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十三豹人 文 / 夕照紅
黑狗邊跑,狗嘴裡也不住「吠吠」叫,自從轉入山上小徑,兩邊的荒林也漸漸濃密與陰沉,眼看著五更已過,天將破曉,突然左妙山一聲驚呼:「老黑,你往哪兒跑?」邊叫邊追!
跟在後面的連大忠急叫,道:「快追,黑狗跑了。」
盛仁已破口罵道:「娘的皮,這畜牲怕我吃它的肉,跑了。」
一行在後面猛追不捨,不料那黑狗穿林而過,剎時已失去蹤影…….
左妙山高聲狂喊:「老黑,老黑。」
邊撮唇猛打口哨,但哪裡還有黑狗蹤影,氣的他破口大罵……
公冶羊喘著氣,罵道:「娘的老皮,這一夜多冤枉,老子吃撐了沒事幹,跟著條狗比腿勁了。」
一指頭點在左妙山的鼻頭上,連大忠叱道:「你出的餿主意這要是門主親來,我說老左,你就一頭鑽進老鼠洞去,操!」
左妙山回頭對二十名弟兄叫喝,道:「別他娘的愣在這兒,快分頭去找呀。
我操!」
二十名長槍門兄弟發一聲喊,立刻便四散開來,只是林深密青,怪石危崖,沒多久便全又走回原地來了。
公冶羊搖著頭,道:「娘的皮,天也快亮了,回頭吧。」
連大忠戟指左妙山,吼道:「回去看你小子怎麼向門主交代!」
左妙山正感焦急,突然遠處傳來狗叫聲,大伙立刻往叫聲處遙望過去,盛仁已高聲道:「快,在山下面。」
左妙山一邊往山下跑,一邊回頭道:「一定是找到了,快去看。」
一行人發足狂奔,又跑了半個多時辰,聞得狗叫聲就在附近,左妙山忙撮唇一聲尖銳口哨,只是那狗叫的更為狂烈……
繞過一處山腳,前面一大片老松林,不遠處果見那條狗正自疾伸前爪在地上狂扒。
左妙山躍身而起,直撲過去,卻又見那黑狗斜刺裡往坡下跑去,此時天色破曉,一座草屋正在那面。
左妙山撫掌點頭,道:「連執法,可找到了,原來竟是這麼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連大山雙眉緊皺的道:「我看不像,你們也不想想,『坐山虎』怎會領著人來到這裡?」
便在這時候,突然有人高聲狂叫:「快來看,這兒有幾灘血跡。」
連大忠當先往草屋外撲去,只見那條黑狗正自對著草屋木門狂吠不休……
咬著牙,連大忠高聲道:「進屋裡看看。」
只見公冶羊猛出右足,「吧」的一聲把門踢開,立刻便有一股藥味衝出屋外面。
公冶羊當先豎掌撲入屋子裡,邊高聲道:「他娘的,咱們這批東西全堆在這屋子裡。」
連大忠雙手叉腰,站在那堆當參前面,破口大罵,道:「我操他親娘舅子的,這會是誰幹的?」
盛仁一旁也罵:「王八操的,丟下東西人走了。」
此刻,左妙山抱起老黑狗站在門邊,道:「這事絕對不簡單,只怕是個大陰謀。」
連大忠回頭道:「敢情你又要出什麼餿主意了。」
左妙山道:「執法,你想想,放著這麼多值錢的當參不要,卻把木箱子裝上屍體送回泰安鎮,這不是陰謀是什麼?」
連大忠道:「敵人不是寫明了要給我們一個小小的教訓。」
公冶羊道:「依我看敵人絕不會放棄這批東西,他們以為此地隱秘,一定是去找人來搬運,不信你們等著瞧。」
連大忠沉重的點著頭,道:「嗯,這很有可能。」
他一頓,便立刻對左妙山道:「你這條黑狗立了大功,回頭我拿兩斤老肥肉賞它。
你馬上回去一趟,把這兒的情形向門主稟報,我同兄弟們守在這裡,倒要看看是些什麼樣的牛鬼蛇神,敢於同我們長槍門做對。」
左妙山一拍胸脯,道:「好,我左妙山便再回頭跑上七十里也甘心。」拉著黑狗,左妙山立刻尋原路直奔泰安城。
黑龍會的三豹人高飛、童中、水上漂三人一字並肩站在一列馬前面,驚怒交加的直視著緩步逼近的沙宏其等近三十多人,沒有人開口,如果有聲音,也只是從沙宏基鼻孑l中擠壓出來的冷哼聲……
就在沙宏基率人把高飛十三人大半圓的圍在草屋前面,松林中是一陣陣沙聲傳來,高飛等人抬頭看,不由更驚,只見不下五十名手持銀槍大漢,飛一般的分別堵住兩條通路,晨陽初出,彩霞滿天,但松林前面長槍門兄弟們的手中銀槍,正閃耀著冷冷的猛光,宛似與天空彩芒相互輝映與爭輝。
沙宏基硬生生的吸了一口氣,似是用力在忍耐他的忿怒,平靜了一下,以一種生硬與橫暴的語音道:「果然是黑龍會幹的。」
他見高飛、童中與水上漂三人頭上黑巾鑲著金邊,遂又沉聲道:「是黑龍會十三豹人?」
高飛已沉聲道:「不錯!」
一咬牙,沙宏基道:「黑龍會與我長槍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麼突然對我的人下此毒手?
