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回 戈壁灘上 文 / 戊戟
上回說到小婷來不及追趕那個殺人滅口的暗殺者,不由看了一下地上已死的夜蝙蝠,心中有些懊悔。要是自己將他帶到一個安全地方再問話,暗殺者就不會這麼容易得手。
毒五一家三口用惶恐的目光望著小婷。毒五除了感激小婷驟然出手,殺了兩個黑衣人,救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外,還希望得到小婷的解藥,所以不能馬上走。
小婷對毒五說:「看來夜蝙蝠身後有一股強勢力,你一家再也不能在定西呆下去了。我送你們連夜離開定西,到別處安身吧。」
毒五說:「多謝女俠,但我身上……」
小婷笑著說:「放心,你只是服下我一顆普通的丸子而已,你善於用毒,難道還沒察覺出來嗎?不信,你運氣深呼吸一下,沒有任何阻滯的。」
毒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果然身體沒任何變化。他善於用毒,何嘗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中毒?小婷又問:「怎樣?我沒有騙你吧?」
毒五苦笑了一下:「女俠,你騙得我好苦。不過,我還是感激女俠救我老婆孩子之恩。」
「你拿不到兩百兩黃金,不怨恨我?」
「女俠別說了,看今夜的情形,他們根本不打算給我什麼金子,說不定還會殺了我一家滅口。」
「你知道這點就好了。來,你們快回家去收拾行裝,我送你們連夜出城。」
「女俠,城門關閉,到天亮才開,女俠怎麼能連夜送我們出城?」
「放心,這個城牆難不倒我,我分兩次帶你們飛過城牆。」
突然,從黑暗中又轉出一個蒙面黑衣人來,但與鴨公聲那四個匪徒的打扮不相同。他說:「還有我,你不用兩次,我和你一次就可以將他們送出城了。」
小婷一怔,警惕地問:「你是什麼人?」
蒙面黑衣人一笑:「女俠,你怎麼連我也記不得了?別忘了,我們在肅州城外,曾比試過武功哩。」
小婷又是驚訝:「你幾時來到這裡了?」
「在下一直悄悄跟隨女俠左右,只是女俠沒注意在下而已。」
「什麼?你一直悄悄跟隨我?」小婷一下想起一件事來,問,「那一天在曠野黃昏時的一戰,那個相助我的人,殺了一批射手的,是不是你?」
「在下只是報女俠不殺之恩而已。」
「事後你怎麼不來和我見面?」
「在下這一張醜臉不能在白天見人,只好事畢後離開,請女俠見諒。」
「今夜你也是一直在跟蹤我?」
「是,在下還跟蹤了那個殺人滅口的暗殺者。」
「哦?你將他幹掉了?」
「沒有,我只是悄悄跟蹤他進了沙駝客棧,便轉了回來。」
小婷一下又想起夜蝙蝠在臨死前,也曾求過毒五將他扛到沙駝客棧放下就行,便說:「看來暗中指使的人就在沙駝客棧。」
蒙面刀客點點頭說:「有這個可能。但我們趕快將毒五一家三口,連夜送出城才好,很快就天亮了。」
「對。」
小婷便叫毒五一家趕快收拾行裝,帶上細軟,鎖了大門。蒙面刀客帶了毒五飛簷走壁,越過了城牆,來到北郊外。小婷卻一手拉著毒五娘子,一手抱著毒五的孩子,隨後跟來。到了郊外一看,只剩下毒五一人,蒙面刀客不見了。小婷問毒五:「他呢?」
毒五說:「他放下我便走了,叫我一家往北走,去瓦剌國,就不怕有人來追殺我們了。」
「他怎麼不等我就走了?」
「女俠,看來這位大俠有急事先走了。」
小婷心想:顯然他是有意避開我的。便對毒五說:「那你一家快走,我這裡有五片金葉子,你帶著上路。」
「不不,女俠救我一家之恩,我毒五永世難忘。再說我們身上也有盤川,不敢接受女俠的金子。」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小婷將五片金葉子交給了毒五娘子,便閃身而去。
毒五一家呆了一陣,望空遙拜,一家三口往北而去。小婷並沒有走多遠,伏在暗處,目送他們一家遠去,同時凝神傾聽,感到四週五裡之內,沒有什麼不尋常的響動,更沒有人跟蹤毒五,便放心轉回客棧。
小婷悄然回到客棧時,客棧內絕大多人仍熟睡未醒,似乎昨夜的事沒有驚動別人。小婷上炕又練了一會內功,便和衣入睡。當她醒過來時,客棧裡的客人大部分都已上路了,留下來的沒有幾個。小婷隔著一個院子打量小風子所住的房間,似乎房門未開,小風子仍沒有醒過來。心想:難道這個混混昨天受的傷沒有好轉,躺在床上起不來?剛好店小二提水進來給小婷洗面漱口,小婷問:「小二哥,對面房間住的老頭,他走了沒有?」
「沒有,他好像今天不走了,說留下多住一天。」
「哦?好像我昨天住店時,聽他不是說今天要趕路嗎?怎麼不走了?」
「這個老頭,昨天下午出門,不知闖了什麼禍,一身是傷回來,一直在房間不曾出來過,就是連晚飯,也叫小人送去。」
「這個老頭不會在房間死了吧?」
「小姐,他沒有死,小人剛才還送水看過他一下,他還能下床洗臉哩。要是他死了,小店可要鬧官非了,還得花錢請人埋葬他。」
「你想不想他死?」
「小姐,你怎麼這樣說的?小人希望所有住店的客人,個個平安無事,哪有希望客人在小店死的。」
「你要是想他不死,帶我去看看他,我可以治好他的傷。」
店小二訝然:「小姐能治傷?」
「我常在江湖上走動,身上要是沒帶上鐵打刀傷之藥,又怎能以防萬一?你想這老頭沒事,最好帶我去看看他,令他傷好離開,你店就不會招惹是非麻煩了。」
