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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激怒長槍門 文 / 夕照紅

    崔靈芝一覺醒來--實際上她是腿傷痛醒的,已不見于思明的蹤影,正自急躁的剛到門邊,已聽得遠處蹄聲,于思明已到了屋外。

    崔靈芝急問:「你去哪兒了?」

    于思明指著一屋子堆滿的當參,笑道:「正為著這些東西傷腦筋,便我想之再三,還是先把大小姐的傷醫好。」

    崔靈芝道:「你不先睡一覺?」

    于思明道:「我不重要,還是大小姐的傷,得找個名醫診治。」

    崔靈芝道:「鳳凰口黑龍會總堂口有三位名醫,我們立刻回去。」

    搖搖頭,于思明道:「你傷的如此重,不能快馬奔馳,等到鳳凰口,那得三天時間,假如我送大小姐就近找一位名醫,今晚就可以趕到。」

    崔靈芝道:「你認識那位大夫?」

    于思明點點頭,道:「初來中原時候認識的,他叫展奇才。」

    眨著大眼睛,崔靈芝道:「這名字似乎聽說過。」

    伸手扶住崔靈芝,于思明道:「走,我先扶你上馬。」

    崔靈芝道:「這就要走?」

    于思明道:「越快越好。」

    他心中暗想,如果泰安長槍門的大當家「鐵掌震八方」沙宏基頭腦靈活,必然會立刻率領門下沿路找來,若不早早離去,一旦被兜上,兩個誰也別想脫身。

    于思明熄去屋子裡火堆,關好門窗,便立刻牽馬便走。由於他已把事情安排妥當,心中十分輕鬆,但馬上的崔靈芝已低聲,道:「思明,何不上馬?」

    于思明望望崔靈芝,知道她傷在右腿外側,遂點點頭,笑道:「大小姐,你稍後坐。」邊躍身跨上馬背,崔靈芝已緊緊抱住他的腰。

    有著一種奇妙的感受,于思明心想,前後不過十天,先是大刀會的柳小紅,後是黑龍會的崔靈芝,兩個人全都受了傷,護送的人正是自己,難道這還不算巧合?

    沿著山路往正面,三十里外便是一道大川,有一條碎石山道,自大川右面向東南延伸,不到四十里,便有個小市集,這兒叫「落馬集」,展奇才便住在「落馬集」上。

    秋陽剛剛西偏,于思明已遙指一處山坳,道:「大小姐,我們到了,希望展奇才沒出門,我知道他經常往山裡去採藥。」

    崔靈芝道:「如果姓展的不在,我們立刻回鳳凰口,還有……」

    于思明笑接道:「還有草屋裡那批當參,也要盡早運回鳳凰口,對吧?」

    崔靈芝摟著于思明的雙手一用力,笑道:「不錯,你也想到了。」

    低頭望向崔靈芝的傷,于思明道:「便是再要緊,也得先把大小姐的傷治好,否則,我沒法向你爹交待。」

    聲音宛似囈語,崔靈芝把嫩臉貼近于思明耳後,甜甜的吹氣如蘭,道:「攻龍那小子就欠缺你這種體貼。」

    于思明一聲哈哈,道:「那是姓攻的沒福氣,哈……」

    于思明人未進入落馬集,便看到這兒山青水秀,風清物美沿著落馬集北面,有一道清澈見底的沙河,弓字形的繞過那座不算大的小鎮,凸起的一道山崗上,如今正聚了許多鄉人,鑼鼓得咚咚響,敢情那兒正在上野台戲了。

    于思明翻身下了馬,笑對崔靈芝道:「也許有黑龍會的人物看到了總是不好。」

    崔靈芝道:「怕什麼,我不在乎!」

    于思明道:「非是你不在乎,而是我怕爹的『五毒掌』厲害。」

    崔靈芝雙目一亮,道:「你也知道我爹的武功?」

    于思明哈哈一笑,道:「大名鼎鼎的黑龍會魁首,他的武功自然是天下皆知,這有什麼奇怪的?」

    崔靈芝得意的道:「你可知『五毒掌』的厲害之處?」

    于思明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的五毒掌厲害,至於什麼地方厲害,我便不清楚了。」

    崔靈芝道:「五毒掌的厲害之處,在於發掌擊人的時候,含有截經斷脈之陰力,隱隱有一股陰寒惡臭之味可聞,一旦被擊中,輕則殘廢,重則當場斃命,我曾見爹用過,他在敵人圍攻下,三十招未到,便當場斃了十二名高手。」

    于思明心中暗恨,成虎不就是你爹所殺?

