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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回 蒙面刀客 文 / 戊戟

    上回說到小婷剛投宿住下,驀然一把小刀從窗外飛來,「篤」的一聲,釘在一條柱子上。小婷吃了一驚,立刻閃身飛出窗外。茫茫夜色中,不見人影,凝神傾聽,也沒有什麼人潛伏在附近,心中凜然:這飛刀之人身手好快,幹嗎要暗算我?

    小婷四下打量了一會,閃身飛入房間。釘入柱子上的飛刀帶有一張字條,取字條在燈下一看,上面寫著:「想取回行囊,請今夜子時在城北討來河畔草亭一見,過時不候。」下面落款是:飛刀客。

    小婷一看,自己放在床頭上的行囊不見了。這一下,小婷更是吃驚不小。行囊中有衣物和不少的金葉子、金豆豆,價值約千兩白銀左右。當然,小婷身上仍有一個小錢袋,這是小婷為防扒手,將金銀分散開來。但丟失了行囊中的金子和衣物,今後在江湖上行走,可是一件麻煩的事。

    小婷越想越感到悚然。顯然這個飛刀客不但輕功極好,更有預謀,算準自己見了飛刀後,必然會飛出窗外追蹤,然後悄然閃身到房間取走行囊。不然,他就不會事先寫好這字條。這一飛刀寄語,是調虎離山之計。這不是一般盜賊的行徑,也不是志在盜取自己的金銀珠寶,而是志在邀自己赴會。

    這個飛刀客是什麼人,幹嗎要以這樣的方式與自己見面?他見面的意圖又是什麼?會在草亭四周伏下人馬活擒自己嗎?通過這一事件,小婷感到自己的江湖經驗太少了,一下就中了對手的調虎離山之計,弄得自己十分被動。

    是什麼人用這樣的方法來對付自己?自從用計戰勝了大漠雙鷹之後,也知道自己的名聲已在江湖上傳開,一般江湖中人根本不敢來招惹自己,武林中的俠義人士,也不會用這種手段來與自己見面,官府中人也不會,只有黑道上的魔頭人物才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不管怎樣,哪怕是龍潭虎穴,今夜裡非要見此人不可,看看他對自己有何居心。

    驀然,小婷又想起一個神秘的人物來:飛刀客?不會是神秘刀客以這種方法來見自己吧?的確,怪病女俠的名聲已驚動了江湖,經常在西北道上行走的神秘刀客不可能不聽聞。果要是神秘刀客,那就太好了,自己正求之不得。

    可是小婷隨後一想,神秘刀客幹嗎以這種方式約見自己?正所謂江湖險惡,人心難測,自己可別大意了。就算真的是神秘刀客,也不可不防。看來,自己要在子時前,先到那一帶看看有沒有人馬埋伏或其他什麼異舉,以免上當受騙。

    小婷向店小二打聽了一下討來河畔草亭的情況,知道那是流經城北的內流河,河床淺,水流量不大。人們過河不是騎馬,就是赤足涉水而過,往往在這草亭中除鞋脫襪,夜裡根本無人在這裡過夜。

    亥時剛到,小婷打點妥當,施展輕功,掠過瓦面,越過城牆,悄然出現在討來河畔的另一處河岸邊。四下打量,周圍除了討來河水流動的響聲外,聽不到任何動靜。這一帶的天氣乾旱多,風沙大,終年下雨甚少。今夜長空萬里無雲,繁星滿天。現在的小婷已擁有一身渾厚的真氣,視力和聽覺超乎常人。她可以察覺五里之外的任何響動,在微弱的星光之下,可以看到一百步之內任何物體的游動。

    她傾聽觀察了一下,確信四周無人。然後又施展輕功,在河畔草亭四周百步範圍內,緩緩地似幽魂般走了一圈,既察覺不到任何人在潛伏,也聽不到遠處有來人的腳步聲。

    眼看亥時快過,子時就來,小婷仍小心謹慎伏在草亭一側的暗處不動,觀察遠處的動靜。果然不久,一條黑影如流星般掠過夜空,從遠處而來,悄然無聲地落在草亭中。小婷不禁讚了一聲:此人的輕功好俊,不在自己之下。他到底是誰,是神秘刀客?

    這條黑影落下來之後,同樣也在打量四周的動靜。由於小婷的屏息之功非常的好,來人沒有察覺。他望望亭外的天空,喃喃自語:「子時已到了,怎麼不見她來?她不會不來吧?」

    小婷在暗處打量對方。來人身穿黑色勁裝,腰懸一口彎刀,但卻蒙了上半邊面孔,只露出鼻孔和一張嘴,不見真容。顯然,他不想自己看到他的真面目。這樣的打扮,似乎和傳說中的神秘刀客相似。小婷是既驚又喜,自己終於可以見到神秘刀客了。

    來人略等了一會,不見人來,又喃喃自語:「看來她不會來了。」

    小婷一下悄然無聲地從暗處閃了出來:「誰說我不會來了?」

    蒙面黑衣人一怔:「什麼?你早已經到了?」

    小婷說:「是呀,我早到了。你怎麼現在才來?你沒有依時。」

    「你早來多時了?」

    「你看呢,我來多久了?」

    蒙面人一下明白了小婷的心思:「看來女俠不相信在下,提前而來,看看四周有沒有我埋伏的人。」

    「小女子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不得不處處小心,以防不測。」

    「很好,很好。」

    「我的行囊呢,你應該交還給我吧?」

    「女俠想取回行囊,恐怕沒這麼容易。」

    「你這是什麼意思?」

    「要是在下就這麼將行囊交回給女俠,那在下不白辛苦一趟了?」

    「你想怎樣?」

    「想要回行囊,就要看看女俠能不能勝得了在下這一口彎刀了。」

    「你是要和我比試武功?」

    「不錯。在下聽聞女俠武功過人,連大漠雙鷹也敗在你的手上,在下極想領教一下。」

    「你就是為了想與我比武,才用計盜走了我的行囊?」

    「在下意圖還不是這樣。」

    「哦?你還想怎樣?」

    「這事,等我們比武分了勝負才說吧。」

    「分了勝負又怎樣?」

    「要是女俠勝了在下,在下不但將行囊送還,裡面的東西一樣也不會少,而且今後再也不敢給女俠添麻煩,同時還要告訴女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女俠急需尋找的小風子的消息。」