小婷隨著店小二,穿過院子空地,來到小風子的房間。店小二叩門,小風子在房間裡問:「誰呀?小老不是說,沒事千萬別來打擾小老麼?」
店小二說:「老爺子,小人帶人給你老治傷了,你快開門吧。」
「什麼?帶人給小老治傷?」小風子一邊說,一邊開門,一看是小婷含笑站在房門口,心下愕然,「是,是,是你?」
小婷問:「你認識我?」
「認識,認識。姑娘不是住在對面房間的那位江湖女子麼?姑娘有什麼事要找小老?小老一向不與江湖中人接近,就是怕惹事。」
店小二說:「老爺子,這位小姐是好心來給你治傷的。」
小風子故作愕然:「給我治傷?不用,不用。小老這點傷算得了什麼?而且也沒錢請得起人醫治,小老睡一天就好了。」
店小二說:「老爺子,你不會要錢不要命吧?萬一你老有什麼三長兩短,小店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小婷說:「老人家,我給你治傷不要錢。」
「真的?那很好呵,小老先多謝了。」
店小二走後,小婷走進了小風子的房間,坐下問:「你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不用,不用,我沒傷。」
「昨天挨了幾個人的拳打腳踢,還說沒傷?難道你練的挨打功夫,比少林寺的金剛罩還厲害?」
「差不多。」
「什麼?你還差不多呀,你知不知少林寺金剛罩功夫是怎樣練成的?」
「哦?他們是怎麼練成?」
「要有十年八年苦練的過硬功夫,有一身深厚的內功修為,以真氣護體,才可以練成一身刀槍不入的金剛罩上乘武功,你行嗎?你以為滾倒在地上,抱頭縮成一團,任人毒打就差不多嗎?」
小風子聽得傻了眼:「那,那,那我不能與他們相比了。我只能忍住一口氣,忍著給人打一頓。」
「就是少林寺眾多和尚中,練成金剛罩功夫的也沒有幾人。有的和尚練不成金剛罩,但在練的過程中,卻練出幾種過硬的功夫,就是銅頭、鐵拳、鐵掌。他們一頭撞去,可以撞倒一面牆;一拳擊出,可以擊碎一塊青石板;一掌拍出,能敵虎豹。你練挨打功夫,能練出這些過硬本領嗎?」
「我,我,我,我一樣也不行。」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糊塗蛋,教你練這麼一門挨打的功夫。」
小風子一下嚇得四下張望。小婷問:「你又在幹什麼了?放心,我凝神傾聽過了,除了店家,沒有什麼人在店裡。」
小風子輕聲地說:「你千萬別說他是糊塗蛋,教我挨打功夫的,是一位江湖異人,本事大得很。」
「哦?他還是一位江湖異人?不會是你碰上了一個會吹牛的騙子吧?」
「不不。他是一位老叫化,見我不時挨打,才傳給了我這門功夫,令我不論在任何拳打腳踢棍棒之下,也不會內傷,只受一點皮肉之傷而已;也不會斷筋斷骨,休息一兩天便沒事。」
「哦?他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叫化?」
「什麼樣的老叫化我也說不清楚,但他有兩個與眾不同的地方,一個是他討飯也討酒喝;另一個他身法快極了,一轉眼就不見了,一轉眼又出現在你的面前,還笑嘻嘻的,像個大不透的小孩。」
小婷驚訝了:「你說的不會是武林怪人一陣風老前輩吧?」
「一陣風?我不知道呵,我只知道他喜歡逗人,有一次幾乎被他嚇死。」
「這麼說,一定是一陣風這位老前輩了。你碰上了他,怎不求他傳你一點防身的武功?」
「他是傳了什麼救命三掌法,但是我不敢用。」
「你是傻得沒藥治了。怎麼不敢用的?」
「我要是用了,別說會拍傷了他們,就是打他們一下,也會引來他們更大的忿怒,不打死我才怪。我忍氣吞聲,任由他們打罵,一味求饒。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打了。雖然受傷,但可以保全住一條命。」
小婷想不到小風子有這麼一套保命的辦法,一想也是。這個混混沒其他武功,單靠三掌法也保不了自己,跑又跑不快,用了,反而招來殺身之禍。她想了一下說:「你這個保命辦法,在人多的市集城鎮還可以用,但在途中或郊野外,碰上殺人搶劫的匪徒,就一點也不管用,他們懶得打你,一刀殺了你了事。」
小風子愣了半晌,最後說:「真的這樣,我只好來個狗急跳牆,用這三掌法,冷不防傷了他們,奪路逃命了。」
「這三掌法你長久不用,還記不記得?」
「記得,記得,我怎會不記得呵?」
小婷又問:「昨天你挨了一頓毒打,真的一點重傷也沒有?」
「沒有,沒有。我不是慢慢走回來嗎?」
「你明天能不能上路?」
「能。我休息一天,明天一定能上路,不會誤了你的行程。」
「我看你還是多休息兩天的好,因為我也想在定西多住兩天。」
「你幹嗎要多住兩天的?」
小婷將昨天夜裡發生的事一說,小風子又驚愕得傻了眼:「怎麼昨夜發生這麼大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你睡得像死豬一樣,能知道嗎?」
「你打算到城北的沙駝客棧看看?」
「是,我疑心那個在背後指使害我的仇家,就在沙駝客棧。」
小風子一時不出聲了。
小婷問:「你認為不好,我不應該去?」
「我不敢說。但我知道,沙駝客棧是定西城內一間最大最有名的客棧,來往的富貴人家、豪商大賈以及擁有保鏢的大商隊,都住在那裡。別的不說,單是客棧裡的保鏢就不少,一個個都是極好的刀客。據說,沙駝客棧是當地一霸定西猴羅九爺和當地長官一齊開辦的,沒有人敢去那裡惹是生非。」