    此刻--

    于思明拉著馬進了落馬集,順著僅有的那條小街是了不到半里遠,一家高台階前停下,他把馬拴在柱子上。

    崔靈芝已驚異的問:「這是一家棺材店嘛。」

    指著屋簷下倒扣在地上的棺材,于思明笑道:「展奇才住在這幾,裡面是家藥鋪。」

    崔靈芝指著棺材,道:「藥店門口扣個棺材做什麼?」

    又是一聲笑,于思明道:「我不說大小姐自然不知道,展老自以為醫道高明,死人也會被他醫活過來,而且也確有過這回事,所以他就把這副棺材倒扣在門邊,表示與棺材店誓不兩立之意。

    這件事,落馬集的人誰都知道。」

    于思明剛把崔靈芝抱下馬,大門裡面,只見一個瘦骨嶙剛老者,扶背而出,見是于思明,先就一怔。

    于思明已笑對崔靈芝道:「真好運氣,展大夫果然在家裡。」

    不錯,老者正是展奇才,他正要往外走,卻見于思明抱著個女子走進來,尚未開口,于思明已叫起來:「展老,生意上門,你欲何往?」

    展奇才道:「我正要去看戲,於老弟,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于思明笑道:「展老,救人第一,別看戲了。」

    就在藥鋪後面的廂屋裡,展奇才仔細看了崔靈芝的傷,便搖搖頭,道:「姑娘中的這一下真險,刀刃從脈與筋之間滑過,我不能不為你這位小姐捏把汗。」

    于思明道:「聽你說的還真嚇人…….」

    展奇才已捲起前袖,聞言一瞪眼,道:「你想想,斷了大筋便是個殘廢,這麼漂亮的小姐,如果殘廢了,誰還要?

    當然,如果把三條經脈切斷,她早沒命了。」

    于思明道:「別管那麼多,你快展露你的奇才吧。」

    展奇才直忙到天黑,才把崔靈芝的腿傷重又包紮妥善。崔靈芝又大感輕鬆的道:「你果然醫術高明。」

    不料展奇才冷哼一聲,回身便走。

    崔靈芝並不以為意的笑對于思明道:「真是位怪人。」

    于思明道:「你歇著,我去當面向他道謝。」

    于思明剛走到前面,展奇才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叱道:「好小子,你怎麼叫老夫救崔百齡的女兒?」

    于思明道:「你已知道她是崔百齡的女兒?」

    展奇才沉聲道:「常德府有幾個不識這位崔大千金的?你說是誰殺了她的,我還真想去謝謝這位動刀子的好漢呢。」

    于思明輕拍著展奇才,道:「展老,放放手,好多話都得慢慢說。」

    展奇才指著後院,道:「走,我們喝酒去。」

    于思明道:「你陪崔大小姐喝去,我還得…….」

    展奇才道:「我會著人把吃的送過去,倒要聽聽你在搞什麼名堂。」

    于思明哪有功夫陪展奇才喝酒,有些事情,他更不能在這時候說出口。

    拉著展奇才的手,二人並肩坐在一張凳子上,于思明便比手畫腳的說了一陣…….