    小婷驚喜了:「你知道小風子的下落?」

    「知道,知道。等女俠勝了在下才說。」

    小婷問:「要是我敗了呢?」

    「行囊裡的一切東西,不但為在下所有,就是女俠,也歸在下所有。」

    「什麼?我也歸你所有?」

    「不錯,不錯,從今以後,女俠就是在下的人了。成為在下的妻子,與女俠在江湖上雙宿雙飛,永不分開。」

    「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在下幹嗎要死了這條心?你自問能勝得了在下麼?」

    「勝不勝得了你,我不知道。你難道沒聽聞小女子在江湖上有個綽號麼?」

    「怪病女俠?」

    「是呀,我有一種怪病,就是任何男人也碰不得,一碰,我的怪病就發作了。你知不知道,我的怪病發作了會怎樣?」

    「會怎樣了?」

    「就會變得力大無窮,身如魔魂般六親不認,見人就打就殺,打傷或打死了人,連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真的吧?你是不是嚇唬在下?」

    「不相信?不妨可以試試。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能戰敗了大漠雙魔?戰敗他們,不是我的武功,是我的怪病發作了。其實,我摔飛打傷了他們,連我也不知道,是事後他們告訴我的。所以,我們在比武交鋒時,你千萬別讓手腳碰我身體,不然,我發狂殺了你,你就白死了。」

    「你幾時得了這種怪病的?」

    「我也不知道呀。」

    蒙面人遲疑地問:「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你最好將我的行囊乖乖地交還給我,我將我行囊裡的一些金銀珠寶分一點給你,不就行了嗎?但你千萬別想打我的主意。」

    「你行囊裡的金銀珠寶,我根本看不上眼,在下目的是想得到你。」

    「你就不怕我怪病發作起來殺了你?」

    「在下與你交鋒時,盡量不用手腳碰你,用我這口彎刀碰你就行了。」

    「這也好,你敗了怎樣?」

    「行囊奉還,告訴你小風子的下落。」

    「不行,還是將你的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你是什麼人。」

    「這可不行,你不如殺了我還好。」

    「你寧願死,也不願摘下面具?」

    「在下一摘下面具,就非死不可。因為面具摘不下來。」

    「怎會摘不下來的?你是不願摘吧?」

    「你知不知在下的是什麼面具?」

    「面具就是面具,會是什麼面具了?不錯,它有點閃光,不會是金子打鑄的吧?就算是金子,也可以摘下來呀,我又不會要了你的。」

    「你知道什麼?它已經鑄在我臉上生了根。要摘,就得將我的臉皮慢慢割下來。」

    小婷愕然:「怎會這樣的?」

    「所以你要我摘下面具,不等於殺了我?」

    「好吧,不摘就不摘。你也總得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姓甚名誰吧?」

    「在下是銅面人,人稱塞外飛刀客。不過,在下這綽號在江湖上沒人知道,因為知道了在下、見過在下的人,都永遠不會開口了。」

    「他們都變成啞巴了?」

    「不,他們都成了死人。有個別沒死的人,也都成了我的手下,不敢對任何人說出我來。」

    「你不會是神秘刀客吧?」

    「神秘刀客?神秘刀客算什麼東西?行為鬼鬼祟祟,殺人偷偷摸摸,怎能與我相比?」

    小婷失望地說:「那麼說,你不是神秘刀客了?」

    「在下不是說,神秘刀客怎能與我相比?要是見到他,我一定叫他成為我刀下之鬼,無可奈何地去見閻王。」

    「那麼說,你戰勝了我,我不跟隨你,也得去見閻王了?」

    「不錯,只能是這樣,沒第二條路可選,除非你勝得了在下。」

    「看來,今夜之戰,對小女子來說,是生死一戰了。好,你出手吧。」

    「你不用兵器,憑雙手與我交鋒?」

    「小女子想用兵器的時候,自然會用兵器。不過,我用兵器的時候,也就是我怪病發作的時候,你可千萬要小心。」

    「好,在下就想看看你怪病發作時,是怎麼個可怕的樣子。」

    「你還是千萬別看的好。」

    塞外飛刀客一聲冷笑:「小心,在下出手了。」

    「那快出手呀。」小婷感到在交鋒上,這個塞外飛刀客比大漠雙鷹光明磊落多了。不用詭計,也沒採取突然偷襲的行為,而是先打招呼,似乎不是什麼陰險之輩。但另一方面也說明,塞外飛刀客的武功恐怕在大漠雙鷹之上,不然,他不敢這麼有恃無恐。小婷早已暗運真氣護體,以應付大敵。

    塞外飛刀客不再答話,一刀擊出,刀風驟起,刀光逼人,宛如一汪秋水,憑空湧起。小婷不敢大意,在摸不準對手的刀法與功力前,先以輕功閃避,不輕易出手反擊。其實也不容她出手反擊,飛刀客擊出的刀,不但飛快,而且暗含八式,不論你怎麼出手,都會碰在他的刀口上,似乎也令對手無從及時閃避。從這一點上看,塞外飛刀客的武功在大漠雙鷹之上,內力也十分的深厚。可是小婷以不可思議的身法與輕功,竟然從他的刀光中閃了出來。飛刀客不由讚了一句:「好身法,在下看你能閃過我多少招。」