而且,殺了人還擺大牌,要對我長槍門施以教訓,是問,武林道義,江湖規矩,你們黑龍會要不要遵守?」
高飛哪會知道于思明動的手腳?所謂教訓,還以為是大小姐受了傷害才給對方個小小教訓。
一邊,水上漂怒道:「把我們大小姐殺成重傷,又該當何罪?」
冷冷哼了一聲,沙宏基道:「好嘛,黑龍會大小姐親率人劫我的貨了。」
童中粉面泛青,怒罵道:「放你娘的屁。」
沙宏基身邊的「快槍」方一炮咆哮的道:「好一頭放肆的畜牲。」
童中回罵:「你也只不過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老狗而已。」
長槍門門主「鐵掌震八方」沙宏基不屑的沉聲道:「高飛,你們給我聽清楚了,話我只說一遍,絕不重複,好歹由你們決定。」
高飛嘿嘿大笑,指著近百名灰衣大漢,道:「老子肯定你絕不會大方的放我們走人。」
好一聲淒厲的嘿嘿冷笑,沙宏基道:「當然不會放生,老夫要你們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縛,那樣也許你們可以多活幾日,否則,立予殲殺!」
不待高飛回答,童中已一個箭步搶了上來,他粉面赤紅如血,氣沖牛斗的大吼:「扯你娘的老蛋,長槍門是什麼東西?
竟大膽的向我們黑龍會挑戰,還大話連篇的要我們投降,當真是胡說八道,亂七八遭,混蛋,混蛋。」
沙宏基冷酷的道:「黑龍會十三豹人,個個凶殘成性,真是你們今日死期到了,竟還在張牙舞爪,當真可憐又可笑。」
高飛大叫:「沙宏基,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別以為十三豹人只來了三位,照樣能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不信的話,何妨就來拚個死活,別瘟在那裡裝你娘的人熊。」
怪叫如梟,雙臂「格格」響,沙宏基道:「憑你們這些人根本不堪一擊,若是你們束手就擒,本門主便押解你們回去,領罪受罰,如是你們妄想圖逃或者頑抗,本門主即將刀刀誅絕……」
高飛正待回罵,水上漂雙手托著長把彎刀,粗聲道:「奶奶的老皮,除了揮刀拚命,還有什麼好噦嗦的?」
說著,高大的身子一橫,攔在高飛身前,唾沫飛濺的罵道:「王八蛋,你取兵器來吧,水大爺領教你這位大門主的武功絕學。」
沙宏基嘿嘿一笑,道:「本門主早已握有兵器,兵器在我心裡。哼。」
水上漂故示恍然的叫起來,道:「倒是忘了沙門主素以『鐵掌震八方』打遍水路無敵手,對,你的雙掌便是兵器…….」
他故意說沙宏基打遍水路無敵人,但在陸地上便休想稱霸。
但這話聽在沙宏基耳朵裡,立刻便引起他的嘿嘿冷笑,道:「你錯了,本門主的一雙肉掌,陸地上照樣折服不少江湖好漢,你若不信,放馬過來,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水上漂向高飛與童中二人低聲道:「希望我們單打獨鬥,只要擺平敵人幾個頭頭,即使不能全勝,也還有脫身離去的機會。」
高飛道:「怕不那麼簡單,沙宏基不是傻子。」
對面,沙宏基已氣湧如山的道:「此時再商量,已遲了……」
水上漂的行動宛如一股飄忽的風,只那麼一晃,整個身體業已凌空,有若一朵烏雲般騰飛而下。