「怕什麼?我去走走,他們總不會不准我進去吧?」
「你這麼一去,恐怕在客棧的大門口,就為人注意了。要是指使暗殺你的仇家住在那裡,無異是打草驚蛇,令他早有防備。你要在客棧裡生事,不但招惹了客棧的保鏢,也得罪了羅九爺和當地的長官,同時也引起過往江湖中人不滿。何況直到現在,你還不知道那幕後的指使人是誰,也不知道昨夜殺人滅口的殺手是什麼模樣,你去沙駝客棧看看又有什麼用?」
「那我怎麼辦?」
「要是我,乾脆什麼也別理,離開定西。」
「我就這麼放過了他們?」
「我的大女俠,就是你想放過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現在只要你走出客棧,就會有人在暗中盯視你的行蹤。」
「那太好了。我就到外面走走,看是什麼人在盯蹤我,我抓住了他們,不怕問不出幕後的仇家來。」
小風子搖搖頭說:「這樣沒用,你察覺不到盯蹤的是誰。」
「我怎會察覺不到?」
「他們打扮成一般人,混在人群之中,恐怕每一條大街都有一個,不是跟在你後面走,你怎麼察覺?」
小婷不禁點點頭說:「這的確是不易察覺。」
「就是察覺了,將他抓住了,你也沒用。他們肯定矢口否認,你不能拷打他們或殺了他們吧?何況他們只是一般的人物,根本不可能知道幕後真正的指使者是誰。」
「那我怎麼才可以找到真正的幕後人?」
在這方面,小風子比小婷有經驗多了。他輕輕說出了自己的辦法後,小婷不由笑道:「好,我就這樣辦,立刻離開定西城。」
小風子說:「你出城沿著敕勒河一直往西走,如果在路上沒有人襲擊你,你就在一處叫西湖的小鎮住下來,明天晚上,我會去那裡找你。」
「你一個人留下來不危險?」
「放心,他們沒人注意我這個糟老頭,而且,我有一套應付他們的辦法。」
「那你千萬不可去招惹是非了。」
「我整天躲在房間不出去,怎會惹是生非了?」
隨後小婷便走出來,見了店小二說:「我給那小老頭服了兩顆藥丸,他沒事了,你可以放心。」
「多謝小姐,小姐真是一個好心人。」
「你別多謝我,助人為樂嘛。小二哥,你給我算清房錢,我馬上就要離開。」
「是是。」
小婷付了房錢後,帶上行囊,騎馬出了西城門,便沿著敕勒河往西而去。她從小風子的口中,知道西湖小鎮離定西城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可在黃昏時到達。
小婷放馬,一邊暗想:到底是哪一路有錢有勢的仇家,竟出一千兩黃金,收買了眾多匪徒,要自己的一條命?她不由想起夜蝙蝠臨死時說出的兩個字——「是九」。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不會說是羅九爺吧?可惜夜蝙蝠已死了,不能只憑這兩個字去找羅九爺吧?萬一不是,自己在西域不是又招惹了一個有權有勢的仇家了?再說,鮑太監和余家莊能買得動這位定西猴嗎?除非他們之間有深厚的交情。
小婷一離開定西城,定西猴羅九爺就知道了。他感到這位武功莫測的怪病女俠不會懷疑這一切事件與自己有關係,要不,這位怪病女俠還不上門來找自己的麻煩?當然,他並不害怕小婷上門來興師問罪,他府內不但機關重重,高手眾多,必要時還會請當地長官出面,哪怕這怪病女俠有三頭六臂,恐怕也討不了什麼好處。但讓她打上門,起碼是在向自己的權威挑戰。萬一捉不了或殺不了她,那自己的顏面何存?在這一帶號令群雄的威望便會減弱,沙州的飛天刀賈大俠便會乘虛而入。
在吐魯番江湖上,定西猴、飛天刀、雪山聖女,可以說是三雄鼎立,各有各的勢力和地盤,也各有一門威懾對手的本領。表面上他們是互不相犯,也有來往,客客氣氣。但私底下都在互相猜忌,互不相信,誰都想對手不好過。
定西猴現在有點後悔不該聽鮑公公的話,去招惹這個怪病女俠,弄得自己損兵折將。事情的發展已容不得定西猴收手了。他收下了鮑公公的定金五百兩黃金,答應的事不能不辦,不然就是言而無信。另外,沙家寨死傷了那麼多人,尤其是二寨主沙鼠,信誓旦旦要為兄長報仇,要是定西猴不從,必然令部下人心散失。何況怪病女俠一旦知道了,也不會放過自己的。所以在這三種原因下,定西猴只有幹掉小婷了。所以小婷一離開定西城,他又迅速密謀幹掉怪病女俠的行動了。而且還派出身邊三位高手——沙漠怪叟、幻影手和霧裡飛參加這次行動。羅九爺這一次是志在必得。
再說小婷離開定西城,經過環城小鎮,一出小鎮行走沒多遠,便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平坦沙礫之地,赤地千里,幾乎是寸草不生。這一帶正是西域有名的戈壁灘。戈壁灘是一片平原之地,騎馬可以飛奔疾走。
小婷雖是沿著敕勒河西去,可是這敕勒河流到這裡,已變成了一條涓涓的細流,水深淹不過人的腳面。儘管有些地段河床面寬闊,但也分成了幾條細流,時分時合。河床中沙礫突起,沒有任何水草生長,河的兩岸,同樣是寸草不生。敕勒河只是戈壁灘上一條溪流,它的一些支流,往往是流入戈壁灘不遠,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是為沙礫吸乾,還是滲入到地下去了。除了一些耐旱性極強的紅柳和駱駝刺,在戈壁灘上一點點、一叢叢生長外,再沒有任何綠色的植物。就是這些紅柳和駱駝刺,也高不及人的腰間。戈壁灘上幾乎就是一個死亡的世界,不但人,就是一些小動物,也難以生存。