    展奇才搖頭一歎,道:「好吧,我就照你的話去做。不過,老弟呀,你可得處處小心,大意不得呀。」

    于思明冷笑,道:「看吧,就天下大亂了!」

    于思明來到後廂房,小心又謹慎的看了崔靈芝的傷,輕聲問道:「大小姐,只怕你得在這兒住上三五天了。」

    崔靈芝摸著右腿傷處,道:「有你在便住上十天半月也無妨!」

    于思明搖搖頭,道:「大小姐,你敢情是忘了,松林草屋裡放了上萬兩銀子的當參,萬一被人掠走,怎麼辦?」

    崔靈芝道:「你要丟下我自己走人?」

    于思明道:「放心,我會很快來接你的,安心養傷,千萬可別想的太多。」

    崔靈芝大眼一瞪,嬌嗔的道:「除了想你,還會想誰?」

    崔靈芝這是真心話,自從昨夜以後,于思明雖未佔有她,但在她的心中已把于思明當成了心上人,那種初見面時對于思明產生的厭惡感,早化為烏有。

    女人之善變,于思明認真的體會到了。

    于思明不自主的伸手撫摸著崔靈芝那一頭烏絲,低頭細聲的道:「我騎你的馬,明日便趕回鳳凰口。

    如果不出意外,我把消息送去以後,便來接你。」

    崔靈芝眨著大眼,點頭道:「思明,我等你來。」

    邊伸手勾住于思明的脖子,櫻唇往上一送,竟閉起眼睛……

    于思明真怕被崔靈芝吮破面皮,他迅速的湊著對方送上的香唇,淺嘗即止的碰了一下,便直起身來,道:「我走了。」

    于思明剛走出廂房,展奇才已沉聲低道:「小子,你可真混蛋…….」

    于思明一怔,忙把展奇才拖向前面,低聲細語問道:「你老怎罵起我了?」

    展奇才援著灰髯,冷哼道:「不但罵你,我還要揍你。」

    他忿怒的又接道:「你小子要殺她父親為成虎報仇,為什麼又同他女兒親熱?

    別忘了,最難消受美人恩。美色當前,我懷疑你是否還會為你那好兄弟成虎報那一掌斃命之仇!」

    于思明嘿嘿一聲笑,道:「展老,我老實對你說,同她要好的是于思明,找她父報仇的卻是攻龍,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展奇才道:「老夫不懂你的意思!」

    于思明神秘一笑,道:「你最好別懂,因為那會叫你大吃一驚的,哈…….」

    於是--

    拍拍展奇才的肩頭,于思明十分輕鬆的走出這家藥鋪,屋簷下,他還用足踢了幾下倒扣的棺材,回頭一笑……

    任何一個人,當他策劃著某一樁大事情的時候,自然的就倒會各種因素與可能發生的意外,加以鑽研分析,一旦展開進行便會順序推進,除非產生意外,否則這項計劃便不難成功!

    現在,于思明的心中正自琢磨,這幾天一連發生兩樁意外,其一,崔靈芝竟然會再度來到松林草屋,把自己的原先汁劃打消!

    原來于思明的計劃是回轉草屋,把成虎的屍體扮成攻龍模樣,然後回轉青松坡向冷公度報告,只要冷公度以為真是攻龍本人,這第二步行動便會成功的。

    只要攻龍被認為已死,消息傳入崔百齡那裡,黑龍會便會對江家莊採取行動了。

    當然,這是自己樂觀其實現的第三步計策!

    不料中途崔靈芝一到,攻龍的死訊,便由她口中傳出,那將比冷公度去說更為有力,因為崔百齡早就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認識那個「江湖浪子」攻龍。

    其二,長槍門的人竟然鬼使神差的摸上松林草屋,一場拚殺,又給自己製造一次絕佳機會,如不及時挑起長槍站與黑龍會一場拚殺,自己豈非狗屎?

    兩件事情雖屬意外,但卻是有益無害。

    此刻--

    于思明騎著崔靈芝的棗紅馬緩緩的穿過鳳凰口那條長街,又越過一條干溝上的大石橋,就在他緩緩的剛要自那座大石拱門下馳過,迎面,飛馬衝過來三個大漢,就在一陣滾雷似的蹄聲中,已攔住于思明的去路!

    只見為首是個虯髯黑漢,兩隻大虎牙把個厚嘴唇憋起一個包,尚且露出一段在兩邊嘴角。

    另一個粉面壯漢,眉清目秀,雙肩寬厚,兩邊太陽穴凸出,顯然武功不弱。

    另一個人手拎長把彎刀,濃眉大眼,身材矮壯。

    三個人上下仔細看了于思明一眼,虯髯大漢沉聲道:「朋友,這匹馬是從哪兒弄來的?」

    于思明心想:原來自己騎著崔靈芝的馬,這匹馬他們自然一看便知。

    黑龍會的眼線真厲害,自己尚未到他們的總堂口,人家便迎出來了。

    一聲哈哈,于思明道:「這匹馬是崔大小姐的坐騎……」

    他見三人頭上黑巾有金邊,知道三人地位不低。

    另一矮個子立即又問:「大小姐呢?」

    于思明道:「大小姐受傷了,而且傷的很重。」

    於是--

    虯髯大漢虎吼一聲,道:「他媽的,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的傢伙,敢傷我們黑龍會的千金大小姐?」

