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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臨陣脫逃 文 / 公孫夢

    凌府一戰,大獲全勝,眾俠喜滋滋回到虎威鏢局。如澄如愚、楊忍沒有去凌府,留在鏢局等候消息,一見他們回來,楊忍就急不可待把馮二狗拖住,要他講述經過,因為二狗的嘴講出來好聽、有趣。

    侯三娘、侯四姑嚷著要親自下廚去做幾樣拿手菜慶功,惹得韓飛燕、俞秀娥、汪青青也來了勁,跟著下廚顯本事去了。

    其餘老少爺們都在三院的天井裡閒坐,聽二狗為楊忍老爺子、如澄如愚兩位大師講述經過。他著意渲染自己如何使青煞刀法與秦玉雄交手,青煞刀法是如何地玄妙,他又是如何透徹了然刀法的細微變化,如何殺得秦玉雄手忙腳亂,還把他罵秦玉雄的話照原汁原味重複了一遍,講到高興處,他就跳起來比劃。

    吳小東聽了一會,道:「二狗,又不是你一人斗秦小子,還有張老鏢頭……」

    二狗眼一瞪:「廢話,光我一人怎麼鬥?」

    楊忍老爺子一瞪老眼:「為何不能鬥?你說青煞刀法不如風火刀法麼?」

    二狗忙道:「哪裡會不如,是二狗不成器!」

    楊忍道:「你把他們使的招式比出來!」

    二狗道:「只怕記不住那麼多……」

    「記多少比劃多少!」

    二狗無奈,把記得的說了。

    楊忍大搖其頭:「我說二狗啊二狗,你出刀方位不對,另外出手太慢,又不能判斷對方攻你哪個部位,是以遲鈍因循不果斷……」

    他替二狗一一糾正,又詳說一招一式的變化,使大家都受教益。郎戈也聽得入神,心想這青煞刀法果然厲害,與風火刀法大不相同。

    刀法講完,張勁風問雷霄,何以他那笛子發出嘯聲,江浦之役卻沒聽見。

    雷霄道:「江浦時我有意隱藏,今日要殺畢震山,方才使出看家本領。」

    梁公柏道:「驚魂笛名不虛傳,雷兄對付秦玉雄不在話下,何以鬥了一陣卻退開。」

    雷霄歎口氣道:「他當年未參予屠戮雷家堡,加上與他相識年餘,不想與他拚死活。」

    梁公柏道:「秦玉雄冥頑不化,無可救藥,若人人姑息,無疑是縱虎傷人。」』雷霄道:「梁兄說得對,決戰不過是遲早的事,下次碰上,決不手軟!」

    東野焜道:「今日之事,出人意外,相爺竟敢讓秦玉雄上門屠戮欽探,他就不怕萬松婆婆告他一狀麼?」

    雷霄道:「我也覺得奇怪,這般明目張膽與欽探對陣,叫人想不透其中緣由。」

    黃武傑道:「以老夫揣測,相爺宮中有人,萬松老太婆並不能面奏皇上,只能將奏折遞到宮中交給內侍,內侍若是相爺心腹,就不會將奏折呈稟皇上,此其一。另外,萬松老太婆以許親為誘餌,在秦玉雄迎親時抓捕秦玉雄,秦玉雄犯了何罪,老太婆並無憑證,若是上面追究下來,她也不好交代。因此,相爺敢叫金龍會屠戮老太婆及其手下,事後內侍以『暴病而亡』、『仇殺』之類的托辭便搪塞過去,根本不必奏聞聖上。」

    他說得極為有理,大家點頭稱是。

    黃武傑又道:「只有盡快找到相爺謀反憑證,才能將其繩之以法,相爺一倒,金龍會不攻自散。若等相爺謀劃舉事,必釀大禍!」

    馮二狗道:「前輩說得極是,這胡老兒不知把機密藏在何處,看來只有再去一次,把書房翻個底朝天,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吳小東道:「上次去已經打草驚蛇,如今防範更嚴,只怕連書房都進不了!」

    正好侯四姑端著盤涼菜進院來,岔言道:「怎麼,你膽寒啦,虧你還是江湖上叫字號的人物,你不敢去,姑奶奶去!」

    吳小東叫屈道:「啊喲,我說我不敢去了麼?我吳小東要是膽小怕事,就不是親娘養的,算是在地頭田邊拾來的野種……」

    四姑臉一紅:「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不會揀好聽的說麼?你給我閉上嘴!」

    眾人哈哈大笑,年青人忙去屋中抬出桌子,讓四姑把菜放桌上,她一瞅吳小東,走了。

    不一會,打下手的僕役紛紛抬菜上桌,天井裡支了四張桌子,人們自動湊合。直等三娘、四姑、飛燕、秀娥、汪青青來了才開席。

    侯四姑有意高聲說:「各位,嘗嘗這盤紅燒獅子頭,看滋味如何?」

    馮二狗嚷道:「北方菜餚,我最愛吃的就是紅燒獅子頭,不論是大小館子,我每次都要點這道菜,不是吹牛,我二狗進過的飯館酒樓不下千家,可從來沒吃過這般美味的紅燒獅子頭。真的,二狗從來不騙人,我敢賭咒,這是我吃過的最美妙的獅子頭了,四姑人巧心巧手巧,什麼天下名廚,去他娘的,這道菜在四姑奶奶手中,才算是登峰造極啦!」

    這長串阿諛之詞,引得眾人大笑。

    吳小東站起來道:「各位、各位,請別笑,聽我一言。我這人與二狗這隻老鼠不同,恰恰相反,北方菜中,我最不愛吃的就是紅燒獅子頭了。這玩意兒名稱聽來雄偉,其實不就是肉丸子麼?不過比丸子做得大些而已……」

    四姑嗔道:「不愛吃你就別吃,張揚了什麼?誰又強迫你吃了,你……」

    馮二狗大是得意,道:「對嘛,猴子,你這人真不知趣,四姑辛辛苦苦做了來,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大放厥詞,真沒良心!」

    吳小東道:「慌什麼,我的話還沒完呢,四姑奶奶,你且耐下性子聽我慢慢道來。」

    四姑道:「誰耐煩聽,不許你吃這菜!」

    吳小東道:「各位,我剛才說了,我最不愛吃的就是獅子頭這勞什子玩意兒,因此一見紅燒獅子頭心裡就犯嘀咕,怎麼又是這肉丸子,欲待不吃,卻見這道菜色澤鮮艷,香氣誘人,又聽說是四姑做的,心想人家辛苦一場,你多少也得嘗點兒,以表對四姑奶崇敬之心。於是夾起一個往嘴裡一送,又滑又嫩,咳,絕啦!我邊嚼邊想,不對吧,這是獅子頭麼?獅子頭哪會有這麼美的味道!可是細細一瞧,不是獅子頭又能是什麼?今日我小東才知道,天下竟有這麼巧的手兒,能做出這麼美的獅子頭。不過,各位,我要是再上酒樓飯館去,我仍然不要吃那些庸人廚役做的獅子頭,只有四姑奶奶做的,我小東才願吃,才愛吃……」

    這番宏論,聽得眾人哄堂大笑。

    姑娘們笑得花枝亂顫,用手帕掩了面,直笑得彎下腰去。大老爺們則笑得前仰後台,那楊忍老兒邊笑邊跺腳,指著吳小東說不出話。

    郎戈笑出了眼淚,許久以來她第一次這般開懷,和這些人在一起,人不會發愁。

    只有馮二狗笑不出來,氣得直瞪眼,吳小東則得意洋洋,左顧右盼。

    兩人這一捧,分出了高下。

    沈志武笑道:「兩人一番闊論,以小東說詞更高明,大家以為如何?」

    俞秀娥仍格格笑著,道:「高明高明,只是太肉麻啦,你們說是不是?」

    四姑道:「別慌,這道菜是我姐姐三娘做的,我做的是第一道涼拌菜。」

    眾人不由又大笑起來,說兩人白費一番口舌。

    馮二狗和吳小東面面相覷,尷尬已極。

    四姑笑著又點出韓飛燕、俞秀娥、汪青青做的是哪道萊,要大家評判。

    二狗和小東又來了勁,把她們做的菜捧上了天,直樂得大家笑聲不斷。

    這一頓飯吃得快活,飯罷有的回屋,有的坐在天井裡閒聊。

    丁二匆匆跑進來,對張勁風低聲道:「少鏢頭,金獅鏢局的人又來了,說今日再不交出房屋,他們就不客氣了!」

    眾人忙問:「怎麼回事?」

    張元順道:「金獅鏢局的人見我父子多日不歸,欲想趁機霸佔虎威鏢局房產,王大吉這廝不用說已經入了金龍會,否則無此膽量。」

    馮二狗道:「豈有此理,走,看看去!」

    張元順父子打頭裡走,馮二狗、吳小東、東野焜、雷霄等人在後跟著,到了前院。只見客室裡坐著七八條大漢,張元順父子一進來,他們似乎有些意外,頓時緊張起來。

    丁二拖著長聲道:「王總鏢頭,你老時時催逼我丁二交出虎威鏢局房屋,我丁二可不是沒良心的人,背棄主人投奔金獅鏢局這樣不要臉的事,打死我也做不出來。如今老鏢頭回來了,王總鏢頭要霸佔房屋,自己當面說吧!」