小婷要不是為了尋找殺害自己父母的馬賊,她才不會來到這連鳥也不到的地方,穿過這一片幾乎沒有生命的戈壁灘。可是,戈壁灘卻是絲綢之路必須經過的地方。儘管是浩瀚無邊,仍有不少商人馬隊駝幫冒險穿過。戈壁灘上,每隔兩三天的路程,都有一小塊綠洲出現,這些綠洲,就是一些市鎮村寨。小婷要去的西湖小鎮,就是戈壁灘上的一塊綠洲,也是敕勒河的終點,沙漠人居住的一塊樂土。
小婷騎馬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行走。初時,她還十分警惕地注意四周有沒有人埋伏。可是在這幾乎沒有任何遮攔的地方,哪怕有人在十多里外的地方出現,就會為小婷發現。慢慢地小婷便放心下來,心想:有人膽敢在這空曠平坦的地方來襲擊自己,那是自尋死路。不會是小風子太多心了?在這赤地千里的道上,會有人來襲擊自己嗎?這不可能。
戈壁灘上溫差較大,早上仍有寒意,可是太陽一出,寒氣頓消,一到午時,就熱得非常的難受。怪不得有人說,早穿狐裘午披紗,晚圍火爐吃西瓜了。當然,這樣的氣溫差對小婷沒有影響。她有深厚的真氣護體,身處嚴寒如冰的天氣,也不感到寒冷;酷熱如火的日子,也不感到熾熱。何況西北乾旱的天氣,與內陸地方有明顯的不同,哪怕天氣再熱,汗水一出,馬上就蒸發掉了,沒有大汗淋漓、汗流浹背的現象。一到樹陰下和有遮擋陽光的地方,就覺得非常的涼爽。
小婷在四野無人、空曠遼闊、毫無遮攔的戈壁灘上行走,既見不到草木,遠近也沒有人煙,就是戈壁灘上生長的極為耐旱的駱駝刺和紅柳這些低矮的植物,星星點點的根本遮不了陰。幸好她是沿著敕勒河走,不致迷失方向,也不愁人馬沒有食水。只是戈壁灘上不時刮起陣陣狂沙,吹得人馬難行。
快到中午時分,遠遠看見前面有點點綠洲。小婷從小風子口中知道,這是從定西城去西湖小鎮途中惟一一處有人住的地方,名叫望桿子村落。小婷不由大喜,策馬飛奔向望桿子而去。這時道路兩旁可見樹木了,更可見綠色的田野。小婷快接近望桿子村落時,只見一位身穿當地民族服飾的老人家,騎在一匹驢子上,的的篤篤地從村口出來。他有點像這一帶民間傳說中的一位智慧人物——阿凡提一樣,卻飲得醉醺醺,在驢背上東倒西歪的,走到小婷馬前不遠的地方,就從驢背上摔了下來,將小婷嚇了一跳。他似乎摔斷了腿,爬不起來。
小婷慌忙跳下馬來,上前扶起老人,問:「老人家,你怎樣了?」
「我,我,我好像斷了一條腿了。」老人一口濃重的酒氣噴了出來,熏得小婷很不好受。
小婷說:「老人家,你酒喝得太多了,根本不應該騎驢子上路。」
「不不,我才喝一葫蘆酒,怎麼說喝多了?以往我喝三葫蘆酒也不醉。你不用扶我,我會自己爬起來。」
「你不是說腿摔斷了嗎?怎麼爬起來?來,我扶你到那樹下坐下,讓我看看你的腿是不是真的斷了,還是扭傷了。」
小婷正要扶老人,驀然,老人驟然出手,一連點了小婷身上兩處要穴,而且勁力十足,手法奇特,哪怕小婷有一身奇厚的真氣護體,一時間也動彈不了。小婷怎麼也想不到這位西域老人,竟有這樣特殊的點穴手法,勁力能直透穴底,點的又是自己體內的經外奇穴,更想不到自己好心救人,反而得不到好報。江湖人心,真是太險惡了。小婷一時之間驚震不已。但她仍不動聲色,暗暗運氣,衝開被封的穴位。
西域老人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得意地笑著說:「小女娃,想不到你會著了老夫的道了。」
小婷裝出一副天真無知的樣子,驚訝地問:「老人家,原來你沒有摔斷腿呀,故意逗我玩的,剛才你幾乎將我嚇壞了。」
西域老人有點愕然:「小女娃,你在說什麼?老夫在故意逗你玩的?」他見小婷這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幾乎懷疑自己找錯人了。他要對付的是武功極高的怪病女俠,而不是天真無知的少女。
小婷說:「你明明沒事,而說摔斷了腿,這不是逗我玩嗎,老人家?你真會逗人的。」
「老夫可不是逗你玩。」
「你不是逗我玩?難道你酒喝多了,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事也不知道?老人家,我可不跟你玩了,我要走啦。」
小婷一邊說話一邊暗中活動,感到自己不但能說話,手腳也能動,就是渾身無力,有勁使不出,有氣運不上,心中暗暗驚異:這老鬼用的什麼點穴手法,怎麼與武林中人用的點穴手法不同?即使自己暗暗凝神運氣,也不易衝開。
當小婷想轉身走開時,西域老人說:「小女娃,你不能走,也沒氣力走,最好乖乖地坐下來,或站著不動。」
小婷仍然天真地問:「老人家,你不是吧?我怎會沒氣力走的?你又在說酒話了。」小婷剛移動兩步,「呵呀」一聲,不由自主坐了下來,雙腳似有千斤重一般,幾乎提不起來。她故意裝作驚恐地問,「老人家,我真的不能走啦,我怎會這樣的?」
西域老人嘿嘿地笑起來:「因為老夫點了你的穴。」
「點穴?什麼叫點穴的?」
「什麼?連點穴你也不知道?」西域老人一下更困惑了。難道眼前這位天真無知的少女不是怪病女俠?西域老人不禁再次打量小婷。他見小婷沒有憤怒驚恐之色。要是她真的是怪病女俠,還有不憤怒或驚恐?至少也會罵自己行為卑鄙,用下濫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少女,算什麼英雄好漢?
