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斗蟄龍得獨龍珠 文 / 蘭立
天台簫笛二仙,不料攔住的卻是這兩個矮怪物。
他們足跡雖少來北方,但卻在衡山一次武林盛會中,會過這位瞎老頭——三陰玄風門老手北邙山黑煞盲叟。
而那個大頭矮身老人,由他奇特的身形,已可想而知是大河以北聲名赫赫三環幫主——大頭鬼王吳向陽。
吳向陽正是三陰玄風門下一位好手,這兩位突然現身蠻荒地帶,行色匆匆,又未隨有三環幫的徒眾,足證必有什麼特別重大事件。三環幫的勢力,在陝西甘肅一帶,卻達不到了。
二仙見事出誤會,忙向左右一分,讓開了路。
笛仙狄干霄訕訕地一拱手說:「瞎子!這位朋友想是貴門下三環幫主吳向陽了!老夫兄弟倆在這和等候一位朋友,不想卻會上了你!」
大頭矮叟圓睜怪眼,橫了二仙一眼,那位黑煞盲叟卻耳朵最為靈敏,已聽出來是江南天台二仙的口音。
盲叟一顆頭左右緩緩移動著,微微冷笑說:「搭話的是笛仙狄老兒麼?有二十多年沒會過你兩個老不死的了,既然是一場誤會,你們找你們要找的人吧!老瞎子還得趕路呢。三陰玄風門近來老觸霉頭,不想栽在個初出道默默無名的小子手裡!」
他似乎非常氣憤,又吩咐身旁的大頭鬼王和二仙見了禮。突然他鼻子一陣亂嗅,又陰惻惻怪笑道:「老狄,你那個蕭老大呢!怎麼不吭聲?怪事怪事!這附近還有生人氣味,而且是個年青的小伙子!難道——」
他頓了一下,盲叟不但聽覺異乎尋常,而且竟能憑嗅覺測知附近還隱藏有人,倒使荀際肅然吃了一驚。
簫仙蕭引風也呵呵朗笑道:「瞎子,難道什麼?天台二仙也不是躲在暗中暗箭傷人之輩!不要瞎疑瞎猜,這條路非常荒僻,深更半夜那會有人!」
三陰門這位老手,卻搖搖頭道:「三陰玄風和天台派,南越北胡風馬牛不相及,並不是懷疑你兩個寶貝,只怕老蕭,你兄弟也被人綴上了!」
蕭引鳳又呵呵大笑道:「活見鬼!不過貴門玄風瘸叟,身死龍門山下,這回事老夫等略有耳聞,只是尚不知其詳,瘸鬼死的很冤枉,把璇璣玉圖也丟了,聽說為了玉圖,紅葉山莊也鬧得雞犬不寧,引出來東海一奇,西方魔聖等久不出世的人物!」
盲叟慨然長歎一聲,道:「罷了!老朽因事離開北邙山,遂使瘸師弟飲恨九泉,受各正派人群打群毀,而最可恨的就是詭托什麼梅花派的姓荀小子,目前邛崍一派,和本門等許多同道,聯合起來,共推空亡叟前輩做盟主,來一次——」
他說到這裡,突又把話嚥了回去,桀桀怪笑道:「老狄,你倆是該明白老突瞎子遠來青海的原因!打開天窗說亮話,天台派索來與世無爭,不參加武林恩怨,我們可沒把天台派列入仇敵之列,奉勸老狄老蕭,不要受他們蠱惑,讓別人牽著鼻子走!」
狄干霄老人聽來略有些刺耳,冷哼一聲說:「瞎子,那來這麼多廢話,各自辦各人的正事吧!若是潘老頭來了,他是和你老瞎子永遠算不清的梁子,一定要打個天昏地暗的,老夫兄弟倆,幫誰也不好,這位就是吳幫主,當著他不妨直說,三環幫近來名聲不大好,老夫勸吳幫主本著江湖規矩,切實整頓一番,別毀了一幫的前途!」
大頭鬼王臉色紅如豬肝,勉強說道:「天台二仙,不要誤聽江湖上的閒話,本幫如有不遵守幫規的弟兄,從來按律處置,絕不寬容的。」
盲叟臉上掠過一絲陰影,但瞬即復原。
他心說:「你們原也是來算計松友潘桓那件寶物,讓你兩個傻瓜在這條僻徑上蹲著等去吧!人家早已繞路直返東崑崙朝陽谷了!」他面上若無其事的,附耳向大頭鬼王說了句話,就施禮告別,向前走去。
盲叟面上黑氣旋繞,他走到荀際藏身棵樹前,口中喃喃自語道:「何方朋友,怎麼看不起我瞎子,不肯亮相?」
話音方歇,一掌已向樹後呼隆劈出。
這時,遠遠北方三四里外,幾聲喝叱,震盪著寂寥的夜空,其中還夾雜著一聲嬌嫩女孩子尖叫!
盲叟功力深厚,這一掌劈出的力道不小,卡嚓卡嚓枝葉掃落如雨,地上沙石飛揚,天台二仙都一聲驚呼!
他們看見了一條黃影,電閃一般在面前一晃而逝。
狄干霄冷笑說:「朋友,天台二仙與物無色,你跟綴我兄弟是何居心?」他一拉蕭引風喝聲:「追!」
二仙性情孤傲,立即掉頭向北面追了下去。
那條黃影正是荀際,被盲叟發現了他,劈來一記三陰玄風掌,荀際本待還手,卻因聽見過處最熟悉女孩子尖叫聲。
他唯恐雲妹妹出了亂子,遂以極快的身法,向發聲之處疾馳.往北去一片草原,所以天台二仙能看見荀際一團黃影在前面飄旋的方向,二仙心中納悶,他們猜測不出前面的人究竟是何方高手?
單是那份兒輕功,已使他們大為震駭,二仙功力已是武林一流好手。但追人家卻越追越拉長了距離望塵莫及呢!
荀際扭頭看了一下,看出兩條青影,緊追不捨。
他估計必是天台二仙,但也不大在意,而且正願他們如此,荀際還想從他們口中,問出璇璣玉圖的下落。
荀際遂略放慢些腳步,故意暴露身形。
蒼茫沉寂的夜空裡,突然聲裂金石,蕩起一疊高亢入雲的笛聲,音韻鏗鏘悅耳,笛聲向四面蕩繞開去。
倏又響起了一疊柔和的簫聲,簫笛兩種音調,一高一低,聲如鸞鳳和鳴,音調非常動人,而且嘹亮無比。
十餘里方圓之內,笛簫之音如在耳畔,足證天台二仙丹田內力之厚,荀際猜不透他們吹奏簫笛的原因。
三四里路,不過半盞茶時,荀際已馳至附近,眼前四面都是數丈高的沙丘,中間一大片平坦的沙地。
沙丘上只生著矮小的紅柳樹,荀際縱上沙丘,只見下面劍刃交錯,金風噗噗,許多刀光人影,捉對兒正在廝殺。
這一面的正是不孤道婆、御風子和雲貞四人。
和不孤道婆交手的是一位黑丑猙獰的白髮老叟,兩人四掌相對,掌上風聲激嘯如雷,老叟雙掌其黑如墨,閃閃發出烏光,荀際一眼看出是烏金掌來,老叟邪門功力遠在徐化升蔣一帆等之上,荀際推測必是邛崍玄默陰魔了。
和御風子對掌的,卻是一位穿著一身金線穿成閃閃發亮衣服的紫金冠老人,御風子紫陽一氣掌,竟屈居下風,身形搖搖晃晃,樁步無法拿穩,可想見敵人功力更為老辣,此人在武林中行輩,當然也很高了。
另外一群醜惡兇猛的漢子,把雲貞小涵圍成一團,這些人手中就大半都有兵器了。其中荀際認識的有上次來凌波巖廝鬧的邛崍蔣一帆、金葆恩,七陽金霞門調風天王周鍾勳、順雨天王馬三立。
其餘還有五位,荀際不曾見過。但也可猜出必是七陽金霞門和邛崍派下人物,兩派傾巢而出,又沆瀣一氣。
荀際心說:「難道他們也都是來爭奪大冰巖天遁劍訣?」
蔣一帆金葆恩和另外三個身旁黑色勁裝的漢子,他們衣袖上,都繡有黑星標記,十支烏黑發亮的肥大手掌,旋空飛舞,圍攻小涵,小涵以金龍十八變步法,在五人掌影中,穿出穿入,揮動長劍很巧妙的攻出招勢。
周鍾勳馬三立和另外兩個黃色勁裝大漢,銅琵琶、鐵柱怪傘、金瓜、長柄金鉤四種古怪兵刃,把雲貞圍住猛撲。
雲貞這些日來,功力又略有進境,而且很巧妙的把太乙三元氣真力,和玄玄功妙用揉合貫注在雁翎刀上。
玄機篇妙用非常精澳,她刀上真力彈力震出去,竟得心應手的把四個大漢的四種怪刃齊震了回去。
而且四個大漢,腳步踉蹌,身形出被彈震得東倒西歪。
荀際暗暗誇讚雲妹妹,確是玉雪聰明,教給她的本領,竟能很快的應用在對敵場合上,將來前程萬里不可限量呢!