    王大吉有些尷尬,道:「張總鏢頭久違了,並非我王某乘人之危,起意圖霸虎威鏢局房產,實因奉命而來,不得不為。」

    張元順冷冷道:「王總鏢頭,彼此都在一條街上開設鏢局,這些年來沒少來往,貴局有難處,老夫從來不含糊,多次仗義相助,是以彼此間總算有些交情,張家一時有難,外出暫避,王總鏢頭莫非就認不得人了麼?三番五次威逼丁二等人交出房屋,投靠金獅,這……」

    王大吉滿面羞慚,岔言道:「張總鏢頭,提起過去交情,王某豈敢相忘,收繳房屋一事,實屬被逼無奈。虎威鏢局突然關門,我等俱感驚訝,不明所以。上兩月王某突然接到金龍令,強逼入金龍會,歸屬忠武堂。金龍令震懾江湖,金獅鏢局無力對抗,只得屈從。忠武堂總管魔手秀士應天華派追命雙鉤龔強、黔北雙煞董坤董雷管轄武陽街上所有鏢局。自那以後,鏢局須按月上繳銀兩一千兩,若不按時交納,以叛會論處。此外又命鏢局設圈套引大僱主上鉤,到時由忠武堂派人劫鏢,失鏢後鏢局關門,鏢主鏢師到分堂聽侯調遣,是以我等皆不敢接下大買賣,幾度遭分堂訓斥威逼。後又命我等霸佔貴局房屋,然後出售,銀兩交分堂。我等雖有八家鏢局,但也不敢對抗,以至盡做違心事,實出無奈,請張老鏢頭鑒諒是幸!」

    張元順道:「原來如此,王總鏢頭受金龍會脅迫,情非得已,老夫也就不再計較。當初老夫被迫入會,查知該會野心極大,意欲謀反,遂待機反戈一擊。今有東野焜少俠、紫星紅梅女俠、如澄大師以及京師九宮門、白鶴門等武林正道之士,匡扶正義,祛除邪魔,與金龍會作殊死之鬥並屢戰屢勝,那應天華不就是惡貫滿盈,被誅除了麼?老夫奉勸王總鏢頭,勿再忍辱偷生,以免墮於萬劫不復之境,背上反叛大罪,累及九族。聽與不聽,王總鏢頭自處。」

    王大吉滿臉驚惶:「金龍會十分神秘,又有高人坐鎮,若是背叛滿門遭誅,但若張老鏢頭所說是真,我等更要遭災,這便如何是好?」

    馮二狗道:「左右是個死,何不死得氣概些,與這些兔崽子拼了性命,總強似以後謀反不成,九族皆滅!」

    雷霄、東野焜、吳小東又說了金龍會的種種情形,勸王總鏢頭及時省悟。

    王大吉滿頭是汗,說回去後與其餘幾家鏢局商議,晚間再來請教。

    至晚,王大吉果然與幾家鏢局的鏢頭前來,如澄、如愚、沈志武、嚴壯行等前輩與張元順、東野焜等人會見眾鏢頭,曉以利害,勸大家及時省悟。眾鏢頭俱說不願受金龍會壓搾,大家戮力同心,反戈一擊。

    王大吉又道:「明日董雷、董坤與黑衣女妖彭桂蘭要到金獅鏢局收銀票,何不將他們拿下,除下禍害!」

    如澄問明三人在午時到並要金獅鏢局盛宴款待,便決定開宴後捉拿,設下陷阱。

    第二日午時,彭桂蘭與黔北雙煞來到金獅鏢局,王大吉與各家鏢局頭目立即開宴款待。

    彭桂蘭道:「王總鏢頭,銀票收齊了麼?」

    王大吉道:「收齊了,只等彭總管收納。」

    彭桂蘭把手一伸:「拿來!」

    王大吉把手一指東野焜:「在他那兒。」

    彭桂蘭看了看東野焜,眼睛一亮,格格笑道:「喲,好俊的書生,我怎麼沒見過?」

    王大吉道:「他是敝鏢局的鏢師,以往外出走鏢,故彭總管未見過。」

    「是麼?怪不得眼生呢,你過來坐我旁邊。」

    東野焜大喜,便走過來,王大吉便讓座。

    彭桂蘭笑嘻嘻的:「你叫什麼名兒?」

    東野焜道:「有是有個名兒,只是不大好說,說出來只怕你沒胃口喝酒。」

    彭桂蘭笑得更甜了:「喲,我不信,莫非你這麼俊的人會起個可怕的名兒不成?」

    此時王大吉等十分緊張,人人準備跳起來動手,他們不明白如澄大師等人是何意圖,要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青人陪席,張老鏢頭還說只要他出面,三個魔頭不在話下。可是,他不敢相信,眾鏢頭也不相信。因此,人人惴惴不安。

    東野焜道:「我與你們三位其實是見過面的,只是你們不認識我而已。」

    彭桂蘭笑道:「是麼?快把名兒說出來吧,瞧你年輕輕的,說話盡繞大彎兒。」

    東野焜道:「我就是——」一頓,一字字念道:「青、衫、客!」

    彭桂蘭一驚,旋又笑道:「你好會哄人,你是青衫客麼?真好笑!」

    董坤聽著不是味,道:「小子,別信口開河,你是從何處聽到青衫客之名的?」

    董雷喝道:「快說!不然大爺……」

    彭桂蘭道:「別吼別吼,莫嚇著了這後生,他說說玩笑話,有何不可?」

    東野焜道:「我可沒功夫跟你這等人說笑,我就是青衫客,半點不假!」說完,舉手連指發出三股指風,把彭董三人治住穴道。

    彭桂蘭驚得尖叫:「你幹什麼?」

    董氏兄弟欲跳起動手,可惜為時已晚,東野焜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治住。

    彭桂蘭大叫:「你真的是青衫客?」

    董坤怒喝:「暗算大爺,你是個小人……」

    東野焜將他兩人一把一個提起,走到室外天井,把兩人放下,道:「好,明著打!」

    彭桂蘭心計多,忙道:「算我一個!」

    東野焜又進到室內,把她提了出來。

    王大吉等緊跟而出,要東野焜把三人斃了,不要上當與之比武。

    東野焜為消除眾鏢師對金龍會的畏懼,存心顯示一手功夫,因此就來個一對三。

    他道:「我與你三人動手,憑武功定生死,但有一條,只許打不許跑,想跑也跑不掉!」

    董坤罵道:「臭小子,你誇什麼口,大爺一人就可以將你了帳!」

    東野焜道:「你們三人併肩子上,我與你等解穴,記住,不准逃跑!」

    他依次在三人身上舉手一拂,穴道頓解。

    董坤立即抽出九環刀,嗆啷啷一聲響,一刀斜劈,東野焜一閃避過,董雷立即攔腰一刀掃去,東野焜又是一閃躲過,並不以臂招架。

    彭桂蘭冷眼旁觀,有心讓董氏兄弟先試試東野焜的身手,若他以臂擋刀,那麼這小子當真是青衫客,她就溜之大吉。要是那小子是個冒牌貨,她就找王大吉算帳。

    五個回合之後,只見那小子東躲西躥,手忙腳亂,根本不敢以臂格擋,她便格格一笑,道:「小子,你拉大旗做虎皮,冒充青衫客嚇人,姑奶奶先做了你,再找王大吉的晦氣!」

    東野焜故作慌亂,旨在引她出手,他要以一對三,威服王大吉一班人。彭桂蘭以柳葉刀搠東野焜心窩,配合二董三面夾攻。

    東野焜道:「女妖,我就是等你來上鉤,以一對三,方顯得有本事!」

    董雷大罵:「小子你少狂,二爺活劈……」

    話未完,刀已迎頭砍下,只見東野焜突然舉左臂一架,右手突伸一把捏住他手腕,一條大漢便似一堆泥灘在地上。與此同時董坤刀正斜劈過來,東野焜左臂往下一甩,恰好擋住刀鋒,只聽「啊喲」一聲,九環刀被震出手,橫著飛到廂房裡去了。彭桂蘭此時面對東野焜背後,一刀正砍出手,東野焜正對付二董,眼看一刀得手,卻在間不容髮之際身子向前一傾避過。彭桂蘭已從對方擋架中認出確是青衫客,不禁嚇得魂飛天外,哪裡還敢再出招,急忙提氣跺足,飛身上了房屋,眼前一晃,被個人擋住,認出是伏正霆,也就是混入仁勇堂臥底的雷家堡少堡主雷霄,嚇得又向斜刺裡奔,仍被雷霄擋住,喝道:「滾下去!」

