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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回 劫後東鎮 文 / 戊戟

    上回說到帶隊的隊長問小婷到底是什麼人,不怕我先將你砍了?他想,這個穿得不倫不類的少女不是腦子不正常,就是個癡丫頭。一般正常的少女,怎會穿戴成這個樣?竟然敢叫自己放了所有被劫來的奴隸!要是其他人敢說這樣的話,他早已揮刀將他砍了!

    小婷說:「你砍不了我的。」

    隊長一聽,更疑小婷是迷失心竅的癡丫頭了。只有瘋丫頭,才不知畏懼害怕,才這麼胡言亂語。這麼一個姿色不錯的女子,瘋了實在可惜。他不屑自己動手,喝著手下兩個士兵:「給我將她捆起來帶回去,供你們大家玩玩也好。」

    這兩個士兵放蕩地淫笑起來,將刀入鞘,一齊撲向小婷。可是他們剛一接近小婷,小婷便將在巖洞裡所學到的搏鬥摔跤法使出,一下把這兩個韃子像摔魚似的摔在地上,摔得他們半天爬不起來。

    不但是隊長,連所有的韃子兵一時都傻了眼。摔跤,是大漠草原上男人擅長的技巧,這個瘋女子怎麼會有如此好的摔跤本領?出手敏捷,動作乾淨利落,應該是大漠上一個不可多得的摔跤高手。韃子兵一個個技癢了,要和這瘋女子比試一下。一個韃子兵跳了出來:「隊長,我來和她比試比試。」可是他剛一伸手去抓小婷,又莫名其妙地給小婷摔在地上,動作比剛才兩個更乾淨利落。

    其餘的韃子兵一時間都驚訝不已。一個高大魁梧的韃子兵站了出來,顯然這個韃子兵是這夥人當中的摔跤高手。他昂昂然走出來,馬步一開,說:「癡丫頭,本大爺來和你比試比試!」

    他站在小婷面前,像是一頭猛虎面對一隻小羊羔似的。一雙葵扇般的大手,孔武有力,隨時都可以將小婷似小雞般舉起來,狠狠摔在地上。這根本是一場力量懸殊的較量。小婷依然不知畏懼地說:「那你來呀!」說話語氣,更顯天真。

    「嘻,瘋丫頭,你小心了!」這個魁梧的韃子兵更如猛虎撲羊似的,伸手向小婷抓來。小婷立馬蹲下,不但避開了對手的勁力,更一手抓住對手的衣領,一手抓住對手的腰帶,如舉重般將對手高高地舉起來,轉了一圈,順勢將這魁梧韃子兵甩了出去。「轟」然一聲,韃子兵像一頭笨牛似的摔在地下了。

    在場的人目瞪口呆愕然相視。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事實。這個瘋丫頭,不但摔跤技巧精湛,更力大無窮。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瘋女子?

    大漠草原上的女子,為人敬仰的是善於騎馬射箭,但從來沒有一個婦女會摔跤。摔跤,是草原上男人們才有的本事。

    小婷與這牛高馬大的韃子兵幾乎沒有什麼交鋒,一招就把他摔飛了。她在眾人的驚愕之中,問:「你們還有誰來呀?」

    沒人出聲了,連隊中的第一摔跤手也如此的不堪一擊,還有誰敢討沒趣?隊長更是驚愕困惑,思疑地看著小婷,但也對小婷起了一絲敬意,說:「你走吧,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小婷問:「單是我走嗎?你不放這些人走?」

    「什麼!?你要我放了這些人?」

    「是呀!不但放了他們,也將他們的財物、馬匹、駱駝,全交還給他們。」

    「你不怕我用刀砍了你?」

    「你是砍不了我的。」

    「瘋丫頭,這是你自己尋死,怨不得我不叫你走!」

    「我怨你幹嗎?」

    隊長驟然一刀劈出。他想出其不意地一下將這不知死活的瘋丫頭砍了,省得她瘋瘋癲癲的行徑誤了自己的行程。他出刀快是快了,但卻砍空,小婷似乎仍在原地沒有動過一樣,笑著說:「我說嘛,你是砍不了我的。」

    隊長心中駭然:自己這一刀明明是向這瘋丫頭砍去,怎麼會砍空的?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看我是什麼人?」

    「你是神仙湖的神仙?」

    「差不多。」

    「你真的是神仙湖的神仙?」

    「我不跟你多說了,你放不放人?」

    「我不放又怎樣?」

    「那你們也別走了,給我全留下來!」

    「你要我們全留下來?」

    「是呀!你們全留下來,做這湖畔上的孤魂野鬼!」

    隊長喝令所有的士兵:「你們全上,不管這瘋丫頭是人是鬼還是神仙,給我砍了!」

    「是!」

    他帶來的二十多個士兵,除了身邊的兩個護衛外,一齊提刀蜂擁而上,亂刀向著小婷砍去。隊長心想,就算你這瘋丫頭真的是神仙,也擋不了我手下弟兄的二十把刀,必定將你砍成肉碎。

    小婷此次抖出了在巖洞裡所學的一門絕技——無影輕功。她不想出手傷了這些服從命令的士兵,身如幻影飛魂,在他們的刀光中閃來閃去,出手點了他們的穴位。轉眼之間,這二十個韃子兵一個個像木偶般站著不會動了。而且姿態各不相同:有的舉刀凌空劈下,有的提刀橫掃而來,有的單腳獨立出刀,像一群在湖畔上練習各種刀法的木偶塑像,有趣極了。

    隊長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婷問:「你再叫人砍我呀!」

    「你,你,你這是使的什麼妖術?」

    「哎!你不是說我是神仙嗎?既然是神仙,使的當然是仙法了,怎麼是妖術了?喂!你放不放人的?不然,我將你們五個也變成他們一樣,像木雕泥塑般,一個個站在湖畔上不會動,任由風吹雨打,日曬月照,最後變成一堆堆的白骨。」

    隊長這時才想到,他碰上的可不是什麼瘋丫頭,而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子,說不定是神仙湖中的仙女。可是他身邊兩個十分剽悍的武士驟然出刀,分左右向小婷劈來。他們以為,不管是仙術也好,妖法也好,只要幹掉了小婷,這些仙術妖法自然會消失。