暴叱如雷,沙宏基卓立原地不動,兩掌交叉猛揮,看來只是一個粗略而不起眼的動作,其實,他在這一招之間早揮出三十六掌。
從外表看,沙宏基的掌勢綿弱無力,去勢不疾,然而卻是正宗的太極掌法,此等掌力柔中含剛,剛中有柔,更以其韌性絕妙,遇強更強,其威力之浩瀚博大,彌足驚人。
陡然間--
水上漂躍在半空中的身子飛快翻滾,他每次單足點地,便隨之三個空心觔斗,轉眼之間已是連翻三十六次,而沙宏基的三十六掌,便交互自水上漂身側掠過,掌掌落空。
手中銀芒如電,璀璨耀目,水上漂手中的長把彎刀--一把長六尺,刀長兩尺,刀身通體泛青,平削暴劈,斜斬上挑,旋身之間便是十八刀,一氣呵成。
閃耀的刀刃劃破空氣,響起尖銳的嘯聲,宛似十八層地獄中的鬼泣,「削」「削」連聲不斷……
龐大的身體回轉得宛如一陣旋風,沙宏基面色凝重,步法怪異,急速騰閃中,那靈蛇似的電閃,便溜溜掠過他的身邊,倏忽閃爍,乍隱又現,酷似流星曳尾,令人目不遐接,難以分辨。
於是,五十招過去了。
空氣是寂靜的,寂靜中有著窒息,人們的雙目在呆視,呆視裡含著顫慄,鬥場中人影有飛,在閃,在旋,看不出是誰在撲擊誰,分不清何方佔優勢,幾乎,連天空的陽光都跟著二人在旋轉了…………
只見雙方出手,換招,攻擊與挪移,已成了一片模糊,早不是人們的雙目可以分辨清楚。
這--不正是一場龍爭虎鬥。
站在三十名灰衣大漢前面的長槍門第一船隊大把頭,低聲對「江裡蹦」褚彪,道:「水上漂這小子的功力竟然高到這種地步。」
褚彪點點頭道:「是的,比我想像中的要高明--這也可以聯想到,十三豹人在黑龍會的地位,為何僅次於三個護法了。」
瞪著一隻灰濛濛大眼,方一炮道:「依你看,門主制得住他嗎?」
褚彪大板臉一仰,沉聲道:「門主的武功,出自太極門,雖不能將這小子立斃掌下,但時間一久,必勝無疑。
不過…….這小子看來凶悍,倒是令人忐忑……」
方-炮點頭,道:「我們看法一致,門主出手捷而柔,勁力綿密悠長,鎮定穩健猶似高出景行,勝券似已在握。
問題就是敵人也不單純,看,他那股子悍不畏死,倒也不容小覷!」
另一面,連大忠沉聲道:「快到百招了吧,如此對搏下去……」
身後面,公冶羊低聲道:「執事,我知道門主的意思。」
回頭望向公冶羊,連大忠問:「門主什麼意思?」
公冶羊道:「門主見對方十三人中,有三個是黑龍會的十三豹人,平日就知道這十三人十分凶殘,門主為了減少我方死傷,他打算親自收拾三個凶狠傢伙,餘下的便好辦了。」
輕點著頭,連大忠道:「你說的不無道理,門主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公冶羊道:「可是已過百招,第一個還未收拾下來…….」
連大忠暗暗走至方一炮與褚彪身邊,道:「二位大把頭,你們的人全準備好了?」
方一炮微頷著首,道:「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拚殺。」
連大忠道:「好,我們等門主收拾了姓水的狗頭以後,我立刻夥同公冶羊、盛仁,三人合擊童中,你們兩位便殺向高飛,絕不容他們有喘息的機會。」
方一炮道:「萬一門主責怪……」
連大忠道:「在此情形下,我們不能由門主一人拚命,那要我們這些人幹什麼的?