    彭桂蘭欲奪路而走,舉刀砍向雷霄,被雷霄舉笛格擋,只聽「噹」一聲,柳葉刀被震脫出手,驚得「哎呀」一聲,被雷霄一笛點在心室上,頓時口噴鮮血從房上栽了下來。

    此時東野焜已將董坤治住,見雷霄從房上下來,便道:「雷兄,此二人也曾到雷家堡行兇,但又是殺張善人的真兇,該如何處置?」

    雷霄道:「交由皮前輩和彥禮兄弟處置吧,只要二賊授首,一樣是報了仇。」

    王大吉等鏢頭對二人武功心服口服,對金龍會的畏懼減去了大半。

    當下由鏢伙收拾彭桂蘭屍身,派人將皮懷志、張彥禮等人請過來,雙煞知大限已到,罵不絕口,被張彥禮割了首級,草草設了個香案,跪祭先父亡靈。到晚由鏢伙將三人屍身運到城外埋了。眾人商定好,只要忠武堂再派人來,能捉的捉了,不能捉的由東野焜等人來對付,不讓走脫一人。

    除去三個魔頭,眾人心情舒暢。

    午間議事,雷霄道:「金龍會雖又招來天魁二魔,但忠武堂只剩下二三流的人物,仁勇堂那幾個人也不足懼,不如我們直襲總壇老巢,對付奚家父子。」

    如愚道:「總壇有東嶽三君子,若胭脂四尊者也在,只怕不好對付。」

    無情刀婁敬道:「忠武堂在何處,不如先滅其分堂,然後再攻總壇。」

    梁公柏道:「畢震山與手下住在何處,連秦玉雄也不知,何不先把仁勇堂毀了?」

    眾人都贊成先毀仁勇堂,說這叫做「斷其一臂」,之後全力奔襲總壇,攪他個地覆天翻。

    郎戈聽大家議定,幽幽道:「秦玉雄是風火刀法傳人,是我和東野師兄的師兄,請各位稍等,再由我二人去勸說一次,讓他懸崖勒馬。」

    張彥禮道:「秦玉雄是什麼人,能聽你勸解麼,我真奇怪,你到現在還不死心!」

    郎戈道:「我恨死了他,但師傅老人家滿心期望他光大門戶,如今師傅去世,我想為老人家再盡一份心力……」

    如澄道:「你師傅為秦施主耗費了無數心血,盼望其繼承衣缽,不料秦施主卻步入歧途,辜負令師之意願,郎施主為師傅盡最後心力,自是應該,但秦玉雄迷陷已深,郎施主去了,只恐對施主不利。」

    張彥禮道:「東野兄與他早成仇敵,他這人手狠心辣,六親不認,去了也不會有好結果,說不定還想將你二人擒住報功。」

    郎戈道:「那我一人去吧,東野師兄去了確實危險,大師兄又恨他。」

    東野焜道:「師妹,秦玉雄沒肝沒肺,他對師傅老人家的傳藝之恩並不放在心上,你縱使費盡口舌,終是無用,不要去了吧!」

    郎戈道:「二師兄,別以為我會指望大師兄回頭是岸,我也明知他薄情寡義,但我去只是為師傅最後盡一次心力,以報答師傅養育之恩,否則,總覺愧對師傅亡靈。」

    東野焜道:「明白了,我陪師妹去吧!」

    雷霄道:「由東野兄伴同郎姑娘去最好,我們再去幾人接應如何?」

    嚴壯行道:「那就最好晚上去,他若對東野賢侄和郎姑娘動武,大家便進宅去,搗了他的窩,毀了仁勇堂!」

    眾人都說好主意,郎戈也沒話說。

    晚飯後,郎戈穿上衣裙,還本來面目,和東野焜去「雅廬」,其餘人等天黑後前往。

    郎戈和東野焜到雅廬時,天已擦黑。

    郎戈遂讓門丁通報,師妹求見秦公子。

    秦玉雄剛喝完酒,與張小玲、王素秋、尚紅梅、鄭明珠說笑。他雖把她們列為自己的親隨,但一直沒閒空和她們調笑。娶親失敗後,他越想越懊惱,對綠荷又覺得膩了,便把四女招來,問她們願不願做他的侍妾。

    四女一時面面相覷,臉上現出紅暈,沒見過這般大膽無恥的,一時作不得聲。

    秦玉雄惱道:「怎麼,我配不上你們?」

    張小玲等齊把目光去對著鄭明珠,她是她們之中的頭領,平日相處極好,大家心意相通,她完全可以做代言人。

    鄭明珠遂輕聲道:「蒙公子垂青,我們姐妹甚感殊榮,只是……」至此頓住沒往下說。

    秦玉雄道:「只是什麼,說呀!」

    「只是事出突然,我姐妹……可否請公子寬限些日子,待我們各自向長輩請准後再侍候……」

    「什麼?你們還有長輩?是你們的父母麼?」

    「總壇二十名女劍手全系前任會主螳螂神拳張瑾從各地招募來的,我們不但有父母,還有兄弟姐妹三親六戚,所以……」

    秦玉雄一皺眉:「要等多少日子?」

    「這……公子爺可否准我們回老家探望父母?因各自家鄉遠近不同,所以……」

    秦玉雄大不高興,道:「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際,你們怎能回家?不成不成!」

    四女相互對視一眼,鄭明珠道:「公子不許我們回家,我們便托人捎信回家如何?」

    「這還差不多,不過要快,我只等十天!」

    「啊喲,公子爺,十天不夠打個來回……」

    「我不管,十天,一天不能多!我把話說在前頭,若是你們敢不遂我的意,那自然是不把我這個堂主放在眼裡嘍,那麼也別怪我不認人!」

    四女嚇得連忙道:「不敢、不敢……」

    「知道就好,從明日起,你們與我同桌用膳,記住了,十天為限,多一天也不行!」

    四女無奈,只有點頭答應。

    回到宿處,四女又商議了一陣,由鄭明珠去找男刀手的頭領王品,他和胡民、趙東、周海被秦玉雄召來做侍衛,和四女共同成為秦玉雄的八名親隨。但秦玉雄事後似乎又不大相信他們,上哪兒都不帶他們同去,更多的是叫如意鞭王簡的門徒,王簡的兒子王宗顯更是時時跟在他身後,因此八名親隨名不符實。

    王品聽鄭明珠一說,大吃一驚:「什麼?要你們四人充當侍妾?你們答應啦!」

    鄭明珠道:「噓!輕些,我們怎會答應,你把我們看得這般下賤麼?可是如果不答應,我四人命難保,就推說要稟告父母,推延些時候,他只給十天多一天不行,你說,怎麼辦?」

    王品歎了口氣:「我能怎麼辦?你我都是佐級頭領,人家是都爺堂主,武功也不如人家遠甚,這一輩子只有俯首聽命的份……」

    鄭明珠惱道:「人家找你商議,就為的是聽你這些廢話麼?你既然不在乎,我就答應了吧,反正不答應也不成……」

    王品大急:「別、別,千萬別答應,你要是成了人家的侍妾,我活著還有什麼人味……」

    「這麼說,你是很在乎我了?」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本想對司徒總管說,請他成全我們,但又不敢冒然說出口,怕遭橫禍,只好悶在心裡,這日子好難熬……」