    于思明道:「事情說來話長,在下得立刻進莊去向當家的稟明。」

    半天未開口的粉面大漢戟指于思明道:「閣下是誰?」

    一笑,于思明道:「這也難怪各位不知,在下才來過一次,那是跟隨冷護法晉見崔當家的……」

    他話未說完,虯髯大漢已吼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遠從川南來的那個姓于的,當家的同我們提過。」

    哈哈一聲乾笑,于思明道:「往後還望各位兄台多多提攜。」

    矮漢子突然道:「聞說你同冷護法去了青松鎮,怎的會遇上大小姐?」

    于思明望望遠處的莊子,抱拳笑道:「三位,事情緊急,我們一起見了當家的再說,如何?」

    三人彼此互望,虯髯大漢立刻撥轉馬頭,道:「走,進莊去。」

    於是--

    于思明發覺自己竟是被三個人圍在正中央,那虯髯大漢在前面,兩邊是矮漢與粉面大漢,幾個人不時對他咧嘴一笑,于思明只得回報一個微笑。

    進入高大石牆,迎面一間石砌石屋,這屋子相當高大,不過那一連三座樓低,于思明已知道這石屋正是黑龍會執法囚人的地方,鐵門有柵,窗上的護欄兒臂粗,不用進去便覺得陰森森的。

    四人在一片廣場上下馬,正面那座華麗大廳廊上,已站翻十二名手執鋼刀的大漢,一個個威風凜凜,一色黑裝,頭上黑巾皆鑲銀邊。

    于思明剛踏入正廳上,崔百齡已迫不及待的問:「靈芝呢?你怎會騎回她的坐騎?」

    于思明深施一禮,緩緩道:「首先得向當家的稟告,攻龍那個小子早已死了。」

    崔百齡那張面如重棗的臉上一緊,道:「被誰殺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于思明道:「那日我與冷護法趕往青松鎮,中途上,冷護法以為攻龍必不認識我,便命我再去攻龍常住的松林坡前走一趟,可巧大小姐也趕去松林坡。

    我不認識攻龍,但大小姐認識,攻龍就死在那草屋裡,屍體已臭,現已埋在松樹林子裡了。」

    空氣突然一窒,崔百齡緩步走了兩步,猛回頭,仰天哈哈一陣狂笑…………

    他笑聲充滿內力,震得大廳嗡嗡響聲不絕於耳,站在于思明身後面的虯髯大漢與另兩人,也跟著捧腹狂笑起來……

    于思明低聲小心的又道:「當家的,小姐身受重傷了。」

    狂笑之聲嘎然而止,崔百齡逼近于思明,道:「快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于思明再一次誠惶誠恐的道:「事情是這樣的,就在我與小姐埋了攻龍屍體以後,因為天色已黑,小姐遂決定暫住小草屋住一宿。

    不料二更天來了七個長槍門的人物,他們以為人多,想欺侮大小姐,大小姐一氣之下便同他們殺起來,屆下拚死力戰,總算把他們七人擺平,但大小姐卻被人在腿上放丁血。」

    崔百齡急問:「要緊嗎?」

    于思明忙笑道:「所幸小姐福大命大,未傷到筋骨,我又把大小姐就近送到一家藥鋪,不日也就可以回來了。」

    于思明嘴巴說著,雙眼審視,心中卻暗想:自己的這套說詞該不會有什麼漏洞吧?

    虯髯大漢突然問道:「於朋友,你怎知那些人是長槍門的?」

    于思明道:「兄弟不問,我還差一點忘了,他們是由一個姓包的率領,七匹健馬上馱的儘是當參,一共十四大箱,總值個上萬兩銀子吧!」

    崔百齡心中在想,這姓于的倒是個福將,上門兩次,就是兩批東西,不由上前拍拍于思明,笑道:「好,很好,黑龍會歡迎你加入,只等冷護法回來,我為你舉行個人會儀武,你便是我黑龍會的人了。」