若是門主責怪,連大忠擔待。」
方一炮望望褚彪,點頭道:「連執事的話有道理,我同意。」
褚彪道:「其實我早就如此想了。」
方一炮低聲對連大忠道:「那就由連執事發號。」
連大忠忙著接道:「不敢,我們三人一齊行動。」
驀然間,廝殺場中響起一片呼呼滾動的風雷之聲,幾乎不分先後,一長串尖銳淒厲的利刃破空長嘯也隨之而起,兩種截然迥異的聲音合在一起,簡直就能撕裂耳膜而懾人心智。
褚彪沉聲道:「方一炮,門主玩命了,他那『太極向陽十八掌』……也使出來了。」
果然,看來雙掌倏合倏開的雙掌,就在沙宏基暴吼如雷中宛如巨濤裡陡然顯現出一個巨大漩,沙宏基便在一陣勁旋中,一頭穿進那大片的青光熱芒裡……
天地之間的那道光屏,穿擊縱橫,森林寒氣,暴起大片銀蛇似的光芒,便在這一瞬之間,激發出呼、轟、?與沙聲。
於是,太快了。
長槍門門主沙宏基一聲狂吼,打著溜地的陀旋,自那道突然幻滅的光屏中灑濺著一輪輪鮮血,撞旋而出。
他的肩背與右掌,布上了刀痕成條,皮開肉綻,森森白骨可見,其狀至為可怖。
就在沙宏基灑著鮮血旋出圈子的同時,水上漂的長把彎刀也飛上了半天空,他的人宛似失去重心般雙腳交叉互移,面如死灰,雙目如一對死魚眼,直待他旋出五七步,才「噗」的一口噴出一股子腥臭的血漿,空中鮮血未及落地,他的人卻軟叭叭的趴在地上。
這時--
高飛拔空而起,一躍而撲到水上漂的身前,正要伸手去抱那面,連大忠已狂叫道:「兄弟們,圈起來,殺。」
響應的正是方一炮,他大手一揮,狂烈的宛如一頭頑熊般喝道:「狠宰啊。」
高飛不及多想,舞起砍刀便迎上來,正遇上方一炮與褚彪二人斜刺裡圍殺過來,三人只一照上面,便一句話也不多說的狠幹起來。
連大忠那石破天驚的一聲喊殺,他的身後的三十多名長槍門兄弟立即分兩邊衝上,只見槍似雪,氣如虹,殺聲震野,須臾之間,便同十名黑龍會的人馬混戰成一團。
連大忠與公冶羊二人對上了童中,盛仁斜撲過去,伸手已把沙宏基攔腰抱住,沙宏基嘶啞著忿怒的叫道:「兄弟們,為死去的長槍門弟兄報仇。」
人層中走過來四名長槍門漢子,這四人似是專門為殺場上救護的人員,一經到了沙宏基身邊,便立刻取出藥物。
其中一人對盛仁道:「盛副執事,快扶門主去林子裡比較安全。」
沙宏基兀自忿怒的回頭望著雙方混戰。
就在林子裡,盛仁見門主那只右掌,幾乎被切斷,利刃已至掌中央,肩背上面更是三刀都看到了骨頭外露,後面的灰衣已為鮮血染成褚紅色。
四名救護的漢子手法十分熟練的為沙宏基敷藥包傷,盛仁端著一支銀槍,虎視眈眈的守在一旁,似是找人拚命的架武。
此刻--
高飛與方一炮,褚彪三人殺得如火如茶,難解難分,高飛大砍刀迎住兩管銀槍,劈砍撩撥,勁氣旋蕩,邊哇哇怪叫,宛似一頭怪獸,露出一副凶殘無比的樣子!
兩支銀槍分握在方一炮與楮彪二人之手,就如同兩條交互盤旋於空中的銀龍,旋刺猛扎,銳風嗖嗖振揚,那矯、那快、那猛,已至匪夷所思,而兩人如頑熊般的拚搏,較之高飛毫不遜色。
現在,連大忠與公冶羊二人與童中已殺得血雨飛灑,三人身上已是血汗混雜,發巾散亂,互有攻守的已殺到那棵拴馬的松樹下面。
整個茅屋附近,兵刃的寒光閃耀,身體的跌滾沉悶,摻雜著利器截入骨肉中的「噗哧」聲,人們發自丹田的怒吼、謾罵與慘號,三五個影子挺槍追逐一人,那撲騰與狂砍,然後又圖窮力盡的倒下去……
灰衣或黑衣染紅了……上面黏嘰嘰的儘是鮮血…….