    小婷身形一閃,順勢雙掌齊發,「砰砰」兩聲,這兩個凶悍的武士,分左右橫飛了出去,一個飛進了湖中,一個摔到遠遠的黃沙地上,成了一具屍體,再也爬不起來。小婷惱恨這兩個韃子生性凶殘,出刀凶狠,不像其他士兵只是奉命行事。

    小婷殺死了這兩個凶悍的武士後,問帶隊的韃子和其他護衛:「你們還有誰想殺我的,就出手吧。到時,這些給你們捉來的人就不用你們放了,我自己放他們走。」

    隊長見此情形,知道面對這個不可思議的女子,反抗就等於自尋死路,說:「好!我全放了這些人,也請仙子放了我手下這些兄弟。」

    小婷說:「早這樣,就不用枉死了你的兩個武士了。那你快放了他們呀!」

    隊長叫身邊兩個武士解開了被綁的人的繩索,讓他們走。這幫男女老少,一齊向小婷叩謝救命大恩。

    小婷說:「你們快起來,取回你們的財物和馬匹,趕快離開這裡。放心,要是這伙韃子再敢為難你們,我一個也不會饒恕的!」

    這些幾乎成為韃子奴隸的、生死操縱在韃子兵手中的不幸的人,又再次拜謝小婷的大恩,便取回了自己的財物,牽回自己的馬匹、駱駝,紛紛離去。只剩下一個髮髻零亂、面容憔悴的婦人,神情恍惚地拖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沒有走。

    小婷走過去問:「大嫂,你怎麼不走的?是不是身子受了傷,不能走?」

    這婦人拖著孩子一下跪在小婷面前,嗚咽著說:「小婦人的丈夫、公婆全死在他們的刀下,房屋也給他們一把火燒了。小婦人已無處可去,本想一死,但捨不得這個孩子,他是我馬家惟一的骨肉。望女俠大慈大悲,收容我的孩兒,那小婦人死也瞑目,再無牽掛了。」

    小婷忙說:「大嫂,你千萬不能自尋短見,要好好帶大你的兒子。你告訴我,是誰殺害了你一家人?我殺了他為你報仇。」

    婦人說:「黑夜中,小婦人也看不清,總之就是他們這一夥強盜。」

    她的兒子在一旁說:「媽,我知道是誰殺害我爹爹、爺爺和奶奶的。」這孩子一指不遠處的一個大鬍子韃子兵說,「就是他,我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小婷不由想起了自己童年的情景,自己的父母,也同樣是慘死在馬賊的刀下,不禁怒從心頭起:「好!我去殺了他,為你一家人報仇雪恨!」

    小男孩說:「不!我要親手殺死他,為我爹、我爺爺和奶奶報仇。」

    小婷從地上拾起一把彎刀,交給他說:「好!你現在就去殺了他!」

    「不!我不屑去殺一個不能動的仇人,殺了他也不光彩。」

    小婷驚奇地看著這個小男孩,她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孩子,竟有這種光明磊落的英雄氣概,問:「你會武功?」

    「不會!」

    「要是我解開了他的穴位,你怎麼殺他?」

    「等我長大了,學會武功,再找他報仇也不遲。但願他今後別遭橫死,令我報仇無望。」男孩又對那隊長說,「還有你,這夥人是在你的率領下,幹這些殺人放火打劫的事,我長大了同樣也不會放過你。我要砍下你的腦袋,祭奠我爹、我爺爺和奶奶的。」

    小婷想不到這樣一個小男孩,比自己還成熟得早,復仇之心比自己還強烈,比自己更有英雄氣概。難道邊關要塞的男子們,不論大小都是這樣?還是這男孩不同一般的孩子,異於常人?

    這時,怪老人出現了。小婷說:「爺爺,你怎麼也來了?」

    在場眾人看得又是愕然。這位白髮披肩、白鬚過腹的老人,竟然是這位武功高不可測的仙子般的少女的爺爺?他不動聲色,悄悄而來,又盤腿坐在地下,難道他真的是這神仙湖中的老神仙?只見他對小婷說:「婷女,我們就收下這對無依無靠的母子吧。」

    「是,爺爺。」小婷心想:我們現在還不知在哪裡落腳好,怎麼收下他們呵?但爺爺的話想必另有原因,自己不能不從。

    怪老人對那婦人說:「大嫂,你要好好帶大你這個有志氣的孩子,不然,就有負你死去的丈夫和公婆了。」

    「多謝老爺爺開恩,肯收下我母子兩人。」

    怪老人又對那一夥放火殺人搶掠的韃子兵說:「老夫現在放你們走,要是你們今後再敢在神仙湖一帶為非作歹,騷擾百姓,殘殺無辜,老夫的孫女絕不會放過你們。哪怕你們逃到天涯海角,老夫的孫女,也會追殺你們,勢必取了你們的人頭,聽到了沒有?」

    隊長和兩個武士唯唯應諾。

    怪老人悄聲對小婷說:「你去將那些人的穴位拍開,讓他們走。」

    「是,爺爺。」

    小婷又抖出了她那超絕的輕功和敏捷的身法,轉眼之間,將二十個韃子兵的穴道全拍開,令他們恢復了行動。這二十個韃子雖然不能動,但他們卻耳聞目睹了事件的一切,驚疑自己真的碰上了神仙湖的兩個神仙。