    塞外飛刀客一連幾招抖出。要是說飛刀客初擊出的一招,功力只用了三四成,目的也是試探小婷的武功與功力,以後就運勁到六成了。小婷依然先行閃避,以避其銳。每回小婷都是有驚無險地從刀光中閃出來。飛刀客的刀法,表面上看,用的雖然是西域的彎刀法,卻的的確確是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中的伏魔刀法,這就令小婷有點困惑:難道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不是大漠上的刀客?而且少林寺的伏魔刀法與西域的彎刀法糅合在一起,形成了西北道上少有的一種奇異刀法,既凌厲也詭異,招式令人捉摸不透。有幾次小婷在飛身遠走時,飛刀客手中的彎刀竟能脫手飛出,似一道旋光一樣出現在小婷面前,來回轉動襲擊小婷。小婷不能不出掌,以深厚的掌力將飛來的刀震偏,但卻不能震飛這口在空中旋轉的飛刀。

    小婷這兩次的掌力,也令飛刀客驚訝。這個所謂的怪病女俠,怎有如此深厚內力,震偏了迴旋的飛刀?要是其他高手,不是狼狽滾地閃避,就給自己的飛刀所傷。這也是飛刀客能在百步之內傷人的絕技。

    飛刀客見小婷內力如此深厚,身法有如幻影般忽隱忽現,接過了飛回來的飛刀後,便將自己的功力抖到八成以上,彎刀的擊出,更是凌厲無比,令小婷閃無可閃、避無可避。逼得小婷「嗖」的一聲,亮出了腰中的軟劍,抖出來的不是旋風舞劍,而是崆峒劍法配合老叫化那三招劍法,再加上自己的超絕輕功與身法,形成似是而非的劍法。一輪叮叮噹噹刀劍相碰的響聲,響絕夜空。

    塞外飛刀客的確是西北武林中少有的上乘高手,居然能接得了小婷二十多招似是而非的劍法,也能出人意外地閃過了小婷抖出老叫化的那三招劍法。而且他手中的一口彎月,似乎不是什麼寶刀,卻能與小婷那削鐵如泥的寶劍相碰而不虧損、折斷。這是飛刀客將自己一身真氣灌注在彎刀上,令一般的兵器也變成了無堅不摧的利器。

    無論武功與內力,飛刀客與小婷不相伯仲,難以分高下,誰也別想勝出。這才是小婷藝成出山後碰上最為可怕的勁敵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江湖上會有這麼一位深藏不露的銅面飛刀客,自己既沒聽爺爺說過,也沒在江湖上有所聞。像他這樣一流的上乘高手,早應該在江湖上揚名才是,他怎麼還是默默無聞?是他極少在江湖上露臉,還是他將所有知道他的人全殺了滅口,所以才沒人知道?

    小婷奮力與他交鋒,心想的是自己怎樣才能取勝。而這個飛刀客,似乎對她的崆峒劍法瞭如指掌,也洞悉老叫化那鬼神莫測的三招劍法,不是事先封住了她的招式,就是先行閃開,令小婷的劍不是刺偏,就是走空刺空。同樣他的刀法,在小婷變化莫測的快速身法中,也往往劈空,或者為小婷的劍擋了回去。

    飛刀客是越戰越驚奇,連連說:「姑娘,以你這樣的武功與內力,足可以縱橫江湖,傲視武林了。可惜你碰上的是在下,我們講和好不好?」

    「講和?好呀。那你將我的行囊交回來,告訴我小風子在哪裡。」

    「我又沒戰敗,幹嗎將行囊交出來,將小風子的下落告訴你?我不殺你已算好的了。」

    「你還想殺我?」

    「難道你還有更可怕厲害的招式麼?」

    「我當然有呀。」

    「那你幹嗎不抖出,讓我見識見識?」

    「好,我就讓你看看好了。」

    小婷說完,劍式突變,一下將旋風舞劍劍法抖了出來,劍光宛如漫天風沙飛舞,劍氣如四面八方向飛刀客逼來。他閃身避開接過小婷的三四招後,已感到頭暈眼花,手足無措了,便駭然地問:「你這是什麼劍法?」

    「我不知道呀,看來是我的怪病發作了。」

    「什麼?你的怪病發作了?」

    「是呀。」

    飛刀客見勢不妙,想縱身飛逃。可是小婷的劍已封死了他的去路,「噹」的一聲,飛刀客手中的刀已為小婷擊落,而小婷的劍刃已架在他的脖子上。飛刀客驚得大喊一聲:「請劍下留情。」

    小婷說:「這下你知道我怪病發作的可怕了吧?」

    「可怕,太可怕了。喂喂,你將劍拿開一點,不然,我的喉頭就給你割斷了,你的行囊和小風子的下落,我就說不出來了。」

    小婷出手點了他三處要穴,收劍問:「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飛刀客問:「剛才你使的是什麼劍法?」

    「我不知道呀,這是我怪病發作時,胡亂使出來的,現在叫我再使一遍,我也使不出來。」

    「現在你的怪病好了?」

    「是呀,因為你大喊一聲,我才醒了過來。不然,我割斷了你的喉嚨,恐怕事後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你好端端的脖子,叫人割斷了?那我的行囊向誰要去?」

    「你這病太怪了。」

    「是呀,要不怎麼說是怪病呢?」

    「你什麼時候得了這種不可思議的怪病了?」

    「我——喂,現在是你問我,還是我問你?你別忘了,戰敗的是你,而不是我。」

    「是是,應該是你問我。」

    「說,我的行囊在哪裡?」

    「我沒有拿。」

    「什麼?你沒有拿?那我的行囊誰取走了?你幹嗎說是你拿走了,叫我來這裡取?」

    「我不這麼說,你會來這裡嗎?」

    「你敢欺騙我?好,你沒拿,那我留你也沒有用,殺了你再說。」

    「你不想知道小風子的下落了?」

    「沒有你,我也可以打聽到小風子的下落。我的行囊,你都可以騙我,小風子的事,我會相信你嗎?」小婷說完,舉起了劍。

    「喂喂,你別亂來,我的腦袋掉了,你能接得上去嗎?」

    「你這腦袋還想接上去?我殺了你,還在你身上寫上幾個字,說這是欺騙怪病女俠的下場。」

    「不不,我真的沒有欺騙你,你的行囊,我真的沒有拿,但我知道它在哪裡。」

    「在哪裡?」

    「在你的床底下。」

    「你將它放到床底下了?」小婷怔了怔。

    「是。」

    「真的?」

    「真的。我敢騙你嗎?不怕你要了我的腦袋?你快回客棧看看吧。不然,天亮了,店小二叫門不見你應,以為你走了,他打掃房間,就會發現了床底下的行囊,將它取走了,我不死得冤了?」