    於是--

    于思明忙施禮,道:「多謝當家的栽培。」

    崔百齡道:「長槍門的東西還在那草屋子裡?」

    點點頭,于思明道:「地處偏僻,應該還在。」

    崔百齡指著虯髯大漢對于思明道:「他叫高飛,是我黑龍會十三豹人中一員虎將。」

    邊指向另兩人,又道:「這位叫童中,他叫水上漂,也全是我十三豹中人的猛將!」

    于思明立刻向三人抱拳,道:「在下于思明,三位兄弟指教。」

    崔百齡道:「高飛,你三人立刻率領十名兄弟,快馬趕往青松坡,把那堆東西運回來。」

    高飛施禮道:「屬下遵命!」

    于思明道:「本想替三位兄弟帶路,只因小弟尚有一事未了,也只能把去的道路說給三位聽了。」

    崔百齡道:「你還有什麼事?」

    于思明道:「聞得江家莊這一陣子正在招兵買馬,充實力量,屬下以為,在去青松鎮前,先前去暗中一探江家莊虛實,也好幫未來我們攻掠江家莊做出準備。」

    崔百齡點頭道:「對、對,你想的很正確,等你探得江家莊後,便立刻同冷護法一齊回來,我們再共商掠襲江家莊行動。」

    于思明遂又對高飛道:「兄弟雖不能與三位兄弟一齊去老松坡,至少也要把各位引到那條去老松坡的小道上再折往江家莊。」

    高飛粗聲笑道:「好,你稍歇息,我去派人馬,起程時候便來叫你。」

    崔百齡又問于思明:「靈芝在哪兒養傷?我馬上派人接她回來。」

    于思明道:「她人在落馬集,聽大夫說,她暫時不宜走動,過些日子由屬下去接她回來,當家的以為如何?」

    崔百齡沉思有頃,遂點著頭,道:「如是安全,便暫時叫她住在落馬集吧。」

    就在于思明吃飽喝足,也睡了一個多時辰,天剛黑他便被高飛叫起來。

    走至莊門外,連馬匹也早已備好了,于思明只見十個黑衣壯漢,正端坐在馬上,在莊門口八盞大燈照射下,十個大漢頭上的頭巾隱隱閃耀著銀芒。

    那面如粉妝的童中,見高飛陪著于思明走來,伸手一讓,道:「於兄弟,我們上路了。」

    點頭一笑,于思明道:「不好意思,累各位久等。」

    那高飛與童中二人皆身背砍刀,水上漂把他那長把彎刀豎掛在馬鞍一邊。

    高飛大喝-聲:「走。」

    此刻--

    只見這批人馬,十分有秩序的,一字成行,直往正西方疾馳,黑暗中望去,便宛如一條穿入烏雲中的蒼龍。

    現在--

    于思明一馬當先馳上了草鞋嶺的半峰腰,後面,高飛、童中、水上漂與十名黑龍會銀線弟兄也馳上這段山道。

    于思明遙指遠方大片山林,對高飛道:「高兄,你可看到河那面大片山林?」

    童中已點頭,道:「大部分全是老松林。」

    于思明道:「不錯,那便是松林坡,各位往下繞過這條河,再往西北行,可以找到一條山道,是往泰安鎮的快捷方式,不過要找攻龍的那間屋子,卻要在中途折向東面,就會在坡前看到一間大草屋,那便是了。」

    此處草鞋嶺,正是那天于思明與崔靈芝二人在斷崖直面發覺到長槍門的地方,不料那夜天剛黑不久,長槍門的七人竟會摸到于思明那草屋附近,也在無意間撞破了于思明與崔靈芝二人的「好事」,惹得七人血濺老松坡。

    此刻--

    高飛點頭道:「看樣子於兄弟不同我們下去了?」

    于思明點頭道:「兄弟盡快趕往江家莊附近刺探,一有消息便馬上折往青松鎮找冷護法,我們總堂口見。」

    說著,抱拳施禮,立刻撥馬往另一山道馳去。

    這時水上漂那三角濃眉一揚,望著遠去的于思明,道:「這小子有些陰陽怪氣,老子不喜歡。」

    粉面一緊,童中也附合道:「面目可憎,行事詭秘,這小子的來路…….」

    一笑,高飛道:「人家是冷護法介紹的人,頭一次同當家的見面,便雙手捧上近十萬兩的紅貨,單就這份誠意就夠了,何況……」

    他望望漸漸消失背影的于思明,又道:「白鷹他們三人已進去西北塞上的清風鎮,只要他們回來,姓于的底細還怕不清楚嗎?」

    一行便在高飛的率領下,立刻直行嶺下馳去…….