    小婷說:「你們快走呀,還愣著幹嗎?」

    隊長向怪老人、小婷一拜說:「多謝不殺之恩,我等再也不敢踏入這四週一帶了。就是今後奉命不得不來,也不敢傷害這一帶的平民百姓。」

    怪老人說:「很好,很好,你們走吧。」

    隊長揮手,帶了手下的士兵,紛紛上馬而去。他們走後,湖邊仍有兩匹馬和一隻駱駝留了下來。小婷說:「他們幹嗎留下兩匹馬和一隻駱駝的?不會是有意留給我們的吧?」

    怪老人說:「它們顯然是韃子兵掠劫來的,不敢帶走,但又無人認領。看來它們的主人已不在了。」

    「爺爺,那我們也將它們帶走吧,不然,它們留下來,也將成為野馬和野駱駝,不是為人牽走也給人宰掉。那只駱駝,正好成為爺爺的座騎。」

    說著,有兩個韃子兵從遠處飛馬而來。小婷怔了怔說:「他們回來幹嗎?不會是回來牽走這些馬和駱駝吧?」

    兩個韃子兵已飛馬來到了,小婷問:「你們跑回來幹嗎?」

    兩個韃子兵一齊滾下馬來,朝怪老人和小婷下跪而拜說:「望兩位恩人收容我們兄弟兩個,我們再也不願為韃子賣命了。」

    小婷更是怔住了:「你們要跟隨我們?」

    「是,小人願終身追隨兩位恩人,伺候你們,以報答不殺之恩。再說,我們離開了他們,也無處可投。」

    小婷說:「你們不是以為我們是神仙,想學什麼仙法和長生不老之術,才投靠我們吧?告訴你們,我和爺爺根本不是神仙,與凡人一樣,不過會一些功夫而已。」

    「小人知道。」

    「什麼?你們知道我們不是神仙?」

    「實不相瞞,小人兄弟倆曾在江湖上走動過,見過一些奇人異士和俠客義士,知道兩位是武功極高的奇人,更是俠肝義膽之人,這樣的人,小人不投靠又投靠誰了?」

    「那你們是想向我們學武功了?」

    「小人不敢存此奢望,只求報恩,終身伺候,追隨左右,以盡犬馬之力。若能指點一二,小人兄弟倆將是終身受用無窮。」

    小婷問:「我和爺爺要是不收容呢?」

    「那小人只有一死相報。」

    「你們別嚇我,怎麼動不動就要死的?」

    「小人說的是真心實話。因為小人轉回去,也是一死,會受到韃子們的嚴厲懲罰。」

    「你們不回去,也可以到別處謀生呀。」

    「現在四處兵荒馬亂,小人到了別處,不是碰上山匪,就是碰上馬賊,要不就是受各地的土豪們所欺凌,死在這些人的手中,不如死在恩人面前還來得乾淨痛快。」

    怪老人問:「從你們口氣中聽出,你們似乎不是韃靼人。」

    「小人兄弟倆的確不是韃靼人,是瓜州人士,父母家人曾為一夥馬賊殺害,以後四處流浪,又不幸給韃子兵捉了去,在他們的威逼之下,才穿上這身衣服。」

    小婷說:「原來你們是瓜州人呀。」

    「是,小人祖先是中原人士,為避兵禍,才遠走關外,在瓜州一帶販賣牛羊、馬匹為生。想不到邊關一帶,也同樣不得安寧,最後……」

    怪老人一再詢問,才知道他們兄弟兩人是一個販賣馬匹為生的竇姓商人的兒子,兄叫竇一虎,弟名竇一豹,從小也愛玩刀子,卻只是為了防身。便說:「好吧,你們今後就跟隨老夫吧。」

    兄弟兩人又是大喜而拜:「多謝老爺、小姐開恩。」

    從此以後,他們兄弟兩人,就成了怪老人身邊忠誠不貳的手下,在興建孤嶺山莊時,更是怪老人跟前的得力干將,為怪老人、小婷打點莊內外的一切事務。而馬大嫂,也成了孤嶺山莊的內管家,負責打點怪老人、小婷的起居飲食,統領今後孤嶺山莊的一切勤雜人員。她那有骨氣的兒子馬興,自然也成了怪老人手下一位童子,但他天資有限,悟性不高,怎麼也成不了像小婷那樣的上乘高手,武功比竇家兄弟略高一點而已。怪老人同時都在指點他們三人的武功,傳授一門刀法給他們。因而他們都成了這一帶江湖上的高手,打發山匪、馬賊綽綽有餘,令遠近強人,不敢窺視孤嶺山莊。

    孤嶺山莊東南方向十多里之遙的石羊河邊,一處有十多戶人家的地方叫東鎮,在怪老人出資相助之下,專門收容逃荒逃難而來的百姓,為他們建家立業,以後也成了一處頗為熱鬧的小市集,漸漸成為往來商隊投宿的好地方。怪老人在這小鎮上,出資辦了一間客棧和一些商舖。不過這都是後話,不多說了。

    再說小婷見事情已了,便說:「爺爺,我們走吧,到紅柳園找那傅大夫去。」

    馬大嫂在旁問:「你們要去紅柳園找傅大夫?」

    「是呀,大嫂,你也知道傅大夫?」

    「傅大夫已不在紅柳園了。」

    小婷一怔:「他已不在紅柳園?他去了哪裡?」

    「一年前,他不知什麼原因,悄然離開紅柳園,搬到了我們東鎮小市集深居簡出,不讓外人知道。」

    「不讓外人知道?大嫂,你又怎麼知道了?」

    「因為興兒得了一場怪病,眼見奄奄一息。傅大夫見了於心不忍,悄悄為興兒醫治好,還叮囑小婦人,別向人說出去。」

    「那他現在仍在東鎮了?」

    「昨夜韃子兵洗劫了東鎮,傅大夫有沒有遇難,小婦人就不知道了。」

    興兒說:「娘,傅大夫是個好人,不會遇難的。」

    「但願如你所說,就好了。」

    小婷說:「大嫂,不管傅大夫有沒有遇難,我們先去東鎮找找,同時也看看你家,有沒有給大火燒掉。」

    馬大嫂傷心地搖搖頭說:「不用看了,小婦人母子兩人給韃子兵帶出來時,東鎮已在一片大火之中,恐怕沒一戶能倖免。」

    「大嫂,就是這樣,我們也應該去看看才是。同時,也好找找你遇難親人的骸骨,將他們安葬。」

    「小姐說的是,就是小姐不說,小婦人也打算去東鎮看看。」

    小婷又對竇家兄弟說:「你們呀,快將這一身衣服換了,不然,遇上了那裡憤怒的百姓,他們會殺了你們的。到時,我可不能保你們沒事。」

    「是,小姐。」

    竇家兄弟立刻將韃子兵的衣帽脫了下來,裡面穿的是一身百姓所穿的衣褲,看來他們早有準備要離開韃子兵了。

    小婷看了看說:「原來你們早已有打算。那昨夜,你們在東鎮,有沒有干殺人放火之事?」

    竇一虎說:「小姐,小人可以對天發誓,小人兄弟倆沒有干殺人放火之事,只是大聲吆喝而已。」

    竇一豹說:「小姐,我們不但沒有殺人放火,還暗暗救了一些人,把他們放跑了。」

    竇一虎又說:「我兄弟說得不錯,我們曾暗暗放跑了一對父子,叫他們快找地方躲起來。我們裝模作樣吆喝著,隨便拿了他家一些東西,轉出來對其他韃子兵說,這屋裡沒人,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反而滿屋子儘是藥味,十分不吉利,我們轉到別家去吧。這樣,我們就離開了那一間草屋。」