    「你還想騙我?」

    「嗨,我騙你幹嗎?」

    「你騙我趕快回客棧,你就在這裡運氣,震開你身上被封穴位而遠走高飛。」

    「你的點穴手法與眾不同,我能運氣震開嗎?」

    「你別給我說好話,你一身的真氣相當深厚,而且你一邊與我說話,一邊在暗暗運氣,你以為我不知道?」

    「什麼?你看出了?」飛刀客一下子不敢再運氣衝開被封的穴位了。

    「你還想玩花樣?」

    「不不,你還是趕回去看看的好,我在這草亭上等你。」

    「你當我是三歲小女孩?」

    「那你說怎麼辦?」

    「我帶你一塊回客棧。」

    「我動也不能動,你怎麼帶我?」

    「我扛著你回客棧呀。」

    「你扛得動我嗎?就算你扛得動,那你也無法施展輕功,飛過城牆。」

    小婷一笑說:「你這般小看我了?別說是你一個人,就是兩三個,我也扛得動,照樣能飛簷走壁。」

    「不不,你還是別扛我。」

    「怎麼,你不敢跟我回客棧了吧?看來我的行囊沒在客棧。」

    「不不,我是害怕你碰了我,不不,是我碰了你的身體,你的怪病又發作起來,那我不死定了?我死了也怨不得,我不更冤嗎?」

    小婷愣了愣,她想不到飛刀客會提出這問題。說不怕嘛,那自己的怪病不露了底,讓江湖人知道是假的了?可是又不能不帶他一塊回去。要是解開了他的穴位,這位武功極高、內力深厚、身手十分敏捷的飛刀客,會乖乖隨自己走嗎?他中途不想辦法逃跑才怪。小婷想了一下說:「這你別擔心,我的怪病有這麼一個特點,我去碰人,就不會發作,要是人主動來碰我,尤其是心生邪念的人碰了我,怪病就會發作。」

    「你這個病怎麼這樣的怪?」

    「是呀,要不怎麼稱為怪病了?走吧。」小婷一手抓住了飛刀客的腰帶,像提一個大包袱似的,施展輕功,飛越城牆。飛刀客嚇得叫起來:「我的腰帶要是斷了,那我不摔死了?」

    小婷說:「你給我少出聲,腰帶斷了,摔死了你也活該,誰叫你招惹了我?」

    「我,我,我怎麼這般的倒霉?」

    小婷不再理睬他了。轉眼之間,便回到了客棧自己所住的房間裡,將他放下:「沒有摔死你吧?」

    「是是。可是將我的三魂六魄,已嚇走了一半。」

    「我實在不明白,你怎麼這般的怕死?你這麼怕死,怎麼敢這般大膽來招惹我?難道你沒想到後果?」

    「我怎麼知道你武功這般的好,劍法又古怪與眾不同?要是我早知道,就是給個天我做膽,也不敢來招惹你了。」

    「我不跟你說了。要去看看我的行囊是不是在床底下了。」

    這時,已是丑時多快接近寅時,小婷點亮了燈,往床下看了看。行囊果然收藏在床下一角,不小心會看不出來。看來這個蒙面飛刀客,不是志在盜取自己的金銀,而是約自己到城外比武過招。他這般捉弄自己,不行,非要捉弄他,嚇他個半死不可。

    飛刀客問:「我沒有騙你吧?」

    小婷將燈放回桌上反問:「你還說沒有騙我,床下哪裡有我的行囊了?」

    飛刀客愕然:「什麼?沒有?」

    「有,我會這般問你嗎?說,你到底將我的行囊拿到哪裡去了。你不會說放在城外的草亭邊,叫我再提著你去找吧?」

    「不不,你再找找看,我是順手放到床底下了。」

    「這床下有多大?難道我還看不見嗎?」

    飛刀客叫起苦來:「這不要我的命嗎?這下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別給我叫苦喊冤的,我行囊中的金銀和一些珠寶,沒有一千兩,恐怕也值九百兩,誰見了不貪心?能隨便往床下一丟嗎?說,你將它放到哪裡去了?」

    「我真的沒拿走,放到床下去了。我可以對天發誓。」

    「你發誓管用嗎?你再玩花樣,我只好殺了你。」

    「不不,你千萬別亂來。」

    「什麼?你還敢說我亂來?」

    「你,你,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你放開我,我去給你將行囊找回來。萬一找不到,我想辦法給你弄一千兩,不不,弄三千兩銀子回來加三倍奉還。」

    「哦?你怎麼去弄?」

    「這你就別問了,我有的是辦法。」

    「你家裡有這麼多銀兩嗎?」

    「我雖然沒有,但這肅州衛一帶,有錢的人不少。」

    「哦?你認識他們?向他們借?他們會借給你嗎?這可是上千兩呵。」

    「他們不借也得借,在下借了他們的錢,他們還不敢向在下追討。」

    「這為什麼?」

    「因為他們的錢來得不正當,不是欺詐騙來,就是仗勢掠奪。我拿了他們這些不義之財,他們敢出聲嗎,敢向我追討嗎?」

    「嗨,這些贓錢,我才不要哩。要了,那不髒了我的手嗎?」

    「那怎麼辦?」

    「我要你這一條命呀。」

    飛刀客歎了一聲:「看來,我命合當死在你的手中,希望你一劍刺中我的心臟,讓我死得痛快。」

    小婷說:「要是你老實回答我的一句問話,不欺騙我,我可以不殺你,放你一條生路。」

    「你問吧。」

    「小風子現在哪裡?」

    「一年前在玉門關一帶,現在恐怕在肅州城一帶了。」

    「你不知道他確切的下落?」

    「他是一個無業流浪漢,既貪錢,又怕死,我知道他在肅州城一帶,已算不錯了。」

    「你又怎麼知道在肅州城一帶了?」

    「因為昨天,我看見他在大街上與一些混混們混在一起。這些混混,不是睡在街頭巷尾和城隍廟裡,就是住在城外的一座破土地廟中。他身無分文,又能去哪裡?」

    飛刀客這麼一說,符合小風子以往的情況與行為,小婷不禁相信了。不認識小風子的人,根本不會說出這些情況來。心想:這個小風子,他為尋找自己,真的跑到這一帶來了。但仍不放心地問:「你一年前,怎會在玉門關一帶見到他了?」