    于思明一連繞過三座山,見四下無人,便很快的一撥馬首衝入一片荒林中。

    他心中琢磨,許多事情如果以常理判斷,便不一定真的會順理成章,所謂意外之外,時有發生。泰安鎮長槍門中,如果有那麼位足智多謀的人,也許便真的如自己所預料的,那將是一樁多麼令人愉悅的事。

    于思明藏起坐騎,立刻攀崖穿林,直撲向一座大山,他心中十分清楚,那座山頂雖然距離他的草屋也有五七里,但他平日裡只要出門往右看,總是先看到這座大山頭,因為東出的太陽會把此山照得十分清楚,便有人在山上走動,也會一眼看出來。

    就在于思明剛剛側靠著一棵老松樹,心情既緊張又輕鬆的往對面的方向望去,正瞧見十三匹健馬,馱著高飛等十三人出了老松林,於是,于思明有些失望了。

    高飛此時已笑指著草屋,道:「你們看,果然有間草屋,這地方景致不錯,也很幽靜,攻龍那小子真會撿地方住。」

    水上漂已翻身下馬,雙手托著長馬彎刀,道:「就是不知道那批東西還在不在?」

    童中已揮手對十名弟兄吩咐:「跟我進去,準備裝東西。」

    此時,水上漂已走至草屋門口,突然,他暴踢右腿,「?」的便把木門踹開,一股草藥味道,便白屋裡撲出來。

    他伸頭引頸的看了一陣,不由回頭笑起來,道:「不錯,不錯,屋子裡堆了幾百斤當參。

    好傢伙,少說也值個上萬兩銀子。」

    高飛大步走進屋子裡,他左手搔著面上大鬍子,右手抓著堆在地上的當參,哈哈笑道:「奶奶的,你們看姓于的不順眼,我看他是位財神爺,這兩次的表現,我兄弟們說也可以分個百二八十兩花紅。

    娘的,往後誰再說姓于的不是,高老爺第一個饒不了他…….」

    邊揮手對門口十個兄弟喝叫:「還不進來收拾!」

    十個黑龍會弟兄,立刻一窩蜂似的擠進門來,一個個滿面笑容,直打哈哈,人手一隻大麻袋,各自忙著往袋子裡裝起來……

    童中看看屋內,笑道:「娘的,這兒還有些兔子肉,要不要生把火?」

    高飛搖頭,道:「千萬別生火,萬一引來敵人,豈非節外生枝?」

    水上漂同意高飛的說法,道:「老高說的不錯,這兒是非之地,我們捆好東西,馬上走人。」

    地上堆的當參一共是十四木箱,如今正好裝滿十麻袋,五人一組,分別把一袋袋當參往馬背上捆。

    高飛緩步走出草屋,他對身後的水上漂,道:「長槍門丟了這批貨,又死了重要人物,怕不會就此罷手。」

    嘿嘿一聲笑,水上漂道:「不罷手又能怎樣?想同我們黑龍會比胳臂腿粗細,那還差得遠呢。」

    那面,童中也笑道:「沙宏基那兒不是傻子,他會掂掂雙方實力,沒得倒弄他娘個灰頭土臉。」

    高飛搖搖頭,搔著虯髯,遙望向遠處山林,道:「我不同意你二人說法,試問如果這事落在你們身上,又做何打算?

    當個縮頭烏龜?」

    童中當即道:「當然不同,他媽的,不吃饅頭蒸(掙)口氣,我會豁上幹的!」

    水上漂也點頭,道:「當然,人掙一口氣,佛掙一爐香,我水上漂絕不會讓人騎在脖子上撒尿。」

    高飛面無表情的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長槍門也是個窩狠角色,別的不提,兩條水路上他們的作風就叫人頭痛!」

    他冷冷一笑又道:「你二人知道不知道,運河裡的魚蝦為什麼特別肥又大?」

    童中一笑,道:「老高,你敢情又在吹什麼牛了?」

    高飛黑臉一板,粗聲道:「誰說我吹牛?運河兩岸的人都知道,魚蝦是吃多了人肉,才長的特別肥。」

    他嘿嘿笑笑,又道:「長槍門的人總是把敵人拉上船,等到半夜三更天,弄個上百斤的大石頭塞人個麻袋裡,然後捆在這人背上拋入水中,三五天便只剩一副人骨頭,比之咱們公明堂的刑罰,一點也不稍遜。」