槍桿斷裂或砍刀翻捲了……地上到處可見……
漸漸的,灰衣人們在集中,有三十名正團團圍在他們受傷門主的四周,另有約五十名已分成兩批,分別把拚鬥的高飛與童中二人圈緊了,看上去槍如林,人如虎,一個個就等圍上去亂槍把敵人捅死的樣子。
也不知沙宏基對兄弟們如何指示,忽聽得一聲震天價齊吼:「遵命。」
剎時間,幾十名灰衣持槍大漢每三人一組,也不管地上躺著的黑衣漢子是傷是死,便立刻各自取來繩索,把人拴起來,倒拖著便往樹林中拉去……
有個大漢走近水上漂身邊,正白用繩子捆上敵人雙足,不料水上漂自己暗中調息,尚未死去,發覺被人把雙腳捆牢,忽的大吼一聲挺起上身,一掌拍向那大漢頂門,大漢縮身未躲開,「叭」的一聲,被打得腦漿碎裂,歪倒在地。
一邊,另一大漢援救不及,破口大罵:「你娘的。」
手中銀槍便隨著他的罵聲,筆直的扎人水上漂咽喉,一股鮮血,自水上漂的後脖子處冒出來。
大漢似是忿怒異常,扎入水上漂脖子裡的銀槍尖,猛的往後方撥去,且順勢一腳踢在敵人的頭上,一聲低沉的悶哼,水上漂這回真的不動了。
一具具黑衣漢子的屍體被倒吊在樹林裡,每個人的頭相距地面不過一尺遠,倒是屍體倒垂下來的雙手,幾乎能觸及地面。
這三十名灰衣大漢很快的把所有十一具屍體全部倒吊在大樹下面,他們便把所有死傷的兄弟也集中在一起,便由那替沙宏基治傷的四人,分別為傷者塗藥。
那面--
十三豹人的童中顯然傾出全力與連大忠、公冶羊二人搏鬥著肩窩與大腿上的血洞似泉,但他那粉面的臉上,依舊那麼的淡紅,大砍刀揮舞得更見兇猛。
銀槍似虛似幻的旋刺中,連大忠嘿嘿怪叫道:「童中,你這幾下子頗夠份量,難怪你狂,更難怪黑龍會的十三豹人唬人,但十三豹人即將只有十豹人了,難道你還不清楚此點?」
雙手合握刀把,猛烈一陣快殺,童中七竊生煙的叫道:「不要得意,現在為時尚早。」
灰影交錯猛刺,公冶羊手掌合著鮮血,戳力握著銀槍,抖出七朵槍花,劈頭蓋臉的罩向童中,冷沉的喝道:「奶奶的,你還能挺多久?」
童中桀桀怪叫道:「挺到他們一個個死絕……」
連大忠怒極,狂刺十八槍,旋身又是二十一回馬槍,道:「娘的,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半空中一個騰翻如鷹,童中眼角同時瞟向四周,不由得暗自一驚,怎的才這麼一會兒,兄弟們全不見了,眼皮底下全是清一色的灰衣大漢。
高吭的一聲狂叫,童中道:「喂,我們的人呢?」
圍在四周的灰衣大漢聞得童中的呼叫,得意的便哈哈大笑起來。有個年輕的漢子指著樹林子,尖聲道:「望鄉台上等你去一齊回老家吶,兒。」
怒劈十三刀,童中粉臉上汗滴與血滴抖灑得宛如兩滴般,突然又一次拔地而起,半空中他看的稍稍清楚,樹林中倒掛著的儘是黑衣漢子,酷似吊著待宰的黑豬。
落地偏身橫移,直往圍著他的灰衣人殺去,不料迎面灰衣人毫不稍讓,挺槍猛刺。
童中半聲不吭,嘴巴緊閉,足尖倏旋,大砍刀自下而上,「咻」的一傢伙便將一個灰衣人連肩帶臂砍成兩段,右足力蹬,另一名灰衣大漢已弓腰拖槍倒飛出去,「咚」的一聲撞在牆上,軟叭叭的坐了下去。
童中正待往高飛處衝過去,幾聲怒叱便在這時響起,十幾個灰衣大漢,已經分自兩則圍抄向童中。