    「既是如此,你有什麼主意?」

    「唉,我能有什麼主意呢?除非……」他壓低了聲音,有如耳語,只鄭明珠一人聽得見。

    鄭明珠一會點頭一會搖頭,商議妥當,她回來對張小玲等說了,三女遂定了心。

    從第二日起,四女與綠荷一起,侍侯秦玉雄用膳,她們說說笑笑,一如往常。

    此時,秦玉雄酒多喝了點兒,有五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圍著他轉,心中的得意自不必說。

    門丁來報他有個師妹求見,不禁大惱,,罵道:「死囚,我哪來的師妹?明明是師弟,你眼瞎了不成!」

    門丁苦著臉道:「公子爺,真的是個姑娘,她說她姓郎,來見過公子的……」

    秦玉雄大奇:「姓郎?光她一人麼?」

    「還有一位,姓東野……」

    「咦,怪事,姑娘姓郎?叫他們進來!」

    東野焜和郎戈走了進來,秦玉雄直盯著郎戈,眼也不眨,這姑娘長得還好,只是纖瘦了些,眉目間確有幾分郎戈的影子,不禁驚得挑起了眉瞪大了眼:「你是——?」

    郎戈道:「怎麼,不認識了?我是郎戈!」

    「你是郎戈?見鬼,你怎會是郎戈!」

    「我怎麼不是郎戈?我本就是女孩兒,師傅帶我上山時,囑我不准洩露自己是女兒身,所以一直是以男兒面目充作你師弟,這會兒師傅故去,我恢復本來面目,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秦玉雄瞠目結舌,吶吶道:「師傅真會捉弄人,同窗五年,讓我雌雄不分,蒙在鼓裡!」

    郎戈道:「讓我和二師兄站著說話麼?」

    秦玉雄忙叫二人坐下,綠荷獻茶。

    郎戈見鄭明珠等四女仍坐著不走,便道:「大師兄,我和二師兄找你有話說,這麼多人方便麼?你不會讓她們避一避?」

    秦玉雄揮揮手,道:「你們進屋去。」

    鄭明珠等退進內室,一個個倚在門邊聽。

    秦玉雄覺得郎戈改女妝後頗有姿色,雖比不上凌曉玉、白艷紅、宣如玉,但她有自己的風姿。要是早知道她是女兒身,在山上對她就不會那麼凶,師傅這老東西也真是的,何必來這一手,瞞得人好苦!」

    他盯著郎戈打量,笑道:「荒唐荒唐,同門五年竟不知師弟原是雌兒,至今仍蒙在鼓裡,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實是難以相信。」

    郎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是男是女有什麼要緊,我仍是我,不一樣麼?」

    「不一樣不一樣,師弟變師妹、情形大不相同……我說小師妹,你怎麼又跟這東野焜在一起?上次他回山在師傅面前說了我許多壞話,你莫非也相信了?所以……」

    郎戈道:「你別瞎說,二師兄在山上什麼也沒有對師傅說,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玉雄面一沉:「小師妹,說話要注意分寸,東野焜什麼身份,能與我相提並論麼!」

    郎戈惱道:「二師兄……」

    秦玉雄打斷她:「他不是風火刀法的傳人,師傅名下只有你我兩個弟子,你別一口一個二師兄,聽著叫人彆扭!」

    東野焜道:「師傅育我五年,大恩不敢忘,故稱你一聲大師兄,我雖另拜師傅,總不能忘了舊情,並非我要往風火門裡擠,沾點光!」

    「你雖在門中五年,師傅並未將風火刀法絕技傳你,那是因為師傅早想好把你送與如澄和尚做個侍徒,不把你列為門下弟子,所以你別扛著師傅的招牌,到處稱自己是風火門中的弟子,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我要是知道你四處張揚,就要把你武功廢了……」

    東野焜道:「我何時說我是風火門中的弟子?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膽!你敢對我無禮……」

    郎戈道:「大師兄,是你先對二師兄無禮,二師兄可不是你說的那種小人!」

    「咳,你竟向著他!」

    「我只說句公道話。」

    「你是來找我說話的,那麼東野焜可以走了,讓他到外邊等候聽候發落。」

    郎戈道:「你別逞兇,我和二師兄來,是為了你,你已走入歧途,現在回首……」

    「小師妹,有話等一會說,看在你面上,今夜我不為難他,讓他走吧!」

    郎戈一想,二師兄不讓開,他決不會聽我勸告,便道:「二師兄,你先走一步,在大門外等我,我把話說完就走。」

    東野焜道:「這不妥吧,他要是……」

    秦玉雄大怒:「我師兄妹之間有話說,你在這兒惹厭,再不知趣走開我叫你後悔莫及!」

    郎戈道:「二師兄,你先走吧。」

    東野焜道:「好,我等你半個時辰,你若不出來,我再來找你。」

    秦玉雄冷笑道:「東野焜,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公子爺的府第,能是你來去自如的?」

    郎戈道:「好了好了,我把話說完就走。」

    東野焜無奈,站起身走了。

    郎戈道:「好,只剩我師兄妹了,大師兄,小妹誠心誠意說幾句話,希望大師兄別當耳邊風,大師兄步入歧途,傷透了師傅和小妹的心,如今師傅仙去,這世上小妹也沒什麼親人,希望師兄懸崖勒馬,退出金龍會,離開京師,天下之大,處處可去……」

    秦玉雄十分厭煩,道:「你這些話十分可笑,你長年呆在山中,不傻也癡,你懂什麼?

    再說你這些話觸犯金龍會戒律,不准再說。你我既是師兄妹,可謂青梅竹馬,從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如夫人……」

    郎戈又臊又惱,道:「師兄,你胡說……」

    「我一點也不胡說,我早知你是女兒身,就會把你帶走,豈能讓你在山上虛度光陰?」

    「師兄,我勸你脫離金龍會……」

    「師妹,你長得跟朵花兒似的,叫師兄好憐愛,我們成就一對鴛鴦,長相廝守,榮華富貴,地位權勢,無所不有,管叫你師妹風光……」

    「大師兄,我找你說正經事,你放尊重些!」

    「這就是正經事,你我同門做夫妻,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若是換了身上這布衣裙,穿上綾羅綢緞,愚兄再拿出幾百兩銀子替你買些首飾,打扮起來就另是一番風彩了。」

    郎戈一雙俊目瞧著秦玉雄,就像看一個陌生人似的,她覺得自己當真不認識這位師兄了。

    在她心目中,他原本是個有著幾分傲氣的堂堂男子,秉承師傅旨意下山行走江湖,光大門戶,行正道,降妖伏魔,是個品格端正的偉丈夫,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這位師兄是另一種人,壓根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他徒有其表,是個花天酒地追逐權,勢富貴的小人!

    她冷漠地站了起來:「師兄,我來只是為師傅盡最後一次孝心,奉勸師兄洗心革面,改過自新,以免嗟悔無及!」

    秦玉雄哈哈一笑:「師妹,你這話是從何說起?你不要上東野焜的當,那小子是元奸……」

    「師兄,和元奸定盟的是金龍會,你不必再拿些謊言哄我。奉勸師兄明智些,吃一塹,長一智。忠武堂自畢震山以下,高手盡歿,仁勇堂這點人馬,根本擋不住一擊,金龍會崩潰的日子不遠,師兄難道還看不見麼?真要等到大難臨頭時,不是悔之無及麼?」

    秦玉雄大怒,斥道:「胡說八道!金龍會的稀世高手是凌曉玉那班人對付得了的麼?你為東野焜那夥人搖旗吶喊,又得了什麼好處?看在同門之誼,饒你這一次,以後休得胡言亂語。告訴你,金龍會天下無敵,你等著瞧好了,看看誰把誰給毀了!」

    「師兄,你執迷不悟,無可救藥……」

    秦玉雄忽然換了口氣,變得膩膩的、甜甜的:「師妹,不說這些煩心事好麼?你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今日就留下來,明日我去稟明相爺,來個明媒正娶……」

    郎戈不知為什麼,沒有一絲氣惱,心裡十分平靜,鄙視地對秦玉雄道:「你不是有了五六個侍妾了麼?知足些、識趣些,不要以為天下女子都由你欺侮,從今日起,我代師傅將你逐出門牆,你不再是我的大師兄……」

    秦玉雄歎了口氣,難受地說:「師妹,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卻如此無情,望在同門之誼,別把我逐出門牆,師妹,求你了——」