    馬大嫂說:「滿屋子的藥味?你們放跑的不會是傅大夫和他的藥童吧?」

    「我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父子,還是傅大夫和藥童。」

    小婷急問:「你們放跑的人是什麼模樣?有多大年紀了?」

    「四十歲左右,一身秀才打扮,長得什麼模樣,我們也看不清楚,只小聲叫他們快找地方躲起來。」

    馬大嫂說:「那多半是傅大夫了,東鎮上的人,沒有哪一個是秀才打扮。」

    小婷對竇家兄弟說:「要是你們救的真的是傅大夫,可以說是幹了一件大好事。我們快到東鎮尋找傅大夫去。」

    小婷扶著爺爺上了那只雙峰駱駝,自己也騎上了一匹馬,馬家母子兩人共騎一匹馬,竇家兄弟也翻身上馬,一齊朝東鎮而去。竇家兄弟無形中成了這支小小馬隊的護衛武士。

    東鎮離孤嶺東南面有十多里路,坐落在三岔河畔一處最為邊遠、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其實它根本算不上市集,只是十多戶人的一個居住點而已,與孤嶺、神仙湖之間,橫隔了一片寸草不長的沙漠。它雖屬鎮番衛管轄的地方,但這時官府已無力顧及這裡。它北去不遠,就是韃靼國的國境,所以韃子兵不時過境來擄掠。反而馬賊不來這一帶,因為東鎮不但人口少,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韃靼兵也不是常來,因為東鎮東西北方向,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沙漠,即使往西邊,要走幾天幾夜,才見人煙。韃子兵走東鎮一趟也不容易,只是他們奉命來這一帶巡邏時,順手牽羊,闖入東鎮搶劫,一得手便馬上離開。

    這一次,韃子兵在小隊長的帶領下,經過這一帶,便趁夜突然襲擊東鎮,殺得東鎮人措手不及。他們瘋狂拉人,掠奪而去……

    要是沒有韃子兵,東鎮無疑是邊境上一處避亂樂土。一般來說,韃子兵不會專程奔來東鎮搶劫一些不值錢的東西,除非是兩國開戰。這時,韃靼國、瓦刺國也同樣內亂,兵力不振。反而是滿人在遼東興起,不但雄視中原,也虎視大漠各國。

    怪老人、小婷來到東鎮時,東鎮的房屋除了有幾間沒遭到焚燬外,大部分都夷為平地。地面上可見到一些屍體,死的多是與韃子兵反抗的青壯年和一些倔強的老人。看來韃子兵志在掠劫,拉人為奴,不是殺人。

    廢墟上,一些逃過了大難的人,正悲悲慼戚,憤怒異常地埋葬親人的屍體,有的在尋找大火下倖存的東西,收拾破家園。在這些人中,也有小婷從韃子兵手下救出來的人。也有幾戶人家,不敢在東鎮住下去了,拖男帶女離開,到別處投親靠友去了。

    小婷在廢墟的人群裡,一下看到了傅大夫。儘管經歷了四年時光,傅大夫的容貌似乎沒有變化,小婷一眼就認出來了。她高興地對怪老人說:「爺爺,那人就是傅大夫。」

    那邊,馬大嫂也帶了兒子,在廢墟中尋找丈夫、公婆的屍骸。

    小婷一下躍到了傅大夫的面前,說:「傅大夫,你好。」

    傅大夫愕然地看著穿著不合身衣褲的小婷:「姑娘,你是誰?」

    「傅大夫,你再看看我是誰?」

    正所謂女大十八變,四年前的小婷,是一個天真稚氣的小丫頭,一個受人敬重的小俠女;現在,小婷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儘管這時她的內功修為已達佳境,神蘊收斂如一般少女,但仍掩蓋不了青春的活力。傅大夫困惑地搖搖頭說:「在下實在想不起姑娘是誰了,好像也沒見過姑娘。」

    「傅大夫,你怎麼連我也想不起來了?我是小婷呀。」

    「小婷?」

    「是呀,是你精心醫治好我嚴重內傷的小婷呀,我在你家足足住了大半年了,你怎麼就不記得了?」

    傅大夫驚訝了:「什麼?你就是婷女俠?」

    「你看,我不像嗎?」

    傅大夫又從頭到腳打量小婷,彷彿在眉宇之間,依稀還有四年前小婷的神蘊與風采,說話語氣,仍帶以往的天真,但聲音變得更好聽了。他驚喜地說:「婷女俠,要是你不說,在下真的不敢相認。你可是大姑娘了。」說時,看看四周,似乎沒人注意,便小聲說,「婷女俠,這裡不是說話之處,請到寒舍坐下詳談。」傅大夫不但自己有話要問,而且更受小風子所托要找小婷。

    小婷問:「你的房屋沒給這場大火燒掉?」

    「托上天見憐,在下寒舍倖免焚燬。大概寒舍與鎮裡房舍相隔有半里之遙,坐落在叢林中之故。」

    「是嗎?那太好了。這一次,我是帶了我的爺爺,特意來這裡找你的。」

    「你是特意來找在下?」

    「是呀,我爺爺雙腿全沒了,前來求你醫治,看能不能裝上一對假腿,如常人般走動。」

    傅大夫驚疑了:「你爺爺是武林中人?」

    「不是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老人家,誰知他老人家在多年之前,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將一雙腿全摔斷了。」