兩個女孩子,應付數倍的敵人,反而穩佔上風。
不孤道婆,顯然十分吃力,她捨了寶劍不用,硬和那黑衣老叟,憑掌上功夫硬拚,呼隆呼隆的結結實實硬接了十餘掌。
不孤道婆額上汗星微露,口裡略略喘氣。
她身法轉折旋騰已慢了下來,荀際頗為她擔心,對方那種奇門烏金掌,若被掃中一絲,老道婆就不免敗於當場。
不孤道婆以峨嵋派特長的旃檀十功德掌,運足真力,奮力相搏,她也深知對方邪功烏金掌的厲害,不敢怠慢。
十八功德掌與少林寺五形羅漢拳,同樣源出達摩祖師,而作用又自不同,峨嵋少林五台普陀四大佛宗,只五台普陀漸漸失去傳人,這種掌法也精澳無比,尤善於化卸敵人的攻招,以故不孤道婆在百餘招內,尚堪自保。
荀際心念:自己初出道就震斃了七陽金霞門的烏賊婆,又毀了邛崍六魅中的徐人升,這兩宗人,不知素日行逕,是善是惡?他躊躇著尚未出手相助,他懸心的只是雲妹妹和小涵,而二女卻顯然游刃有餘,還佔著上風。
猛然一聲慘嚎,黃衣大漢中已有一人被雲貞震翻丈餘之外,手中金瓜也滾落草巾,似乎受傷不輕。
須和雲貞服食的朱果打通任督二脈之後,太乙三元氣功業已奠定了初步的基礎,功力原可與微塵子相比。
這些日來,融會了玄機篇妙用,已是武林一流高手的火候,七陽金霞門那四個漢子——四大天王,如何能敵?
荀際看出雲貞,內力運用愈加靈活充沛,再加上他所傳授的「天雷浩浩」、「金霞燁燁」兩招一十六式,更為得心應手。
夜空中一片鏗鏘悅耳的簫聲笛韻,悠然而近。
眼前形勢一變,馬三立等已踉蹌倒退,氣喘汗出,被雲貞一柄雁翎刀逼得走投無路,周鍾勳應聲咕咚被她一掌「金霞翻影」,招中了左邊胸脯,口噴鮮血倒了下去。馬立三急急叫道:「師傅,這小妞兒忒凶,你老人家快來對付她!」
雲貞卻打得興起,怒喝一聲:「壞蛋,還想逃走,快快留下命來!」她像要趕盡殺絕的樣子,揮刀縱了過去。
金冠老人,一看四個徒弟,倒下去兩個,不由咬牙切齒痛恨異常,而對手御風一絕,雖露敗象,卻一時不易打發掉,他猛然掏出兩招,逼退了御風子,旋身吐掌,迎住了雲貞。他怒吼道:「丫頭,你是什麼人門下?」
雲貞呵呵嬌笑道:「你不是找梅花派荀哥哥麼?我也正是梅花派的人!」
她說著,一式「霞影迷離」,配合著雁翎刀攻了下去。金冠老人空有一身七陽金成邪功,只覺眼前掌影繽紛,旋繞在他週身各大穴要害之處,使人防不勝防,眼花燎亂,慌忙挫身暴退丈餘,怪眼一翻叱道:「丫頭,你這是什麼拳法?」
雲貞見荀哥哥的拳招奏功,不由想起天津橋畔會見的往事,嬌喝道:「笨老頭子,你想想就該明白了!」
御風子從旁看這小姑娘蠻神氣的,而她手上震出的力道,勁風激嘯,內功不似在自己之下,而招式又如此神奇。
他暗暗歎了口氣,愧為武林六絕,竟還比不上一個小姑娘!
猛見馬三立和另一黃衣大漢,偷偷向雲貞身後縱來,暗下毒手,鐵柱怪傘張成一蓬金網,長柄鉤也運斤成風。
御風子袍袖一拂,自側面迎卷這兩人的手臂,把二天王逼退回去,喝聲:「小子們不要鬼鬼祟祟,乘人不備冷手偷襲!」
雲貞也覺察出身後有人偷襲,知被御風子擋了回去。
金冠老人怔怔瞪著這小姑娘,雲貞又呵呵笑道:「我既然是梅花派下,當然就是梅花拳了!你這笨蛋還懷疑什麼!」
金冠老人怒吼道:「滿口胡說!梅花派不過是姓荀的小子編撰出來的鬼旗號,難道還真有梅花拳不成!」他正待二次撲攻雲貞。
金冠老人氣忿不過,不信幾十年七陽奇功修為,制伏不了面前這個小姑娘,一聲清嘯,白沙丘上面躍落兩條青影!
簫笛合奏,響起一片悠揚清妙的樂章。
笛仙呵呵大笑道:「七陽門金霞子,你又不是不認得御風一絕,雙方都是武林同道,素無積怨,為何在此荒野拚命?殊令老夫不解!」
簫引風也向御風子拱手施禮,一努嘴問說:「這位小姑娘招法神奇,源出何派?」
金冠老人正是七陽金霞門掌門金霞子,和天台二仙曾有數面之交,只好收住前撲的身形,恨恨說道:「狄簫二位老兄,七陽金霞門愚師姊烏賊婆,被自稱梅花派的姓荀小子震斃在沁碧山莊,起因就由這丫頭歐陽忍之女而起,三陰玄風門也含冤莫仲,所以今夜在此地碰上了,了結以往的血債,不想御風一絕,峨嵋不孤,都袒護這丫頭!邛崍派玄默老人,也為了華山一奇的梁子,攔住他們。」
狄於霄笑道:「如此說來,正點子應該是那四聖之首太上隱者門人荀際,你以一派掌門尊,何必遷怒在這位姑娘身上?」
金冠老人,老臉彤紅,以一派掌門之尊,幾乎栽在這個小姑娘手下,的確尷尬之至。
蕭引鳳又道:「那位相公是誰,御風兄請速制止他們不要打下去了,待我老兄弟倆勸勸邛崍派黑頭子!」簫仙不知小涵是女子,所以稱為相公,他又向那邊揚聲高呼:「玄默黑頭子!縱然華山一奇不給你們留下情面,但是與柳大姊何干?犯不著和老柳拚命呀!請快住手!」
那位邛崍派掌門玄默老人,本是和御風子不孤道婆等,偶然在荒野相遇,責問荀際的下落,蔣一帆等懷恨那次凌波巖被凌姥姥一掌震翻之辱,在旁搬弄是非,指出小涵就是凌姥姥的徒弟,雙方言語失和,遂起手來。
玄默才給看出他們這一方,人手雖多,卻連小涵雲貞兩都對付不下來,而且反傷了蔣一帆等兩位天王。
打下去也未必能穩操勝算,天台二仙出面勸解,遂也含怒收了招勢,冷冷說道:「蕭引風,你何必來假充好人.請看七陽門周鍾勳胡松齡,都受了傷,這筆帳究應怎麼算法?天台二仙,你勸解這場糾紛可要公正無私,不能偏袒他們!」
蕭引鳳狄干霄二人,分頭勸住了動手的小涵雲貞。
御風子一指雲貞說:「這位是歐陽姑娘,那是凌姥姥高足周小涵!」歐陽姑娘乃太乙三元氣的傳人,一大半本領是由荀小俠傳授的。老大替二仙介紹一下!」周鍾勳和那個使金瓜的胡松齡,傷勢不重,都撿起各人使用的兵器,掙扎著走回金冠老人左右。
狄干霄道:「事情原是一場誤會,邛崍七陽兩派,所要找的是姓荀的,不必和峨嵋一派架起梁子,更牽涉不上御風老弟!」
玄默老人仍然怒氣沖沖,一指雲貞道:「這丫頭就是姓荀小子的情人,別人都可依從二仙的勸解,暫時放手,老夫卻不能饒了這丫頭!」
雲貞嬌聲朗笑道:「黑臉老頭子,我不怕你什麼烏金掌!你不饒我,我也要鬥鬥你這玄默陰魔呢!來來來,就在這兒比劃比劃看。」
不孤道婆喘息未定,一拉雲貞道:「小妹妹,不可輕敵!若是你荀哥哥在此,怕不把他們一齊料理掉!你忍些火氣,大家還是從速找尋荀小俠,別讓他再冤枉四處奔波了!」
金霞子替他的徒弟周鍾勳、胡松齡等揉活穴道,一面忿忿說道:「天台二位老兄,你看他們分明知曉姓荀的下落,冤有頭債有主,只要他們說出姓荀小子逃往何處……」
荀際在暗中一抖丹田,曼聲長嘯。
嘯音宛如龍吟虎嘯,震撼著茫茫夜空,注入所有在場的每個人耳鼓之中,嗡嗡響個不住!
這一聲長嘯,雲貞和小涵都知道是誰,齊聲嬌呼:「荀哥哥!荀大哥!我們正要找你呢!」
一條黃影,已自遠處電射而下,飄然落於當場。
這位氣度雍容,龍章鳳姿的少年陡然一現,頓使眾人眼前一亮,他自七八丈外旋空飄墜,落地點塵不驚。
玄默老人和金霞子都是內行,早已看出來這少年身懷絕世輕功,單憑這一份兒輕功,已遠在二魔之上!
