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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道聖邪天誅 文 / 劉定堅

    「慈京城」是繁盛之都,南北商賈往來如鯽,自然巨鋪林立,處處是煙花紅樓或酒菜館子,其中最富盛名者便是「聚龍十味居」,由天下第一藥廚香口朱親自主理美食,以百草藥混入各式菜餚生出奇異美味,儘教名人、雅土、官商、大客稱絕。

    正午的「聚龍十味居」缺了香口朱,因為這天館子給人全包了,這個天大面子的人只有十八歲余,長得眉目清秀,冷艷如霜,凜冽殺氣隨身飄纏,如此冷漠女子,便是當今天下「四神宗」新一代四位最富盛名玄武絕世少年高手之一,被譽稱為「道聖邪」的天誅。

    她身後站著一位比天誅還要矮小的八字眉小胖子便是天誅麾下弟子,「地支十二子」

    中排行最末的亥卒子。

    亥卒子手捧著一個棺材模樣的木盒,但偏偏又不可能放得下一具屍首,修長狹窄,怪模怪樣,惟是亥卒子卻恭恭敬敬,不敢有半分閃失,袖色凝重之極。

    坐在天誅對面的,同是道袍服飾打扮,一臉笑裡藏刀的奸詐模樣,與冷漠的天誅正好相映成趣。這位五十歲足的老道士,便是成名已久、道術高深的屍神君。

    屍神君替天誅倒酒笑道:「哈……我的好師妹,追了師兄七天六夜,當真苦了你啊,既然逃不出『慈京城』,便只好一塊兒坐下談個暢快,把一切誤會了結吧。」

    天誅冷冷道:「背叛我道教者,殺無赦!」

    屍神君一飲而盡笑道:「你誤會了吧,師兄又何來背叛呢?原來我是『丹鼎派』門下,如今在『符菉派』下,皆為同道中人,怎能說是背叛啊,看來師父與師妹都誤會了。」

    天誅道:「『五道丹鼎』分青、赤、紫、黃、墨五重,你已練至第三重了吧,趕快出招,或許還有生機。」

    屍神君臉色轉為鐵青道:「看來是難以冰釋我倆之間的誤解,師妹一定要來個了斷麼?」

    天誅道:「殺叛徒是我天誅在教中之責。」

    屍神君突然露出一絲奸邪笑意道:「比戰之前,既身在『聚龍十味居』,也就請師妹先來品嚐我為你特別泡製的一道佳餚吧。」

    神君一揚手,身後便走出一位小道士來,捧出一碟置於天誅面前。只覺腥味濃郁,碟中定有古怪異物。

    甫打開蓋子,神君便失笑起來,身後的亥卒子更是全身抖顫,嚇得寒毛直豎,險些兒暈倒當場。只見碟上放著五根指頭,特別的是五根指頭都套著一個鐵環戒子。

    屍神君笑道:「師妹的小徒兒未風子,如風鬼魅的追蹤了我三天之後,老是擺脫不了他,便只好作些小懲大戒,斬下五指作為師妹禮物,他還沒死呢,要是好師妹放我出『慈京城』,便還你一個活生生的乖巧好徒兒,否則……呵……地支十二子便只餘下十一位了。」

    天誅仍是冷漠如霜,緩緩抓起碟子,突然飛射向四丈外的廂房牆壁,內力貫注其中,碟子穿破木牆,立時傳來一聲淒厲叫喊,木牆坍塌,一個手持利刀的道士被半邊碟子插中額首,倒斃慘死。

    另半邊的碟子,卻插在被藏在牆後、廂房內的未風子左肩上,先斷鎖住身軀四肢的鐵索,再斷去未風子左肩。未風子被救,卻偏偏被師父斬去已失掉五指的左臂,連忙封穴止血。

    屍神君冷冷道:「師妹的確夠狠,性子一點兒也沒變,破我要脅容易,卻又偏偏再割掉徒兒已廢左手。如此冷酷無情,難怪神功一日千里,盡得其中精粹,成為下任掌門之爭『飛昇壇決』最當然的唯一必勝者,好生令我羨慕啊。」