一般情勢來說,長槍門人多,一上來,很快的便吃掉十名黑龍會弟兄,如今所剩只是兩名,這兩人則是江湖有名的殺手,黑龍會的十三豹人,長槍門要想很快的把這二人收拾擺平,只怕真得有所牲犧了。
這時--
高飛與方一炮、褚彪三人正火並得難解難分,高飛聞得童中的叫聲,早嗔目大吼:「童中,英雄不論高低,他們已為黑龍會盡了大忠,將士難免陣上亡,你我也不能替黑龍會失面子,好兄弟,你我同這幫雜碎豁上吧!」
高飛的語音厲烈而鏗鏘,但童中卻無法回答,就在十幾支長槍生把他堵住的瞬間,連大忠與公冶羊已並肩挽槍騰空刺來,種「嗖嗖」暴響夾著一片銳風來自身後,童中半聲難吭,蹲喇旋,兩支銀槍擦著他頭肩而過,他看也不看的旋刀疾斬。
身面,公冶羊忙豎起槍桿力阻,阻是阻住了,但他尚未運足力道在槍上,但聽「叭咚」怪聲中只聽得「嗷……喲…….」
公冶羊那張冒汗泛青的臉突然怪異的扭曲,他張大著嘴巴瞪著眼珠,右手拋槍,一把抓住敵人砍在左上臂中的大砍刀,鼻口噴血,齜牙咧嘴……
童中久戰已疲,這一刀砍中敵人左上臂骨頭裡,未能即刻拔出刀來,見敵人伸手抓刀,猛的抬起左腳踢去。
其實,童中的一刀,足以將敵人砍斷一臂,卻因敵人豎槍桿一阻,才把刀刃夾在骨肉裡。
童中左足踢上公冶羊的右腰,鮮血也正自公冶羊的右手抓刀處往下流,便在公冶羊身子剛要飛起的剎那間,連大忠暴喝如雷,奮起一槍扎入敵人肩窩裡。
童中右手砍刀上仰,粉面朝天,口中已狂叫道:「高飛,你快走。」
那股子熱血,冒著輕煙往地上灑,童中連低頭看一眼也沒有,回力便往連大忠殺去。
那面,高飛一身是血的狂叫道:「老子與你同歸於盡,你我名垂黑龍會。」
童中已高聲大罵:「高-龜,你小子再不走,我操你娘!」
高飛血戰長槍門兩位大把頭,兀自精神抖摟,殺氣昂揚,他望著血,血中有汗,齜牙咧嘴,虯髯盡濕,宛似發了瘋般的狂斬怒殺。
這時他高吭的叫道:「童中,你想陷我高飛於不忠不義,便操我奶奶也不走,老子決心卯上了。」
童中再次大叫:「你不走才叫不忠不義,這兒不是吃大菜,還賴著不走。」
高飛已白慢慢往童中這邊移動,邊怒聲道:「老童,你什麼意思?」
此時童中左臂難動分毫,背上肩頭與腿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能夠浴血力爭,全憑一股子狠勁。
他咬著牙,沉聲道:「高飛,若是你我全都死絕,黑龍會找誰為我們報仇?
當家的又怎知道是長槍門干的?」
高飛似是橫了心的旋飛身形猝然偏進,大砍刀向右上劈,附近一名灰衣大漢已拋槍捂首只有半張臉的血頭撞跌出去。
回刀怒斬,高飛已叫道:「要走你走,我給你斷後。」
童中已狂叫道:「高飛,我還有半口氣,是為你留的,你快走,我拼著這半口氣為你斷後。」
連大忠已冷冷道:「走?做你媽的美夢!」
童中的刀法已亂,他左劈右斬,企圖往高飛身邊接近,連大忠雙目一瞟,附近二十名灰衣人便突然挺槍一擁而上。
童中剛要拔空而起,連大忠的銀槍再一次捅入他的左大腿。
「咚」的一聲落下來,童中揮刀暴劈不及,便見一天銀星墜落,他狂厲的大叫:「快走!」
緊接著發出沖天的「嗷」!
童中死的可真慘,至少有十三支銀槍紮在他的身上,有幾個灰衣大漢似是恨透了他,扎入的槍拔出又扎,宛似要把童中扎碎一般,「噗哧」「噗哧」,好不殘忍!