這個阿凡提般的西域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定西猴手下的三大高手之一的沙漠怪叟。他沒有見過怪病女俠。只是聽說怪病女俠憑著莫測的武功,機靈的應變,一下幹掉了沙家寨的近百位弟兄,連大寨主也成了她劍下的遊魂野鬼,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即使這樣,沙漠怪叟對怪病女俠依然嗤之以鼻。因為沙家寨那些魯莽的人,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放倒他們。何況沙家寨,就是在他們的征服下,才效命定西猴的。
沙漠怪叟在西域各國獨來獨往。他不但武功好,行為怪異,還極善玩弄一些計謀而將對手拿下,省卻了動刀槍。他自命聰明過人,智慧超群,勝過傳說中的神奇人物阿凡提,不知不覺地將自己打扮成阿凡提模樣,在江湖上出現。
西域民間傳說的傳奇式的阿凡提,是一個聰明絕頂、智慧過人的人。他戲弄權貴、懲治貪官奸商,將為非作歹的小人繩之於法,卻從來不用暴力。阿凡提沒有的他有,就是比阿凡提多了一門本領——上乘武功。不過,他也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使用武功屈人。他感到不戰而勝,才是上上之策。不知是什麼原因,他一下成為了定西猴的座上客。定西猴軟硬兩手對付小婷都失敗了,便請求他和另外兩位高手來對付小婷。
沙漠怪叟一向喜歡獨自行動,不喜歡與他人合作。他對定西猴說:「讓老夫一個人先來對付這個怪病女俠吧,要是老夫不行,再讓別的人來。不過,要是老夫都對付不了,恐怕其他人也難以對付。」
定西猴慌忙說:「有你老親自出面,一定會馬到功成,在下坐等你老的佳音。」
沙漠怪叟似乎有過人的先知,料到怪病女俠必然先轉去西湖,便早早來到了望桿子等候。果然,他從高處遠遠望見一女子策馬而來,便騎了驢子迎上,只略施小計,便將女子捉到了,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
沙漠怪叟不禁得意地笑著,暗想:什麼武功莫測、狡黠過人,怪病女俠還不是成了老夫的階下囚?他哪裡想到小婷有一種天然應變的本領,遇事沉著冷靜,如獵人般極善應變,在自己不能用勁用力受鉗制之下,乃裝成天真無知少女模樣,一時間令沙漠怪叟困惑了,不禁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婷更是茫然:「我是什麼人?我是一位趕去西湖尋找我哥的女孩子呀!老人家,我好心幫助你,你幹嗎這般逗我?」
「你不是怪病女俠?」
「我一雙眼睛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是怪病女瞎了?你一定是酒喝多了,盡說些酒話。老人家,你弄的什麼法術,我怎麼一下就變得沒半點力氣了?你別再作弄我了,我要趕路去找我哥哩!」
沙漠怪叟嘿嘿地笑著說:「小女娃,你以為這樣就能騙得老夫了嗎?」
「我是說真的呀!我騙你幹嗎?」
「老夫不管你是不是怪病女俠,都得將你帶走。」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
「你不是要進望桿子嗎?老夫就帶你進望桿子,讓一些人來看看你是不是怪病女俠。」
「好呀。可是我現在渾身沒有力氣,連站也站不起來,你怎麼帶我?」
「放心!老夫自有辦法進村。」沙漠怪叟說完,暗運內力,雙袖一揮,便將小婷平平穩穩送上了馬背,說,「好了,你現在騎著馬,可以隨我進村寨了。」
小婷又暗暗驚訝:這個糟老頭,竟有這麼深厚的內力,這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中人,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了!他到底受了何人的指使,在這裡暗算自己?可是小婷仍故作驚奇地問:「老人家,你不會是神仙吧?怎麼一下就將我送上馬背了?」
怪叟哈哈地笑著說:「老夫跟神仙也差不多!」
「你真的是神仙呀!怪不得有這麼大的法力。老人家!不不!老神仙,你不會想收我為徒吧?」
「小女娃,你要不是怪病女俠,你這般天真善良,老夫真要收你為弟子了。」
小婷仍一派天真地在進村時跟怪叟說七道八,弄得怪叟也思疑起來:到底我捉到的是怪病女俠,還是一個天真無知的可愛少女?小婷跟隨怪叟進了村中一間磚瓦砌的有門面的民房。這時,小婷已暗用自己渾厚的真氣衝開兩處被封的穴位,但仍然裝得渾身無力的模樣,任由怪叟叫人扶著在屋內坐下。她想弄清楚這瘦老頭是什麼人,受什麼人指使來暗算自己。
不久,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來了,一見小婷,連連往後退著說:「她,她,她,她正是可怕的怪病女俠!」
怪叟仍不敢相信:「你真的認出她就是怪病女俠,沒認錯?」
「小,小,小人沒有認錯,真的是她。」
怪叟揮手叫這人走開,不禁再次上下打量著小婷,問:「小女娃,你現在還有話可說?」
小婷說:「有呀!」
「哦!?你有何話要說?」