    「說來話長。在下在玉門關外一帶,追蹤一夥殺人劫貨的馬賊,最後追蹤到馬賊的窩中,凡是賊窩裡的人,在下幾乎全殺了。在馬廄中,我看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在餵馬。我以為他也是馬賊,舉刀向他砍去。他一下子跪下來大叫饒命,說他不是馬賊,叫小風子,是給馬賊捉回來養馬的。我試過他了,他一點也不會武功。我給了他一塊碎銀,叫他趕快離開這賊窩逃生。他大喜向我叩頭謝恩,從馬廄裡牽走三匹馬,翻身上馬而逃。想不到昨天,我偶然在大街上看見他了,同時也聽說女俠似乎在尋找一個叫小風子的人。不知女俠要找的是不是這個混混?」

    「不錯,我就是尋找他。」

    「在下實在不明白,女俠尋找這麼一個市井混混幹嗎?他是不是曾經得罪女俠了?」

    「好啦,算你沒有說大話欺騙我,你可以走啦。」

    「你不殺我了?」

    「我殺你幹嗎?」

    「可是女俠的行囊……」

    小婷格格地笑起來:「行囊沒有丟失,它的確在床下。」

    飛刀客一下怔住了:「你,你,你幹嗎要騙我?」

    「誰叫你來招惹我?我沒有殺你,嚇嚇你也不行嗎?」小婷這一舉止言行,又不像是一個在江湖上行走的女俠,倒像是一個天真好玩的少女,一時令飛刀客啼笑皆非。飛刀客苦笑了一下:「是是,在下感謝女俠不殺之恩。」

    「好啦,你可以走了。」小婷想拍開飛刀客的穴位,一下想起,說,「不行,你還不能走。」

    飛刀客一怔:「為什麼?你又想殺掉我了?」

    「這你放心,我要打開行囊,看看我的金銀珠寶還在不在。要是不見了,你又走了,我去哪裡找你?」

    「你怎會這般不相信在下?」

    「對不起,你是一個神偷,聽你剛才的口吻說,你偷的是不義之財,我怎不防你將我行囊中的金銀珠寶,當作不義之財偷走了,只留下一些衣物給我?」

    「你看清楚一下也好。」

    小婷從床下取出行囊打開一看,那袋金銀珠寶似乎沒動過,打開袋子看,金銀珠寶仍在,但少不少,小婷就不知道了。這一袋金銀是爺爺給自己的,當時也只看了一下,從來沒有數過。便笑著說:「這下,你真的可以走啦,我委屈了你啦。」

    飛刀客說聲多謝,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小婷一怔:「咦,你怎麼能行動了?」

    「對不起,當你將在下放在地上時,在下早已運氣衝開了被封的穴位。」

    「你怎麼不出手暗算我?」

    「在下從來不屑暗算他人,更不想暗算一個好心的女子。」

    「那你幹嗎不走,甘願受我的戲弄?」

    「在下得信守諾言,不將行囊奉還,不將小風子的消息告訴你,我能走嗎?」

    「想不到你還是一個信守諾言的君子。」

    「君子不敢稱,但在下起碼不是一個奸險小人。女俠,在下告辭了。」飛刀客身形一閃,一下在小婷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婷說:「你幹嗎急著要走的?」

    飛刀客從窗外飄來一句話:「天快亮了,在下不走不行。在下這張面孔,不能在大白天見人,只能在夜裡行走。」

    小婷循聲飛出窗外,落在高處四下打量,凝神傾聽,可是信守諾言的蒙面飛刀客,已無聲無息消失在夜空中。以小婷一身傲世的武功,別說一般江湖中人,就是一流的上乘高手,她也可以追蹤。可是這個飛刀客,輕功之快,似乎在自己之上,居然在剎那間擺脫了自己。小婷凝視了四週一會,只好怏怏轉回房間,看到自己行囊裡的衣服、用品散亂在桌子上,那一袋金銀珠寶也放在一旁,一下又感到自己遇事不夠沉著冷靜,萬一這時又有一個高明的小偷進來,取走了這一袋金銀珠寶怎麼辦?

    小婷將這袋金銀珠寶收拾好,想了一下,又將一些金葉子、金豆豆放入了身上的小荷包裡,以免行囊丟失或給人偷去,連今後的盤川也沒有,在江湖上寸步難行。也不會像今夜丟了行囊一樣,心煩意亂,急著去見飛刀客了。

    小婷將一切收拾好,看看窗外天色,離天亮不遠了,便和衣上床而睡。但小婷怎麼也不能入睡。她一直尋找的小風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第一次真正知道小風子的下落了。看來這五年來,小風子為了尋找自己,來到這邊關大漠上,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同時,小婷也想到了蒙面的飛刀客。這個飛刀客,不論武功內力,都不在自己之下。這麼一個上乘高手,怎麼在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從他的行為、言談中看,似乎是一個俠義道上的人物,比大漠雙鷹高尚得多了。他幹嗎要用這種方式,逼自己與他比武過招?