    郎戈一愣,秦玉雄怎麼突然軟下來了?大概他害怕被逐出門牆。

    因道:「師兄,並非我無情……」

    秦玉雄傷心地垂著頭走了過來:「小師妹,我可是真心對你,你千萬別這麼對我……」

    「那你就該聽我勸告,懸崖勒馬……」

    「唉,小師妹,愚兄有難言之隱。」

    「說吧,有難處我會幫你。」

    「隔牆有耳,我湊近了說……」

    他走到郎戈面前,郎戈本想後退,但他要說悄悄話,以訴難言之隱,便站在原地不動。

    「小師妹,我今夜就要與你成婚……」

    郎戈以為他要吐心中塊壘,誰知他說的竟是這種輕薄言語,大怒之下正欲後退,被秦玉雄一下點中了穴道,不會動了。

    秦玉雄開心地大笑起來:「嘿嘿嘿,哈哈哈,你這小妮真有趣……」一頓,對內室裡的人道:「出來,讓你們也聽聽。」

    綠荷從右室出來,鄭明珠等從左室出來。

    秦玉雄嘿嘿笑個不住:「你們聽見了麼?我師妹要將我逐出門牆,啊喲喲,我好怕喲……」他裝個鬼臉,吐出舌頭,「想想看,我要被逐出門牆了,真是不得了啦!她當真以為我害怕呢,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綠荷等六女都說好笑,每個人都裝出了笑臉。不過仔細一想,這位姑娘就算不蠢,那也是不懂事。

    秦玉雄是什麼人,他會怕這一招?

    郎戈這才知道又上了當,氣得她大罵道:「秦玉雄,你這沒心沒肺的小人,不聽良言相勸,只怕你死無葬身之地!」

    「當真麼?我死了你豈不是成了寡婦?那日子冷冷清清、孤孤單單,你受得了麼?」

    「無恥!秦玉雄,我算看透了你,二師兄才是真君子,我後悔把絕招傳給了你……」

    秦玉雄喝道:「小賤人,你休撒潑,今夜你就是我的小妾,做夫人你還不配,你要是再亂嚷亂叫,我戳你氣海穴,廢了你武功,把你當個丫環使喚,到時後悔的是你不是我!」

    郎戈尖叫道:「秦玉雄,你死到臨頭還在做夢,你快把我放開,二師兄他們早就等在外面,你的末日到了,你還逞什麼凶?」

    秦玉雄一聽,這丫頭話中有話,便道:「東野焜在外面我一併捉拿,你就死了心吧,憑他那點功夫,還能救你出去麼?你才做夢!」

    郎戈急怒之下,口不擇言:「哼!你以為只有二師兄一人麼?告訴你,高手都來了,你這個仁勇堂就在今夜除名,你不信就等著瞧!你快把我放了,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

    秦玉雄沉不住氣了,他要逼出她的真話來:「快說,都來了些什麼人,藏在何處?」

    「偏不告訴你,你快解開我的穴道!」

    「嘿嘿嘿,小小年紀,竟敢耍弄心機,你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我偏不信!」

    「信不信由你,等著瞧!」

    秦玉雄心想,如果是真,不能不防,便對鄭明珠道:「把她關進屋裡,由你四人看守,不准放跑了她,否則唯你是問!」

    鄭明珠道:「遵命!」

    四女便把郎戈抬進左邊臥室,郎戈氣得尖叫,大罵秦玉雄狼心狗肺不是人……

    秦玉雄聽她不斷尖叫,便氣呼呼走進房來,劈臉一巴掌,打得郎戈頭發昏,不等哭出聲來便點了她啞穴,喝道:「小賤人,看你再喊!今日你不從也得從,我看你還能飛上天!」

    他從房裡走出,看看四周並無動靜,便對暗影中喝道:「誰當班,出來!」

    兩名黑衣刀手從樹後走出,秦玉雄命他們去小樓把司徒俊、史志久、陳志鳴、陸望找來。

    二人剛走幾步,他又變了主意,道:「回來。你們去福居把幾位護法請到小樓議事。」

    兩名刀手匆匆走了,他便往小樓去。

    樓下陳志鳴、陸望正與王簡、王宗顯在一起聊天,見他來了忙起身讓座。

    秦玉雄道:「帶上兵刃,今夜凌曉玉那班人要犯仁勇堂,我師妹說的。」遂把大概情形說了,眾人不禁一驚,慌忙站起來去取兵刃。

    秦玉雄道:「莫慌,想出個對付的法兒來,估計還有一會他們才會進來。」

    王簡道:「把人伏在主樓兩側……」

    陳志鳴道:「師叔,對方高手太多,只怕不宜硬拚,應悄悄從福居撤出,暫避鋒芒。」

    秦玉雄也是這麼想的,但礙於臉面,他不能說這種話,由他人口中說出最好不過。

    陸望道:「陳兄之言有理,暫避為好。」

    秦玉雄見三人都把目光對著他,便道:「等副堂主和幾位護法來了再定。」

    話聲剛落,就聽見了腳步聲,走得很急,遂見司徒俊、管翠玉、史志久、烏雲豹巫勝、江南雙鬼劉良駒、喬勁福、湘西三霸魏淵、魏凱、魏晏魚貫入室。大家寒暄幾句入座。

    秦玉雄把情況說了說,請大家拿主意,是打還是撤,要撤現在就走。

    司徒俊等他一把話說完就接嘴道:「對方勢大,我們人少,暫避其鋒銳為好。」

    追命客史志久道:「若凌曉玉那班人傾巢而來,我們人單勢孤難以抵擋,尤其那個青衫客,還有兩個老和尚,都不好對付,走為上策。留個空院給他們,讓他們白跑一趟!」

    秦玉雄道:「我這裡有不少人,要是都走恐怕就要驚動了他們,不走嘛又怕……」

    管翠玉笑道:「他們要找的是我們這班頭兒,下面那些衛士他們並不在乎,我們只管走吧,不必為侍衛們擔心。」

    巫勝道:「這樣偷偷摸摸走了,傳出去咱們臉上無光,這不是砸了招牌麼?」

    劉良駒道:「這叫空城計,怎麼丟臉了?我看要走就走,光說不練不是好把式!」

    管翠玉笑道:「劉兄說得好,走吧。」

    秦玉雄道:「各位先走,我馬上來!」

    忽聽外間有人接嘴道:「各位要到哪兒去?我等恭侯多時。仁勇堂沒一點兒『仁』味,我看連『勇』字也不配稱,二狗賞給你們一個封號,叫『懦夫縮頭烏龜』堂吧!」

    眾人一驚,連忙操起傢伙從小樓躍出。

    只見主樓前空地上,站著六個人。一見他們出來,其中就有人說道:「秦玉雄,仁勇堂名不符實,怎麼就要溜了呢?堂堂正正出來,大家憑武功見個真章,死也死得像樣些……」

    秦玉雄聽出是吳小東的聲音,便大喝道:「放肆,你敢與公子爺交手麼?滾出來!」

    這一吼,驚動了整個園子,奇怪的是竟沒聽見一絲動靜,四十名黑衣刀手幾次出戰損失了一半,二十名女劍手一向守家,沒損傷一人,難道就在這片刻間被治服了?」

    秦玉雄心念一動,忙對著主樓喊道:「鄭明珠、張小玲,出來!」

    沒人答應,他不禁又驚又怒,雙臂一振躍了過去,躥進客室再往左邊臥室一看,沒有人影,連郎戈也不見了,他又往右邊臥室探頭,只見綠荷睡在床上,鼻息均勻,知她遭人點了睡穴,旋又衝到樓上,照樣沒人。

    他從窗口跳下來,大喝道:「鼠輩,公子爺在此,你們有種的就出來一鬥!」

    陳志鳴等人連忙跟了過來,站成一排列陣,只見從四處暗影中陸續走出一些人來。

    只要隨便一打量,就看出來的都是老對手,其中就有令人畏懼的蒙面青衫客!不過對手似乎沒有到齊,如愚如澄兩個老和尚沒有露面,凌曉玉那一夥人也沒蹤影,不知是不是潛伏在暗影中,取包圍之勢。

    秦玉雄轉著念頭打量。而此刻對手也站成了一排,有黑鷹嚴壯行、鐵掌沈志武、九宮門駱艄、白鶴門裴泱、獨眼梟皮懷志、侯三娘及一夥年青人,雷霄、梁公柏也在內,虎威鏢局張家父子、飛龍堂俞秀娥也都來了,一個個怒目瞪視著他。