    「女俠在這四年中,就是去尋找你的爺爺?」

    「是呀。」小婷不是想欺騙傅大夫,而是要遵照怪老人的意思,不將真相說明。

    傅大夫說:「既然是婷女俠的爺爺,在下一定盡力而為。」

    「傅大夫,我又再一次多謝你了。」

    「別客氣。女俠快帶你爺爺到寒舍,讓我好好看看。」

    「傅大夫,你先走一步,我和爺爺隨後便到。」

    「你認識寒舍在哪裡?」

    「我要是事先不打聽清楚,會跑來這裡找你嗎?」

    「好好,那在下先走一步,在寒舍等候女俠。」傅大夫說完,便先走了。

    小婷走回來說:「爺爺,他答應為你老人家安裝一雙假腿了,我們到他家去吧。」

    「好。」怪老人吩咐竇家兄弟,好好相助馬家母子,安置好一切後,再帶馬家母子到傅大夫家會合。

    竇家兄弟奉命而去,小婷便和爺爺分別騎上馬匹駱駝,朝傅大夫家而去。

    傅大夫家,與東鎮小市集相隔半里地左右,坐落在河畔上一處小叢林中,草草搭蓋的幾間草屋,外面有一道用亂石、荊棘圍成的圍牆,自成一處人家。傅大夫帶著藥童,來到東鎮隱居,一般不與外人來往。想不到他所住的地方,是昨夜韃子兵第一個掠劫的對象。幸得竇家兄弟暗中相助,才避免了一場災難。而隊長帶兵掠劫的對象,主要是東鎮。一聽草屋無什麼財物,人也走了,怕打草驚蛇,驚動了東鎮上的人,立刻帶隊往東鎮撲去,才令這幾間草屋沒受什麼損害。

    小婷帶著爺爺來到草屋前,傅大夫早已在柴門前恭候他們了。小婷背了爺爺走進草屋堂前,放下爺爺坐在一張椅子上,對傅大夫說:「麻煩傅大夫看看我爺爺這雙腿。」

    「女俠別客氣,讓在下詳細看看。」

    由於怪老人收斂一身的內力,雙目沒有什麼神采,目光顯然有些呆滯,的確像一般的老人無異。傅大夫首先詳細檢查了怪老人的一雙腿,隨後又為怪老人把脈,一時沉吟不語。小婷在旁擔心地問:「大夫,我爺爺怎樣了?不會有事吧?」

    「女俠請放心,你爺爺沒事。除了身體虛弱之外,脈搏跳動正常,血氣很好,也沒有任何暗疾。今後女俠多照顧你爺爺的起居飲食,多吃一些瓜果蔬菜就好了。」

    「那我爺爺的一雙腿呢?」

    「女俠,看來你爺爺這雙腿,不是近幾年斷的,已斷了近二十年了。在下可以為你爺爺安裝一雙假腿,但得有人在旁相扶他苦練行走一兩年,才可以如常人般行走。對你爺爺這樣的年紀來說,是非常的辛苦,也異常的吃力,你爺爺能受得了嗎?」

    怪老人說:「大夫,老朽不怕辛苦,總好過老是坐著不能行動呀。」

    「老伯,恕在下說一句不中聽的實話。由於老伯長年累月在室內居住,不見陽光,兩腿肌肉已經萎縮了。恐怕苦練一兩年,也不一定見效。這樣吧,在下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除了為老伯安裝一雙假腿外,同時也為老伯打造一輛機動靈活的輪椅。老伯坐在輪椅上,不但可以任意在室內行走,就是外出到遠處,也一樣的來往方便,不需別人在旁特別伺候,一個人也可獨來獨往。」

    小婷驚喜地問:「大夫能打造這樣的輪椅嗎?也不用人在後面推著輪椅走嗎?」

    「女俠,在下沒別的本事,但打造這樣的輪椅卻十分有信心。這輪椅根本不用人伺候,可進可退,可左可右轉動,行動自由,也可防身。」

    「什麼?也可以防身?」

    「女俠,在下也想過了,女俠一向行俠仗義,除惡懲奸,在江湖上結怨不少。有不少的仇家,他們不敢與女俠交鋒,恐怕會向你爺爺下手。在下在打造輪椅時,在兩邊扶手上裝上能發射暗器的機關,只要老伯雙手一按機關,暗器就可隨時發出,擊中來犯。就算擊不中,也能將他們嚇退,不敢靠近殺害老伯。」

    怪老人一聽笑道:「好好,就辛苦大夫給老朽打造這樣一輛輪椅。這樣,我孫女不在身邊,也可以嚇走一些宵小了。」怪老人心中說,老夫要殺人,何需用暗器?就是十個八個的江湖高手一齊擁來,老夫的一雙掌也可以力斃了他們。但他不想在別人面前露出自己一身傲世的武功,所以同意了傅大夫的意見。隨後怪老人又問:「那老朽的那一雙假腿呢?」

    「在下也同樣為老伯裝上。不過在下說一句,老伯要練行走,最好是坐著輪椅多到室外活動,吸收多些陽光,等到下身肌肉強健,恢復了肌肉的活力,才練假腿行走。這事是急不來的。」

    「好好,老朽遵從大夫的吩咐,多謝大夫了。」

    小婷也說:「我在這裡,再次多謝大夫的關照。今後我爺爺能活動如常,我必將厚報大夫之恩。」

    「女俠,你怎麼這麼說了?女俠在四年多前,不但解了紅柳園一地之危;以後,又解了在下一時之困。在下這樣做,也是為了報答女俠之恩。」

    「哎,我幾時解了大夫之困了?」

    「女俠難道不記得在紅柳園之時,有四個兇惡蠻不講理的大漢上門鬧事?不是女俠出手教訓了他們,在下恐怕早已給他們整治得不成樣子了,還能在世上行醫麼?」

    「哎,這事我早已忘了。」

    「這事對女俠來說,是不足掛齒,但對在下來說,卻是終身難以忘懷。」

    「好啦,大夫,我們不提這些陳年舊事。只要我爺爺今後能行動自如,無論花多少銀兩,我都願意。」

    「不錯,要打造輪椅,安裝假腿,是需要不少的銀兩。但女俠不必再出銀兩,而且還有一筆銀兩存在在下處,在下要交還給女俠的。」

    「大夫,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幾時有一筆銀兩存在大夫處了?」

    「是小風子將女俠的銀兩交在下轉交女俠的。」

    「什麼?小風子?」

    「在下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女俠和小風子離開紅柳園後,隔了幾天,小風子獨自回來,打聽女俠的下落。隨後,他將女俠的銀兩和行囊寄放給在下。至於女俠的馬匹,他寄養在紅柳園的馬場中,便又離開了紅柳園,說去尋找女俠了。」

    小婷一聽萬分驚喜。要是這樣,小風子就沒有給避禍崖的人捉去,而且還活著回了紅柳園尋找自己。便問:「以後小風子有沒有回來過?」

    「一年後,他又風塵僕僕地回來,聽說女俠仍沒有回紅柳園,又出去找女俠了。」

    「大夫,你知不知他去哪裡了?」

    「他離開紅柳園時告訴在下,準備去玉門關、祁連山一帶尋找女俠。此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至於他如今在什麼地方,在下也不知道。」