    小婷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久,她又給房門外人們走動的腳步聲驚醒過來,一看,窗外紅日已升起,客棧裡的一些客人紛紛離開,奔上征途。小婷因為要尋找小風子,打算在肅州住三四天再計劃今後的行程。

    肅州,是當時明代最西北的一座重鎮,除了元朝,這裡歷代都是各個王朝的軍事重鎮,派有大軍鎮守。漢朝大將軍霍去病,帶兵西征凶奴到此,將漢武帝御賜的上好美酒,倒入一處泉水中,與三軍飛杯共飲,流傳後世。有人乾脆將肅州稱為酒泉,就是緬懷霍去病這一美舉:能與三軍同甘共苦,殲敵於祁連山中,威鎮西域各國。

    小婷在城內大街小巷走了一圈,並且也向居民打聽,似乎他們都不知道小風子這個人。小婷暗想:難道小風子最近才來肅州,所以沒人知道?還是蒙面飛刀客看錯了人,將當地的一個混混看成是小風子了?

    小婷極不想與市井小混混們打交道,但為了打聽小風子的下落,小婷又不得不去找他們。怎麼去找這些流氓混蛋呢?小婷一下看見一個流氓扒手,鬼鬼祟祟地跟蹤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小婷看出這個鼠眉鼠眼的扒手要向老人下手,想了一下,也不動聲色地跟去。果然在轉過一條街時,這個扒手搶前幾步,撞了老人一下,連連賠禮說:「對不起,對不起。」小婷大喝一聲:「給我站住。」便一手將那扒手抓住。扒手掙扎著說:「你想怎樣?抓住我幹嗎?我又不是你的男人。」

    小婷給了扒手一耳光,對老人說:「老伯,你看看身上的錢包還在不在?」

    老人一摸,吃驚地說:「我的錢包不見了,這可是我將家裡惟一的馬匹賣了,用這錢給我病重的女兒抓藥的呵。」

    「老伯放心,你的錢包就在他身上。」小婷說時,一手從這扒手的身上將錢包奪過來,「老伯,你看是不是你的錢包?」

    「是是,這正是小老的錢包。」

    「老伯,你快將錢包拿走,為你女兒抓藥去。路上可要小心,別再讓人扒去了。」

    「多謝姑娘,請受小老一拜。」

    「老伯,你快走吧。」

    扒手挨了小婷一耳光,被打得一邊臉都紅腫起來,又見到手的錢包也飛走了,這是人贓並獲,想惡也惡不起。趁小婷與老人說話時,也慌忙溜走了。這時有兩條不三不四的漢子,惡狠狠地盯著小婷。小婷看在眼裡,故作不知道,有意朝人少的偏僻地方而去。

    顯然這三四個人是一夥的,一旦鼠眉扒手得手,他們便為鼠眉打掩護,迅速將扒到的錢包轉移掉。但小婷的行動太快了,不但給了鼠眉一巴掌,也將錢包奪回交給了老者,令他們的計劃落了空,只能惡狠狠地盯著小婷。見小婷往人少偏僻的地方而去,暗暗尾隨小婷而來。他們要狠狠教訓小婷一下。

    這一夥混混哪裡知道,小婷有意引他們跟來,向他們打聽小風子的下落。只要出手教訓他們一頓後,不怕他們不說出小風子的下落。

    小婷考慮到在城內教訓這伙流氓扒手,會引起官府的注意,於是轉出了城外的荒野郊外。果然,這伙流氓也跟了來,在一處樹林小道,四個流氓扒手將小婷攔截了下來,其中一個,就是挨了小婷一個耳光的鼠眉扒手。

    小婷故作害怕地問:「你,你,你們想幹啥?」

    一個大鬍子的凶漢說:「小娘子,誰叫你多管閒事,壞了我們的事。」

    小婷明知故問:「我壞你們什麼事了?」

    「老子們的生計。」

    「你們的生計?沒有呵。」

    一個流氓說:「老大,別跟她多說,打她一頓再說。」

    另一個流氓淫笑著說:「不,將她的衣服脫下來,讓我們哥兒先樂一陣。」

    小婷故作驚恐地說:「你們別亂來,我叫救命啦。」

    大鬍子揮手說:「上去,先將她的嘴巴封起來,別讓她喊。」

    兩個流氓捲袖上前,小婷一聲冷笑,不等他們近身,以摔跤手法,抓起他們就扔了出去。對付這些流氓混混,小婷只用一成的功力,就將這兩個流氓摔折了手腳,痛得他們呀呀直叫,半晌爬不起來。

    大鬍子愕然:「你——」

    小婷問:「我怎麼啦?」

    「看不出你有一下功夫,怪不得敢管我們的閒事了。」

    「你們去偷人家治病的錢,還有人性嗎?我沒有將你們拉去見官,已算好的了。你們還想對我行兇作惡,不怕老天報應嗎?」

    大鬍子拔出了身上的匕首:「好,老子來看看你有多少斤兩。」顯然大鬍子是這伙流氓的頭兒,會一些功夫。而那鼠眉扒手,早已呆在一邊了。

    小婷對付這四個流氓混混,可以說是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了。小婷等他的匕首刺過來時,身形一閃,順手一抓,便將這大鬍子凌空舉了起來,狠狠地向地上摔去,不但摔得他雙眼金星亂飛,連腰骨也摔斷了,痛入心肺,連喊也喊不出來。

    鼠眉扒手看得魂飛天外,拔腳想跑。小婷哪裡容得他逃走?輕輕一躍,出現在他面前,說:「你還想跑?」

    這個扒手真是狗急亂跳牆,拔出匕首,向小婷刺來。小婷不但奪過了他手裡的匕首,更將這只慣於扒東西的髒手也扭斷了,一腳踢得他趴在地上,揚了揚奪過來的匕首:「你不是想捅我吧?好,我現在來捅你一下,讓你知道給人放血的滋味。」嚇得這個扒手連痛也顧不了,連喊饒命。