    天誅道:「別假惺惺,你心知不能當上下任掌門,便棄明投暗,拜入『七邪門』之下的『符菉道門』,就算讓你出得了『慈京城』,到『鬼幽域』苦修,終有一天,還不是要死在我『八焚天刀』之下。」

    屍神君笑道:「看來好師妹的性子是改變不了,第二道菜盼能打動你一點點吧。」

    另一道徒又捧出一個小盆子來到天誅前,蓋子打開,是一堆腦,完完整整的一個腦袋。

    屍神君笑道:「這個腦袋好師妹有點印象麼?哈……這臭婆娘好煩人,十八年前在城西河邊,拾到一個被遺棄的小女孩,把她收為義女撫養之餘,又於女孩四歲時將她送往『丹鼎觀』,習武學藝,弄得道教一塌糊塗。如此混帳的臭婆娘,我便揭開她的頭蓋骨,拿出腦子來,好好研看細究,唉,究竟因何教出小師妹如此義女來呢?」

    為了對付武功高強的天誅,屍神君正是無所不用其極,先捉其八徒兒未風子,此刻又殺掉她的養母,詭計層出不窮,可見,屍神君的確是很害怕與天誅為敵,與她決戰必敗無疑。

    屍神君續道:「放心好了,你的義父和那對八歲的孿生小兄弟,現下還未魂歸地府,只是已離開了『慈京城』。好師妹,就讓師兄往城外去,為你把三人尋回來,好嗎?」

    一直冷漠如霜的天誅終於動容,一雙冷得駭人的厲目更形凶狠肅殺,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地道:「在這世上,我僅有的四位親人中,已被你殺掉其一。」

    屍神君笑道:「其餘三人的性命,也和我的賤命相連一起。」

    天誅道:「我看見義母被殺,心很刺痛,感受好悲愁,拜你所賜我才首次有這種感覺,原來至親被虐殺的感受是如此苦痛。」

    屍神君得意道:「既然師妹不欲再多痛三回,那師兄便先告辭,出城去了。」

    立即離座欲去,輕快得如釋重負。

    天誅道:「離去前,你不先嘗嘗我為回敬師兄而預備的佳餚嗎?」

    神君猶豫之際,捧著小棺木的亥卒子,已把狹長棺木放在桌上,當天誅在神君面前揭開棺木時,神君竟臉容扭曲劇變,忿怒得血筋暴現滿臉,猙獰殺性已如矢在弦。

    天誅淡然道:「這道菜比師兄安排的更勝上一籌吧!」

    棺木原是安放天誅神兵……八焚天刀,此神物稱為「卦棺」,但現在天刀之上,還多了七份血淋淋的東西……心,鮮血赭紅,相信是剛從活人體內剖下來不久。更甚的是心臟四周的血管斷口都是破破爛爛的,顯然是遭硬生生地從體內強力抓扯而出,七個心臟的原有者肯定都死得好痛、好痛!當然,最痛的還是他們未死的親人。

    屍神君如瘋地血目怒視天誅道:「你殺了我老爹、娘、妻子、兒子、媳婦和兩個孫兒?」

    天誅淡然道:「原來至親被虐殺感受會如此苦痛,師兄你終於也領略得到。」

    屍神君怒道:「你這殺千刀的瘋母狗,我殺不了你也要同歸於盡,看我的『三屍會審』!」

    雙掌轟頂,瓦面塌下,三具形態各異的腐屍直墜下插在地上,屍神君三道符菉貼在三屍臉上,再各自一掌印壓下去,直把符菉壓溶入五官之內,三屍立時瞪出綠色厲目來,直攻向天誅。

    天誅向後倒飛,腳卻向前踢,勁力把坐椅一分為三,三份餘勁分別轟向三屍,二屍飛向斷了臂的未風子,一屍直飛亥卒子身前。

    天誅下令喝道:「毀不了殭屍、死屍及生屍,便斬下頭顱來抵罪,絕不饒恕!」

    天誅把屍神君的成名絕學「三屍會審」一分為二,逼兩小徒破招,分明是瞧不起自己,已憤怒若瘋的屍神君急攻出「寒屍掌」,四野立時冰寒刺骨,但天誅卻非但不拔刀,更雙手負於身後,只以腿法蹴踢化解攻勢,一副漫不經意的高傲神態。

