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回 功成名就 情海泛波 文 / 公孫夢
玄天道長語聲一落,已緩緩轉身歸座。
宋岳望著陽光照在這位掌門身上,映在地上那條修長的影子,不由內心一陣感歎,暗暗禱告道:「玄妙道長,請諒解宋岳,這是最好的結果,宋岳雖無法兩全,但仍舊記得你的恩典!」
此刻「酒叟」向宋岳歉然一笑,低聲道:「老弟,我情非得已……」
宋岳忙接口道:「前輩應該如此,如我是你,也會挺身而出的。」
「酒叟」皺眉道:「下面怎麼辦?」
宋岳歎了一聲道:「晚輩盡力而為!」
「酒叟」也輕輕一歎,道:「我諒解你,但是勿忘了老頭子尚欠別人一段情!」
宋岳正想回答,「酒叟」已走回座位。
倏然,崑崙掌門一陽道長起立道:「羅浮掌門,一代人傑,此次召開比劍論盟,貧道以為,其餘者不比也罷!」
說到這裡,向宋岳一揖道:「先前,貧道等尚誤會宋掌門人挾技自重,但是,如今觀之,德行兼修,以貴掌門人一身絕藝神功,貧道不怕天下見笑,自甘認輸,就公推宋掌門人為今後百年武林盟主!」
實在,剛才的情形,使這位崑崙全真,心中感動,宋岳的舉動,隱讓得再好,倒底瞞不過行家的眼光。
此語一出,場中哄然喊好。
七派掌門同時起立,向宋岳施行一禮,青城掌門又道:「宋掌門人如今既承武林公意,推為盟主,有何吩咐,不妨趁此宣佈。」
這種情形,使宋岳心中有些激勵,他仰首望望四周的山峰,再遙望著恩師百里鞠埋骨的山坡,心中喃喃道:「恩師,你的期望實現了,羅浮一派已不再被人輕視,今後可以揚眉吐氣了。」
他禱告畢,再將目光掃視場中百餘群豪,肅容道:「宋岳蒙各位謬許,內心愧極,只能希望各位以後能鋤暴懲惡,扶掖善良,各門各派如有糾紛誤會,能不再訴諸武力,互相解決,期使武林元氣徒行恢復,則不但為後世樹立典範,也為別人稱頌。
「宋岳言盡於此,個人之力有餘,尚請在場各位協助!」
這番話,出自肺腑,立刻博得滿場彩聲。
倏然!
進門之處響起一陣宏亮的佛號,二名灰色僧人,急掠而人。
群雄側目一瞥,心中不由一怔。
二僧皆五十開外,不是別人,正是峨眉二位長老靈智,靈淨二僧。
尤其使人感到不懂的,二老手中,抬著一塊紅布遮蓋的木板。
宋岳正自不懂,只見靈智僧首先道:「峨眉掌門圓寂,為了新選掌門,以致貧僧來遲,未及參與盛會,請宋掌門人見諒。」
語聲到此微頓,微微一歎道:「上代掌門,為維護峨眉一派,以致措置偏激,尚請在場同道諒解。」
這時,「酒叟」已微感不耐,道:「請問大師,手中何物?」
靈淨僧朗誦一聲佛號,道:「盛會雖未及參與,但時間尚趕得巧,區區之物,正表示峨眉對宋岳掌門人一番心意。
語聲一落,僧袖一揮,板面上的紅布,倏然掀落,現出一塊長丈二,闊達六尺的巨形橫匾。
匾上刻劃著四個篆體大字:
「君臨天下」
下面署名,正是川蜀峨眉,漆金大字,映日生輝。
「酒叟」亂草似的髒頭,連連上下擺動,狀似高興已極。
倏見武當掌門身動如風,越眾而出,肩上長劍嗆啷出鞘,運劍出風,向匾額一陣亂顫劃下。
宋岳神色一變,群雄相顧失色,正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玄天道長哈哈一陣大笑,長劍倏收。
眾人目光瞥處,又是一陣喝彩。
原來在峨眉署名的小字邊上,端端正正多了一行刻模得深度一樣的字!
「鄂西武當」
於是其餘六派掌門,紛紛上前,親手署名。
「酒叟」倏然如瘋狂一般,伸手抄起巨匾,飛掠到「羅浮宮」入門牌樓處,騰身而起,立刻掛上,返身至場中道:「老頭子一生像遊魂一樣,飄蕩不定,自一遇宋掌門人,個性相投,今天想不到做了管家,但各位同道,都是名重一方人物,尚請對我這位宋老弟多多照顧,日正當中,宮內已備水酒,請大家趁興喝一杯,也藉機為這百年難得的武林盛會,慶祝一番。」
在眾人哄然中,群雄立刻緩步進入大廳。
酒席早巳排好,整整二十桌。
一時謙揖讓座之聲不絕。
廳中自有執事侍立奉酒。
片刻之間,立刻觥籌交錯,盛況空前。
酒過三巡,「酒叟」一抹嘴上油漬,霍然起立道:「羅浮開派,各位皆遠道而來,我公孫博現在可以預告一件喜訊!」
「酒叟」笑口大開,道:「我老頭子受人之托,權充一次月下老人!」
廳中一陣鼓掌,目光立刻集中在四女身上。
四女一見成了眾矢之的,立刻螓首低垂,滿臉嬌羞,但是各人心中皆有一番心事,除了商亞男外,皆不知道「酒叟」代哪一個做月下老人?