空中一聲狂叫:「老童!」
是高飛的吼叫,他在聞得童中的叫聲裡,突然拚命往上翻,半空中一連三個空心觔斗,就在他即將落下的瞬間,已見童中翻著一雙大眼睛,全身儘是血洞。
無數的銀槍已往這面擺過來,高飛落地,狂叫一聲:「老子同你們拼了。」
他叫聲如雷,鬚髮戟張,未落地已揮出十九刀,就在一眾灰衣漢子發一聲喊往他刺來的時候,不料高飛突然一聲厲笑就往斜刺裡往荒樹林中衝進去……
褚彪怒極,抖手便將手中銀槍擲去,「噹」的一聲,已被高飛在飛中撥落地上。
連大忠回頭急對方一炮道:「我們追,絕不能被他漏網。」
褚彪抬起銀槍,便立刻叫道:「分三個方向,兜住他,姓高的身上帶傷,他跑不了多遠的。」
這時樹林裡,盛仁也衝過來,叫道:「我也去追。」
連大忠沉聲道:「保護門主要緊,用不到你去追。」
盛仁道:「門主已經…….」
連大忠叱道:「不聽指揮,回去同你算賬。」
盛仁只得抱拳道:「遵命!」
立刻又挺槍退回林子裡。
那面,高飛一經入林,左閃右竄,盡往林子密葉方跑。後面,連大忠從正後面追,兩邊是褚彪與方一炮二人,三人彼此哼應,奮不顧身的往林中衝進去。
密林中一逃三趕,高飛已似無頭蒼蠅般盡往遠處跑。是的,童中說的不錯,如果全都死絕在老松坡前,即使黑龍會知道是長槍門干的,但無憑無據,反倒是長槍門反咬一口,指認黑龍會掠奪了他們的一批當參。
現在,高飛似已逃到另一個山上,他停身回頭聆聽,已不聞追兵,不由咧嘴冷笑,自語道:「長槍門,你們等著挨宰吧,操你娘!」
突然,附近傳來輕悄悄的步聲,高飛異異的回頭望去,由鎮得一聲歡笑,道:「于思明,你還沒有走?」
不錯,來的正是于思明,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走,因為他相信,如果長槍門的人物中,只要有人稍具頭腦,便一定會找到這老松坡來,一旦他們發現東西,勢必設下埋伏,其結果,即使不肥高飛等十三人吞噬,至少也是個兩敗俱傷局面。
果然,就在他摸近草屋對岸,便立刻把一切情形看個真切,尤其當長槍門的灰衣大漢們,把一具具屍體倒掛在林子裡時候,連于思明也看的心頭吃驚。
因為他十分明白,不出三五天,這些被倒掛在樹上的屍體,定會被狼群撕吃得只剩下一副骨頭。
這時,他發現對面一人沖天而起,轉眼脫出重圍,直往深林中竄去,于思明沖情量勢,便立刻迎頭攔過去。
這裡地勢對他太熟悉了,輕易的便把高飛去向認定,於是,他輕聲笑了…….
高飛見是于思明,心中一陣安慰,伸手指著身後面,道:「于思明,你來的正是時候,也太好了,快替我擋一擋後面追兵。」
于思明驚異的叫道:「全軍覆沒?」
高飛道:「我是帶傷逃出,時間匆促,你快把敵人引開。」
于思明緩緩走近高飛,道:「讓我先看看高兄的傷勢。」
高飛道:「三處槍傷,但我尚挺得住,你快把追兵引開。」
不料于思明突然冷冷道:「黑龍會十三豹人中怎會有你這種貪生怕死之人?」
高飛濃眉一挑,面色微慍的道:「于思明,你侮辱高大爺?」
于思明一笑,道:「然則為何獨自逃生?」
高飛指著遠處草屋,道:「若不衝出重圍,誰會把長槍門坑陷我們的事,報與當家的知道?」
于思明指著自己鼻子,道:「還有我呀,我會替你們去稟報的。」
高飛-一怔,突然怒罵道:「好惡毒的雜種,原來這一切是你設下的圈套…….你竟然…….」
于思明一笑,道:「我的高老兄,你才知道?」
他語音剛在,銀笛快得如一束電光般已頂住高飛的心窩,一聲尖吭的狂叫:「啊…….」
銀笛未動,但笛管中的回稜尖刀已完全捅入高飛的胸口,鮮血就在高飛雙手抓住銀笛的一刻,紛紛自笛身孔中往外面溢出……
于思明笑道:「我老實的告訴你,『血笛浪子』攻龍便是我,能死在攻龍之手,比之死於長槍門,你應該瞑目了吧。」
雙目幾乎凸出來,高飛張口「哈喲」一聲,竟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于思明伸手輕推高飛右肩拔出銀笛,虛空甩掉笛上鮮血,鄙夷的吐了一口泡沫在高飛的屍體上,騰身便攀上危崖,隱起身子。」
遠處,已聞得有人叫道:「聲音起自這個方向,不會錯的。」
不旋踵間,突聽得一人高聲道:「在這裡,快來。」
另兩條人影,來自兩個方向,正是拚命追趕高飛的連大忠與方一炮褚彪三人。
只聽連大忠道:「這王八蛋死了。」
褚彪道:「怎麼死的?」
連大忠道:「還用問?明敞著流血過多死的。」
