自語道:「這些人真古怪,說分手就分手,就一些兒留戀之情也沒有?」
一直不肯移動腳步的雲仙娘踏上涼亭,道:「來這裡尋找快樂的客人,那個多情?於此可是每十光陰每寸金,誰會不好好把握?」
就因為她留戀不捨走,衛紫衣四人才演出這一幕,而今唯有繼續演下去,道:「覺得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可惜不能深交。」
雲仙娘掩嘴笑道:「妾身倒感覺公子與他們根本格格不入,從那方面看都是不同的人。」
衛紫衣「哦」了一聲,有趣的道:「就不知小生在姑娘眼裡,是怎麼一個人?」
雲仙娘嫣然笑道:「一個是天上龍鳳,一個是地上狗熊,一個是地底閻王,一個是江裡怒鯊,如此不同的四人,又怎麼能擺在一塊兒呢?」
衛紫衣哈哈大笑道:「姑娘的形容極妙,只是未免太抬舉小生,而有貶低他人之賺了。」
雲仙娘第一次聽他笑得這麼開櫰,道:「妾身說的均是心底之言。」
衛紫衣拱拱手道:「多謝姑娘抬舉,我聽了很慚愧。」
雲仙娘是一朵解語花,道:「公子好像有心事?這幾日總見公子的眼神宛似透過重圍,望著那遙遠的某方。」
衛紫衣不想這女子如此利眼,不免多看了她家眼,不得不承認她是少見的美人,微笑著,平靜道:「那個人沒心事?莫非姑娘能例外?」
雲仙娘一窒,輕喟一聲,強笑道:「青樓女子,有心事也是假的,倒是公子的氣宇不凡,難道會有解決不了的事?」
衛紫衣起身道:「不要多談我的事,好麼?你瞧,這花園百花爭放,這裡的姑娘平日有閒都拿它消遣?姑娘呢?吟花作月?抑是親手巧栽?」
司絹早就識趣的先走了,這裡只剩他二人,雲仙娘俏皮道:「公子何不考考我?」
衛紫衣微微頷首,走向百花盤陳的花圃旁,吟道:「桃未芳菲杏朱紅,逞艷先喜迎東風。」
雲仙娘接著吟道:「牡丹懶賦賦黃菊,濃淡由他月色中。」
衛紫衣讚一聲「好」,望著天上月色漸明,吟道:「非銀非水映蟌寒,試看晴空護玉盤。」
雲仙娘思量一會,吟道:「精華欲掩料難應,影自娟娟魄自寒。」
衛紫衣以欣賞的目光看他一眼,又吟道:「款款艷花香欲染,絲絲柳帶露初干。」
雲仙娘輕輕吟到:「博得殘粉塗金砌,恍若輕霜抹玉欄。」
衛紫衣笑道:「姑娘好敏思,據我所知,琴棋書畫詩酒花,姑娘已解六道,對花又瞭解多少?」
雲仙娘得他稱讚,謙遜道:「公子過獎了,妾身只是略懂皮毛罷了。」
衛紫衣不以為然的搖搖頭,道:「姑娘偏愛芙蓉?」
雲仙娘訝異道:「公子如何得知?」
時已近冬,山芙蓉朵朵花開,丰姿嫣然,可愛極了。
衛紫衣目光柔和的在芵蓉與雲仙娘間一掃,吟道:「群芳搖落後,秋色在林塘,艷態偏臨水,幽姿獨拒霜。」
望著她又道:「芙蓉在秋深露冷,花卉凋零中,猶自吐蕊,是孤傲之花,有比姑娘,出污泥而不染,那「艷態偏臨水,幽姿獨拒霜」,最足以形容姑娘你了。」
雲仙娘帶著戚傷之色,輕輕問到:「我孤傲不可親近?」
衛紫衣尋思了一陣,道:「姑娘不滿意自己?」
雲仙娘不知如何作答,衛紫衣抬頭望天色,道:「天晚了,姑娘,秋寒露水重,小心著涼,進屋去吧,我先失陪了。」
朝她拱拱手,出園而去,雲仙娘神色依戀,自語道:「多麼細心體貼的人,為何總是可望不可及?」
xxx好不容易擺脫了雲仙娘異樣的雙目和廳上姑娘的黏纏,衛紫衣踏羊月色走出百花巷,不久,朝對巷「銀花集」走去,進入一家規模頗大的賭窟「落日駛魂」。
在各賭台轉了一圈,走進內堂,在一間三分像書房,七分像酒窖的屋裡休息,不一會,殷大野、張子丹、陰離魂來了,陰離魂腳才踏入,就罵道:「那娘們真讓人受不了,黏得緊緊的,簡直肉麻當有趣,混帳至極。」
張子丹也笑道:「還是家中賢妻好。」
殷大野嘖嘖有聲,道:「那樣的美人,你們都嫌,有一天倒要見識二位的夫人怎麼個好法。」
陰離魂、張子丹一副「你儘管來吧」的神色,殷大野倒也不敢再取笑,轉向衛紫衣,道:
「雲仙娘號稱「百花巷第一美人」,照我仔細瞄上瞄下,恐怕北地胭脂、江南佳麗,也難尋出比她更出色的美人了。」
衛紫衣淡淡的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江湖人首戒色字,她縱然九天仙女下凡,與衛某何關?」