「老人家,我跟你素不相識,可以說沒有任何結怨,你幹嗎捉我?」
「問得好!老夫的確與你素不相識,但你殺死了老夫的一位弟子,你說,我們有沒有結怨?」
「不對吧?我在哪裡殺死了你的弟子?你的弟子是什麼模樣,我都不知道。」
「夜蝙蝠,你不知道?」
「你要為夜蝙蝠報仇?」小婷有點失望了。原來她想從這瘦老頭口中,查出幕後指使是誰。可是這位武功上乘的老頭,也像大漠雙鷹一樣,只是為弟子報仇而來。
怪叟說:「老夫不為他報仇,找你幹嗎?」
「老人家,你要報仇,找錯人了!殺害夜蝙蝠的不是我,他是死在另外一個人的箭下。」
「小女娃,你說這話我會相信嗎?」
「我說的是實情,那個暗中放箭的人,不但殺害了你的弟子,還想連我都幹掉。」
「那你怎麼沒有死?」
「要是我死了,你還能來找我嗎?老人家,我看你不必為你弟子報仇了。」
「為什麼?」
「因為那個暗中放箭殺害你弟子的人,也給我幹掉了。我早已為你的弟子報了仇了,你還報什麼仇?」
「你以為老夫還會受你騙嗎?不管怎樣,我弟子總是因你而死,我沒有說錯吧?」
「不!你又說錯了!」
「老夫錯在哪裡?」
「我說,夜蝙蝠是因你而死。」
「你說什麼?」
「我說夜蝙蝠是因你而死的。你為師不正,不但教了一個不該教的弟子,而且他還像你一樣偷襲、下毒,行為一點也不正派。你教了這麼一個沒出息的弟子,不死才怪。」
怪叟氣得大怒:「你信不信老子現在一掌拍死了你?」
「不相信。」
「什麼?你以為老夫不敢殺你?」
「那你出手呀!幹嗎還不出手?」
怪叟盯著小婷:「你一點也不怕死?」
「怕呀!」
「那你幹嗎還敢頂撞老夫,不向老夫求饒?」
「求饒有用嗎?」
「你求老夫,老夫或許饒你一死,說不定老夫還收你為弟子。」
「老人家,你用袖力扶我上馬背時,我還有點想拜你為師。可是現在我不想了。」
「為什麼?」
「我一想到夜蝙蝠這樣卑鄙的小人是你的弟子,我就噁心。再說,你這副德性,好醜不分,善惡不明,還用不光彩的行為來暗算我,跟夜蝙蝠一樣卑鄙,值得我拜你為師嗎?就是你拜我為師,我也不願意收你為弟子哩。」
怪叟給小婷這一番話氣壞了,驟出一掌:「你去死吧!」
怪叟怒出一掌,勁力十分的凌厲,別說是一個無力反抗之人,就是一隻活蹦亂跳的老虎,也會給怪叟拍得筋骨寸斷,成為一團血肉飛了出去。可是怪叟感到不對勁了,他的一掌似乎沒拍中怪病女俠,而是將怪病女俠坐的一張椅子拍得粉碎,碎末橫飛。
怪叟急忙收掌一看,眼前的怪病女俠已不見了蹤影,一時間驚疑不已,警惕地四下打量。忽然小婷悅耳的聲音從屋樑上飄了下來:「糟老頭子,你別看了,我在這裡呀。」
怪叟一看,小婷身似殘葉從樑上飄下來,含笑地說:「你這掌力多嚇人呀!」
怪叟驚愕的不是小婷從樑上飄下來的極俊功夫,而是小婷怎麼能運氣施展輕功。他問:「你怎麼能行動了?」
「我要是不能行動,不給你剛才的一掌拍死了?」
「老夫是用特殊手法,封了你兩處經外奇穴,哪怕是上乘高手,也無法運氣衝開,你怎麼能衝開了?」
「我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
「是呀。對了,你知道我在江湖上的綽號怪病女俠了?」
「這又怎麼樣?「
「看來我被封的穴位能衝開,是我的怪病發作了。」
「這不可能!」
「看來你還不知道我這怪病的與眾不同了。」
「是男人碰不得?」
「是呀,只要有男人碰了我一下,我的怪病就發作,一發作起來,氣力大增,狂性大發,見人就殺。」
「現在你狂性大發了?」
「我不知道,好像還沒有發作起來。要是我發作了,還會跟你說話嗎?恐怕我早已出手將你殺了。」
「你真的會這樣?」
「是呀。我不明白,我的怪病怎麼還沒有發作?對了,一定是你的點穴手法奇特,令我的怪病發作不起來,當你叫兩個男人扶我進來時,他們碰了我,我的怪病才發作了,令我的氣力大增,才衝開了穴道。現在,你最好有多遠走多遠,不然,我的怪病發作起來,不但會殺了你,也會將這裡所有的人都殺了,將這大院夷為平地。」
「你想嚇唬我?」
「我是說真的呀。我殺了人後,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糟老頭,你快走吧!雖然我十分討厭你,也瞧不起你,但我還不想殺你。」
怪叟在西域各國多少也是有點名氣的人物,哪裡忍得了小婷這般的藐視?何況他根本就不相信小婷這些話,憤怒得一連兩掌拍出,一邊說:「老夫就先殺了你,以免你的怪病大發。」
怪叟一連兩掌拍出。為防小婷再次躥上樑上,所以一出掌先封死了小婷上躍的去路,第二掌才真正要小婷的命。但他同樣也拍空了。小婷如幻影的身法,又閃過了他這兩掌。小婷也不打算還手,她要看看怪叟的武功到底有多深厚。
怪叟見小婷閃過了自己莫測的兩掌,心中有些訝然,暗想:雖然自己只用了七成功力,但這七成功力既快也狠,在西域一帶,已少人能閃避得了。這個怪病女俠居然能閃過自己一連兩掌,輕功好,身法快,怪不得沙家寨的人、夜蝙蝠都傷不了她,反而死在她手上。便說:「小女娃,你不愧輕功出色。好!老夫看你能閃過多少掌。」
怪叟又一連拍出十多掌,掌法刁鑽,掌掌勁力驚人,宛如掀起了一陣狂風,將屋內的一切傢俱台椅拍得粉碎,四散飛揚,連門窗也震飛了出去。小婷凝神應戰,既像一片殘葉,也像一個幻影,在怪叟掌力狂風中上下飛揚,時隱時現。怪叟感到有幾次明明已拍中了小婷,可是小婷次次都一閃而逝,令他拍空。最後他用盡了全力,急速三下凶狠的掌法拍出,似乎將小婷拍出戶外去了,心中不由大喜:「小女娃,老夫還以為你有飛天遁地之能,看來也閃不過老夫這要命的三掌。」
