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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回 演陣闖陣 德服武當 文 / 公孫夢

    此言一出,場中群豪皆形一震!

    要知道少林寺一百零八羅漢陣,從古至今,沒有人闖出去過。

    就是昔日霸絕江湖的紅燈教主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使少林無法擺下此陣而屈服,如今宋岳竟願一試,怎不令人驚異!

    通慧大師神色一怔,心中旋即一喜,哈哈長笑,道:「宋掌門人豪氣干雲,貧僧佩服……」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什麼,臉色一沉道:「老衲今天只帶二位長老赴會,你明知無法擺陣,是否故意口出大言,蔑視少林?」

    老和尚想通這點,似乎動了真怒。

    宋岳卻微微含笑,毫無火氣,從容已極,道:「這點,在下早已準備好!」

    「什麼準備?」通慧又是一怔,似乎摸不著頭腦。

    只見宋岳向侍立場邊的執事一揮手,二名大漢,如飛進入大廳,眨眼之間,抬著一塊丈餘木板而至,安放在場中,板上赫然擺著尺高一百零八個木偶,皆作僧裝,栩栩如生。

    每個木偶頭上有一條鐵絲貫通於木板邊緣,極盡精巧之能事。

    宋岳一指木板及木偶道:「武學印證,並非定要動手拚命,少林為一方泰斗,清譽崇高,宋岳只抱印證之心,不敢過分冒瀆,如今以木偶代人,就請大師親手演陣,宋岳也以木偶一個,人陣試驗,以口述招,一闖名聞天下的佛門奇陣!」

    這種安排,實出眾人意料之外,通慧大師這時心波平靜,心中大為歎服,立刻上前幾步,屹立棋盤似的木板邊緣,道:「老衲就遵你之意,操演陣法。」

    宋岳衣袖一甩,立刻掏出一個手執長劍的木偶,端放人中央,道:「大師請!」

    通慧大師清心屏息,立刻一拉各個木偶頭頂鐵線,一百零八個僧裝木偶,如生人一樣,手執禪杖戒刀,三十六天罡在左,七十二地煞在右,驀地……

    老和尚朗誦一聲佛號,道:「老衲陣法已動,地煞坎宮九僧,齊上三步,戒刀招演『達摩刀法』中『佛祖降魔』,直襲你面門前胸!」

    口中念著,手已在動,一排九僧,直逼陣心。

    宋岳也凝神思慮,立刻一操鐵線,橫錯一格,道:「在下招演『羅浮劍法』中的『雲鎖漢霄』,一排劍影封住九僧刀刃,左掌一招『雲舞蒼穹』,逕襲東方天罡之位九僧……」

    通慧大師接口道:「天罡東方九僧杖齊演『金剛杖法』的『六丁移山』封住你左掌罡風,地煞二排九僧,群襲你左臂,以取犄角之勢為虛,巽宮九僧杖演『韋陀護法』徑攻你右方為實,一先一後,後發先至,請問施主何以趨避?」

    宋岳臉色沉疑,立刻接口道:「三面受圍,未察虛實,本掌門提功躍高二丈,掌化『漢霄星落』徑擊『天樞』座下主持首僧,劍走『霧縫雲飛』,斜掃『赤牛』星座九僧,身式半空翻騰,以實為虛,橫飄三丈,落於震宮之中……」

    通慧大師額上汗下如雨,立刻左手亂動,牽動木偶,口中沉聲反擊。

    一時場中鴉雀無聲,皆靜靜注意這別開生面的武學印證。

    要知道這走棋般的口述比招最耗心神,驚險之處,不亞親手搏鬥。

    只見通慧大師額上汗水隱約可見,青筋暴露,顯示他在移動木偶,口演招式,來困住宋岳,愈來愈覺困難。

    反觀宋岳雖也神色凝重,心無二顧,可是卻毫無焦灼之色。

    四周都是武林中有姓有名的一流高手,對羅漢陣的搬動及老和尚口述的招法,自不會不懂,暗歎奇絕天下的羅漢陣法,將破天荒第一次要被人闖出,少林寺自今日始,將無法再自詡天下無敵了。

    驀地。

    少林通慧掌門大喝道:「九九歸元,佛乘蓮花,正罡地煞,以手聯手,以臂搭臂,精元合一,齊向施主週身猛襲,請問施主將何以自全?」

    宋岳臉色倏變,旋即長笑道:「移宮轉位,劍斷天罡連聯,掌擋地煞群襲,一式『鵬搏九霄』,身形疾迅斜掠,當可闖出此陣!」

    通慧汗水如雨,一頓禪杖,撥亂板上木偶,狂笑道:「施主簡直是欺人之談,就算你一劍得逞,只能削斷坎宮二十四僧聯手之功,尚餘十二僧群襲之力,何況西方地煞七十二僧牽制一旁,你宋掌門人,功力再深,豈能敵住九九八十一僧合力施為?」

