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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回 九招含辱 立約一年 文 / 公孫夢

    宋岳眼見這種情形,原先打算,立化烏有,遂豪氣大發道:「在下既敢獨抗紅燈教,又何懼龍池百里之霸,大丈夫生死有命,但求因果,上官奇,你既稱執法,又是何法?」

    「龍神」上官奇聞言,鬚眉倒豎,金槍一抖,幻出七朵金花,身形陡欺,厲聲喝道:「你以為亂打亂撞,平手雙魔,橫掃金頂,就自命英雄嗎?」

    宋岳心中雖凜但神態傲然不懼,接口冷冷道:「在下並無此意。」

    「龍神」狂笑道:「老夫雖未見過什麼紅燈教主,但平手雙魔千招,叫這批混蛋難越雷池一步。宋岳,亮你長劍,告訴你,越牌入界,大意者削足,故意者留頭,今天就讓你嘗嘗老夫「神龍九式」厲害!」

    宋岳心中暗驚,以對方剛才隨意一抖,鐵棍似的金槍,竟能幻出七朵金花,這一手來說,內力雄渾沉厚至極!

    自己剛擺脫紅燈教圍困,假如竟在此被辱,實在太冤,但眼前情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又豈能畏懼不前,轉念至此,臉上神色一整,長劍緩緩出手,劍身反貼右肘,道:「上官大俠既如此說,宋岳捨命陪君子,但削足割首之法雖嚴,尚有漏洞,動手以前,在下不得不告。」

    上官奇神色一怔,冷冷道:「有何漏洞,願聞其詳!」

    宋岳手腕微轉,長劍虛空一抖,猶如十四柄長劍齊舉,幻出十四道閃電,口中微微冷笑道:「君子求勝而慮敗,狂人恐敗而求勝,老丈一代豪傑,諒非狂妄之輩,今有勝人之『法』,而無不勝之『道』,宋岳不敢言勝,但願聞公平之論!」

    宋岳所以長劍先露上一手,再侃侃而言,完全是針對「龍神」剛才示威之舉,使對方不敢輕視,但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詞句拿捏得恰到好處,不亢不卑,不問對方敗勝如何,而以「君子」之「法」相套,聽得上官奇心頭雖怒如噴火,卻發作不得,電目直掃,哈哈狂笑,道:「『龍池』自懸禁示以來,尚無人敢如此大膽直問老夫此言,衝著你這份膽氣,老夫破例成全你,只要你擋過老夫『神龍九招』,就讓你通行,勝得老夫,但憑處置!」語氣到此一頓,神色變厲,一字一字道:「如你戰敗,勿怪老夫留你人頭,高懸示眾!」

    最後一句話,字字寒冷刺骨,令人毛髮悚然。他語氣一落,一道金光,沖天而起,飛快而洩,向宋岳罩去,臨到當頭,幻出一片傘光,電旋而至。

    招式一出,上官奇大喝道:「第一招——『龍降九天』!」

    宋岳面對強敵,早巳凝神戒備,知道對方既稱九招定勝負,這九招必非易與,此刻真元倒轉十二重樓,功聚右劍左掌,一見對方第一招就如此奇奧凌厲,心中大凜,一聲大喝,身形平射,不退反進,長劍似閃電,「閃電神劍」最具威力的「驚鴻八式」已經施出。

    只見匹練倏起,縱橫交錯,一片銀星,直攻上官奇前胸五大死穴!

    要知宋岳近來閱歷大增,劍術以輕靈為主,難敵對方粗如鐵棍般的金槍,但如閃避,一著失機,立刻被制,故冒險搶攻,以攻為守,身形脫出頭上傘形槍花,可說只有毫釐一髮之間,看得周圍一群大漢及「鐵鑭將軍」不自主地冒出一把汗!

    「龍神」上官奇一擊不中,眼見宋岳深得制敵要領,神色微現沉重,七尺金槍一圈一挑,就要閃身之際,舞起一道金光,攔腰向宋岳掃去。

    紅色垂櫻,猶如漫天血花,迷人耳目,宋岳只覺得四周迷迷濛濛一片金色光芒,像旭日初升的霞光,浩瀚無際地向自己湧到,金光中兩人隱現,懾人已極,不禁暗自乍舌,處此危機,電光如火,一聲春雷般大喝,身形一旋,左掌以全身功力,隨身回歸,立刻舞起一片狂飆,擋住來勢,真力未竭,長劍飛挑,和身騰起,回身反圈,散出千朵白蓮,向上官奇撩去,口中大喝道:「二招已過,就試試在下一招『電掣長空』!」