    小婷將這四個流氓提到一處樹下,問:「你們現在想死還是想活?想死,我一一割斷你們的喉嚨,讓你們一齊奔上黃泉之路。」

    四個流氓,除大鬍子斷了腰骨,連坐也坐不起來,像死狗一樣趴在樹下外,其他三個只是斷手或斷腳,坐在地下說:「我們想活,我們想活,求女俠開恩。」

    「好,你們想活命的,得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話,不然,我還是殺了你們。」

    「女俠請問。」

    「在你們當中,有沒有一個叫小風子的人?他現在什麼地方?」

    「女俠是問不久之前,來肅州混世道的那個小風子吧?」

    「不錯,正是他。」

    「女俠到城南大壇賭場和附近的有記飯店去找他吧,他不時在那裡出現。」

    「他去那一帶幹嗎?」

    「還不是去混一口飯吃。」

    「他也像你們一樣,去扒人家的錢包?」

    「不不,他沒沾我們這一行。憑他的一張嘴,能說會道,有時騙得一些贏了錢的賭客的錢買酒喝,有時給富豪賭客看馬、餵馬,討得一些賞錢,有時幫飯店老闆劈柴洗碗碟,討得一些殘羹冷飯過日子。」

    「好,我多謝你們了。」

    小婷閃身而去。回到城內,已是掌燈時分,不少商店早已關門不做買賣。小婷來到城南的大壇賭場,裡面燈火輝煌,十分的熱鬧,不少賭客呼ど喝六仍在賭博,有的人不輸得精光是不願離開賭場的。

    小婷自然不會跑到這種地方去,她更不會賭。進去找小風子嘛,裡面人頭攢捅,臭氣沖天,還夾著一些難聞的酒氣,熏也將人熏暈了。怎麼去找人?何況自己與小風子分開有五年了,他現在長成怎樣了,自己能認得出來嗎?

    小婷不想多招惹是非,而且也不知道小風子是不是在賭場裡,所以只在賭場門口打量了一下,見有兩個大漢似門神般守衛著,便轉到一邊的有記飯店。其他飯店,這時早已打烊了,有記飯店看來專做賭客生意,一直開到深夜才關門,以方便賭客吃宵夜。

    小婷走了進去,在一張桌子坐下。店小二以奇異的眼光打量著小婷。的確,在賭場旁開的飯店,一般沒有女客到來,夜裡來的單身少女,那更是少之又少。小婷走進飯店,對店小二來說,那是破天荒的第一個。不管是賭場,還是這間飯店,是男人們來的地方,女人不該來。

    店小二一邊慇勤招呼,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小婷,感到小婷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而是江湖中人,這種人可惹不得。問:「小姐是吃飯,還是……」

    小婷說:「你給我來一碗陽春麵吧。」

    「是是。」店小二揚言叫喊,「二號桌來一碗陽春麵。」又試探地問,「小姐不會去大壇賭場吧?」

    「你幹嗎這樣問?」

    「是是,小人不該多嘴。」

    小婷說:「我是來找人的。小二哥,你知不知道,有個叫小風子的人,經常在這一帶出現?」

    店小二愕然:「小姐是來尋找小風子?」

    「那麼說,你認識小風子了?」

    「認識,認識。」店小二又困惑地說,「小人認識的小風子,不知是不是小姐要找尋的小風子?」店小二感到一個閒遊浪蕩的街頭小人,不時騙吃騙喝。這麼一個穿著齊整、端正大方得體的少女,怎會來尋他?而且還是在夜裡來,不會是同名吧?

    「哦?那你說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長相如何,有多大年紀了?」

    「這個,小人可說不上了。他的長相不錯,有二十來歲上下,不時來小店喝酒吃飯不帶錢,叫我們老闆娘給他賒賬。」

    「那他以後有錢還嗎?」

    「有時有,有時沒有。」

    「那你們怎麼辦?讓他白吃白喝了?」

    「在這一點上,他卻沒有賴賬,真的沒錢給,他就給小店劈柴、擔水,打雜還酒錢。老闆娘想將他留下在店裡幹活,他又不願幹,說一天兩天還可以,長期就太辛苦了,說自己受不了。不知小姐要尋找的小風子,是不是就是這個人?」

    「不錯,我正是要尋找這個小風子,他現在哪裡?」

    店小二搖搖頭說:「入夜,他很少來這裡,只有白天,他才會出現。」

    「那他住在哪裡?」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聽人說,他好像沒固定的住所。」

    「那我怎麼才能找到他?」

    「小姐,那你白天來吧。小人見到他,請他留下來,說你在尋找他。」

    小婷大喜:「我多謝小二哥了。」

    「小姐,恕小人多問,這個小風子是小姐什麼人?」

    「他是我離家出走的不爭氣的哥哥呀。」

    店小二愕住了:「他是小姐的哥哥?」

    「是呀。明天你見了他,一定要想辦法將他留下來。」小婷說時,從懷裡抽出一錠五兩重的白銀來,「小二哥,這個給你。」

    店小二眼也大了:「這,這,這麼多的錢,小人不敢接受。」

    「不不。要是明天我見到了哥哥,另有重賞。小二哥,我多謝你了。」

    小婷吃完麵後便離開了。第二天一早,小婷又在有記飯店出現,飯店剛開門做生意。店小二一看見小婷,驚訝地問:「小姐,你這麼早就來了?」

    「是呀,小風子來了沒有?」

    「小姐,他就是來,也沒有這麼早。小姐,你進來坐坐。」

    「好的,那我就在這裡等他出現。」

    大概是銀子起了作用,不但店小二慇勤招呼,連店裡的老闆娘,也親自出來接待小婷,叫店小二沏了一壺上好的茶,端上一些早點,與小姐共進早餐。

    老闆娘是位四十歲的婦人,笑容可親,是生意場中的人,極會應酬客人。小婷看見她,不禁想起苦水鎮的聶五娘。聶五娘不但是第一個傳給小婷內功的師父,也是小婷最難忘卻的一個人,自己一身真氣有今日的成就,全賴聶五娘所賜。由於聶五娘的原因,小婷對這老闆娘也敬重起來。同時也在暗暗觀察,這位老闆娘會不會與聶五娘一樣,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因為一個婦人,能在衛府城中開一間飯店不容易,何況還是在賭場的附近,不擔心一些蠻不講理的江湖人前來鬧事嗎?可是小婷看不出這位老闆娘是一個會武功的人。