    宋岳淡淡道:「劍拳是虛,身形移轉升空,當能避過這平面一襲,如貴寺僧人舉手合擊,卻失去聯手之力,大師以為然否?」

    通慧掌門點頭道:「『鵬搏九霄』斜掠,身在空中無以著力,經過『離』『坎』二宮,除非你具無上真力,否則,嘿嘿,仍要被擋回陣中!」

    宋岳頷首道:「大師之言不錯,請看!」

    「看」字一落,右拳倏然抬起,向丈餘板上的一百零八個木偶壓去。

    「啪!」的一聲,只見宋岳雙目電光驟盛,一聲大喝,右掌虛空一移,接著向空一掀橫揮,半空立刻揚起一道煙霧,再見板上木偶,全部不見。

    原來這些木偶,竟在這剎那之間,被震成飛灰,撒起一天木屑!

    這種絕世神功使在場群雄駭然失色,少林掌門默然無言。

    只見通慧僧半晌才舉寬大袍袖,一抹額上汗水,仰天長歎道:「老衲自願認輸,羅浮一派,確可君臨天下,宋掌門人日後如有吩咐,老衲當惟命是從!」

    老和尚輸得口服心服,緩緩歸座。

    其實宋岳也贏得並不輕鬆,略為謙遜,立刻轉對武當掌門道:「武當玄妙道長對宋岳義重如山,但宋岳奉師門遺命,仍請道長勉為其難施教一二。」

    玄天道長霍然起身,步入當場冷冷道:「宋掌門人既有此言,但卻疏忽本派安危,竟使紅燈教主燒去本觀前殿,貧道雖知不敵,也請宋掌門在劍法上指教一二。」

    說著,已抽出腰際寶劍,屹立待敵。

    宋岳也抽出長劍躬身道:「道長責問得極是,宋岳願認其罪,自願在百招之內,只用三招,只要道長能破此三招,宋岳恭奉武當為武林盟主之位!」

    玄天道長沉喝道:「羅浮一派,閉派百年,你今日初當創立,就如此狂妄,貧道就此見識見識!」

    他以為宋岳故意輕視,長劍化作一道矯龍,「天羅兜魔」,就向宋岳襲來。

    武當「大羅劍法」被譽為武林之崇,玄天道長,一代掌門,功力何等深厚,這一挾怒而出,只見劍光漫天,雖無剛才「孔雀令主」那等詭異,但招式沉穩,勁力渾厚,並不稍遜。

    宋岳本是一番善意,他知道如出全力,武當掌門必走不過三十招,以三招自縛,雖一定贏,卻是使對方輸得比較好看些。

    如今一見對方誤會,只有苦笑,身形微閃劍式虛空一劃,封住對方一劍,立刻唰唰連環三招,還擊迎去,口中道:「『漢宮燭影』,『宮女揮扇』,『九宮連環』,區區就依這三劍,與貴派『大羅劍法』印證,望道長切勿誤會!」

    這三招「漢宮九式」,招式並不比「大羅神劍」高明,但如今在宋岳手中施出,竟然已到出神人化地步。

    玄天道長身形立被逼開,一肚怒火,嘬口長嘯,一退復進,劍演「玉笏初現」,「金仙證果」,又是唰唰二招,帶起一天勁風,向宋岳捲至。

    劍風如濤,寒蕾星灑,氣勢凌厲已極,剎那之間,立刻將宋岳身形,裹人一片寒光劍雨之中。

    但宋岳自始至終,只以三招應付,仗著「芥子神功」的奇異罡氣保護,竟然有驚無險,從容應付閃避。

    場外的四女看得心驚膽戰,而「酒叟」的神色,也一片凝重,他與武當一派交情深厚,但是現在卻做了羅浮派的輔助人,這場搏鬥誰勝誰負,對他來說,都是大傷腦筋的事。

    這時,心中關切的「飛羽仙子」妃湘君,急急對酒叟低聲道:「老前輩,你看誰勝誰負?」

    「酒叟」輕輕一歎道:「很難說!」

    「難道以前輩經驗,判斷不出來?」

    「依宋岳功力言,勝武當掌門自無問題,但他為了報答玄妙昔日知遇之恩,不忍武當一派,輸得太慘,自報三招,目前情形,只看誰的持久力強,就是誰勝!」

    妃湘君情不自禁的一聲嬌歎!

    哪知這陣歎聲卻被酒叟另一邊的商亞男聽到,目光轉視「飛羽仙子」一眼,心中不由一驚!