    小婷一時呆住了。想不到小風子對自己情深義重,不遠千里迢迢去尋找自己的下落。他所以去玉門關、祁連山一帶尋找自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那一帶的人,以為自己去尋找馬賊報父母之仇了。他不會武功,萬一碰上了凶殘的馬賊和土匪,那不危險嗎?不由說:「他怎麼這般的傻呵,去尋找我幹嗎?」

    傅大夫說:「看來他對女俠十分關心,才這麼四處打聽女俠的下落。」

    「大夫,我是擔心他不懂武功,會有危險。」

    「女俠放心,在下看出小風子為人聰明機靈、善於應變,有一套在江湖上混生活的本領,又極講信義,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但願如大夫所說就好了。」

    怪老人問:「大夫,我孫女有多少銀兩寄放在你這裡?夠打造一輛如意的輪椅和安裝一雙假腿的費用麼?」

    「老伯,不但夠一切費用,還有多哩。有話說,兄弟歸兄弟,財物應分明。小風子交女俠這一筆銀兩給在下時,在下擔心以後會有口舌之爭,便當面點明,女俠的銀兩,一共有九百二十八兩,還有一些金銀飾物。」

    怪老人一聽驚訝了:「我孫女怎會有這麼多的銀兩?」怪老人驚訝的不是這一筆財富,而是驚訝小風子這麼一個市井小人,江湖上的混混,竟然對這一筆財富沒有一點貪念,還四處去尋找小婷。這的確是市井中的一位君子,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為,這可是一個值得信賴和相托的人。他一下對小風子這個人改觀了。

    財富,最能暴露出一個人的本質了。是醜惡小人還是光明正直的真君子,在巨大財富這面明鏡的照耀下,那真是原形畢露。作為小風子來說,他要貪這筆財富,可以說沒人知道,大可以帶了這成千兩銀子遠走高飛,在他鄉隱姓埋名住下來。何況以小婷的個性,也不會在意這筆財富,也不會去追討。當然,傅大夫這個人,也是一個見財不貪的君子。想不到小婷在江湖上,結交了這兩位可信賴的朋友,真是難得。

    小婷見爺爺問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兩,說:「爺爺,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是小風子弄錯了,將他的一些銀兩,也放到我的包袱,當成是我的?」

    怪老人說:「這不可能。我聽你說過,小風子身上根本沒有什麼銀兩,就是有,也只是十兩左右。就算弄錯了,你也不可能有千兩銀子。」

    「爺爺,我真的不知道呀。大概是思思小姐回崆峒山時,將她身上所有的銀兩,全放在我包袱中去了。」

    傅大夫說:「女俠為啥會有這麼多的銀兩,在下略知一二。」

    「哦?你怎麼知道?」

    「女俠,當時你受傷臥床因而不知。這些銀兩的來源,有些是思思女俠留下的,有的是崆峒山派人來探望女俠時留下來的,有的是紅柳園的大戶人家,因感激女俠為紅柳園的安全而身負重傷而捐給女俠的。」

    「哎,我不是不要嗎?他們怎麼又送來了?」

    「女俠雖然說不要,但各家各戶還是將銀兩留下,由小風子一一給你代收,最後一齊放進了女俠的行囊中。」

    「這麼多的銀兩放進了我的行囊裡,我怎麼不知道?也沒感到異樣?」

    「女俠,因為大戶人家送來的是銀票,有些金銀,小風子也換成了銀票,所以女俠不知道,也沒感到異樣。」

    「這個小風子,他怎麼亂代我收下人家的銀兩呀,事後也不告訴我?」

    「女俠,這也不能怪小風子。人家好心好意送來,他怎麼推也推不掉。他所以不告訴女俠,就是怕女俠拒絕不收,就會冷了紅柳園人們的心。」

    怪老人說:「婷女,事既如此,也就算了,何況事情已隔四年之久了。」

    小婷說:「大夫,我的這些銀兩,你都拿去為我爺爺打造輪椅和假腿吧。」

    「女俠,就是在下怎麼用也用不了。」

    「有多的就留給大夫今後用。」

    「在下不敢。在下為人治病,只收應收取的銀兩,其他分文也不想多取。」

    「那就請大夫代辦周濟東鎮那些受災害的百姓好了,為他們重建家園,撫養孤兒寡婦和痛失親人的老人。」

    「女俠如此仁慈善舉,在下願為代勞。」

    「要是銀兩不夠,我爺爺還有一些,但大夫千萬別說出這些銀兩是我們拿出來的。」

    「不說?要是有人問,在下怎麼回答?」

    怪老人說:「大夫說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善人捐獻出來的好了,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

    「做善事而不揚名,這真是俠義人士所為。在下現在就到鎮上找一些長老們說去,令大家感到有希望,在東鎮安心住下來。不然,有不少人家,要遷移到別處住了。」

    怪老人說:「大夫去吧,所謂救災如救火,這可耽誤不得。」

    「老伯,在下就去。」

    小婷「哎」了一聲:「大夫,那我爺爺的腿呢?」

    「女俠放心,誤不了。現在東鎮沒有什麼可居住的地方,請女俠祖孫兩人,在寒舍住上兩三月,這樣在下也方便醫治。」

    「我們還有四位家人,今後也要在這裡住下了。」

    「行,女俠的家人只管住下便是。真的不夠用,在下請人再搭蓋兩間草房,這一帶有的是地方。」

    小婷笑著:「這樣就更好了。」

    從此,怪老人、小婷就在東鎮住下來,並且在傅大夫家附近,也建了一座草堂,兩家相鄰為伴。

    東鎮劫後餘生的百姓,在怪老人、小婷出錢相助之下,在廢墟中又重建了自己的家園。一些外逃或投親靠友的人們,也陸續轉了回來。甚至不少逃荒避禍的百姓,也來到東鎮安家落戶,放馬牧羊,從事生產。東鎮不但恢復了生機,人口也比以前多了,漸漸形成了一條街市。他們痛定思痛,選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為鎮長,組織青壯年練刀習武,保衛自己重建的家園。還加固鎮子四周的圍牆,修建了一座望哨台,以防馬賊、流寇、韃子兵的突然襲擊。其中,怪老人和小婷的暗中相助不少,只是不為人知而已。這也是怪老人一向救急不救貧、救難不救苦的救人宗旨,最主要是能令受過救濟的人在渡過難關後,懂得自力更生,自己救自己。小婷在怪老人的影響下,懂得今後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救助別人了。一味的施捨不是最好的辦法,劫富濟貧雖然行為可嘉,卻不是一個最好的方法,而且對生產力破壞極大。因為沒人敢發奮圖強,辛苦經營走富裕之路了。一旦富起來,就遭一些所謂的俠義之人劫走,那又何苦?不如得過且過、懶懶散散過日子。同時也造成一些懶人不思進取,躺下來望人施捨。當然,對那些巧取豪奪、殘酷盤剝他人以及靠貪贓枉法而富起來的人,那是另外一回事。不單要劫走他們的財富,而是要讓他們受到法律的制裁,令他們傾家蕩產才大快人心。