    除了青衫客,他誰都不怕!此人究竟是誰呢?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今日若能將此人除去,餘者何足懼?「狂風烈焰」傷不了他,「風雷激盪」定能將他劈成幾塊,如同劈柴一般。

    這十二刀他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總有幾刀砍在他身上。其實何用幾刀,一刀也就夠了……

    秦玉雄越想膽越壯,今夜就殺青衫客立威。殺了青衫客,凌曉玉便失去了仗恃,再難和金龍會分庭抗禮。

    正想著,雷霄開言道:「秦玉雄,令師妹好心規勸於你,你卻滋生邪念……」

    秦玉雄連忙喝止:「住口!你這個叛徒,金龍會已將你列為首犯,你不得好死!還有臉與本公子說話,你……」

    郎戈從人後面走出來:「秦玉雄,你背叛師門,助紂為虐,今日我要清理門戶……」

    秦玉雄大怒:「小賤人,你不過是師傅身邊的一個侍童,我是大師兄,你得聽令於我。

    不料你勾結這伙死囚,背叛師門,早知你這般無恥,便將你廢去武功,逐出門牆!」

    梁公柏歎息道:「秦玉雄,你已走火入魔,不可救藥,竟這般死心蹋地為相爺充走卒。

    奉勸你及時省悟。休要仗技凌人,目空一切,須知青衫客、雷兄都不懼你那刀法,所以……」

    「梁公柏,你閉上嘴吧,公子爺的刀法如何,你不妨出來試試!青衫客也好,雷家堡少堡主也好,馬上就可以領略公子爺的刀法,包管你們一個個魂歸地府,挺屍當場!」

    梁公柏冷笑道:「井底之蛙,可憐可悲!」

    秦玉雄喝道:「姓梁的,你不配與公子爺交手,叫青衫客滾出來領死!」

    馮二狗罵道:「癩蛤蟆跳秤盤,不知自己有多少斤兩,真是丟人現眼!」

    秦玉雄道:「公子爺先宰了青衫客,再砍你的狗頭!」略一頓,指著青衫客:「你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見人,今日解下你的面巾,與本公子決一生死!」

    青衫客不說話,只平靜地看著他。

    此時,月亮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把個庭院照得通明,從暗影中姍姍走出幾個女子來。

    秦玉雄看得清楚,正是凌曉玉宣如玉和四星女,卻聽對方不少人說:「咦,凌姑娘來了!」這麼說,她是剛到的?

    凌曉玉點點頭,旋即對秦玉雄道:「秦玉雄,你想知曉青衫客是誰麼?」

    秦玉雄見她身著淡綠衣裙,飄灑如天上宮娥,不禁心旌搖動,立即回答道:「你是我聘下的未婚之妻,理應與夫君站一方才對……」

    凌曉玉大怒,嬌喝道:「秦玉雄,你無恥已極,死到臨頭,還敢張狂!」

    秦玉雄冷笑道:「死到臨頭的是你們,不過本公子不殺你,定要將你捉來做個侍妾……」

    青衫客怎聽得他辱及心上人,一聲大喝道:「住口!你怎地這般無恥……」

    秦玉雄聽口音好熟,這不是二師弟東野焜的聲音麼?原來他假扮青衫客蒙人!忍不住一陣哈哈大笑:「我道你是誰,原來你是東野焜,既被我認出,還蒙著那塊臉做甚?你是羞於見人對麼?假扮著青衫客唬人,本就不要臉面,蒙起來遮遮羞也無濟於事,何苦這般做作!」

    東野焜慢慢扯下了面巾,陳志鳴等一看,果然是秦玉雄的二師弟,不禁長長出了口氣。

    凌曉玉冷笑道:「秦玉雄,你錯了,青衫客就是他,貨真價實!」

    秦玉雄笑道:「什麼?東野焜幾時學成了絕技,我怎麼不知道呢?是如澄老和尚教的麼?

    真是失敬得很,原來東野焜這般了得!」

    凌曉玉見他冷言嘲諷,根本不信,歎口氣道:「秦玉雄,你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猶如井底之蛙,你比起他來,無論從武功到人品,真是相距甚遠,其實最不聰明的是你,可你卻以為自己的智慧超凡入聖……」

    「住口!你如此稱頌東野焜,莫不是勾搭上了他?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妾,膽敢……」

    「無恥!秦玉雄你太看高了自己,你在我眼中不過是勢利小人,蠅營狗苟之徒……」

    秦玉雄暴跳如雷,大罵道:「賤人,你勾搭東野焜,無恥至極,還有臉見人!今夜我先宰了東野焜這個姦夫,再殺你這個淫婦!」

    東野焜見他這般作踐凌曉玉,氣得大吼一聲:「住口!」聲如雷鳴,震懾全場。

    秦玉雄一愣,雙目瞪視著他。

    東野焜厲聲道:「秦玉雄,我念五年同門之誼,多次讓你,和小師妹一樣,想勸你回頭,可你利慾熏心,背師叛道,多行不義。你所做所為,令人髮指……」

    秦玉雄抽出腰刀喝道:「休在口舌上逞能,快滾出來受死!」

    東野焜大步走出,卻被郎戈一把拉住。

    「二師兄,你莫與他交手,我受他之騙,已將師傅的『風雷激盪』傳了他……」

    「我知道,小師妹不必擔心……」

    「不,二師兄,你不能與他鬥,待小妹與他拚個同歸於盡,為師門清理門戶!」

    「無妨,他指名叫陣,我雖不願與他交手,事逼如此,也只好對不住師傅了!」

    「不,二師兄,你不是他的對手,我……」

    秦玉雄道:「你來也一樣,能是對手麼?你那點道行,自顧不暇,還想幫人,做夢!」

    凌曉玉道:「郎妹妹,就讓你二師兄教訓教訓這個叛徒吧,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

    言未完,皮懷志已按捺不住,跳了出來。

    「秦玉雄,老夫向你索回血債!」

    喝聲中,一道劍光飛向秦玉雄。

    秦玉雄手一抬,腰刀帶起一股寒光迎向對方刺來之劍,兩人頓時激鬥起來。

    皮懷志在江湖闖蕩一生,五十歲後才到張彥禮家授徒,可說是身經百戰,他在劍術上的造詣已達一流之境。他不但劍招詭辣,功力也極深厚,是以一開始就佔了上風,使秦玉雄窮於應付,只得採取守勢。

    雙方人眾都緊張地注視著兩人,這一場龍爭虎鬥,不知鹿死誰手。

    郎戈與秦玉雄學的一樣招式,但在秦玉雄手上使出,卻出乎她的意外。

    她覺得他把風火刀法的套路應用得這般巧妙,就是師傅使出來也不過如此了。更有甚者,一些變化連接,她卻未聽師傅說過,秦玉雄的刀法確已青出於藍,難怪師傅說過這樣的話:

    「你大師兄是練武奇才,未來只要再經些磨練,成就將在為師之上,創建風火門的重任就只能放在你師兄肩上,他可望成為一代武學宗師。你以後下山,可助你師兄開宗立派,如果有緣,還可以成為夫婦,共創風火門,不枉為師教導你們一場。」