    「龍神」哈哈狂笑道:「好劍法,能脫身老夫第二招『困龍得水』,就擋我第四招『金龍行雲』。」

    語聲中,漫天金紅二色光芒倏斂,腳下斜踩七星,金槍如行雲矯龍,弧行飛襲而出。

    宋嶽立意守含於攻,長劍落空,腰身一墊,橫飄三尺,左手一記「霹靂霸拳」,右手長劍源源施出,口中喝道:「第五招!」

    這二人打得驚險百出,毫髮之差,就立刻血濺當地,「鐵鑭將軍」高嵩及周圍手執火把的一群大漢,猶如自身搏鬥,看得膛目結舌,頭上冷汗直冒。

    但是宋岳心情之沉重,更無法以筆墨形容,百里鞠雖增加他四十年功力,但是年來奔波無定,無暇潛修,與對方一比,自覺尚差半籌,眼見上官奇金槍上的招式,千變萬化,愈來愈奇,加以內力深厚,兵器未到,潛力已迫人欲窒,自己招式是愈打愈重,身上已滿是汗水。

    這時,他心中只是在想,怎麼樣再擋過四招!現在再運用什麼招式擋過對方最後三招……

    上官奇呢?一桿金槍,消磨了他一生歲月,昔年聞「四異」盛名,沒有較量機會,今天遇到宋岳,正好一試獨特研創的「神龍九式」!

    他本是偏傲胸窄之人,眼見宋岳年紀輕輕,竟能從容擋過自己七招,不由怒火大熾!

    雖然看到對方打來頗為吃力,但是想起如果平手的話,「龍池」立牌示禁之舉,竟遭破例,盛名有損,以他狂傲不能容物的個性,怎肯罷休,在「名」重之心下,他臉上殺機驟盛,眼見還有二招,一聲大喝:「小子,拿命來!」

    一招「佛祖御龍」,金槍飛刺而出,身形隨著縱起,幻出二條金色龍形,向宋岳全身罩下!

    這次上官奇已施出全身功力,猛下煞手,為了保持禁律,他已把這場搏鬥,看成生死之戰!

    宋岳眼見來勢威猛無儔,身形斜飛,劍一點對方槍身,就向左邊騰身而起,他想避過此招,立刻逞餘力一擊,馬上收場。

    因為他清楚要勝對方,絕不可能,能保持不敗,全身而退,已盡了最大的努力!

    豈知劍勢向前一點,竟然落空,只聽得上官奇狂笑道:「小子,躺下!」

    隨著語聲,二條金龍忽然消失,眼前一花,一溜金色帶血的光芒,已電射而落,直襲自己天靈蓋!

    變起突然,重心已失,在這千鈞一髮剎那,宋岳心頭暗喊道:「這是最後一招,我要生存……」

    他全身藉著衝勢,左拳迅揚,斜斜搗出一股奇猛拳風,不管有用沒用,腳下馬步一沉,右手長劍,立刻抬起,對準勁射而至的槍下紅纓,飛快擋去。

    一聲金鐵暴響,震耳欲聾,暴響聲中,宋岳長劍與上官奇的金槍迎實,一劍一槍竟粘在一起,宋岳心頭一震,口中一甜,一股鮮血已衝出喉嚨,只覺得對方內力如山,從槍身上源源壓下!

    但是宋岳知道可不能敗,他腦中只有一念,這是第九招,這是最後一招。

    於是他強吞下口中的鮮血,全身的力量,完全注在劍身,拚命抵抗,內心暗暗道:「這是第九招,四異盛名就在此一招,這是第九招啊!」

    是的!這是第九招……

    但是,這是要命的一招啊!

    宋岳在金頂劇戰之餘,以疲勞之師,抵敵功力比他尚高一籌的「龍神」上官奇,能夠擋過九招,確已不易!

    可是想不到在最後一招上竟拼上內力,一觸之下,他內臟已受到嚴重震傷,豈能再以內力相搏!

    失敗,好像已注定是宋岳……

    金槍一寸一寸地向下沉。

    宋岳的長劍一寸一寸地往下墜。

    現在槍尖離宋岳的頭頂只剩下七寸!

    慢慢地,六寸……

    五寸……

    四寸……

    宋岳覺得完了,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他有點悲痛,假如死在紅燈教主之手,尚有可言,明知其敗而敗,理所當然,但死於「龍神」之手,他卻心有不甘,功力僅差一線,而且死得有何價值?他拚命支持!

    但是他知道,這是時間問題,現在只有三寸!

    上官奇雖然驚異對方的內力,但臉上露出了笑容,這笑容代表了勝利,也彷彿代表了他的尊嚴!

    儘管他頭上白敢蒸騰,熱汗如雨,但是他目光中依然露出得意的光彩,周圍的大漢此刻忘記了笑,只緊張地注視著金槍一寸一寸地向宋岳天靈蓋接近。

    時間在緊張的局勢下溜過去!

    周圍的氣氛像死一般地靜寂,是那麼懾人,那麼沉重。

    火把上爆的火花,一粒粒,一團團,像在告訴人們,生命是那麼渺茫、暫短!

    現在二寸了……

    只剩一寸!

    天光微微露出了魚白色,一天的黎明又將光臨!

    但是宋岳卻像暮日夕陽,面臨著死亡!