不孤道婆則和御風子,替荀際介紹與天台二仙相見。
荀際含笑拱拱手說:「在下荀際,長孫隱者之徒,天台二位前輩,請恕在下適才林中潛聽你和大頭鬼王黑煞盲叟談話之罪。」
狄士霄仔細盯著這位豐華絕世的少年,笑說:「那麼剛才老兄弟倆,正是追著你荀小俠了!」
玄默老人和金霞子,相互對看了一眼,金霞子自知本身功力,略遜玄陰魔一籌,忙使眼色,促他出馬動手。
玄默陰魔呵呵一陣狂笑,道:「姓荀的小子!請問劣徒徐化升,是否喪命你手?」
荀際若無其事的朗朗回答道:「不錯,在下恨他殘殺無辜,先廢了他一臂,後來他又在碧筠別墅追殺鎮八方之子黃起鳳,在下助了黃起鳳一臂之力,因此黃起鳳才得伸報殺父血仇!邛崍一派既想在武林立足,就不應該放縱門下為非作惡!」
玄默老人嘿嘿獰笑說:「小子,你不配教訓老夫!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邛崍派不得不向你小子,討還個公道!」
旁邊金霞子也厲聲喝道:「姓荀的沁碧山莊那筆血債,愚師姊烏賊婆子是否也死在你手?」
荀際微微搖頭道:「當時正邪各派的人,都曾出手圍攻,在下雖也在場,卻不能說就是死在我手中!不過在下也不推諉,你就衝著荀某來吧!」
荀際豪氣干雲,傲然蔑視這兩位武林魔頭。
玄默陰魔,生性更為陰險,他盤算著目前群雄擁戴空亡叟,在星宿海大會邪派同道,對方幫手很多,眼下很難如願以償,遂想:先讓金霞子打頭陣,試試荀際的份量,如若不敵,則糾合同道,大幹一番,索性把正派高手一網打盡!
雲貞左手叉腰,跳至荀際身旁,叱道:「兩個臭老頭,有什麼了不起,待我來打發他們!」
荀際慌忙攔住說:「人家找的是我,雲妹妹用不著你出手!」遂向二魔揮揮手說:「那就任憑兩位劃下道兒,無論單打群毆,荀某一概奉陪!」
玄默陰魔陰惻惻一陣怪笑,道:「姓荀的別賣狂,兩派掌門也不能欺你一個後生小子!現有峨嵋道婆,御風一絕在場,先由金霞老弟結清他七陽門的梁子,然後老夫再奉陪你幾招!」
小涵卻尖聲嚷道:「荀大哥哥,不可上他們車輪戰的當!有種的一齊上,我和雲妹打發他們這干嘍囉,省得夜長夢多,還留些禍根!」
玄默老魔又嘿嘿奸笑說:「華山一奇門下你這小子,不要挑撥是非,邛崍派永遠也忘不了你師徒的厚賜,遲早要上華山討個公道!」
金霞子看玄默老人十分狡獪,先支使他出手,心裡略有些綴怙,放著剛才的榜樣,他連雲貞還接不下來,又如何能敵得住荀際?不過金霞子也十分陰險,遂向荀際拱拱手說:「那老夫拜領四聖高足的絕學高招了!」
眾人分兩面向後退下去靈數丈遠,空出來一片場子。
荀際迎風飄飄而立,他考慮應否把對方辣手除掉!
他心裡懷著疑團,御風子等四人出城來找他。何以羅冰蕊不曾偕來?他曾囑咐她們在店中等候。
何以她們又一齊出來訪尋那拿走玉圖的人?
他想憑他的輕功,尚無法追及那可疑的藍影,她們豈非白費張羅?但目前正在解決邛崍七陽兩派的問題,無暇細問。
金霞子怒髮衝冠,面上黃筋暴起,似在運足七陽邪功,態度非常慎重,凝立不動,使荀際想起沁碧山莊那個烏賊婆。
荀際內功已臻化境,五氣朝元玄玉歸真之後,真氣惟意所使,原不需很長時間的調息默運,但他卻靜靜站立等候。
等候金霞子把功夫運足,然後信手敷衍一番。
荀際不肯搶先出手,再看那位玄默陰魔,卻站在側面,也臉上黑氣迸現,雙目瞳孔暴漲,也似作萬一的準備。
當然更可能他會暗中幫助金霞子!
金霞子突然咧嘴陰笑說:「姓荀的你為何不先動手發招?那老夫就有僭了。素聞隱者廣成八品罡功,並世無儔,老夫正想領教一下玄門絕學!說來也很平常,老夫煉成一種很淺薄的掌功,希望你四聖門下,別使花招,老實接我一掌!」
荀際昂然答應:「好!在下當在奉陪!」
金霞子又點點頭,表示讚許之意。
他雙眸緊緊逼視著荀際,卻又挨延了半盞茶頃。
雙方在場的人都感到離奇莫測,假使金霞子身懷絕技。而在施展時如此費時費事,早給予敵人以可乘之機了。
原來金霞子最近才在滇南荒山裡,獲了印度密宗一種奇詭和密功,梵語號稱三藐三菩提心法!
以他那一身七陽邪功,尚未打通任督二脈生死玄關,做來非常吃力,十年來僅僅試演過一次,勉強能達到六七成火候,應用時也僅能維持半盞茶頃,以故在和人交的手時,是無法用上的。
這時,他用話穩住了荀際,才能為所欲為。
金霞子額上微冒汗星,因為他誠惶誠恐,怕這一門密功,臨時做不上來,那就畫虎不成,貽笑於人。
而且還把七陽金霞一門的聲譽,完全掃地!
幸而金霞子在極度緊張之下,竟然把那一種密宗功夫悟出端倪,做成了十二循環火候,在他說來已是奇跡出現呢!
金霞子雙掌緩緩提起,雙手向外平推了過來。
這種密功,初發動時柔弱無聲,連一絲勁風也未見動,而且推來之勢,非常緩慢,荀際微覺迎面飄掠過來一股極柔和的力道,他不測金霞子這種手法,究竟是什麼門路,但仍不敢輕敵。
荀際把罡體真力,依元機篇方式,化為柔性真力,只用上一半力道,也單掌當胸,迎著他推來的雙掌,推了出去。
荀際原想以大挪移玄功,把他這種異樣掌力卸去,但既已應充了他實接一掌,就以元機玄功迎住了他推來之力。
元機篇玄功,妙在可柔可剛,隨心所欲,東海一奇滄波叟的玄天神氣,足以命中三丈方圓以內的敵人,氣功所及之處,力道猛烈無倫,然而還不及荀際更為通神入化,收發隨心。
荀際以為對方未下煞手,所以手上推出力道也有限,本想恰好把金霞子掌上真力遏阻住,再看他有何詭計。
不料掌力捲了上去,金霞子這一蓬飄浮無定的微弱之力,旋蕩搖晃,間似一蓮細絲,卻另具有一種奇異的粘性。
就像蜘蛛網一般,突然滑了過來,把他玄天神氣「即元機篇玄功」之力牢牢裹住,密密層層,越沾越牢。
金霞子又像天孫纖錦,在把對方真力,圈入他的真力氣網之中,金霞子功力尚未臻極峰,否則大而化之,連荀際整個身軀都可罩入他的威力圈內,荀際本沒用罡功,以致他掌上力道無法衝破對方的氣網。
反之,對方籠罩過來的奇異力道,卻逐漸增強,就如一塊入爐的頑鐵,火力增熾之後越來熱度越高。
竟壓縮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玄默陰魔雖然楞伽邪功,深厚無比,卻也看不出他兩人是在做什麼手腳,兩人的手掌都極緩慢的向前推著。
但是,卻無絲毫旋風激動。
不孤道婆和御風子,也皺著眉頭,低聲議論著這種亙古未有的打鬥方式!天台二仙也在悄聲討論。
荀際方悟金霞子這一手兒,果有奇特的妙用。
他一時輕敵,竟被對方纏住了一時無法掙扎得脫,當然他要再加上兩成罡真力,奇怪仍然無法覓散震開對方那蓬濃厚氣網。荀際雖想收回掌上真力,但卻恐對方奇異的力道,乘虛而入,撲傷了身體。
一時心裡異常惶惑,成了僵持狀態。
荀際掌上真力已加至八成,仍然不能向前推移半分,不過他真力源源湧出,已不至感覺壓縮過窘,雙方力道已互相中和。
而金霞子則三藐三菩提功,憑他的邪門內功之力,已施展至最高峰,漸漸有些衰弱下去,竟然還是制伏不了這少年!
他也覺察網中之魚,掙扎的力道非常猛烈,而且逐漸加強,一旦他的內力不能繼續控制,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金霞子立以焦灼,與求援的眼光,向玄默陰魔匆匆投過一道眼色,但玄默陰魔卻不明瞭他的用意。
玄默老人看出荀際身體已微微顫動,以為金霞子已佔上風,他暗詫金霞子何時學來這一套東土從未見過的奇功。
他一念嫉妒,竟想讓他倆拚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金霞子回顧了三次,默老人卻漠然視若無睹。
實則後來他已明瞭金霞子的意思,他想:絕不能助他暗襲荀際,將來金霞子更可獨步武林,稱雄一世,連可以抵抗他的平手都沒有了。這時在場的每位高手,都漸漸看出些兒蹊蹺,而雙方互較內力,彷彿是不分高下的樣子。
只有金霞子自知他本身真力,已竟消散了一二成,只要再拼下去一盞茶頃,真力一散,怕不被對方震斃當場!