    兩旁的一對小徒,未風子以一敵二,對戰百年殭屍、十年死屍,憑著如風疾捷輕功,倒也可穩住陣勢。但那功力最差、入門未足三年的小師弟亥卒子便左支右絀,對著最強的生屍連攻了十數招,卻是如轟厚鐵銅皮,半點法子也沒有,因此漸落下風。

    師父令出如山,毀不了三屍,自己便是死路一條,二子只好盡力而為,未風子左閃右避,專往二屍各大要穴刺去,不停希望找出二屍死穴,一舉擊殺。

    亥卒子也懂得同一法門,依樣畫葫蘆的猛刺,但自身輕功還不及師兄,每刺中一指,便給生屍鐵拳轟中吐血,苦不堪言。

    未風子攻得狂急,終於刺中殭屍眉心死穴,繼而剩下死屍,怒劈天靈,又爆出「啪勒」碎爆聲,死屍沮然倒地,終於完成師父殺令。一輪生死鬥,加上左臂被斷未癒,未風子沮然倒坐地上,不停喘氣叫險。

    可憐那功力低微、又面對最強生屍的亥卒子,儘管奮力不停戰鬥,也都徒勞無功,全身已遭生屍打得無處不傷,滿是鮮血,一不提防,左臂便給生屍轟得筋斷骨折,再難提起。

    反觀狂怒如瘋的屍神君一輪疾攻,卻都傷不了天誅半分,更甚的是始終逼不到對方甩開負在身後的雙手對戰。

    一腿撐直在屍神君眼前定住,傲氣凌人的天誅冷冷道:「念你我師兄妹一場,『五道丹鼎』又只練到第三重紫道,比我的第四重黃道功力距遠,便給你一個求生機會,先讓你攻我三招,不擋不閃,要是三招過後師兄殺不了我,又或我猶未倒下,那便是天意要亡你,師妹只好替天行道,斬下你人頭來。」

    天誅極是驕恃傲物,正好給了屍神君一個最有利的機會,他立即大喝一聲:「好!」

    便反身運轉全身真氣,急走三大周天,肌膚臉色立時深紫一片,寒屍掌暴增三倍神力,重重轟在天誅五官上。

    天誅真的垂手不閃不避,硬生生承受十足重掌,她臉龐爆血,身子退了半步,呼吸也不能暢順,窒阻難受。

    天誅苦苦道:「師兄,還有最後兩掌!」

    生死繫於一線,機不可失,屍神君不斷吐納吸入真氣,把內力一點一滴提升,掌指間竟滲出腐屍味來,「寒屍掌」再來,直轟天誅五官,爆出血花飛濺,教天誅連退五步才能定住身子。

    雙目滲血滴下,神昏茫然,任天誅如何殺性強狠,但一再遭十二成「寒屍掌」轟中面門,傷勢不斷加劇,倒也教人憂心。

    天誅道:「師兄,你只剩下最後一掌!」

    最後一掌必須殺掉師妹這婆娘,殺不了便要賠上自己性命來,因此,無論如何這一掌也不容有失。

    神定如嶽峙,聚精蓄力,紫道功力已抵顛峰,臉上暗現紫光,屍神君已竭盡修為,「寒屍掌」寒冰現掌上。這最後一掌,勁力比第二掌暗地裡已提升逾倍,必可爆裂天誅頭顱,為爹、娘、妻、兒、孫報仇雪恨。

    屍神君怒喝道:「殺你這臭婆娘頭爆血流!」

    寒風刺骨撲面,殺!殺!殺!

    陰寒殺意冰封一切,紫冰寒屍掌卻在天誅臉龐前三寸停了下來,定住了,最後一掌為什麼不轟下去?