    如今眼見為實,秦師兄果真了得!只可惜他墮入名利場中,追逐的是榮華富貴,師傅的教誨,早被他棄之道旁。唉,大師兄啊大師兄,你怎會是個沒心肝的偽君子呢?……

    她想著想著傷心起來,眼淚又悄然流出。

    此時秦玉雄對皮懷志的劍路已經熟悉,以守為主變為攻多守少,漸漸佔了上風。

    郎戈不禁焦急起來,秦玉雄如此了得,己方無人是其對手,這便如何是好?看來只有自己出去拚命,因為只有自己熟悉風火刀法。

    她並不知青衫客的事,更不知道東野焜的功夫,是以阻攔他不讓他與秦玉雄動手。

    但皮懷志經驗甚豐,對風火刀法的路子也摸熟了幾分,是以不會在百十招內失敗。兩人越鬥越激烈,月光下只見兩團白光盤來繞去,寒光閃閃,冷氣森森,好不驚人。

    郎戈見狀,又稍稍放了心,但她擔心使出「風雷激盪」絕招,她相信無人能擋。

    果然,只聽一聲大喝,秦玉雄手上腰刀刀芒暴長,一陣罡風聲起,白光中閃現刀影,潑風般向皮懷志捲去。

    郎戈看出,秦玉雄使的是「狂風烈焰」,驚得大叫一聲:「不好!」立即一步躍出,腰刀晃起一道白光,向秦玉雄攻去。但東野焜比她快了一步,直闖入白光中,架住了腰刀。

    秦玉雄忽覺青影一閃,刀勢受阻,側面還有人以兵刃攻來,便急忙往後一跳收式。

    他看清了,是東野焜和郎戈襲擊他。

    「東野焜,你該死!」狂怒中他不假思索,暴喝聲中向東野焜殺了過去。

    郎戈驚得大叫:「二師兄,退開!」

    卻聽東野焜喝道:「師妹,快退開!」

    秦玉雄怒氣衝天,一口氣劈出了五刀,刀刀都被東野焜以臂肘架住。

    陳志鳴看得清楚,脫口叫道:「青衫客!」

    因為只有青衫客肘腕套著皮套,敢招架兵刃,此外沒再見過第二人。

    秦玉雄本來可以明白過來的,但他怒極發了狂性,只顧出招殺人,竟沒轉過念頭來。

    東野焜仍不忍心將秦玉雄一「杵」搗死,但存心給他點顏色看,讓他驚懼中認真想一想,或可懸崖勒馬、改邪歸正。

    於是,他在擋架了五刀之後,立即反攻過去。他以兩個拳頭當「杵頭」,兩隻手臂當「杵桿」,是以比拿兵刃的人,「兵器」短了許多,非得近身攻擊不可。加之兩隻臂肘不怕刀砍,可以隨意揮擋,這樣一來使他可以在擋架時貼近對方,使對方難以對付,手中的兵刃變得毫無用處成了累贅。他才攻了三招,就把秦玉雄逼得後退了三步,刀法步法全亂了套。

    這時,他才猛然清醒過來,與他交手的是貨真價實的青衫客,不是他過去的師弟東野焜,不過,青衫客就是東野焜!

    這個發現,使他心驚肉跳,繼而又激起他的憤怒,他要以「風雷激盪」取他狗命!

    然而雙方離得太近,腰刀根本無法施展,對方的兩個拳頭,猶如兩個小鐵槌,時時擊向自身要害,只好連連閃避後退。

    突然,對方一拳砸在他的腰刀上,手一鬆,「噹啷」一聲,腰刀落地。

    秦玉雄大驚,心念一轉,一掌擊出,被東野焜一拳擋住,把他震退了兩步。

    江南雙鬼不識東野焜的厲害,老大劉良駒跳了出來,手揮沉甸甸的方節鞭,「呼」一聲打去,東野焜照舊以臂架擋。

    秦玉雄連忙退出圈外,拾起腰刀觀戰。

    劉良駒喝道:「小子,再吃我一鞭!」

    東野焜輕輕閃過,問道:「你是何人?」

    劉良駒大咧咧道:「小子,你家爺爺號稱江南雙鬼,識趣的跪下叩頭,饒你個全屍!」

    馮二狗叫道:「殺人無算,作惡多端,東野老弟千萬莫手軟,除了這害人精!」

    劉良駒罵道:「劉爺最喜殺人,今日你們一個也走不脫,要你們死得骨斷筋裂!」

    喝聲中一鞭夾頭打下,力大鞭沉,氣勢剛猛。東野焜揉身而進,左臂擋架右「杵」直擊劉良駒心室,這一下動作快速,極難閃避。

    但劉良駒卻把身子一扭,躲開了這一擊,實出眾人意料之外。

    東野焜一擊不中,劉良駒已轉到他身後,方節鞭夾風擊他左肩。東野焜身形一轉,左臂架住鐵鞭,右「杵」同時擊到。劉良駒不閃不躲,待對方拳頭將到時,突以左手一把扣住東野焜的腕脈穴,口中喝道:「小子你認栽吧,大爺毀了你這隻手!」

    這一招確實高明,大出意外,眾俠驚得喊出了聲,凌曉玉、雷霄、嚴仁君從各自立身處躥了出來,可是還沒到鬥場,就見東野焜右手一「杵」擊到劉良駒心口上。「哇」一聲,劉良駒口吐鮮血,被東野焜左手再一抖,一個身子摔到了三丈外。

    他做夢也想不到,東野焜根本不怕治穴,和七煞真人一樣,死得糊塗。

    這一來,震懾了全場。

    喬勁福大吼一聲,揮鞭躍出,如瘋虎般撲了過去,凶蠻之勁大發。

    東野焜舉手一架,一翻腕抓住了方節鞭。

    喬勁福用力一拽,動不了分毫,左手立即狠命一掌擊出,,快如閃電。

    東野焜右手一「杵」搗出,只聽一聲震響,喬勁福登登登退後三步,七孔流血倒地。

    只一兩招就斃了在江南橫行的江南二鬼,驚得陳志鳴、湘西三霸魂飛天外。

    秦玉雄在劉良駒死時就打定了主意,趁所有人都把目光對著喬勁福時,他突然一個倒翻,躍出四五丈外,緊接著一個縱躍,沒入花樹之中,再一躍越過了圍牆,身形一晃不見。

    劉良駒一招就倒在地上,秦玉雄招呼不打就開溜,使餘下的人哪裡還有鬥志,一個個施展輕功,四處飛躥,各自逃命。

    眾俠沒料到秦玉雄會逃,要追已經不及,皮懷志、張彥禮師徒追至圍牆上,那裡還有他的蹤影。只得憤憤然轉回,正好碰到逃躥過來的烏雲豹巫勝,當即截住廝殺。

    陳志鳴、陸望、王簡父子朝福居方向逃,被嚴壯行、馮二狗、侯三娘、侯四姑、吳小東、牛安堵住,只得拚命衝殺。

    追命客史志久被雷霄追上,哪裡還走得了?便抽出撲刀狠鬥。

    勾魂羅剎管翠玉、黑心書生司徒俊被凌曉玉、宣如玉及四星女圍住,左衝右突脫不了身。

    湘西三霸與駱艄、俞秀娥、裴泱、張元順、張勁風、張勁竹力鬥,拚命想衝出重圍。

    田剛毅、楊忍等人則袖手旁觀,以防有人漏網。

    楊忍東張西望,恨不得去找個人鬥上一鬥,可敵人都有了對手,他無法去插一腳。況且這些敵人都是膿包,不經他出手一擊,所以他雖技癢,只好忍耐。

    不出頓飯功夫,史志久被雷霄擊殺,司徒俊、管翠玉、湘西三霸、烏雲豹都去了地府。

    只有陳志鳴、陸望、王簡父子沒喪命,梁公柏、雷霄都叫大家手下留情,因他們過去作惡不多,應給條生路。

    東野焜、凌曉玉、沈志武等都贊同此議,並勸陳志鳴等返回故居,不要再沉淪下去。

    王簡羞慚萬分,當即帶兒子去福居,叫上二十八宿,連夜回家去了。

    陳志鳴、陸望見秦玉雄獨自逃生,無情無義,又見大勢已去,也不願再為金龍會效力,謝過眾俠不殺之恩,回杭州府閉門思過。

    他們一走,鄭明珠等才從宿處出來,還有王品等人,所有的刀手劍女都想回家鄉,不願再為金龍會賣命。

    臨走,凌曉玉道:「各位今後若再遇到危難,可以投奔太湖總寨安身!」

    眾人齊聲感謝,收拾好衣物出門。

    郎戈與鄭明珠等人依依不捨,說好以後再會面。

    她被四女帶入臥室後,四女問她是不是真的有人來救她,她以為四女套話,不理不睬,四女知她不信任她們,經商議決心先亮底,她們願救郎戈逃出,但要郎戈也救她們。鄭明珠把秦玉雄如何逼她們做侍妾的事說了,告訴她已與王品等人約好出逃。

    郎戈見她們一個個眼淚汪汪,信了她們的話。

    四女遂替地解了穴道,帶她到她們住的小屋,並把王品等四人找來商議,等東野焜他們來後,大家都不作聲,然後伺機出逃。

    郎戈告訴她們放心,來的都是高手,定能拾掇了司徒俊這班凶頑,然後放她們回家,從此脫離金龍會。就這樣,東野焜等人進入時,她們依計而行。

    因此,相處時間雖短,郎戈謝她們相救之情,彼此有了情義。

    之後,眾俠將屍身背出,到城外埋了。

    仁勇堂除剩堂主秦玉雄,已經瓦解。

    回到鏢局,凌曉玉埋怨東野焜,為何不告訴她也來參加,她和宣如玉等去虎威鏢局找他們,聽如澄大師說了才趕來的,囑他以後不可如此。

    東野焜除了點頭答應,還能說什麼?