    三人邊說,高飛直叫快些……

    就在十個大漢一陣忙乎後,高飛對童中道:「我們先走,你弄把火把這草屋燒了,就算有一日長槍門找來,他們又能找些什麼?」

    童中點點頭,道:「你們走吧,等你們走遠,我再點火。」

    高飛剛剛解開馬?繩,不由得一愣,只見沿著草屋後面,直到松林邊,延伸向另一面,總不下三十多名身穿灰布衣衫壯漢一個個手持紅櫻長槍,幽靈似的往這面包圍過來……

    那為首的三個大漢,共中一人手無寸鐵,卻大步走在中央從氣度上看,高飛全身一震:「沙宏基!」

    他聲音不大,但身後面水上漂與童中已聽得很清楚。

    童中沉聲道:「在哪兒?」

    話聲中,他已驚異的又道:「王八蛋們竟也摸來了。」

    不錯,來的正是長槍門門主「鐵掌震八方」沙宏基。

    原來那日于思明把七匹馱著包松、韓昌等七具屍體的馬,帶到直往泰安鎮的官道上以後,七匹馬似對這條直通泰安鎮的道路十分熟悉,沒人牽著照往前走,加以每匹馬皆被拴在一起,天未黑便走到了泰安城外。

    七匹沒人指揮的馬,剛到城外,便立刻引起人們注意,馬身上有記號,一看便知是長槍門的馬。

    這時候正有三個長槍門的人從城內走出來,準備在運河碼頭上船,一見這些馬匹,不見有人,立刻知道出事,三人便拉著七匹馬直到西城附近的長槍門總舵。

    沙宏基正在長槍門總舵對一眾兄弟交代事情,見七匹馬自街上轉向這面,以為是包松七人回來,便立刻迎過來。

    牽馬的三名弟兄已高聲大叫:「不好了,包把頭七人不知去向了。」

    沙宏基是個橘面大漢,雙目赤紅,鬢角長髮泛紅,雙手既粗又大。

    他猛的迎上前,抓住那人,怒道:「你說什麼?」

    那人忙稟道:「我三個剛出城,就遇上這七匹馬,只是不見包把頭他們七人的影子。」

    望著馬背上的大木箱子,沙宏基沉聲道:「卸貨,馬匹牽回馬廄。」

    立刻就見五十多人,大伙擠著把馬背上的木箱子往地上放,突然有人叫道:「不好了,箱子是空的……」

    沙宏基正自一愣間,又人有驚叫道:「不好了,箱子上面有血……」

    沙宏基剛要撲過去,有人已掀開一個大木箱,只見那人高聲大叫:「門主,快來看!」

    沙宏基已是怒火三千丈,回身走到那人身邊,道:「你發現什麼了?」

    只見那人指著木箱裡面,道:「門主,這上面有字。」

    沙宏基低頭看,邊念道:「小小的教訓。」

    就在他剛念完,忿怒的一掌拍去,「叭」的一聲,木屑紛飛,一隻大木箱已被他震得粉碎!

    便在這時候,已有人相繼驚呼起來:「好狠毒,屍身全塞入木箱內。」

    不旋踵間,七具屍體全被抬出木箱外面,光景可不正是長槍門第三船隊的大把頭包松等七人。

    沙宏基猛的一跺腳,高聲道:「快找連大忠啟開刑廳,把幫馬濤叫來。」

    他吼聲剛落,一個冬瓜型粗漢已到了沙宏基面前,道:「門主,你有吩咐?」

    沙宏基指著地上七具屍體,雙目噴火的吼道:「馬上仔細看!他們是如何死的?」說完便大步直往正門走去。

    沙宏基命人啟開刑廳:這在長槍門是大事,他們只有在遇上難決之事,便要召集重要把頭,大家共研共決,而召開議事的增點,便沒在長槍門後院的那間極端神秘的刑堂內。

    沙宏基返回屋內,馬上穿上一件大灰色長衫,只見長衫袖口上方各繡著一枝銀槍,供案上取下一隻丈長銀槍,使立刻往後院走去!