殷大野不可思議的搖搖頭,道:「大當家定力非凡,老子甘拜下風,那樣的美人若看上我,一生夫復何求?」
陰離魂冷笑道:「只要你這隻狗熊身價值得萬金,她究是你的了,無須去求。」
殷大野沒好氣道:「你就可憐我現在依然光棍一桿,別老跟我嘔氣好不好?」
「師父,您老人家跟誰嘔氣?」
進來的是馬泰、戰平,說話刀馬泰也,原來他是殷大野的徒弟,殷大野在道上名聲不響,在塞外卻是響叮噹,人稱「老惡棍」,近些年才搬到中原川境定居。
在徒弟面前,當師父就須有師父的譜,「老惡棍」殷大野擺擺手道:「沒事!怎麼現在才來,捨不得離開溫柔鄉。」
馬泰苦著臉道:「師父,您別欺負徒弟了,誰個有空閒溫存,您看看,徒兒都瘦一圈了。」
認真瞧了徒弟幾眼。殷大野道:「反正咱師徒塊頭都超人一等,瘦一圈也看不出來,你撒那門子嬌?」
「嗤」的一聲,衛紫衣笑道:「夠了,夠了,殷老人家和馬泰……」
「等等!」
殷大野抗議道:「我不大老吧,大當家,那「老人家」什麼的可以省去,叫一聲殷兄就可以。」
「那馬泰||」
「各人交各人的。」
「恭敬不如從命。」衛紫衣道:「唐家堡那邊怎樣了?殷兄是否把兇手的線索透露與他們知曉?」
殷大野這「老惡棍」一拍桌子道:「唐門的人真夠氣人,老子好意指點他們明路,居然疑心病甚重的派幾隻老鼠盯梢,害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隔岸煽火」,又是裝瘋賣傻,才甩掉他們。
我真不懂,大當家的,為何要把這線索透露他們?你們不是在賭賽誰個先尋出兇手麼?」
衛紫衣恬然道:「那是聲東擊西,掩人耳目的障礙法;本不欲外人插足「金龍社」事務,但舍弟與他們關係不淺,只有讓他們盡盡人事,而當時社裡有敵人的眼線,只有傳出寶寶真死,將錯就錯的放出三派分散力量的消息,以安他們的心,如此他們手中的人質,方不至於在他們驚怒之下遭到傷害,以便暗中行事。
現今唐門已得到線索,一定會擴大搜索,所以我們行動必須快些,免得兇手驚動害怕而另覓巢穴。」
殷大野點點頭,道:「那少林呢?」
衛紫衣道:「大男人調查尼姑庵實在不方便,於是由悟心大師出面請峨嵋家女尼到各庵掛單,方便查詢。」
怔忡須臾,殷大野道:「想不到也驚動了娥嵋眾位禿頭女尼,她們向來是不愛管閒事的。」
衛紫衣苦笑道:「我又何嘗願意欠下這筆人情債?但若不便少林土點力量,面子上又說不過去,誰叫寶寶是少林掌門的俗家晚輩?有時還真希望那小傢伙是個沒人要的孤兒。」
說著望向馬泰、戰平,道:「你們那邊的消息怎麼樣?」
戰平冷靜道:「派來的弟兄在窯裡都沒有異狀,地出言試探過,一樣找不出一點動靜。」
馬泰道:「我那邊也沒有消息,四川的每一寸地都快翻遍,不論男庵女庵都查過了,每個人都很正常。」
衛紫衣語音低落道:「難道我的估計錯誤?」
心中急著,忖道:「天呀,快兩個月了,這次如果有錯,真不敢想像寶寶會變得怎樣。」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衛紫衣素來自信判斷力超人一等,在啥小細節也逃不過他銳利的神目和細密的心思,如今信心卻有點動搖了。
張子丹安慰道:「別擔心,魁首,方大俠的消息還未來哩。」
衛紫衣不禁有些兒急躁的道:「這些天你我四人分散著到偏僻的地域探查,也得不到消息,難道那些人都躲到水底去?」
陰離魂十分老辣的道:「我方吃虧在不知對手的來歷和相貌,不然他們那能活到現在!」
殷大既向衛紫衣道:「大當家的可曾思量是那方的仇人幹的?」
衛紫衣抑色陰暗,道:「創業的時候,不免會開罪許多人,即使沒有直接和我發生衝突,只要沾上一點關係的親人好友也會跟著恨我,就算要編「仇人錄」也難求仔細,我也沒那許多工夫去計較誰恨我。
寶寶出事的當兒,「金龍社」分佈各地的眼線已接到密令,盯牢各幫各派的動靜,結果送來的消息,顯示並不是幫派的人所作的手腳。」
殷大野驚訝於「金龍社」的龐大力量,不免感慨在道上闖這麼多年,名聲即使再響亮,人家若要以一幫之勢來壓你,還能動麼?