他心裡焦灼萬狀,暗恨玄默陰魔,竟如此不夠交情。
荀際卻神完氣足,漸漸應付裕如,不過也有些焦急,長此相持下去,終非了局,而他一時又沒法子另換用別種玄功。
金霞子回眸一看,門下四天王隻馬三立站的較過。
他急向馬三立丟眼色,示意他快些下手偷襲荀際,他以為荀際也和他一樣,必無餘力應付別人偷襲。
武林中雙方互較內力之際,只要有別人暗中幫助一方拍上一掌,那對方是無暇抗拒,不死必傷!
但他卻忽略了,荀際還空有一支手,悠閒地未曾使用。
雲貞已看得不耐煩了,嬌聲喝道:「荀哥哥,你煉成的絕頂玄功很多,何必跟他打懶仗,還不把他收拾掉等什麼?」不孤道婆惟恐她一吵嚷,反使荀際分了心,忙拉拉她說:「我的小妹妹!這正是千均一發,勝負立判的緊要關頭,你千萬不要打擾荀小俠!」
荀際也正在默想大衍四十九用中,還有許多妙用,自己未曾參透妙理,有些已很純熟的經常使用,有些卻一知半解。
大浩然玄功,有了上次少陽法洞的經驗,他知道威力大得不可思議,不願當著這麼多人施展,他低頭默思。
猛然想起四十九用中,最後還有:「旋」、「幌」、「飛」、「射」等四陣怪異的法式,何不把空著的左手,一齊緩緩提起。
但那馬三立提著怪傘,緩緩挪步,向他身後繞去。
荀際左手舉起,當胸向外吐掌發聲,呼隆一蓬剛性真力,與右掌平行推出,推至和敵人真力交接之處。
雙掌分向外側一旋,揉動起來。
猛然身後一聲尖叫,咕咚,卡嚓怪聲並起。
荀際雖知後面,必已發生了什麼變故,但在運功施展大衍妙用之際,無暇分心,雙掌揉動加速。
轟隆隆旋起一疊裂帛巨震,「旋」「幌」「飛」「射」,四種大衍妙用,剛柔二體真力,立即發生了巨大威力!
又當金霞子內力將竭之際,砰隆隆一疊爆震之後,金霞子一聲慘嚎,他真力業已崩潰,如何當得起荀際全力一擊?
金霞子龐大的身軀,立即彈飛起來,在空中像稻草人一般,咕嚕嚕打了幾個車輪形旋兒,然後撲通掉落在地上。
金霞子身軀,在地上抽動了幾下,就悄然死去!
玄默老人驚駭得尖叫出聲道:「好厲害的青罡掌玄功!」
這種青罡掌玄功,武林中百餘年前,曾有一位怪傑,仗它稱雄一時,但近數十年來,卻未曾出現過。
隱者當年,也沒參透這幾步妙用!
青罡手雙掌震出的威力,對方功力稍弱,就不免被轉旋陀螺一般震旋起來,週身臟腑易位脈絡纏結而亡。
天台二仙,也只聽上世師長,談論過這種奇功。
不想這位少年,竟施展出來這種曠世奇功,他倆如何不驚駭萬狀!御風子笑向不孤道婆說道:「無怪荀小俠力劈崆峒參寥、一非二子,原來他竟學會了這種無上奇功!看來武中苟小俠可以惟我獨尊了。」
但荀際正在施展大衍妙用之際,身後馬三立,卻不顧死活,挺著鐵柱怪傘,旋身猛撲,恰被雲貞小涵兩人看見。
她倆一刀,一劍,倏地迎了上去。
馬三立金傘被刀劍砍了個正著,嚇得縮身倒退。
玄默陰魔自付不敵,向他們下邛崍六魅,喝聲:「走」。
他不再向荀際交代什麼場面話,立即率領六魅,向正南方疾馳而逝。雲貞又看見心上人表演了一種神技。
她欣然躍近前來,道:「荀哥哥,這就是你說的大浩然神功吧!」但荀際卻縱身向金霞子屍體倒處飄去。
荀際很佩服金霞子那種奇怪的掌功,居然像一面氣網,把他弄得縛手縛腳,他想想烏賊婆並沒這種本領!
他本想把金霞子救活,一來略贖自己無心下手之疚,二來問問他這種掌功,究竟那一宗派的學問。
他輕輕伸手按撫金霞子胸前「中庭」、「鳩尾」各穴,不料觸手卻有一件類似書冊,厚敦敦的皮革之類的東西。
而金霞子六脈俱碎,早已三魂渺渺,七魄悠悠,無法回天再造了,他歎息了一下,伸手自死者懷中抽出一本羊皮厚書,荀際心中一動,料必是金霞子性命一般珍貴的秘笈,夜中不辨文字,遂匆匆收起。
煉武功人,獲得煉功寶籍,未完全煉成之前,當然視若拱璧,隨身珍藏著,荀際所得的正是那本三藐三菩提論。
雲貞已走近他身邊,笑道:「你看,這件東西,不是老叫化子送給你的麼?」
荀際扭身看時,雲貞遞給他的,正是丐幫那支金龍符,不由詫異說:「此符從何落到雲妹手中?」
雲貞嬌笑說:「你走了以後,我忽然發現我衣袋中,多了這支金龍符,原先不是給了隱弟弟麼?難道是隱弟弟和大家開了這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黑暗中用手法點了我們穴道,又怕你著急,留下龍符,使你明白是他。所以大家趕快出來追你,省得你再忙無頭緒的捕風捉影,玉圖決不會失的。」
眾人也都圍了上來,不孤道婆笑說:「荀小俠神功蓋世,使老身見所未見!小俠平日還深藏不露,無怪小俠敢於應諾曇雲老禿頭了。雲姑娘的猜測,大約不會錯到那兒,此人必是小俠相識之人,很可能就是令師弟公孫隱!」
荀際搖搖頭說:「此中還大有文章,慢慢再談。」
他迎著天台二仙,拱拱手說:「天台兩位前輩守候的潘老頭,究是何派高手?他又獲了什麼寶物?在下冒昧探問,尚請原諒!」
二仙神色微微一變,狄干霄歎口氣道:「小俠遠來青海,彼此心照不宣,當然都是想爭取大冰巖那一宗武林奇珍了,但是大冰巖萬年寒冰深不可測,如無靈物利器材,難以深探冰巖底部,而且常人血肉之軀,也難禁受那冰窟酷寒,所以——」
御風子呵呵笑道:「二仙不要賣關子了,我早已猜出來必是潘老頭把那件萬年辟寒靈犀弄到了手!」他又向不孤道婆瞟了一眼,道:「不過,此物乃凌姥姥數十年珍藏,視若性命的寶貝,她收藏的地方,向任何人也不肯說出,卻怎被潘老頭拿走?」
荀際一聽,原來另是一宗異寶,並非璇璣玉圖。他心裡略略感到失望。
二仙也同聲嘻笑說:「御風一絕,不愧是個老古董,樣樣你都在行。慚愧得很,現放著廣成玄門傳人在此!老弟兄倆此次遠來西北,原也是因長孫隱者不幸逝世,妄想去大冰成都碰碰運氣,現在目睹荀小俠蓋世神功,我倆只有退避三舍了。」
不孤道婆卻笑道:「一笛一簫,名滿江南,也不必說洩氣的話。神物異寶,惟有德者始能得之,而且還要看緣份如何!」
御風子從旁點頭稱是,道:「以隱者至高功力,十二次親上崑崙大冰巖,尚苦於無從下手深入巖底,可見天遁劍訣,殊非人力所可強求!」
簫引鳳搖搖頭,說:「御風老弟你話說錯了,若有避寒靈犀在手,以隱者功力,一晝夜中,必能撬開萬丈玄冰,老朽不解……」
不孤道婆笑歎道:「凌大姊就是有點蹩拗脾氣,隱者十二次遠上崑崙,始終不曾向她開過口借用此物,而凌大姊也收藏了七十多年,始終沒有派過用場,提起這東西來,當然其中還有不平凡的瓜葛。凌姥姥五十多年,不回冷翠谷,當然必有蹊蹺!」
雲貞問道:「什麼潘老頭?難道就是他把凌姥姥的寶物搶走了?」
狄干霄點點頭道:「我想,正是如此,避寒靈犀,世上並沒有第二件,崑崙三友之首——松友潘桓,人也非常正直,諒不會是不正當手段拿走此物,這事原由我們不著研究它,不過荀小俠如誠心去大冰巖尋求玄門劍訣,那就不可缺少避寒靈犀。」
荀際猛然想起,金輪寺前,喀爾巴圖和天目一奇互相喝叱的話,分明天目拙叟還自隱者身上,另得了一宗東西。和白姑娘在首丘巖時所說,天目老怪攜去了個絹包,互相對證一下,那絹包必是關係著大冰巖劍訣的重要東西。
很可能是一張藏珍秘圖!
荀際心說:「辟寒犀已歸崑崙三友,豈可登門強索?但那張秘圖,卻系隱者之物,必須把它找回來!」
至於璇璣玉圖,目前只有暫時放在一邊,先辦理大冰巖的事,還須準備和喀爾巴圖,天日拙叟等來一場惡戰!