    老闆娘一邊陪著小婷共進早點,一邊吩咐那位店小二,馬上出去尋找小風子。一見到小風子,立刻將他帶回來。店小二應聲想走。小婷想了一下說:「小二哥,你見了他時,先別說是我前來找他。」

    店小二不明:「為什麼?」

    「沒有什麼,我有點擔心,這個小風子可能不是我要尋找的人。就算他是,我也想給他一個意外驚喜。」

    「那,那,那小人怎麼對他說?」

    老闆娘笑道:「這還不好辦的。你就說是我找他好了,因為他還欠了我們一些酒錢呀。」

    「是是。」店小二轉身出去了。

    小婷在店小二離開後,問老闆娘:「我哥欠你店多少錢了?」

    老闆娘笑著說:「不多,二十文錢左右。但你昨夜的五兩銀子,已夠他在小店喝上半年的酒了。」

    「哎,這怎麼行?那五兩銀子,是我給你們的,我哥欠下的酒錢,還是由我來付。」

    「小姐,你這麼說,那不見外嗎?」

    「大嫂,我知道你開這間飯店並不容易,我更感謝你們能看顧我那個不爭氣的哥哥,他一定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

    「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其實有一件事,我要感謝你哥哥才是。」

    「哦?什麼事你要感謝我哥了?」

    「大概是在五天前,城東的一夥流氓來我店大吃大喝,不但不給錢,還要我店交什麼保護費。不交,就要砸鋪子,今後別想在這裡做買賣。」

    「那你們怎麼辦?」

    「是你哥出面幫了我一個大忙呀。」

    「我哥可不會武功呵,而且為人還膽小怕事,他能幫你們的忙嗎?」

    「不是吧?你哥哥為人聰明、勇敢、機靈,而且他手下還有一幫弟兄。那一天,他挺身而出,說這一帶是他保護的,責問那一夥流氓懂不懂江湖規矩。說著,他一下拔出了一把匕首,『噗』的一聲,一下插進了自己的大腿,鮮血直流。你哥仍面不改色,對那伙流氓說,你們看見了吧?誰敢來這裡收什麼費,有種的,也拔出傢伙,在自己的大腿上插一刀,然後,我們再到城外見高低。」

    小婷擔心了:「以後呢?」

    「那伙流氓見你哥如此玩命凶頑,嚇得丟下酒菜錢跑開了,以後再也不敢來了。當時,店外,還圍了你哥手下的一幫弟兄哩。」

    小婷說:「我是問我哥受傷的腿,以後怎樣了?他幹嗎這樣的傻?」

    老闆娘笑說:「你哥一點事也沒有。」

    小婷愕然:「他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因為那是一把假匕首,可以縮到刀柄裡去,刀柄裡裝有一小袋花紅水,刀一縮入,花紅水就噴了出來,像血一樣。當時,的確也將我嚇呆了。那伙流氓走後,我連忙扶著他到房間裡說,小兄弟,你先躺下來,千萬別將刀拔出來,我叫人請位郎中來看看你。你哥笑了笑,對我眨眨眼睛說,我沒事,給我一碗酒喝就夠了。我說,你流了那麼多血,一把刀仍插在你大腿上,怎會沒事了?別說一碗酒,就是一罐酒,我也會讓你喝個夠。你哥又笑了笑,一下將匕首拔了出來,又眨著眼睛問我,你看有事嗎?我一看傻了眼。別說他沒任何傷,就連褲子也沒破,只是染紅了褲腳。我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說這是江湖藝人玩的一把魔術匕首,用來騙人的把戲。他又問我,你剛才答應給我一罐酒喝,不後悔吧?我笑著說,小兄弟,你還是太老實了。你再裝下去,別說一罐酒,我還會花錢醫治你的腿傷哩。」

    小婷聽後也笑起來:「他怎麼這樣騙人嚇唬人的?以後給人知道了怎麼辦?」小婷更加相信,這個小風子,就是自己要尋找的小風子。想不到五年後,他的行為和性格仍沒有變。

    老闆娘又說:「你哥哥的行為也十分的古怪,就算把戲給人知道了,他也會有辦法。」

    「哦?他怎麼古怪了?」

    「本來我想將他留下來,幫助我打點店裡的事。可是他幹了一天後,就不想幹了。寧願在外面混,過那游手好閒的日子,睡街頭,住破廟。不過,自從你來了,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他並不窮,有好日子不過,而是看透了世道,遊戲人間,過那逍遙自在的日子。怪不得你哥與一般的混混們不同。愛捉弄人而不欺負人,有時還為人排憂解困。」

    「大嫂,但是他太胡鬧了,會出事的。」

    「妹子。」老闆娘這時親切地稱小婷為妹子,而不稱小姐了,「你這次出來,就是要帶他回去?」

    「是呀,我爺爺叫我非得帶他回去不可,不准他在外面胡鬧了。而且也擔心他有危險,丟了性命。」

    她們正說著,店小二慌慌張張地從外面跑回來了。老闆娘一見便問:「出了什麼事?沒有找到小風子?」

    「找到了。」

    「找到了,幹嗎不帶他回來?你慌張幹嗎?」

    「小人找到他,正想帶他回來時,驀然出現了四五個惡漢,不分情由,就對小風子拳打腳踢。小人上去勸說,也遭到了他們的拳打腳踢,所以才慌忙跑回來向你說。」

    老闆娘一怔問:「是些什麼人與他過不去?」

    「好像是早前來我店鬧事的那一夥人。」

    小婷一下站起來:「他現在哪裡?快帶我去。」

    店小二看了看小婷:「小姐,他們人多,你一個人去,不更有危險?那一夥人是存心而來的,一個個都不是人樣。說小風子敢用一把江湖上的小玩意兒來嚇唬他們。」

    小婷急了:「你快帶我去,不然,我哥就會給他們打死了。」

    「是是。小人帶小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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