    馮二狗在一旁忽然叫道:「冤枉哪冤枉!」

    何鳳嬌道:「咦,關你什麼事,你喊的什麼冤,叫的什麼屈?」

    馮二狗道:「我為東野兄弟鳴冤呀!」

    凌曉玉詫道:「奇怪,誰冤枉他啦!」

    馮二狗道:「萬松婆婆視我等為眼中釘,我們能大搖大擺進你府上去聯絡麼?」

    楊杏吃吃笑道:「這是人家兩個人的事,何用你來岔嘴?」

    喬玉珠道:「就是嘛,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湯燕道:「打是愛來罵是疼,你……」

    凌曉玉臉紅了:「死丫頭,你嚼什麼舌?」

    吳小東道:「二狗,你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你我還沒人罵哩,你瞧東野兄弟樂滋滋的,沒半點委屈,愛聽得很哩!」

    東野焜忽然大聲道:「不錯,我愛聽,心中確是樂滋滋的,沒半點委屈。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心事?」

    一向老實巴交的東野焜,居然當著眾人的面這麼說,一點也不害臊,實出眾人意料之外,齊把目光去對著凌曉玉,一個個大笑起來。

    凌曉玉先是一愣,繼而又羞又惱,跺著腳指著他道:「你、你說些什麼呀!」

    東野焜樂呵呵地答道:「心裡話呀,沒半點摻假,我真的樂滋滋的……」

    「哎呀,你這個呆子!」凌曉玉叫著趕緊往大門走,她本也該回去了。

    何鳳嬌等五女笑著去追她,眾人則笑著在後相送,東野焜自己也呵呵笑個不住……

    第二日上午,凌曉玉等又來鏢局,與大家商議謀取相爺憑證的事。

    在議事室內,眾俠均已在座。

    凌曉玉道:「自周熊、蔡民傑兩位副主事到來後,萬松婆婆對我相逼日緊,要我在五天內獲取相爺謀反憑證,否則以軍法論處。周熊兩位對我甚好,要我獲取相爺憑證後交給他們處置,並囑我不要洩露給婆婆,並暗示我他們是宮中內侍派來的,與婆婆臣屬的頭兒不同。

    如果我能獲取憑證交給他們,由他們呈交給他們的頭兒,我就立了大功,可以升為副主事乃至主事,並說他們來此充當副主事只是暫時的,只要得到相爺謀反憑證,他們就回大內。我不明他們是宮中哪條線上的,也不明他們的意圖,就說:『二位,屬下向由婆婆管轄,獲取的憑證若不交給婆婆,她一旦知曉,我……』話未完,蔡民傑道:『凌主管放心,這事自有我們擔待,只要獲取到憑證,凌主管馬上就可得到封賞,地位與婆婆相同,到那時平起平坐,她又能奈何?』周熊道:『凌主管,憑證交與我們,才能上達聖聽,否則落於他人之手只怕是石沉大海,凌主管白費了一番心血。』我說:『二位大人,婆婆將憑證交到宮中,難道還會有什麼閃失不成?宮中那位內侍,莫非與胡相爺……』我沒把話說完,他二人自然知曉我的意思。蔡民傑道:『凌主管,宮中事,不好隨便說,我二人來萬松婆婆處任副主事,就是為了監察她和你們的舉動。我二人對凌主管不疑,故以實情相告,此事千萬不能洩露。』周熊接道:『這事半點馬虎不得,切記切記!』我一時不好再說什麼,只有答應。二人又說了萬松婆婆武斷專橫,對我這樣文武全才的主管頤指氣使,十分不公,他們也感到為我不平云云,最後要我放心,他們會照應我,不讓我受到委屈。我回房後想了又想,對他們還是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一點不信。不管怎麼說,萬松婆婆是主事,我不能不聽她的號令,所以如果取得憑證後該交給誰,我還沒拿定主意。」

    宣如玉道:「萬松婆婆心胸狹隘,性情暴燥,在她手下只怕命不長久,何況我們曾反抗過她,她豈會善罷甘休?昨日你求她饒赦我姐姐和姐夫向東野兄他們通風報信之罪,她雖然點了頭,但你沒看到她的臉色麼?天哪,又陰狠又惱怒,我敢說,她定要懲治我們!」

    凌曉玉道:「這個我知道,她現在還不會處置我們,因為她急需獲得相國謀反憑證,不得不利用我們,一旦她拿了憑證去請功,得了封賞,我們就死到臨頭了!」

    馮二狗道:「那還去找憑證幹什麼?凌姑娘不如溜之大吉,讓老太婆自己找憑證去!」

    凌曉玉道:「自從知曉父母不在獄中後,我何嘗沒有這般想過?但相爺謀反之日,不知要有多少人頭落地,到那時舊元從大漠進軍,倭寇從海上登岸,黎民百姓又遭浩劫。我要是不知其中原委也就罷了,偏又知曉了這一秘密,而且能夠防患於未然,我又怎能忍心拋下不管,坐視天下大亂、百姓又罹兵災呢?二狗兄,你說是不是?就像二狗兄吧,本可以遠離京師去過自在日子的,但也捲進了這場是非之中,幾歷艱險而不悔,至今仍留在京師。二狗兄若不是赤心奉國、急公好義、施仁布澤之君子,能這麼出生入死、威武不屈麼?」

    馮二狗聽凌曉玉這麼讚他,直喜得他昂首挺胸,左顧右盼,滿面春風,樂不可支。

    他連忙道:「不錯不錯,凌姑娘說得是,我二狗素來堪稱大雅君子,一向壯志凌雲,公而忘私,是這世上少有的謙謙君子。只可惜珍珠裹在泥土裡,不被姑娘小姐們賞識,以至到如今仍是形單影隻、光棍一個……」

    本來,姑娘們見他這般得意,就想罵他幾句,殊不知他還自誇自讚,說自己是「大雅君子」,並且說著說著居然拐到他是「光棍』』之類的混帳話題上來,而更可惡的是,他邊說還邊把兩隻小眼睛朝姑娘們身上溜,這還了得?

    「呸!你嚼什麼舌,你明明是樑上君子,卻來胡扯,你是光棍,與別人何干,真是活該!」侯四姑第一個發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

    何鳳嬌嚷道:「你是珍珠麼?我怎麼看不出來?我看你若是泥丸也就很不錯了?格格格……」她話沒完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姑娘們都憋不住了,一個個笑得花枝招展,罵他不害臊、厚臉皮……

    老少爺們也被逗得大笑,那馮二狗雙手蒙住耳朵,被姑娘們好一頓罵。

    笑夠了,罵累了,這才停歇。

    吳小東道:「凌姑娘,適才這一讚似乎有些偏頗,他二狗老兄並非是一人出生入死……」

    凌曉玉微笑接嘴道:「我只是接他的話時,以他作例而已,你小東兄和其他兄弟姐妹、老前輩一樣,都是一付俠義心腸!」

    吳小東道:「二狗,聽見了麼?大家都一樣的,因此你千萬別太得意了,應該學我的樣,我這人生來就是謙謙君子,一向不好大喜功,也不愛誇耀自己。你看我行了多少善,積了多少德,我對大家提起過一個字麼?沒有。我偷富濟貧,除暴安良,好事做了萬萬千,從不掛在嘴上,而你二狗老兄呢,太張揚了……」

    侯四姑罵道:「你給我住嘴……」

    吳小東趕緊道:「還有一句,說完閉嘴。我一向受姑娘們青睞,可不像二狗,只是我不願成家,要挑一個才貌雙全、性情溫和爽直的女俠作伴,只好辜負眾多姑娘們的美意了……」

    「呸!又是一個厚臉皮……」

    「不對,比剛才那個更厚!」

    「你們聽,他還受姑娘們青睞呢?那準是些盲人姑娘,瞧不見他這付尊容……哈哈哈……」

    姑娘們又笑又罵,一個個笑出了眼淚。

    老少爺們直樂得咧開了嘴,閉不攏來。

    楊忍指著馮吳二人笑道:「有你這兩個小子在,一輩子愁不死人!」

    半晌,人人笑得氣痛,姑娘們直喊哎喲,這才一一停息止了笑。

    話轉入正題,如何進相府取憑證。

    這一次去,風險極大,五日之限極短,因此早一天動手,一次不成還可有二次。但一次比一次危險大,這是明擺著的。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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