「有了,魁首||」
馬泰突然叫起來,引起眾人注意,殷大野罵道:「你吱吱呼呼亂叫什麼?」
「不是的,師父。」
馬泰道:「我突然想道一件怪事兒,只是不知說出來又有沒有用。」
衛紫衣笑道:「說說看。」
馬泰憨然一笑,道:「剛才有位弟兄來向我報告,益州城外有戶人家很怪,他聽到那家的姑娘向人提起什麼塔裡有個小孩好像金童轉世,在修練什麼法術。說經過九九八十一日便能成仙了,這是什麼鬼話呀!」
思量著,衛紫衣起身叫道:「方兄還沒有消息麼?」
「別急,瓢把子。」
俠盜方自如應聲逆來,後面跟著除武,來不及打招呼,便道:「武兒這孩子已得到我的真傳,欠缺的只是經驗,這次多虧他的助力,跟一個叫玉姑的姑娘閒談多時,證實塔裡的小孩確是寶寶無疑,可惜他忘了這可能是敵人暗伏的棋子,沒有試試那位姑娘是否武林中人。」
除武爭辯道:「師父,徒兒是看那位姑娘神色很誠懇,顯然很關心塔裡那個小孩…」
方自如搖頭道:「江湖上戴著假面具的人多的是,你記不記得後來咱師徒上觀末觀主捉妖,我乘機到後面一溜,悄悄問了一名道姑,卻是那位玉如姑娘的舊識。」
衛紫衣急道:「方兄指的可「修真觀」的九層塔?」
「沒錯!」方自如道:「真使人預料不及,下手擄走寶寶居然會是女修道士,魁首跟她們有仇?」
沉思一會,衛紫衣搖首道:「不可能,我向來不理和女子、出家人交道,記不起那時有這段過節。但是,她們能夠從「子午嶺」把寶寶運到此地不被發覺,這不簡單,決非一批女子所能成事,若猜的不錯,劫走寶寶的是男女合夥。」
頓了頓,冷靜下令道:「馬泰、戰平立即通知弟兄至益州城外十五里的「修真觀」外埋伏,另外,派兩個人通知唐門與少林,但請他們不要太急著插手,先救出人再動手。」
馬泰、戰平應聲而去。
殷大野皺眉道:「這麼快便查出消息,那老子給四川唐門那幾個傢伙報信,豈不是白搭?」
泛起金童似的笑容,衛紫衣道:「這是有用意的,目的是使唐門的人心中不至於太難受,好讓外人得知他們唐家堡也調查出兇手藏匿於女子之處,面子不會太難堪。」
陰離魂拍拍殷大野的肩膀,道:「我們當家的言外之意,就是請你在此喝酒享樂,無須跟著我們勞命奔波,免得姓唐的那些人知道你我如路,面子拉不下來。」
殷大野火道:「什麼?新人入洞房,媒人丟過牆?你們嫌我不夠份量啊?」
陰離魂蛾眉道:「你扯到那兒去了?人不能只為自己想,有時也應該想想別人的立場……」
殷大野揮手打斷它的,話,道:「你為什麼不替我想想?老子想見識見識轟動武林的秦寶寶,你想從中作梗嗎?」
衛紫衣真摯的道:「如果殷兄不嫌棄,在下正想邀請殷兄於事後和我等同行,在「金龍社」作客,以表答謝之忱。」
殷大野很受用的笑道:「大當家太客氣了。」
陰離魂斜睨著他,哼道:「我早知你的心意,寶寶若與你一塊兒相處,必然「近墨者黑」,就好比當年的我,所以才想早點將你送走。」
衛紫衣忙道:「殷兄別聽離魂胡扯。」
殷大野卻哈哈大笑,道:「我知他故意氣我,老子偏不讓他如意,我是跟走了你們,順便也跟我那寶貝徒弟敘敘別來離情。」
於是,衛紫衣三人和殷大野道別,這賭場的地下老闆就是殷大野,開了後門讓他們由不同的路轉回,衛紫衣三人約定明日午時於「修真觀」外見,各自回轉「迎春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