不孤道婆向荀際道:「既有天生靈物,小俠何不親往松友萬松山莊,當面商談一下,能借到此物,大冰巖萬載玄冰,就不難徹底鑒探呢!」
荀際卻還在盤算如何找見天目拙叟,因為拙叟所得自隱者身上的絹包,關係更為重要。他微微應諾,沉思不已。
忽然想起白姑娘和毒婆子來,遂問她們是否還在客店守候?御風子道:「白姑娘遇上了她乾爹瞿雲長老,跟老和尚學本事去啦!毒婆子人卻悄然不見,大約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願附於正派人士之列吧!」
荀際搖搖頭說:「我看她言出真誠,或者有什麼事,離開客店也未可定,金龍符原交給隱師弟,但隱師弟絕無那麼玄奧的手段,能把雲妹妹們一齊制住!而且我看見的是個高大的藍色身影絕非隱師弟,此人可能也是正派高手。對我們並無敵意!」
雲貞一撅嘴道:「怎能不懷好意,不然他為什麼搶走了玉圖?我原先還以為是隱師弟呢!如此說來,我們要找到他,把玉圖收回才好。」
小涵很大方的朗聲笑道:「依我之見,不如先回城裡客店。取上馬匹乾糧水袋等物,過了西寧衛,就是蠻荒地帶,不能不準備一下!再說那人早已走遠,一時也無從找他!荀大哥,猜想的很合理,況且無論誰搶走玉圖,武林中人不久就沸騰宣揚起來的。」
御風子又勸道:「荀小俠收回玉圖和大冰巖尋求劍決,兩件事一樣重要,不過正邪各派,在這一帶隱現出沒的人已經不少……」
荀際哦了一聲道:「當然赴大冰是最為迫切的事!」
御風子又勸道:「老夫和崑崙三友交情不錯,況且此去星宿海,朝陽谷乃是必經之地,何防路過時會會松友?」
荀際也只有點頭應是。
天台二仙,卻似神色有些異樣,向眾人拱手道別,夜色茫茫中,衣袂飄飄,他們仍向原先那條路上走去。
荀際等走同客店,天色業已大明。
雲貞和小涵,仍然悄悄議論著那個搶玉圖的人。
他們走入房中,荀際一眼看見燈下他和三女圍坐的那張方桌上,赫然放著一張字柬,忙近前看時。
只見字柬上面,字跡歪甭扭扭.非常潦草,寫著:「萬松山莊松友目前大禍臨頭,希小俠速往援救!」
下面寫著知名不具四字。
眾人一時都猜不出是什麼人留的字柬。
但以崑崙三友功力之高,竟然有禍事臨頭,那麼敵方必然更是一流好手了!松友得了辟寒靈犀,招來麻煩,乃是意料中事。御風子欣然說:「荀小俠,你既上承隱者的統緒,武林中扶危濟困,就是你義不容辭的事!」
眾人等了一陣,不見毒婆子返店,荀際向店裡夥計留下話,轉達毒婆子隨後去朝陽谷相晤,眾人立即揚鞭登程。
他們一直新路沿著黃河上游西馳。
途中的阿羅白姑娘,離開了他們的行列,雲貞反而覺得少了個姊妹,卻正合了小涵的心意,她暗說:「你也應知趣走開了!」於是兩個女孩子,一左一右,湊在荀際身邊說說笑,當然御風子和老道婆故意拍開坐騎,躲得遠遠的。
草原不時趕過去些牛馬羊群,盛夏時光,野花燦爛如錦,雲貞看著這草原風光,覺得另有一番風趣!
她突然含笑說:「荀哥哥,你把我比作芙蓉,冷姊姊像一朵尋梨花,那麼你說姊姊她,她像那一種花兒?」荀際怔了一怔!
小涵笑說:「什麼花兒比來比去的,我可不依!」
荀際想起在伏牛山和雲貞說笑的話,遂道:「那是以前鬧著玩兒,怎敢隨便編排涵妹!」
小涵道:「其實我也不計較她,她還是個孩子脾氣,倒要聽聽你的高論,把我比喻成什麼名堂。」
荀際微笑附耳告訴雲貞:「她像一朵白蓮花。」
小涵微嗔道:「快說嗎,偏你就和雲丫頭掏鬼!」
雲貞呵呵嬌笑道:「荀哥哥比喻得一點不錯,她真像……」
小涵嗔道:「只怕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快說像什麼,不要扭扭捏捏學蚊子哼!」
雲貞笑道:「他不敢說,我替他說吧!涵姊,你確實像一朵出水白蓮,又高貴,又大方,荀哥哥這個比喻不錯吧!」
小涵瞟了荀際一眼,含情脈脈地道:「只怕我不配比那蓮花的高潔清逸呢!」
她芳心十分快活,她可以想見她在他心目中所佔的份量,和他對她傾注的愛意,她再細細看著雲貞。
這小姑娘眉目如畫,的確勝似一朵鮮花。
小涵很調皮的問道:「荀大哥,那麼你自己呢?說說看,不許佔我們的便宜,信嘴胡謅,莫怪我要怪你。」荀際陶醉在二女的溫柔鄉中,微笑搖頭不語。
大家喧鬧了一陣,依舊催騎往前。
過了大河壩,漢人幾乎絕跡,他們隨地獵捕些山羊野獸,有時向蒙人「蒙古包」和藏族石屋人戶找些牛羊馬酪、糍粑等食物,小涵和雲貞吃起來非常倒胃,而自西寧衛所帶乾糧,就算是上等珍品了。
這日,他們來到至野馬灘,這兒是前往西藏一條捷徑,草原上不時有許多窪地,聚成一片片汪洋的水泊。
原來距離鄂陵、札陵二湖已近,到處大小湖泊,星羅棋布,南面崑崙山巍巍入雲,高峰尖兒都終年積雪不消。
遠望猶如一排兒白帽子巨人,御風子和崑崙三友素日交往甚篤,知道崑崙派朝陽谷所在,一直領著他們向南而行。
朝陽谷在巴中拉山右側,地形山勢非常複雜,山麓下面水源充足,土地更特別肥沃,水草也十分茂盛。
他們一行五騎,離開巴中拉隘遭,進入崇山環抱的谷中,峰迴路轉,青溪簇繞,風景奇麗,頗多原始的森林。
山中雖有不少野獸,當然對他們不足為害了。
往往峪中松柏密佈,中間陷成數十畝大小的湖泊,嚴如世外桃源,只可惜那時漢人足變,輕易到不了這些地力。
千山萬壑,人跡絕少,因之他們不能不餐風宿露,到夜間就支起了羊皮帳篷,他們一路行來,卻未碰見武林人物。
御風子也有二十多年,未來朝陽谷了,這裡,他們在一面石崖上,支起帳篷,獵捕了許多野味,點火烤炙,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崖下野獸嘩叫之聲四起,樹木枝葉嚓嚓嚓像被巨大的支物,衝撞得紛紛崩折。
野獸嚎叫聲由遠而近,十分淒厲。
他們選擇的這個兩面避風的崖頭,距峪底高僅數丈,怪聲噓噓,夾著野獸狂奔怒吼,形成了一片刺耳驚魂的音潮。
兩個女孩子都有些吃驚,嗔說:「這是怎麼回事!」
不料突然腳下岩石。也悠悠晃搖起來。
眾人方知發生了劇烈地震,一時整個大地顛簸起來,雲貞一個踉蹌跌入荀際懷裡。荀際慌忙把她摟住,道:「雲妹別怕,地震的時間是很短的!」
但是地底下傳來一陣雷鳴轉磨之聲,山崩地裂,許多峰尖都搖擺起來,猛然轟隆一疊巨震,像是崩裂了一座山峰。
亂石奔跳,沙石俱起,景象十分恐怖。
御風子歎息說:「這是三十個來從未有過的大地震呢!」
荀際拉著雲貞,跳上崖頂最高處,向四面潦望,只見南方一座危峰,突然中裂為二,岩石滾落如雨。
夜色蒼茫中,突見白那裂峰中竄出來一要數丈條的黑影,黑影在空中盤旋,轉眼間已落入峪底。
只聽見莽莽叢林中,一片枝催葉落,卡嚓之聲不絕。
地震之勢漸弱,不過地面還有輕微的晃漾。
又見下面路上喘吁吁的縱來三條人影。
相距不算太遠,荀際可以辨出其中有個身背四層口袋的老叫化,手提棗木棒,另外一個大頭矮身的黑衣獰醜老人。
中間一位老叟,荀際很熟識的辨也來正是崆峒派微塵子,三人試探著穿林疾走,恰好來至他們這面崖下。
一陣腥風捲起,碗口粗的松柏雜樹,紛紛倒了下來,一線黑影,電射而至,那東西蜿蜒騰躍,聳起來頭斗大的怪頭顱!兩支碧光閃灼的怪眼,夜中宛如兩盞綠燈,遠遠南方有蒼老聲音喝道:「化龍,你兩個從左面包抄,快追上去!不要讓這孽畜逃走出谷,為害生靈!」即有壯年人聲口,大聲應若。
另一嬌滴滴的聲口,道:「大師兄,慎防它的毒涎!你把那東西帶來身邊不更好些麼?」
原先那人口音答道:「我已交給了二弟,絕無問題。」
下面三人,卻為迎面飛來的怪物,駭得尖聲驚叫!