這時屋內的一切傢俱全沒了,門窗也大開,變成了一間空蕩蕩的破爛的房屋。他打算出去看看小婷的屍體,然後再將小婷的腦袋砍下來,帶回西域。
可是小婷又似一片殘葉般飄進來,無聲無息落在他的面前,含笑地問:「你拍夠了吧?」
怪叟驚震了:「你,你,你沒有死?」
「嘿,你看我像死了嗎?」
「你,你,你一點也沒有受傷?」
「你以為你一陣狂怒的出掌,就能拍中了我嗎?」
「好!老夫再來。」
「哎!你別再來了,我可沒有時間陪你玩。再玩下去,我擔心你這條老命也會玩完,因為我實在不想殺你。」
怪叟驟然躍起,宛如猛虎撲羊,又如泰山壓頂,雙掌齊向小婷拍來。小婷早已養精蓄銳,暗運一身真氣,不閃避,也出雙掌相逼。四掌相碰,「砰」然一聲悶響,小婷雖然身體向後倒退了兩步,但怪叟像一排敗草似的,整個人橫飛起來,撞倒一面土牆,摔倒在屋外的院中,一時間起不來,一股鮮血從口中噴出,橫灑空中。顯然,他給小婷深厚無比的內力震傷了,傷勢不輕。
怪叟一生縱橫各國,以往只有別人敗在他的智慧和武功之下,卻極少敗在別人的手中。
以怪叟一身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一招就敗在小婷的手中。但他太自負了,也太大意了。從內心深處,他也瞧不起小婷。當他以泰山壓頂之勢雷霆萬鈞之力,雙掌向小婷拍來時,見小婷不能閃避,以雙掌相逼,心中頓時大喜,認為小婷這一次是必死無疑。可是內力相拼之下,慘敗的卻是自己……
當怪叟從屋內橫飛出來,四腳朝天地摔在地下時,大院的一些漢子看得驚震極了。那位管家似的漢子見狀不妙,早已轉身逃命,跑到後院,騎上一匹快馬,往西方向飛奔而去……
其他的人都嚇得不敢動了,只有兩個漢子奔出來,想扶起受傷的怪叟而逃。可是小婷從屋子裡走出來,站在怪叟的面前。一位強悍的漢子想拔刀與小婷拚命,給怪叟喝住了:「這裡沒有你們的事,給我退下。你們根本不是這女娃的對手,別枉送了性命。」
小婷聽得暗暗點頭:「這糟老頭還不失為一條漢子,不想別人為他送命。」含笑問:「你還想不想再玩下去?」
怪叟長歎一聲:「老夫敗了,要殺要剮,隨由你,但你不能為難這大院的人,他們與這事無關。」
小婷說:「放心,只要他們不輕舉妄動,我不會傷他們,同時也不會殺你的。」
怪叟愕然:「你放過老夫?」
「你不會要我再說一遍吧?」
「小女娃,你這樣做不後悔?」
「我後悔什麼了?」
「不擔心老夫傷好後,找你尋仇?」
「你今後要找我報仇,那是你的事。現在我說話算數,我不會殺你,你們走吧!」
兩個漢子慌忙扶起受傷的怪叟而去。這時,這座孤零零坐落在田野中的大院,已空無一人。小婷四下打量了一下,轉出大院,在門口騎上自己的馬匹,揚長而去。
小婷騎馬轉上了村中的道路,見道上兩旁有兩間飯館,便下馬在一間飯館匆忙吃了一碗羊肉面後,繼續上路。
此時的小婷,仍是一個江湖經驗少、閱歷不深的少女,不知道世間萬物有一定的聯繫,不會無緣無故發生。她應該想到與自己從沒有謀面的怪叟,怎會向自己下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唆使。她輕信了怪叟的謊言,以為是為他的弟子夜蝙蝠報仇而來。其實夜蝙蝠根本就不是怪叟的弟子。但小婷以為怪叟也像大漠雙鷹一樣,為自己的弟子和親人報仇而來,而沒有盤問下去,從而放過了怪叟,錯過了一次追問幕後指使者的機會。
小婷騎馬離開望桿子村,走了七八里左右,前面又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戈壁灘,四野不見人煙。在馬背上極目四望,戈壁灘上雖是平沙,也有一些高高低低的小沙丘。好像前面不遠處,有一片清涼的湖泊。小婷心想,湖的那邊,不會就是自己要去的西湖鎮吧?這樣看來,西湖鎮也不遠呀,怎麼小風哥說西湖鎮離望桿子村還有六七十里地?
小婷哪裡知道,這是戈壁灘上的一種海市蜃樓的幻覺。要是朝著那一片有湖泊的方向飛奔,那是永遠也走不到的,因為戈壁灘上根本就沒有這一大片的湖泊。幸而小婷是沿著時斷時續的敕勒河邊而走,要是離開了敕勒河,小婷就會在戈壁灘迷失方向了。
走著走著,驀然間河邊一處下斜坡的地方,坐著一位漢子,攔住了小婷的去路。這裡離望桿子村只有十多里。
小婷警惕地再四下打量,見不遠處乾涸了的河床上臥著一位漢子,一動也不動,彷彿是具屍體。小婷心下困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死人的?
小婷本可不去理睬這漢子,縱馬從這漢子身邊一掠而過。但她好奇又好心,勒住馬問:「大叔,你坐在這裡幹嗎?」
這漢子幾乎沒任何表情地說:「等人。」
「等人?你等什麼人了?」
「等你。」
小婷一怔:「等我?」
「不錯,你不能再往前走了,給我下馬來。」
「為什麼?」
「因為你這匹馬要馱一個死人回去。」
「是馱河床上那個死人嗎?」
「唔。」
小婷感到這個漢子太傲慢也太無禮了。真的想用馬馱一個死人回去,也應該懇求自己才是,怎能這樣和自己說話?難道他以為我好欺負,想強搶我這匹馬?