一邊,方一炮銀槍指著仰面躺在石巖上的屍體,道:「不,如果他中了槍在這要命地方,只怕早已死在草屋前面,不會跑到這兒了。」
連大忠驚異的四下望,邊更驚異的道:「會是誰對他下此毒手?」
褚彪已高聲道:「朋友,你出手協助我長槍門,便是我們的朋友,可否現身一見?」
但他叫了幾聲,于思明不為所動。
方-炮道:「人家不願出面,正是俠義之風,黑龍會在江湖上勢力大,但他們也得罪不少江湖朋友,別人藉機會出口氣是有的,我們不可勉強別人出面,還是把這傢伙拖回去,一齊吊在樹上喂狼。」
於是,褚彪與連大忠,二人各抓一腳,「嘩嘩啦啦」的便往草屋拉去……
直待三人走遠,于思明才冷笑,道:「現在,只有十豹人了,嘿……」
于思明繞道下山,尋得坐騎,便立刻往西馳去,他既沒有往青松鎮,也不去江家莊,因為這兩個地方他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去。
青松鎮上雖然冷公度還在等他,因為他曾對冷公度說過,要回松林草屋看看,也許會遇上攻龍,三五日他便會趕到青松鎮會合,冷公度當然會在青松鎮等他。
當然,這時候的江家莊,他更不能去,上江家莊打探情報?自己根本沒這個意思。
現在--
于思明已經到了大涼河的渡口,又見那艘渡船在岸邊,船上面,風大雄已揚手高聲叫起來:「大哥,你來了,哈……想你也該來了。」
于思明翻身下馬走近河邊,道:「幹了幾天活兒了?」
風大雄粗聲笑道:「從梁山回來後就上船了。」他見于思明牽馬上船,先是一愣,問道:「大哥,你要過河?」
點頭一笑,于思明道:「不錯!」
風大雄驚異的道:「大哥,你有急事?便真有急事,總得先跟我回去吃頓酒再走吧。」
于思明笑笑,道:「有急事還能吃酒?送我過河去吧。」
風大雄忙把渡船擺緊岸邊,道:「大哥不聽聽梁山寨的事?」
于思明道:「我在船上聽你說。」
人馬一齊上了船,于思明攏住馬?繩,邊道:「能見你遠重梁山回來,我便放心了。」
風大雄正翹起屁股撐渡船,聞言笑笑,道:「五道大水灣的梁山泊我才走過兩道,便被人圍上了,我說是找他們佟大娘有要事稟報,你猜猜他們怎樣對待我這不速之客的?」
于思明哈哈笑道:「先請你喝一頓,再叫你騎馬上梁山。」
竹篙自水中浮上水面,風大雄熟練的一把握住更往船頭走,邊回頭苦笑道:「喝尿,他娘的,梁山泊的那種往日義氣,全沒有了,一代不如一代。
大哥,他們把我繩捆索綁,鋼刀架在脖子上,一路推拖拉的活癰是個死囚足足整了我一個多時辰才上得梁山上。」
于思明道:「可見了佟大娘?」
風大雄忙道:「她已不叫佟大娘了,是寨主,接替姓方的當上寨主了。」
他歎了口氣,又道:「我操,一開始我要是說來見他們寨主便不會被當成死囚看待了。」
哈哈一笑,于思明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風大雄道:「山寨上的人還真不少,我看總有三四百。」
于思明道:「你看到佟大娘以後怎麼說?」
風大雄道:「佟大娘肩頭上掛著布帶,我想一定是承大哥所賜,不過她在問明我的來意以後,知道你還真的是個講義氣的人,氣也消了不少。」
于思明忙又問:「你把那兩包紅貨出現在黑龍會的事,全說清楚了?」
風大雄笑起來,道:「當然,當然,要不然怎好向大哥交待?」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于思明道:「憑佟大娘的那股子凶悍,她絕不會善罷罷休。
兄弟,我們且等著看好戲吧,哈…….」
風大雄也笑起來……
渡船便在這時靠上流口石堤,于思明拉馬登岸,見有客人等船,回身對風大雄道:「多多留意,三五日我便回頭來了。」
風大雄招招手,道:「大哥好走。」
于思明在馬上十分輕鬆愉快,從易容到現在,自己所設計的謀略正一步步在實現,其中比想像的還要令人滿意,翦除崔百齡的羽翼,打擊黑龍會的勢力,照此下去,大約很快便能為成虎報仇。
姓崔的,你等著挨宰吧,我的兒。
于思明往西去是有其目的的,因為他尚未忘記崔靈芝的話,她爹派人遠去塞上清風鎮,欲探聽「神笛翁」喬鳴,雖說師父已作古三年,但他老人家一生就收了我一個徒弟,只要稍打聽,便會知道他的徒弟是攻龍,而非于思明。
這消息一旦進入崔百齡耳朵裡,不但一切計劃完蛋,便自己也將被迫殺。
所以,這一趟西行,勢必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