三人立即頓住腳步,各拔出兵刃在手,老叫化道:「不礙事,老叫化有捉蛇的看家本領,來來來,先給二位頭臉手上抹些草藥水,待我灰飛鶴來擒它!」
那大頭矮子,荀際也看清面貌,認得是三環幫主大頭鬼王吳向陽。御風子不孤道婆一齊湧至崖邊,探頭窺視。
御風子大吃一驚,道:「荀小俠,這怪物怎又上此峪中出現!」
雲貞詫異說:「御風前輩,你認得它是什麼怪物麼?我似看出來像一條龍,或者大蟒,不過頭上長著四支角!」
小涵也嘖嘖稱奇道:「妹妹你看,它那兩條龍鬚很長,一伸一鉤的像畫兒裡的神龍,卻又有些兩樣!」御風子道:「星宿海地底,相傳藏有一條四角蟄龍,這東西一蟄千年,乃龍與黑蛟交配而生,奇毒無比,但是頷下卻有一顆寶珠,而且頭上四角,也是堅如金鋼石,用處很大。下面這個老叫化,妄想捕捉它,難保不送掉一條命了!」
荀際想起隱者師傅,年前就因中了蟄龍腥涎之毒,以致無藥可救,死在首丘巖中,不由湧起一片替師傅復仇的憤慨之念,但此地距星宿海尚有三百餘里,又想必是另外有一條蟄龍,但為人類除害,也是份所當為!
遂問說:「崑崙山下,難道只有一條孽龍?」
御風子點點頭說:「這東西蟄伏之際,雙目不能見物,仗著四支硬角,穿金裂石,在地中隨意遊走,不知怎會潛伏在這座峪中。」
荀際遂把剛才所見,危峰地震震裂的情形,告訴了眾人,御風子點點頭說:「此物蟄伏之期已過,又恰值山崩,才凶性大發,跳了出來,百里以內的人畜生物,怕不被他在三天以內,吞食個精光!」
雲貞驚叫道:「就是那麼兇惡?荀哥哥,你能不能把它宰掉?」
荀際沉吟著答道:「只是我手中缺乏神物利器!」
他又堅決地道:「不論如何,憑一雙肉掌,我也要把它除掉!」
他們談論之際,崖下已爆發了一場激烈慘鬥。
微塵子,大頭鬼王和那老叫化戴文新,已發三面撲攻上去,吳向陽雙手各挺一支玄負鷹抓,微塵子則是一柄青光閃閃的長劍,微塵子縱至孽龍側面,一劍運全力砍了下去,不料吭的一聲,長劍反震而起。
只震得他眼冒金星,右臂一陣酸麻!
四角蟄龍,週身墨麟緊堅如鐵石,怎能確得進去。
吳向陽一支鷹爪,沒有劇毒,卻被蟄龍前爪捲舞過來,把他連人捲飛丈餘外,孽龍背上受了一劍,當然也受到些兒震傷,立刻凶性大發,龍吟細細,身軀盤旋掃捲,四支長達三尺的墨角,向老叫化撞去。
灰飛鶴戴文新,這時方看清並非蟒蛇之類,竟是武林相傳星宿海底埋藏的四角蟄龍,嚇得魂不附體,急急縱退。
蟄龍前半截身子,一縮一伸,一晃之間向前衝出七八丈遠,任灰飛鶴輕功再好,也逃不出它的追擊了。
蟄龍扁嘴咧開,龍鬚抖動,噓噓一聲長嘯,噴出一片漫天匝地的腥涎,宛如飛沫濃霧,奇腥襲人。
蟄龍掉回頭來,照樣又向大頭鬼王噴來一口腥涎。
蟄龍毒涎所過,松柏喬木立即滋滋作響,冒起縷縷黑氣,頃刻之間,數人合抱不交的大樹,都化為飛灰,倒了下來,不幸戴文新被毒涎淋滿了週身,連聲尖叫,在地上翻滾不止。
蟄龍長鬚一鉤,把他的身體已捲近口邊,卡嚓一聲咬了幾個透明窟窿,鮮血噴湧,被蟄龍把週身鮮血吸吮了個一乾二淨,大頭鬼王躲得雖然很快,仍被毒涎淋滿半邊身子,一陣翻滾,滾落峪中。
微塵子也被蟄龍後半截身子,旋繞捲掃,捲得飛起半空,他啊呀一聲慘呼!一直捲得飛落十餘丈外。
微塵子摔在鋸齒般的岩石上面,卡嚓卡嚓,只摔得骨斷筋折,血肉狼藉,埋骨巴中拉山通天谷了!
荀際等望見下面三個武林人物,慘死非命,無不大驚失色,不孤道婆瞥了御風子一眼,兩人都悠然長歎。
他倆自問沒有制伏蟄龍的功力,況且蟄龍身體騰射如電,就是想救微塵子等,怎樣也來不及呢!
荀際見蟄龍如此兇猛,這一出了巴拉山,將不知有多少人畜,受它荼毒,他振聲長嘯,矢志剷除這條孽龍,就待躍落崖下。
卻見南面已閃閃縱來一老一少,老叟葛巾青衫,丰度飄逸,手中提著一柄銀光閃閃的古劍。
和他聯袂並進的,卻是個白衣窈窕的女子,荀際認得是在竹友別墅中,聯手激鬥空亡老魔的崑崙梅友向純玉。
御風子皺皺眉道:「崑崙松友潘老頭,和梅友二人,功力固然不凡,但恐不能制伏這孽畜,還須小俠助他們一臂之力呢!」
微塵子臨死前一剎那,又奮勇砍了蟄龍一劍,削下來兩片墨鱗,同時還打出一把少陽毒砂,都沾落蟄龍背上。
少陽神砂所浸的毒性,也非常猛烈,隨著蟄龍身上鱗甲縫涎水,流入體內,漸漸起了腐蝕作用。
但蟄龍正狂吸老叫化的鮮血,只笨長的半截身子,一陣揮舞,弄得地面上沙石紛飛,尾梢吧噠打了個深坑。
松友和梅友雙劍齊揮,卡嚓卡嚓一陣亂剁,松友手中的青冥劍和梅友的寒英劍,都是削鐵如泥的寶物。
蟄龍鱗甲再堅實,也禁不住兩人合力猛砍,竟把它後面小半截尾巴,血淋淋砍了下來,噴起一天血雨。
蟄龍痛得大半截身軀,騰空射起。
在空中伸縮盤旋,此物已通靈性,知道後面來了勁敵,旋過頭來,四角齊上自空中猛搗下去,直撲二友。
這時自側山峪低又竄上來兩個勁裝少年,各提長劍。
梅友大喝道:「化龍賢侄們千萬小心,孽畜毒涎中人無救,不可不防!」
兩個少年躬身應是,雙雙提劍向搔龍身後,雙劍齊下,竟自蟄龍斷尾血肉淋漓處,嗤的刺了進去。
二友知道此物力逾萬千,四角搗下來時,腥風呼嘯,他倆不願硬接,忙旋身向後縱去,恍如落葉飄旋。
梅友長劍挽起一片劍花,護住前胸和臉部,左手一揚,卻打出了一蓬細小白色物件,嗡嗡嗡漫天飛來。
梅友這一手「漫天花雨」,照樣傷不了蟄龍分毫。
不過他倆乘機旋退,幸而躲開蟄龍自空中撲之威。
蟄龍尾梢又負了重創,週身鱗甲縫內,血肉已浸滿少陽之毒,開始潰爛起來,痛得它更為暴怒。
蟄龍又噴出了一蓬腥涎。
但是蟄龍威勢已減,第二口噴出的腥涎已較以前大為稀少,只能射及八尺距離,所以松梅二友,未受其害。
蟄龍猛又揮動尾部,一身子凌空騰射,哎呀一聲慘呼,兩少年中,已有一人被它掃得滾落峪中。
另一少年疾忙旋身急退,倖免於難。
蟄龍連負數劍,騰躍伸縮,盤旋加快,已接近了瘋狂程度,而且它認準了南面松梅二友,雷射一般凌空揚爪下攫,接連噴出三口毒涎,但蟄龍威力已減,而毒涎也快噴完,仍然奈何不了二友。
松友和梅友,雖則一見數丈,而蟄龍騰射奇速,仍幾次幾乎被它撲中,都已顯得十分狼狽,喘吁不止。
荀際一個「大鵬凌霄勢」,自崖頂投射而下。
御風子大聲捂口叫道:「潘老兄和向姑娘,請勿慌恐,荀小俠下去助你們了!」
雲貞撇撇嘴說:「待我跳下去鬥鬥孽龍!你們怎麼只看不動手,它不過就仗著一口毒涎,有什麼了不起!」
不孤道婆慌忙把她緊緊拉住,說:「啊呀!我的小妹妹!你別太任性,萬一受了傷讓你哥哥多麼心疼,不看崆峒微塵子們,吃不消孽龍尾巴一掃,就摔成爛泥一樣。」雲貞還是撅起嘴來,不肯信服她的話,不過她相信荀哥哥,必能把孽龍一舉殲斃,遂勉強忍住性子。
蟄龍幾個騰縱,已向南飛出數十丈外,荀際迫了下去,身形一閃,已自空中飛越而過,搶至蟄龍的前面。
荀際當著崑崙二友,不願暴露隱者的大浩然神功,遂以震斃金霞子的手法展開大衍「飛」、「旋」、「幌」、「射」,四輕妙用,分自兩手掌心旋出罡全真力,他惟恐震退不了這條蟄龍,所以這次傾注全身之力,轟隆一聲巨震迎頭劈了上去。
蟄龍來勢如箭,龍鬚已快捲住荀際身體,後面二友齊聲驚叫:「荀小俠,千萬仔細提防孽蓄的毒涎。」
一串爆震之下,蟄龍一顆長而且大的軀體,已被震得拋起十餘丈高,像一條絲帶般,在空中旋轉不止。
蟄龍受創已巨,又被少陽毒砂毒性浸入週身,所以力氣已耗去大半,大半截身子皮肉均已潰爛。
而荀際又是有了十成的罡體真力,所以才能一擊克奏膚功。蟄龍內臟本已受損,經青罡玄功震旋之下,骨節進散,頭部顱骨大部震為粉碎!這時那後面的少年,已跳落峪中,援救他的同門去了。
松友在遠處,不由駭然驚呼道:「荀小俠竟煉成了青罡功,的確是威震武林了!」
那蟄龍在空中旋繞了一陣,方始吧噠一聲巨震,跌落地上,陷下去半尺多深方圓數丈的深坑。