    因為屍神君再地無從發力,他的咽喉被狠狠抓破緊握,天誅已截阻了最後一掌的攻勢,她反口覆舌,言而無信。

    天誅道:「對啊!我是反口覆舌、言而無信的小人,別忘了我的外號是『道聖邪』,居心本是邪,你本不該相信承諾。先讓你兩掌,待第三掌全力重轟,紫道便不能護體,功力盡聚轟出,正好給我移功吸力,轉嫁我身啊,多謝了師兄!」

    天誅另一手雙指直插破屍袖君丹田,源源吸取對方同門真氣,再融而為一,化為己用。

    可憐的屍神君被騙得連性命都丟掉,真氣內力全消,軟倒地上,氣絕而亡,雙目卻是不閉,痛苦猶現臉上。

    在武功上敗已是必然,地無話可說,但給師妹算計了,慘遭愚弄,才死不瞑目。

    還在苦苦支持與生屍拚殺的亥卒子,一再遭狂拳擊傷,倒了又起,起來又倒下,不停地掙扎,但自己傷重得體無完膚,生屍卻是絲毫無損。身旁的師父天誅凝視劣境,卻袖手旁觀。

    依據天誅訓練徒兒的嚴格慣例,絕不容許失敗,要繼續在其門下為徒,必須竭力完成師尊命令,殺戰必勝,誰也不會助拳,自力更生,自己必須為自己創造奇跡。

    雙目已被自己濺出的污血弄得模糊一片的亥卒子,被生屍的雙手緊扼其咽喉,整個人雙腳離地,任是如何踢腳掙扎,完全奈何不了全沒痛楚反應的生屍。

    究竟如何才能殺掉屍神君用未死生人、斷生氣而以咒符練成之生屍?哪裡才是生屍死穴?

    亥卒子已無法多想,自己已半迷半昏的離死不遠,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就此絕命!

    最後的一鼓瘋狂力量,亥卒子竟稍稍拉扯開生屍的一雙鐵手,整個頭顱狂轟向生屍額首,再奮力噬向其咽喉,已是雜亂無章的打殺,與獸類廝殺毫無分別。

    利齒狂噬咬出大片咽喉血肉,口中滿是漆黑壞血,但卻有黃色混於其中,定睛細看,怎麼是道符菉?

    原藏在咽喉處的符菉被噬扯出,生屍立時全身冒煙,如洩氣球般屍氣急洩,不壞金剛身回復血色,屍人痛苦摀住咽喉叫痛,不一會兒便倒臥在血泊中,生屍變了真正的死屍。

    亥卒子呆在當場咻咻喘息,抹了一額冷汗,未風子兒他敗了生屍,才敢過來扶持,為小師弟之勝利高興不已。

    天誅冷冷道:「生屍是以符菉斷生氣而成,並無殭屍、死屍般的死穴,決戰之前,必須先用腦袋好好思量清楚再戰,否則胡打亂攻,跟亂性禽獸搏鬥有何分別?」

    亥卒子忙道:「師父教訓得是,弟子……定當努力提升功力,不辱……恩師栽培。」

    「地支十二子」為天誅悉心嚴格訓練的貼身徒兒,因為正道「四神宗」,後起領導人物「神宗四聖」各擅勝長,其中「佛聖情」曼陀羅麾下儘是強手徒兒,單一個小明禪師已是了不起的人物,鬥心強橫的天誅當然不願道隨佛後,故刻意訓練出色弟子,以免落在人後。

    少年出英雄,佛、道、神、密各自出了新一代英雄人物「四聖」,皆被譽為領導下代江湖的必然領袖。佛教出了「武禪」傳人曼摩藏遺孤曼陀羅,長情好色,不羈性子嚴拒清規戒律,故被稱為「佛聖情」。

    道教「丹鼎派」毛老道主掌「丹鼎觀」,為道學之首,座下出了絕世殺神天誅,生性偏邪冷漠,手段狠辣,被冠以「道聖邪」外號。

    江湖「四神宗」之「神宗四聖」,還有「神教」的「神聖癡」風飛凡,年方十七,助「神教」率領天下大小廟宇,耐力堅毅,武功靈力也同樣非凡。

    還有密宗「密聖俠」班禪三世,同是十七歲上下,性格較為親切豪邁,長居西域之地,一身喇嘛黃教聖力神功,與「七邪門」中的「喇嘛紅門」為長年死敵,爭持殺戮,未肯罷休。

    神宗四聖,天下大定,癡俠邪情,妖懼魔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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