    當她瞥見「飛羽仙子」臉上焦急關切的神色後,不由暗忖道:「難道她也鍾情宋岳?」

    想到這裡,眼見情敵又增加一個,心頭充塞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滋味,冷冷道:「妃女俠,以宋岳的功力,你顧慮得太多餘了!」

    一語雙關,加上語氣的冷峭,根本的「干卿甚事」這句話。

    但是「飛羽仙子」的精神卻全部被場中緊張的情勢所吸引,聞言尚以為商亞男安慰!目注場中,不稍一瞬,漫聲一歎道:「他正是自恃功力,才使人感到焦慮!」

    憂怨的神色加上幽怨的語氣,令人感到她的內心,是何等的憂慮及焦灼!

    愛情中不能雜沙子,更不能有第三者,「織女天星」商亞男此刻肚中一股酸火,直衝腦門。

    她鼻中冷冷地一嗤,但當目光掃過文芷鵑及范紈蘭,看到她們二人臉上也是一副焦急之色時,把剛要出口諷刺的話吞人喉嚨。

    倏然商亞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心中道:「我已棋先一著,又何必再展露神色!」

    就在這時,場中情形又是一變。

    武當掌門玄天道長走過百招,見宋岳依舊反覆演施那三式「漢宮劍法」,絲毫不露敗象,這情形不要說輸,就是贏了,也不見得光榮。

    尤其使玄天掌門震驚的是,明見宋岳這三招當中空隙微露,長劍刺入時,總被宋岳劍身一股深厚劍氣所帶偏。

    在情急之下,玄天道長一聲暴喝,身形倏然斜側三步,長劍橫撩而出,這正是「大羅劍法」中的「絕命三招」首式「玄壇揮鞭」。

    劍勢一變沉穩為詭辣,宋岳心中一凜,旋身轉式,長劍貫足內力,仍是一招「宮女揮扇」,硬向襲身掠去。

    在這剎那,他靈機一動,忖道:「我既存顧全之心,何不令他知難而退!」

    有這電光石火之間,體內「芥子神功」陡然加至八成,直貫劍身,向下一壓。

    「嚓!」

    二支長劍半空接實,響起一陣啞響,並像磁鐵一般,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玄天道長陡感胸頭一震,猛吸一口真氣,畢生修為,盡聚右臂,「嘿」的一聲,就想震開宋岳長劍。

    他怎麼也想不到宋岳最後以內力相拼。

    有過剛才的經驗,老道士自知內力實比對方差上一籌,這種拚搏,陡耗真元。

    但是玄天道長貫力一震之下,竟然覺得宋岳劍身上一股吸力,巨大無比,根本無法掙脫。

    在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將真元倒轉三十六穴,決定一拼。

    局勢到此由動而靜,氣氛為之一緊。

    要知內力相搏,不比劍術過招,絲毫取巧不得,憑的是各人修為,勝負立判。

    這情形看得「酒叟」赫然一震,身軀霍然起立。

    只見玄天道長此刻滿臉通紅,拚力支持,而宋岳臉上卻神光湛然,毫無緊迫之態。

    「酒叟」再也不能坐視,憑他與武當數十年交往,他實在不願玄天道長毀於一旦。

    這時,他已無法顧及宋岳,一聲長嘯,身形猛然撲出,身在半空,張口吸人一口清氣,右掌之緣虛空向二柄長劍劃去。

    掌風銳嘯,勁氣如濤,如利刃一般切人,此舉在「酒叟」來說,實在毫無把握,何況,他知道自己一身功力,如不能抵抗二人真力的互擠,可能把自己也毀在裡面。

    場中群雄一見「酒叟」這番突然的舉動,齊都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

    在這剎那,宋岳一聲微哼,就在「酒叟」掌風切入劍身相交之處剎那,手腕微微一沉,陡然登登倒退二步。

    而玄天道長只覺得劍身一輕一重,立時也登登倒退三步,長長一歎,正想感謝「酒叟」出手成全之德,倏見「酒叟」步伐一陣蹌踉前衝,神色一怔,「咦」了一聲。

    原來他掌出全身真元,竟然覺得劃空,幾乎拿不住樁!

    這時,「酒叟」倏然明白了。

    宋岳以內力相鬥,其實真力仍能吸縮自如,並未到一發不可收拾程度。

    只見宋岳向「酒叟」微微一笑,道:「在下知前輩會挺身而出,這場搏鬥,也正好結束!」

    玄天道長此刻聞言,恍然大悟,照這種情形,不用說,如宋岳真以全力相拼,不要說一個玄天掌門,十個也早已震傷而斃,而宋岳所以不這樣做,又為的是什麼?

    這位老道士此刻心中一片祥和,嗔念盡除,長劍歸鞘,拱手道:「貧道真是老了,宋掌門人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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