    在這兩三個月中,傅大夫精心為怪老人打造了一輛十分靈活的輪椅,坐在上面,真的是來往自如,十分方便,更用不著旁人來伺候。

    傅大夫也同時為怪老人安裝了一雙假肢,但要離開輪椅,如常人般自由走動,還要假以時日,現在,怪老人只能端坐在輪椅上,叫人看不出他是失去了雙腿的老人。這樣,已令怪老人大為滿意了。

    在這段時間裡,怪老人的一切起居飲食,全由馬家母子伺候,小婷是插不上手了。能做的,除了代怪老人指點興兒和竇家兄弟練那一門奇特的刀法外,就是自己仍早晚勤練內功。她也像怪老人一樣深藏不露,練武,也只在深夜無人之時。她的超群武功,除了傅大夫和身邊的人知道外,東鎮是無人知道的。東鎮人所知道的是,他們是一對相依為命的祖孫,帶了兩個家人,前來東鎮找傅郎中醫治殘傷,從而在東鎮結戶而居,僱用了馬大嫂母子為伴。東鎮人怎麼也想不到,這祖孫兩人,是令全鎮上的人渡過難關的恩人。

    東鎮的人,不但不知道怪老人、小婷等人的真正面目,也不知道傅大夫是一位神醫。

    當怪老人能坐在輪椅上行動自如、出入方便後,小婷在靜極之中思動了。她極想到玉門關一帶尋找情深義重、在急難中冒死救了自己的小風子,當然也想打聽殺害自己父母的那一夥馬賊,同時更想上崆峒山看看思思小姐。但她不忍心丟下殘廢的爺爺不顧,自己一個人到江湖上闖蕩。其實,她也曾到紅柳園一帶打聽小風子的下落。的確,像傅大夫所說,小風子從那次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在紅柳園一帶出現過了,更無人知道小風子的任何蹤影。但江湖上人傳說,神秘的刀客又在玉門關、甘州衛一帶出現了。

    小婷的心思,人生經驗極為豐富的怪老人又怎看不出來?他感到應該讓小婷到江湖上去闖蕩了,不然,就辜負了她一身的絕世武功,也不能增長小婷的見聞與才幹。今後建立起的孤嶺山莊,要靠小婷來支撐的。

    一天夜裡,當小婷神秘地從地下行宮取回一箱金銀珠寶回來後,怪老人便對小婷說:「婷女,你應該到江湖上走走,不用呆在爺爺身邊了。」

    小婷怔了怔:「爺爺,可是你還不能離開輪椅獨自行走呵,我能離開爺爺嗎?」

    「我能行走就不是一兩個月,是一年半載後的事了。而且有馬大嫂、興兒伺候,更有竇家兄弟相助,你還擔心什麼?你還是到江湖上走走,找尋你需要找尋的人,別為了爺爺辜負你的所學。你應該到江湖上去行俠仗義,除惡行善,懲治那些危害人間的歹徒。爺爺不想你終身守在我的身邊,不然,爺爺就不高興了。」

    「爺爺,要是我走了你怎麼辦?」

    「嗨,你還不放心爺爺這一身的本事麼?就是沒有馬大嫂等人,爺爺騎上那一匹駱駝,也可以在這一帶大漠上來往縱橫如飛,無人能阻擋。」

    「哎,我知道爺爺有這樣的本事。爺爺想到江湖上走走,我伴隨著爺爺好了。」

    「你是不是不想離開我了?」

    「我——」

    「婷女,你知不知道大漠上的狼,是怎麼教導它們的子女的?」

    「它們怎麼教導?」

    「當狼崽子長大後,它們一個個將狼崽子全趕了出去,不准狼崽子再依戀老窩,讓它們自謀生路。」

    小婷愕然:「爺爺,真的是這樣嗎?」

    「不但狼是這樣,天上的雄鷹,也是這樣。它們不到外面鍛煉,就不能生存下去。婷女,你現在不是狼,也不是雄鷹,而是一隻綵鳳,怎能老守在爺爺的身邊了?你不會讓我像狼一樣,將你趕出去吧?」

    「哎,爺爺,你怎麼這樣說的?」

    「那你去不去江湖走動?」

    「好吧,爺爺,我去。但我不會像狼一樣一去不回來,我會回來看你的。」

    怪老人笑了:「這就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孫女。明天就去。」

    「這麼快就動身?」

    「你還有什麼事要辦?江湖中人,講的是乾脆利落,行動果斷,別拖泥帶水,更不能為情所困。」

    「爺爺,那我也要好好和馬嫂、竇家兄弟和傅大夫說呀。要他們好好照顧爺爺,不准出任何差錯,更不能讓爺爺有任何損失。」

    「嗨,我會有什麼損失了?去吧,只要你心中有我這個爺爺就夠了。」

    「我心中當然有爺爺啦。」

    「還有,你出去要是找到了小風子,一定要帶他回來見我。」

    「爺爺要見他幹嗎?」

    「爺爺想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在市井中混的小人,居然千金不貪,還能冒生命危險救你。在這世上,的確少有。恐怕不是一般市井上的小混混。」

    「爺爺,你說得不錯,我也感到他不是一般市井上的小混混。說他貪生怕死,他又並不怕死,在死亡的威脅下,不出賣朋友;說他貪財,終日想發什麼橫財,可是,他居然不拿走我的半分銀兩。但他的確終日閒遊浪蕩,不務正業,想學武又怕辛苦,有時更油腔滑調的,我也判斷不出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不過,他對我卻是一片真心誠意。」