蟄龍已瀕臨死亡,卻凶性尚未全殺,猛然奮力向前衝去,卡啦啦轟隆隆一疊爆響,一顆頭一直撞進峰壁岩石之內。
少半截身軀,還在地上翻滾不止。
御風子等見孽龍業已垂死,方相率躍下崖來。
雲貞首先搶過來,驚叫道:「荀哥哥,好大的怪物!它還沒死呀!」
崑崙二友提劍走過來,彼此施禮相見。
不孤道婆笑指荀際道:「潘老兄.這位就是四聖之首,長孫隱者的傳人荀公子荀際,出道不及半載,早已成為武林中的傳奇人物了!」
御風子也笑道:「潘大哥怎會及時趕來除這孽畜?二十多年闊別,衛兄別墅,招來那老魔頭,幾乎使……」他改口問道:「衛老兄傷勢如何?射影神蜮是歹毒無比,小弟當場也幾乎無法脫身!」
松友笑道:「托庇,老二傷勢現已完全好了,此物毒性並不可怕,只是無法防禦,一放出來漫天射工,勢必把人嚙傷,寒舍有幸先師留下來的丹藥,還不防事,空亡老魔一連失去了兩種厲害的法寶,也就不足為慮了!」
梅友從旁道:「蟄龍頷下,尚有一顆希世之寶——毒龍珠,還有它那四支長角,既可作為兵器使用,又可醫治虛弱損傷,這幾件寶物,應歸荀公子所有,若非小俠神功震劈,愚師兄妹恐難免遭它的利爪毒涎之害呢!」
荀際卻謙虛地說:「在下也不懂龍角的用途,願聽崑崙峨嵋您四位前輩分派,毒龍珠究有何種效用,還請前輩們詳示!」
御風子呵呵笑道:「小俠不要推辭了,武林人士,從來肝膽相向,那能掠人之美?毒龍珠小俠正有用處,前往大冰巖正缺少不了它。」
崑崙松友,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復原。
雲貞嬌笑說:「荀哥哥,孽龍是你打死的,自然寶物應該歸你,你不要就送給我吧!這柄雁翎質地脆弱,我早就想換件趁手的兵器了。」小涵也向荀際丟過一道眼色,示意他無須堅辭,御風子借過松友手中寶劍,向岩石上面掘砍。
梅友也從旁脅助,松友則與荀際欣然握手談笑。
荀際順便問他大空峪的所在,松友搖搖頭道:「蝸居這條朝陽谷,乃是老朽師兄弟們自己取的名子,諒來大空峪也是令師叔自己喜歡的棲身之處,別人就無從知道它的所在了。」荀際不便細問,他卻留心到地面上孽龍血跡模糊,其中有些小巧的物件。
荀際還在凝視,雲貞已自地上搶起一朵淡白色的梅花,詫異道:「這是誰用的暗器,不是冷姊姊白姊姊的冰蕊、寒萼麼?」
梅友卻慌忙伸手取去,道:「歐陽姑娘,你記得我上次在別墅後面水潭旁邊,救活你吧!」
她又說:「這是我的暗器——寒英鏢,浸過毒汁,不要劃破了你的肉皮誤傷了你!」
雲貞想想笑道:「我記起來了,我那時心窄想不開,一身武功又報廢了,氣得跳下水裡尋死,如今才覺得那種舉動太沒意義呢!」
梅友摟住她,笑說:「你那時真像個瘋子,我問你話,你也不肯回答,現在可好了,跟荀小俠雙棲雙飛,真是幾生修來的福緣!」
小涵也走過去說笑,梅友問知是碧涵丈人周兩峰的女兒,才大笑著說道:「你打扮成個男子,卻和雲妹妹拉拉扯扯的!」梅友灰白的眼球一轉,見小涵和荀際紮成一堆兒,心裡明自了她和他關係也必十分親密。
荀際卻早看出梅友那種器暗,很像隱者身上那朵梅花,不由疑心大起,但崑崙一派,和隱者生前並無深仇大恨。
崑崙三友,又是武林中行徑高尚正直人士,他心裡儘管起疑,還不好立時發作,荀際心想:「若你崑崙三友,當日也曾到過首丘巖,存心計算隱者,企圖奪取八品玄經,那我就不能不略給你們點顏色看看。」
不孤道婆從旁脅助御風子,把那四支角割了下來,御風子又探得龍頷下面那顆寶珠,托在掌中,大家圍過來看時,玄珠玲瓏圓潤,大如龍眼,可以透視過去,色澤欲作青色,射出盡余遠的青霞異彩。
而且大家靠近它二盡來遠,就覺得一股溫暖氣息逼人,卻也不過於酷熱,御風子再三塞入荀際懷中。
荀際只覺身上宛如加了一盆炭火,暖洋洋的非常舒適,時當盛夏,反而發覺不了毒龍珠的妙用。
四支角也捆作一束,雲貞欣然背在背上。
這時松友門下的那兩個弟子,已自峪底縱上路旁,這兩個少年,於化龍和張季直,深得崑崙一派心傳,武功也頗不兒。
張季直被孽龍掃落峪中,幸而摔在溪水沙灘上面,只震昏過去,尚未受害傷,經於化龍揉按了一陣穴道,就一同來至當場,松友連說「好險」,令兩個門徒,依晚輩禮,見過不孤道婆等。
松友吩咐化龍等,把那死於孽龍毒涎下的三個武林同道微塵子,丐幫戴文新,大頭鬼王等就地埋葬,以免屍骨暴露,為野獸吞噬,並令立石鐫刻姓名,和死於孽龍的經過,以備丐幫崆峒派人來此憑弔。
松友笑說:「御風子老弟們萬里而來,老朽敬三杯水酒,尤其難得的是幸會荀小俠和兩位姑娘,就請一同駕臨蝸居暢敘一下。」
梅友卻沉吟道:「崆峒微塵子,竟與大頭鬼王聯袂來我們朝陽谷,用意顯然是為了大哥所得的那件寶物!只怕武林中人,妄想攀登大冰巖的還不在少數,七陽金霞,三陰玄風,與邛崍三派竟然也不時在這一帶出沒,不可不防。」
松友點點頭,若有所悟。
他偷偷瞟了荀際一眼,卻見這少年朗如玉山照人,滿臉正氣,不孤道婆也似舉止十分自然,不像存有他意。
他怕荀際一行人,來朝陽谷,是要為奪他所獲得的辟寒犀,果真別人是這種居心,也不能不設法了斷!
事到臨頭,像崑崙三友的身份,是決不畏縮逃避的。
荀際又說及黑煞盲叟,天台二仙,都像要來朝陽谷找松友,梅龍忿忿說:「來吧!朝陽谷崑崙一派,一齊接著他們!」
御風子等牽下來馬匹,大家說笑著向南走去。
御風子不孤道婆倒沒爰猜忌之心,崑崙二子,卻心裡懷著鬼胎。尤其荀際功力絕高,誡恐開門揖盜發生變故。
御風子呵呵笑問道:「聽肅狄二仙說及,潘老哥你得了一件辟寒靈犀,此物小弟倒要見識見識!」
松友不由面色微變,訕訕說道:「不錯,偶然獲得這件異寶,不料卻已哄傳武林,死去那三個傢伙,素無來往,也居然光顧朝陽谷!」
他冷言冷語帶著諷刺意味,御風子雖與三友有素,聽來也頗為刺耳,不孤道婆掀動嘴唇,正待喚回荀際,拂袖而去。
她打算告訴荀際,既已獲得了毒龍珠和蟄龍角,也將就可以抵得上避寒犀的效用,何必再惹三友懷疑畏忌。
荀際卻不知究裡,貿然問道:「聽說辟寒靈犀乃希世之寶,潘前輩不知得自何人之手?」
松友面色突然一變,目光暴射,忿忿道:「荀公子涉世尚淺,當然不曉得此寶的來歷呢!現在無暇詳說,老夫坦然相告,此物原是崑崙鎮山之寶啊!」
荀際見這句問話,觸犯人家的忌諱,更不願再談下去。
不孤道婆卻低聲冷哼,似乎在沉思一件往事。
他們直趨南面巴中拉峰,走近那座裂峰下面,仰首望去,只見岩石崩裂的痕跡猶新,危峰中裂為二。
中間竟像天然一條鳥道。
地震之威固然很猛烈,若非蟄龍千年蟄期已滿,急於衝出山峰巖穴,破壁沖蕩,這座山峰,也不易崩烈得這麼快。
循路向西,深入一面廣闊的幽峪之中。
這兒正是朝陽谷,谷口正對著東方,萬松綿延相接,夜中山風迴旋激盪,震耳如同錢塘怒潮,澎湃洶湧,足以滌塵浣俗。更顯得是個幽邪清靜的境界!他們已可望見松友那座萬松山莊了。
竹離茅舍,清溪如帶。
張季直於化龍兩個英俊少年,還在前峪收拾死屍,尚未歸來,松友遠遠向林中撮唇清嘯,似在招呼莊中的人。
眾人說笑著走入林中,半晌卻未見有人出迎。
荀際等略感詫異,這兒既是崑崙一派的根據地,門弟子當然不在少數,卻竟寂然無聲,不見半個人影。
當頂空中月落參橫,天光已近破曉。
荒山幽峪中,漸漸透露了一線曙光。
松友和梅友,卻臉色驚疑不定,梅友騰口道:「大哥,怎不見他們在附近守望?鼎和、遠志他們這麼懶,難道都躲在房裡熟睡不成,這麼劇烈的地震,竟沒把他們震醒過來,豈非怪事?」松友皺皺眉,搖搖頭不說什麼,但是同樣他也十分惶惑。
他和梅友聞聽山崩裂,綽劍走出莊外時,還曾囑咐竹友衛漪,指揮門下弟子,照料門戶,現時竹友也沒見動靜。
眾人走過兩株千年老松下面,忽見松身材權上,半空中懸吊著兩條黑影,輕微地擺動著,眾人都吃了一驚!