    他剛走到後院,已見數十名弟兄列隊分站兩邊,掌刑執事另連忠早雙手下垂,恭敬的立在刑屋門口。

    怒容滿面的沙宏基,幾乎全身哆嗦,咬牙欲碎,他走地有聲的直入刑屋中,已見正中一張巨型長案兩邊坐了九個人,沙宏基大步往中央走,九個人已站起來齊聲道:「恭迎門主。」

    沙宏基在正中一端站定,他一掌拍在長案上,吼道:「先別坐下來,為死去的好兄弟們閉上眼,默念一會。」

    十個人皆低下了頭,沙宏基的雙日已見淚水下垂,滴出的淚水無聲似有聲,淚水在每個人的心叫,激盪不已。

    門外,長槍門總管司馬濤已走進來,見了這般光景,未敢迎前稟報,也默默的站在一旁,直到沙宏基猛吸一口氣抬起頭來,他才小心的走上前去,道:「稟門主,七個人為利刃所殺,手法狠毒,下手皆在致命地方。」

    沙宏基未坐-下,他指著面前的人,道:「先說,你們可曾在外面惹過什麼是非,得罪了什麼利害人物?」

    所有的人皆是一陣搖頭……

    這時第一船隊大把頭「快槍」方一炮沉聲道:「門主,我們長槍門兄弟的血豈有白流?

    一定要找出兇手為死去的包松他們報仇。」

    第二船隊大把頭「扛裡蹦」褚彪性情最足暴躁,他那雙手虛空劈抓,十根指頭「格格」響的叫道:「操他娘親,哪個王八蛋敢同老子們作對?

    如叫老子揪住,看不挖心掏腦吃他的肉,我褚彪便是龜孫子。」

    沙宏基沉喝,道:「別盡著喊叫」,我要你們拿注意出來……」

    一邊,刑堂執事連大忠緩緩道:「提起敢與我長槍門做對的,放眼江湖大概也只有常德府鳳凰口的黑龍會,但我們與黑龍會向來河水井水兩不犯,他們沒理由整我們冤枉吧……」

    那連大忠屬於主掌刑堂執事,他身邊有三個殺手,也是厲害人物,平常被人尊稱刑堂副座,這時其中一人面向沙宏基,道:「門主,從死的兄弟屍體看,大概死去不超過一天,我們再從馬匹的速度看,屠殺的現場不會超過百里……」

    這人說的頭頭是道,所有的人全把目光集中在他臉上。

    接著,他又沉聲道:「屬下飼有一頭黑犬,這狗十分靈性,我立刻牽狗先找出現場,自然便能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沙宏基點頭,道:「那就由你們同連執事去進行,一有消息,馬上稟報。」

    連大忠聞言,便立刻率領二十名刑堂兄弟,夥同三位副手走出這間石砌大屋。

    就在大門下面,連大忠對那副手,道:「左妙山,你那條黑狗管用嗎?」

    只見左妙山撮唇一聲尖銳口哨,斜刺裡竄出十條黑狗。這條黑狗撲到左妙山身邊,搖頭擺尾咕咕叫,早被左妙山一把拉住狗脖子皮帶,一行人到了停屍地方,左大山便把黑狗往屍體旁一同磨蹭,這才急急拉著黑狗走出大門外。

    後面,連大忠問道:「左妙山,行嗎?」

    左妙山已拉著黑狗順著大街往城外跑,邊回頭道:「沒問題,連執事,我們跟著它走,準錯不了。」

    那黑狗出得泰安城,果真順著大道往前跑,天色灰暗,左妙山不敢鬆手任那黑狗跑,小心的牽著繩子在後面追,從天黑跑要四更天,只見黑狗在路邊盡打轉,左妙山還以為找到現場,不料附近有一條小山徑,黑狗便立刻往那山徑上跑去。

    於是--

    後面,刑堂另一位副座公冶羊已喘息的道:「老左,別跑了難不成我們大伙陪你出來蹓狗呀。」

    公冶羊後面,瘦高個子的大漢叫盛仁,平日裡似個冷面判官,從不多開口,但這時也不由沉聲道:「左妙山,你他奶奶的可要給我聽清楚,如果這黑狗亂跑一氣,回去我就吃狗肉。」

    此刻--

    左妙山心中也開始在嘀咕,自己真的不該給自己找麻煩,拉著黑狗整夜跑,如果真的找不到兇案現場,那可是件丟人現眼的醜事。

    抖著繩子,左妙山也罵起來:「畜牲,你要是不把兇案現場找出來,我不剝下你的狗皮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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