小婷說:「對不起,我要趕路,我的馬不能借給你用。這裡離小村寨不遠,你有氣有力,幹嗎不將死人扛回去?」
「什麼?你是不答應了?」
「你不會想強搶我的馬吧?」
「哼,你最好乖乖地給我滾下馬來。」
「你這人怎麼這般不講理的?哪有你這樣強要人家的馬來用?閃開,不然我可放馬撞你了。」
這個漢子一下跳了起來。小婷以為他真的害怕自己放馬撞倒他,所以跳起來讓道的。誰知他一拳揮出,重重擊在馬頭上,將馬頭擊得碎裂,馬立即倒地而亡,同時也將愕然的小婷從馬背掀了下來。幸而小婷反應敏捷,輕縱飄然躍開,沒讓倒下來的馬身壓住自己。
小婷一時驚訝,怎麼這個蠻不講理的漢子一拳將自己的馬打死了?這個漢子一拳打死了小婷的坐騎還不以為然,「哼」了一聲說:「這下你下馬了吧?」
「你怎麼將我的馬打死了?」
「我叫你下馬,你幹嗎不滾下來?」
「就算我不下來,你也不該將我的馬打死呀。」
「我不打死它,你會下來嗎?」這個不可理喻的蠻漢,還說得振振有詞。
「你得賠我一匹馬來。」
「要賠沒有,要命就有一條。」
「你怎麼這般蠻不講理的?」小婷感到總不能為了一匹馬而要了他的一條命。但不狠狠教訓這蠻漢一次,實在也嚥不下這一口氣,問:「你是不想賠了?」
「老子不賠又怎樣?」
小婷不再跟他說了,一招摔跤手法,就將這條不講理的蠻漢抓起,「叭」的一聲,狠狠地摔在地上。小婷滿以為這一下摔得他不輕,恐怕半天也爬不起來。誰知這條莽漢皮粗肉厚,竟能一下跳起來,說:「你這小娘們,竟敢將我摔在地上?看我不要了你的命。」說著一拳朝小婷當面擊來。小婷身形一閃,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又是一招摔跤手法,將他摔得遠遠的,同時也摔得他這條手臂骨脫了臼,一時廢去了他這只打死馬的手。小婷也不等他再度爬起來,身形一閃,來到了他身邊,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問:「你賠不賠我這匹馬來?」
莽漢給小婷踩得動也不能動,仍蠻橫地說:「老子不賠又怎樣?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好,本姑娘就打死你,給我的馬匹償命。」
驀然,小婷感到身後風起,有人向自己驟然偷襲。她敏捷地一閃,順勢一招大漠飛沙掌拍出。偷襲的人似乎也是一位武林高手,感到小婷這一掌來得厲害,就地一滾,閃過了小婷這一掌,又縱身躍起說:「好掌法,小老算是第一次見識了。」
小婷一看,這個偷襲的,是一位半老頭,一身短小精幹行頭,行動非常的利落。看他這一身打扮,不就是在河床上躺著不動的死人嗎?小婷又驚訝地問:「你不是死人嗎?」
「誰說小老死了?」
「那你幹嗎躺在河床上動也不動?」
「那是小老在練功。」
小婷心想:有你這樣練功的嗎?難道西域武林人士練功的方法與中原武林不同?問:「那你幹嗎不聲不響從背後偷襲我?」
「小老不能見死不救。」
「你完全可以大聲喝住我,幹嗎要出手取我的性命?」
「小老一時情急,請原諒。」
「你說,他恃強使蠻,打死了我的一匹馬,該怎麼辦?」
「可是你也弄殘了他一隻手,似乎還踩傷了他,又怎麼辦?」
「那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我。誰叫他那麼蠻不講理的。」
「姑娘,一條人命總比一匹馬的性命來得珍貴吧?」
「你以為我真的會殺了他嗎?我是在懲罰他,叫他賠我一匹馬來,以後別再這般橫蠻無禮。」
「姑娘,你要他賠馬可以,小老就代他賠你一匹馬好了。」
「好呀,那你就賠我一匹馬來。」
「不過,小老也要弄殘你一隻手,踩傷了你,才能賠你一匹馬,這樣才算公平公道。」
「你這算什麼公平公道了?我看你這老頭是來存心找事,欺負我是一個外來女子。」
「姑娘,你可不能這麼說,那他的傷不是白傷了?」
「那我的這匹馬不是白死了?」
「小老已經答應賠你一匹馬。」
「那麼說,你一定要弄傷了我才賠?」
「不錯。」
小婷一下感覺到,他們在這裡出現不同一般,是存心來為難自己的。小婷想看看他們的意圖究竟是什麼,故意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也不要你們賠馬了,你也別傷我,我們就此各走各的。」
半老頭子冷笑一聲:「你就想這麼離開?」
「是呀,你想怎樣?」
「小老徒兒的傷,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什麼?原來這蠻不講理的東西是你的徒兒呀。好,你說,你要我怎麼辦?」
「背我徒兒回去,侍候我徒兒的傷,直到他的傷完全好了,小老才賠你一匹馬,讓你走。」
「我要是不答應呢?」
「那別怪小老先打殘了你。」
「我真想不到世上有你這麼一對師徒,一個存心攔道生事;一個有意借題發揮。但你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就是蠻不講理。說,是誰打發你們在這裡攔截我的?你們說了,我可以放你們走,不然,你們休想離開這裡。」
「姑娘,你的口氣未免太大了,小老正怕你離開哩。」
小婷不再跟這小老頭多說了,驟然一袖揮出,這是她在地下神秘宮殿所練成的飛袖功,過去她極少使用。這一袖的勁力,足可令地面飛沙走石,直向小老頭撲去。小老頭慌忙用掌力將撲來的沙石震飛震散,正想回手反擊時,小婷已抓起那個殘了一隻手、胸口也給踩傷的橫蠻傢伙扔了過去,說:「你這個橫蠻無禮、沒出息的徒兒,我送回給你。」
小老頭見一團黑影在風沙中向自己飛來,急忙出掌一拍。他猛然聽到一聲慘叫,黑影橫飛出去,摔下來時,已變成了一具屍首。
小婷故作愕然地說:「老東西,不是吧?你怎麼將你的寶貝徒兒一掌拍死了?我可是好心好意擲回給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