    「好,你一定要帶他回來見我,是人是鬼,是真的講信用、重情義的小人,還是居心叵測的偽君子,爺爺會一下就看出來,他逃不過爺爺這一雙眼睛的。」

    「爺爺,那我見了他,一定會帶他回來見你。他不想回來見你,我綁也綁他回來。」

    怪老人笑著說:「要是他真的古靈精怪、機智過人,恐怕你綁不住他。」

    「爺爺,不會吧。別說他不會武功,就是他會武功,我要捉他,他怎麼也跑不了。何況我的話,他不敢不聽。」

    「好好,爺爺就等著你帶他回來見我了。」

    第二天,小婷吩咐馬大嫂和竇家兄弟,又拜託了傅大夫,便帶了一些金銀珠寶和行囊,上馬南下。這一次出門,小婷騎的是一匹矯健的棗紅馬。至於聶五娘贈送給她的那匹白馬,她雖然從馬場裡要了回來,因年齡太老了,小婷不忍心帶它出遠門,讓它留在家裡,成了興兒的座騎。

    怪老人這次放心讓小婷一人出門,也不叫竇家兄弟跟隨。因為他相信小婷這時的一身絕技,就是當今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也勝不了。即使在百萬大軍中也能來去自由。至於一般的馬賊山寇,可以說接不了小婷的三招。小婷施展起輕功,別說竇家兄弟,就是一些武林高手也跟隨不了。叫人跟隨,不但幫不了小婷,反而成為小婷的累贅。

    小婷這一次出門,除了放不下爺爺外,整個心情都輕鬆了。她就像一隻鳥兒,在天空中任意飛翔,在江湖上隨意來往,無牽無掛。她雖然帶了那把軟形腰劍,看來不遇上可怕的勁敵,她是不會抖出來的。但她手上的一條馬鞭,便是一件極為可怕的防身兵器。何況她身上還帶了傅大夫特製的解毒丹丸,也不怕宵小之徒在她飲食中下毒。再說她一身真氣奇厚,江湖上一般可怕的毒藥也毒不了她,頃刻之間,可將毒性,完全化為氣體,排出體外。

    小婷要提防的,是武林中江湖上那些用心十分陰險、手段十分高明的偽君子、假善人。因為小婷江湖經驗並不豐富,易上這些戴著假面具的偽君子、假善人的當。反而對面目猙獰,手段凶殘的壞人惡徒,哪怕是武林中極為可怕的高手,小婷也可以應付,真的勝不了,也可以抽身而去。

    小婷這次獨自一人出遠門,在打扮上自有一番思量。問爺爺,怪老人想了一下說:「你還是打扮成一個江湖兒女好了。」

    「為什麼?扮成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好嗎?」

    「婷女,像你這樣一位天然風采的少女,獨自一個人出去,不論你打扮成什麼人,都會引人注意,會給你造成不少的麻煩。就是打扮成一個翩翩公子,由於你的言行舉止都不像,明眼人一下看出你是一個假小子,那更引人注意和招惹麻煩了。不如率真而為。你本來就是江湖兒女,就以江湖兒女的面目出現好了。就是引人注意,也不叫人思疑,甚至令一些流氓、無賴不敢輕易招惹你,正人君子對你也有所顧忌,怕遭人非議,不敢輕易接近你。」

    「爺爺,這樣,就不會招惹麻煩了嗎?」

    「一個少女在江湖上走動,怎會不招惹麻煩?要是你打扮成一般人家的少女,那更會招惹更多的麻煩。因為一般人家的少女,根本不可能獨自外出,騎馬穿州過府;打扮成大家閨秀,你沒有眾多僕從跟隨,就更叫人思疑和注意。只有江湖兒女,才可以放膽一個人在江湖走動。只是你要隨時注意一些好色之徒,給他們一點教訓,令他們不敢對你起非分之想。」

    「爺爺,那我就打扮為江湖兒女出去好了。」

    這樣,小婷頭戴信陽露髻斗笠,身穿一套白色繡紅邊花紋的緊身衣褲,腳穿鹿皮靴,外披一件黑色的披風,腰圍那一把不為人注意、又能斬釘削鐵的寶劍,手握一條馬鞭,風采照人般在江湖上行走了。說她是某個武林人士的女兒也行,說她是慣走江湖的女子也行。總之,在一般人看來,她是一位身懷武功的女子,不可輕易去招惹。

    小婷沿著三岔河南下,也不在經過的紅柳園停留。穿過她曾經戰鬥過的疏林,在鎮番衛所在地民勤縣投店住宿,隨後又飛馬過長城,來到了涼州。

    小婷的這一身裝束,正如怪老人所預見的一樣,不論她投店住宿也好,途中下馬歇腳吃飯也好,不但一般平民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地方上的一些流氓、小混混們也心有顧忌,不敢打她的主意。一些江湖中的人物,也對她側目而視,不敢輕易接近,向她打招呼。慣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中人都知道,江湖上有三忌,就是單身的和尚、尼姑和少女。這三種人物敢獨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不是身懷絕技,就是善用毒、使暗器,或者有令人心生恐懼的手段。不然,他們不敢獨自一人在江湖上出現。凡是遇上了這三類人,千萬不可去招惹他們,更不可得罪了他們,能避開就遠遠避開為妙。就是一些俠義道上的武林人士,遇上了這三種人,也分外提高警惕,防他們突然向自己出手。只要這三種人不在他們眼前干歹惡之事,或者恃藝凌人、欺辱他人,一般俠義人士不會去過問他們的行動,也不會插手去管他們的事,更不會好奇去打聽他們是什麼人,以免招來無謂的交鋒。

    所以小婷所經過的地方,或進店用飯時,除了人們驚訝、好奇地打量她外,只在私下偷偷議論,然後又目送她離去。至於一些宵小之徒,見她一臉正派之氣,舉止端莊,行動輕快,更不敢接近她了。在一個小鎮裡,有一個自稱為神偷的扒手,想偷她的錢袋,剛一出手時,手指突然受了一擊,像火燙般的灼痛,嚇得他慌忙忍痛跑開了。

    小婷環顧四週一眼,淡淡一笑,對跑開的扒手不屑一顧。四周的食客們看得愕然相視,有些人知道那是一個扒手,但不敢出聲。轉眼之間,便看見那個扒手捂著自己的手指慌忙逃走了。小婷用完飯,付了賬,上馬悄然而去。人們更是驚奇不已: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令扒手也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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