小涵驚呼道:「怎麼樹上掛著兩個人!」
崑崙二友神色大震,早已料到莊內必已發生禍事!
御風子走在左邊,順勢雙腳一蹬,身子電射而起。
但是他只縱升三丈多高,差了數尺,竟未夠著那樹上被懸吊的人,御風子雙腳一點地面,又飄然而上。
這次梅友也以極輕巧靈妙的身法,一式潛龍升天,縱了上去,兩人同時各解救下來一個輕勁裝漢子。
兩個漢子,都口流涎沫,昏迷不醒,卻正是崑崙門下弟子朱鼎和與秦無志,二人似被點封了穴道。
松友與御風子一陣急救,奇怪竟未找出所封的穴道在那裡,弄得崑崙二友,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松友歎了口氣,移去按在二人身上的手掌,長吁一口氣道:「這是什麼手法?崑崙玉虛八指封穴手段,已是武林中最高深的指法,怎還解不活此人封穴的手法?」
不孤道婆卻暗暗稱奇說:「來人諒必是一位頂尖高手!」
不孤道婆也擅長點穴,忙親自俯身看視,同樣把崑崙派被人制伏的朱鼎和等,週身翻覆檢視,也找不出所封穴道。
荀際想起隱者留給他的穴經,最後有一段子午卯酉錯綜交互封穴手法,講究用截封,印封截空等等手法。
眾人互相驚奇不置,他未便自炫身負絕技,遂默默不語,松友忽然一頓腳道;「不若先進莊去看看有無變故為要!」
說著一手拎起一個漢子,揮著滿頭汗珠當先縱去。
梅友也臉上大大尷尬,崑崙三友,也是武林一流好手,竟連人家封穴的手法,都不知曉,豈非坍盡了台!
御風子皺皺眉說:「萬松山莊,頃刻之間,出了這種怪事,來人身手之高,只怕……」
雲貞冷笑說:「竹友衛老頭,只會欺侮我,原來他們本領也是有限得很!」這句話,聽入二友耳裡,幾乎就是翻臉,但他們有些心荒意亂,只心裡湧起一片怒火不及計較。
梅友冷哼一聲,含怒橫了雲貞一眼!
小涵一拉雲貞衣襟說:「崑崙三友,也是正派前輩,妹妹不可這樣說!」
不孤道婆則悄悄問荀際道:「小俠可曾看出是什麼門道?」
荀際沉吟了一下,道:「且到莊內看看,還有什麼異樣跡象,我正在猜測這種奇異的手法,不知是不是先師所說的截空子午錯綜封穴大法!現在還說不準,待我試試方能斷定!」
不孤道婆深知荀際為人,深藏不露,他所推測的必然已有了幾分把握。
一時眾人,急急隨著二友奔入萬松山莊。
中央是一座最大的廳堂——聽濤館,院落重重,卻缺少油金漆彩,房屋不下十餘幢,都十分高大宏敞。
竹離大門內影壁後面,一排七間倒廳。
廳中燈火猶明,進去時,椅子上、地上,橫一豎八的倒著三四個年青壯漢,同樣口流涎沫,昏不迷醒。松友放下了樹上救下來的兩個漢子。
顯然都是被人用同樣的手法制住。
松友急得向後院大聲叫道:「衛師弟,老二!前面出了亂子,你在那裡?」但若大一座山莊,卻靜悄悄的不聞一絲聲息。
松梅二友,越發失魂落魄,忙燃起兩支牛油燭,領著眾人一直向後面走去。御風子把馬匹一齊拴在影壁外面。
經過兩重院子,又發現了許多弟子都被那種手法制住,或坐或臥,顯然他們是在極短的一剎那間,被人封了穴道。
再往裡去,就是那座高大的聽濤館。
這裡房中,松油燈照耀得十分明亮,他們掀簾走入時,只見屏風前雙臂伏案,昏迷不醒的,正是那位竹友衛漪。
雲貞看見竹也著了道兒,不由心裡暗暗稱快。
以竹友功力之高,竟同樣遭了來人手腳,殊令松梅二友大為震駭,所有山莊裡一派三世老少同門,竟無一倖免。
梅友首先縱至竹身旁,不由咦的一聲驚叫!
荀際也看見竹友頭髮裡,竟插著個字條兒。松友一臉恙忿之色,取下那張字條。只見字條上寥寥只草書:「崑崙三友無須驚惶,暫借辟寒犀一用!」十五個大字。字跡蒼勁雄渾已極。下面未落名字,只信筆畫有一段枯枝,大家都一時呆呆怔住。
因為取走辟寒犀的來人,來歷身份,都無法猜測呢!
雲貞卻附耳告訴她的荀哥哥說:「讓他們急上半天,不許你立刻解救他們,別墅裡差點沒把我急死!」
荀際笑著低聲悄語:「雲妹,你又何必這樣氣量狹小,那是你父親的主意,不能怪衛前輩的。」雲貞仍一臉悻悻之色。
松友在衛漪身上,亂拍了一氣穴道,想盡了方法,正又氣又惱之際,不孤道娑御風子,也都束手無策。
御風子見荀際和雲貞竊竊議論,忙問:「小俠可懂得這是什麼手法?」
潘桓揩揩頭上汗珠,向荀際拱拱手道:「荀小俠上承玄門絕學,諒能看出這是什麼門道。可歎崑崙一派,橫遭無妄之災,這真是一場奇恥大辱!」
荀際忙還禮說:「豈敢,據在下推測恐是子午截空截穴手法,這種手法必須手指並互印在四處大穴的中間,同時可把四個穴道連絡的經脈震壓下去,看樣子是截了腦後『通到』『絡卻』『腦戶』『風府』四穴的空擋,所以稱為截空子午錯綜手。」
他又補充道:「因為這四處穴道,都在一處,暴露在身體處表,方才容易施展截空手法。大約同時四指分按這四處穴道,以內力彈動經脈,就可恢復過來,這只是我的想法,從來我也沒見過這種手法呢!」
松友連說:「佩服佩服,小俠高見必定無誤,就請小俠出手試解一下吧!。」於是荀際走上前去,五指微屈。
經他點弄之後,竹友面上肌肉漸漸地放鬆解過來,眼珠一翻,霍然而起,松友心中大放寬心,急急問道:「老二,這是怎麼回事?來人究是何等人物?」
竹友皺皺眉說:「慚愧慚愧!我看守著辟寒靈犀,端坐不動,不料一絲風聲都沒覺察,就被人施展了手腳,頭腦天旋地轉起來,連來人的影子也沒看上一絲!辟寒靈犀雖然失去,幸虧此人尚非有深仇大恨,否則崑崙一派同門,真是不堪設想!」
他倆急急把受制穴道的弟子十人,都跑來請荀際解救過來,並令弟子們從束準備酒筵款待五位貴客。
大家仍在猜測取走辟寒犀這位高手。
御風子慨然歎道:「此人既取走辟寒犀,必然志在奪取劍訣,荀小俠大冰巖之行,更是刻不容緩了!屆時還怕找不見他!」
於化龍張季直也自前峪返回莊中,崑崙門下現有十二個英明強幹的弟子,人多手眾,轉眼整治好許多野味山餚。
就在聽濤館中擺開筵席。
雲貞把孽龍角解下來撫摸玩弄著。
竹友向她道:「上次寒舍冒犯姑娘,乃是照令尊所囑行事,請勿介意。這毒龍角長達三盡,已不需要再安裝手柄,只把後面整些洞孔,抓得牢實,就可作兵器使用了!」於是不孤道婆借來崑崙三友的名劍,替他們把龍角修整一番。
雲貞欣然佩上兩支毒龍角,把雁翎刀也扔了。
另外兩支毒龍角,暫歸小涵保有。
小涵笑說:「荀大哥,你在可想什麼?」
荀際還未及答話,突然院中一疊蒼勁老年人的聲音,呵呵大笑,笑聲直上雲霄,震耳如雷,此人朗朗說道:「潘老弟,辟寒犀這件公案,快要發作了,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