於是,在這剎那,范紈蘭,文芷鵑,妃湘君的眼角皆微微低瞥……
就在這時,霍見宋岳起立向酒叟拱手道:「前輩,你……你何必宣佈!」
在大庭廣眾之前,四女旁坐,他不知道「酒叟」是代哪一個做說客,不由心中一片焦急!
在自己尚未與她們四個個別協調,求取諒解之前,「酒叟」這一宣佈,實在大傷腦筋,至少傷了三個少女的心,故而立刻阻止。
但口中卻無法說出一個理由,臉色不由微赤。
「酒叟」更誤會了,以為宋岳皮嫩,哈哈一笑,道:「老弟,人生百年總要娶妻成家,你又不是十七八歲大姑娘,有什麼害怕的?」
說完,又是一陣取笑!
宋岳更加臉紅耳赤,心中埋怨道:「酒叟前輩,你何必這樣多事?莫不是二杯酒滑了你的舌頭!」
心中這樣想著,口中更加急道:「酒叟前輩,我……我不是指的這些!」
「那你是指什麼?哈哈哈!」
「酒叟」一見平日口齒伶俐的宋岳,口吃起來,更加大笑。
宋岳迫不得已,含糊地道:「你怎不先通知我一聲?同時宣佈得太早!」
「酒叟」又笑道:「何必通知,其實你心中早該有數,而此時當著天下武林宣佈,正是時候。
宋岳暗暗長歎,情形如此,只有以後再講了!
這時廳中群雄已頻頻催問。
酒叟大聲道:「我話先聲明,只是一個現成媒人,女方就是名聞川中的『織女天星』商亞男!」
此話一出,滿堂喝彩之聲,宋岳目光一瞥,倏見一雙充滿幽怨的目光,不由心中一震。
這對目光,正來自「飛羽仙子」紀湘君,想起她甘願犧牲自己女兒清白,合體療傷一幕,宋岳熱血沸騰,倏然起立,大聲道:「承酒叟前輩好意,但我宋岳早已與紀湘君有白首之約……」
廳中群雄臉色俱是一怔,剎那之間,鴉雀無聲!
這一突然變化,使「酒叟」喝下去的酒清醒一半,愕然相對!
尤其席上的四女,各人臉上的神色皆起劇烈的變化。
「飛羽仙子」神色由幽怨轉為安慰,嬌容映桃霞,一片緋紅,而嘴角掛著一片淡淡的微笑。范紈蘭與文芷鵑,似乎同病相憐地互望一眼……
而商亞男,嬌容由紅轉白,由白漸漸變青,深澈的秋波中,所射出的光芒,充滿了羞!恨!怒!
倏然……
她一立起身,推起椅子,一聲不響,人形一晃,已掠出大廳,急步向賓舍女房奔去。
范紈蘭與文芷鵑也輕輕一聲幽歎,相繼離開。
而「飛羽仙子」妃湘君,自覺應該迴避一下,緩緩起立,姍姍步出。
這原是剎那之間變化。
宋岳一片煩惱,心中像被什麼東西所堵塞,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一見商亞男含恨而出,心中一怔,恐防意外,正欲推椅起身,卻被旁邊的「酒叟」一把按住,低聲道:「老弟,你別忘了今天是羅浮開派之日,你是主人!」
宋岳頹然坐下,默默無言。
不錯,酒席正興,主人如先退,對禮節而言,實在大不恭敬。
只見酒叟又迅速道:「女孩子的心量都窄,這件事,老頭子等下再與你慢慢安排。」
他匆忙安慰了宋岳,其實心中也十分苦惱,幫忙幫了倒忙,怎不令他有苦說不出。
但究竟薑是老的辣,「酒叟」表面仍是從容地哈哈大笑,舉杯向廳中群雄,道:「來來來,我老頭子一時記錯了人,不論怎樣,總算是一大喜事,宋掌門人榮登盟主之位,再定百年之喜,大家喝一杯!」
廳中哄然喝彩,恢復了鬧哄哄的場面。
於是菜餚如流水般地搬出,宋岳成了取笑恭維的對象,盛會有這樣結果,確是最圓滿的,這應歸功於「酒叟」的安排。
但是,宋岳卻一片苦惱,心波激動,簡直坐不安席
為了禮節,為了保持鎮定,他不能不保持外表雍容的氣度,張開笑口,周旋於賓客之間。
這時,他簡直有點恨「酒叟」,好像剛完成的一幅畫,酒叟自己再去塗上一筆墨,這真是敗筆。
所謂「酒人愁腸,人更愁。」宋岳在愁苦滿腹下,不覺微醉,真是「醇酒最易愁腸」。
這席酒一直吃到日落西山,才盡興而散。
接著武林群雄紛紛離去,宋岳忙著一個個送客。
經過這一段忙碌,已經是月經中天。
一天來的疲倦,使宋岳不禁想休息一下……
他蹌踉回到寢室,擁被假寐,在淡淡月色的朧照下,竟在不知不覺中睡去,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一疏忽,另一場搏鬥,卻在無聲無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