    半寸,就當宋岳雙目正要合閉時,半空中陡然響起一聲如鳳鳴九天的清嘯!

    挾著清嘯聲,一條光影激射而至,一道金色長虹,閃電般向金槍上捲去,向上一帶,立刻收斂。

    宋岳只覺得長劍一鬆,差些跌倒,前衝二步,勉強站住,這時,他全身軟弱無力,真氣四散,但他仍屹立當地一動不動。

    當他無神的目光看到出手相救的人是商亞男時,心中一陣激動,喃喃道:「我終於擋過九招,保存父親的威名,師門的尊嚴……」

    上官奇嘯聲入耳,心中已驚,眼見挑起自己金槍的人,竟是「天地雙星」之一商亞男,氣得神色一變,正要怒叱,但商亞男一收「織女帶」,立刻笑盈盈地一福,道:「上官前輩好興致,竟在此與宋少俠試比內力,唉!只怪晚輩福淺,竟看不到這場盛會,實在遺憾!」

    她適時阻止了對方的怒火,又裝得恰如其分,心中雖暗暗好笑,但娟秀的臉上卻表現得那麼真誠!

    因為,她早已瞭解上官奇的個性,假如不如此,實在難於收場,從宋岳的眼神中,她知道快些離開此地為妙!

    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上官奇心中雖然憤怒已極,但卻被她這副樣子,逼得發不出火,臉色漸轉陰沉,冷冷道:「川東雙星,蜀西龍神,向來河水不犯井水,你可知道犯了老夫禁律?」

    商亞男啊呀一聲,嬌呼道:「糟糕!晚輩匆匆來拜謁前輩,竟忘了這一條,該死!該死!」

    宋岳眼見她這副樣子,差些笑出聲來!心想,這好像在演戲嘛!

    上官奇喝道:「你找老夫有何事?」

    「唉!其實也並沒有什麼要緊事,家父心儀前輩風節,特命晚輩致候!」

    上官奇怒火漸升,臉色通紅,怒叱道:「既然向老夫致候,怎地插手生事?」

    商亞男神色彷彿一怔,道:「沒有啊?」

    上官奇暴跳如雷,怒喝道:「沒有?你挑起老夫金槍,還說沒有?」

    「哦!原來是這個,家父與宋少俠曾有一面之交,何況比武試招,點到為止,晚輩惟恐前輩及宋少俠,任哪一位受傷都不好,故好意阻止!」

    上官奇身形陡欺,金槍一抖,叱道:「什麼好意,你知道這是睹招!生死之戰!」

    商亞男臉色立刻變成驚奇,若有其事地「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睹招,怎麼睹法!」

    上官奇金槍一頓,沒地二尺,喝道:「九招論生死,你是否知道自己破壞了老夫與宋岳睹約?」

    商亞男哦了一聲,道:「晚輩該死,竟破壞前輩睹約,既然如此,不妨從新開始,晚輩願作公證!但不知這是第幾招?」

    此言一出,宋岳心中一驚,現在不要說再打,就是碰一碰,也非死不可!

    但他知道商亞男此言有用意,緩緩接口道:「大丈夫死又何怕,但上官奇,你不要忘了,這是最後一招。」

    上官奇怒叱道:「最後一招尚沒有完。」

    商亞男倏然笑道:「原來是最後一招,這樣看來,勝負不分。」

    「誰說勝負不分?」上官奇臉色通紅,憤怒已極。

    商亞男微微一笑,道:「宋少俠身已受傷,論理當敗。」

    上官奇微微一哼,商亞男目光一轉,用手一指地上道:「前輩槍上紅纓斷了三根,論理也敗,雙方皆敗,不分勝負,前輩以為公平否?」

    上官奇聞言一愕,怒目一掃,地上果然有三根紅纓,在這剎那,商亞男已撮口長嘯,嘯聲一落,一匹火紅寶馬,飛奔而至。

    只見她道:「少俠馬匹在此,小妹送你上道。」

    這時,宋岳感激地望了商亞男一眼,心中沉重如鉛,長劍一橫對上官奇沉聲道:「今日一戰,『龍神』威名,果然不虛,搏鬥雖止,賭約改在一年之後,宋岳誓以此劍,再來履約,一分勝負!」

    言罷,緩緩上馬,商亞男也飛身上騎,坐在宋岳後面拱手道:「前輩請回,一年之後,晚輩再來請安!」

    語聲中,一拍馬股,火龍寶駒一聲長嘶,飛騰而去!

    上官奇愕然相視,滿心不是滋味,半晌,金槍連頓道:「唉!老夫上了這丫頭大當……」

    燦爛的晨輝,在東方升起,大地甦醒了,但是……

    宋岳並沒有享受到這清晨的美景,他胸口傷勢,被坐騎一顛簸,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人竟昏了過去。

    商亞男想不到宋岳傷得如此重,一聲驚呼,連忙抱住,一看神色,知道不對,忙一領馬頭,向「五通橋」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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